序、白嘉轩家上房 夜-内 (冬天)
黑暗中,火镰碰撞敲打出火星,引燃火纸,点着瓷碗里的烧酒。
蓝色的火苗,映照出白秉德老汉一张典型陕西关中人的脸,这张饱经沧桑的面孔,正经受着垂死的痛苦。
冷先生叫人搬住白秉德的头撑开嘴,把一根烧得发红变黄的钢针照喉咙深处戳了一下,白秉德的嘴里吱地冒出一股蓝烟,喉咙里头发出嘶嘶的呻唤。
冷先生把白嘉轩叫到外头说。
冷先生:你大命留不住咧,活过来是要交待后事呢。
冷先生说罢就骑上毛驴走了。
回光返照的白秉德,向白嘉轩一句一顿地交代后话,语音微弱但语调平静。
白秉德:你不要怕,你怕啥么?女人么,前头你娶了的,三个四个,死了的,怪她命薄,黄泉路上又不分个老少。不算啥,又怨不得你。人一世的财产,房、地、用在娶女人,用在传后上,花完用尽,都不算啥,也不丢人,我也不会怪你。这些没了都还能挣。你没后人,要这些有啥用,你听下没有?
白嘉轩:等你病治好再说。
白秉德:这儿说的就是我活不成的话。我死了,你就是族长咧,咱家你是单传,叫白家绝了后,你才是真正的大逆不孝,你知道不?……鹿三?
鹿三赶紧把头凑过去。
鹿 三:听着呢。
白秉德:你是家里长工,可我是把你当自己娃待呢。
鹿 三:那对着呢。
白秉德:嘉轩的婚事,我指望你,给把监人应下。
鹿三的喉咙咕噜了一下,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算是应承下来。
白秉德:你监督他……成亲……生娃……
白秉德话语未完就突然脸憋得紫红,喘不上气来。
白秉德:嘉轩!不把后人的事办咧……你…你就不得来见我……你记下……
白秉德干瘦的手指头突然象鸡爪似的抓住儿子的手腕。
剧烈的颤抖,时间变得紧迫起来。
白秉德:……快给我说……你应下……叫我听见……。
白 母:快给你大一句话!
鹿 三:快应!嘉轩!
白嘉轩眼窝通红,半天,终于从嗓子里发出一声,
白嘉轩:大……我应你……
瓷碗里的蓝色火苗,挣扎着扑闪了两下,灭了。
白秉德长出一口气,把手松开,咽气了。
白嘉轩倔强又悲伤的面孔,化作一片耀眼刺目的金黄麦浪。
吱哇一声,尖利的秦腔撕破了宁静。
片名字幕: 白 鹿 原
1、白鹿原麦地 日-晴-阴-外 (夏天)
干透的麦穗在刺耳的蝉叫中焦躁不安的摆动。
从秦岭过来的乌云搅拌着隐约的雷声,向白鹿原一望无际的麦浪压来。
白嘉轩甩开大散镰豁开大片麦子。
鹿子霖脖子上驮着一岁来大的儿子鹿兆鹏,来到白嘉轩跟前。
鹿子霖:嘉轩!,你这儿割了也怕是白割,雨就来得咧。
白嘉轩:割!咋都得割!
白鹿原大大小小百十来号人散开麦地里抢割抢收。
2、白鹿村祠堂-戏台 日-阴-大雨-外-内 (夏天)
割下的麦子成打捆,再由十来辆大车驮回村里。
麦捆堆得大路小路院里院外满世都是,连祠堂和戏台上都塞满了麦子。
鹿三两岁大的儿子黑娃掏出他的碎鸡鸡在戏台上往下尿尿。
鹿 三:黑娃!你碎挨逑的,把雨水引来,看老子不收拾你!
鹿三话声未落,天上传来一声炸雷。
大雨劈头盖脸打了下来,众人象麻雀一样四处躲避。
3、白家牲口圈房 日-雨-内 (夏天)
母牛打着喷鼻嚼咽草料。
白嘉轩的老婆仙草挺着大肚子身孕,吃力地拎桶倒水入缸,她刚把第二桶水拎起拌住缸沿,一声炸雷,仙草腰身一闪跌倒,水桶砰然坠地!
一只小牛犊惊慌不安地窜来窜去。
仙草哆嗦着从从裤腰里掏出手,上面竟沾满了血水。
母牛鸣叫起来。
黑娃手里耍着一把镰刀,跟猴子一样跑跳着经过圈门口,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手里的镰刀当啷落地。
仙 草:黑娃!甭怕!过来,把镰刀递给我。(把牛尾巴拽住,不叫母牛舔孝文?)
黑娃撑着胆拾起地上的镰刀,把镰刀把递到仙草手里,当他看见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在仙草的胯裆里蠕动时,惊叫着跑开了。
仙草掉转镰刀,割断了脐带,晕厥过去。
小牛犊靠偎过来,亲热地舔噌着新生婴儿。
4、白鹿村祠堂 日-雨-外-内 (夏天)
黑娃张皇失措地撞进祠堂,吱哩哇啦地乱叫着。
5、白家牲口圈 日-雨-内 (夏天)
村里的女眷们手脚忙乱地照料着白嘉轩刚出生的儿子白孝文和母亲仙草。
门外草屋檐下,蹲着一排白鹿村的男人。
鹿三拿来一杆秤,为刚出生的白孝文称了体量。
鹿 三:哎呀呀,这娃比子霖家兆鹏出世的时候重。
一个妇女端来一盘子热蒸馍(油泼面,火苗,宽扯面?)。
男人们捧着老碗呼噜呼噜地打吃起来。
鹿子霖:嘉轩,你给你儿起了个啥名字?
白嘉轩:娃他爷早起下了,叫孝文,孝顺的孝,文武的文。
鹿 三:有儿就活得有劲儿咧。
白嘉轩欣喜不已地埋头吃着面。
圈里,小黑娃和小兆鹏慢慢走到仙草跟前,小心翼翼地看仙草怀里的小孝文。
仙 草:不是黑娃把牛扯住,牛就把孝文舔了。
村 妇:牛把你儿当了它儿了,黑娃功劳大,给!
村妇塞给黑娃一个热腾腾的蒸馍和一个青辣椒。
黑娃咬了一口蒸馍又就了一口辣椒。
仙草怀里的白孝文突然睁眼看了黑娃一眼。
黑娃被嘴里的馍噎住了,打了一个嗝。
黑娃:看啥呢,不是我你不得出来。
老黄牛扑哧尿了一泡热尿。
6、白鹿村祠堂 日-夜-外-内 (秋天)
七年后,祠堂修缮一新,鞭炮唢呐齐鸣。
村民们把一块写有‘仁义白鹿村’木匾挂在正堂上方。
新刻好的石碑前,白嘉轩领读刻在石碑上族规,众人跟读。
白嘉轩:德业相劝-见善必行-闻过必改-能治其身-能修其家
能事父母-能教子弟-能守廉洁-能救患难 ——
众志成城之下,白嘉轩显得踌躇满志。
新请来的教书先生姓许,胸前佩挂红花,他只说了两三句话作为答辞。
许先生:嘉轩请我到咱白鹿村办学堂,是为了把咱白鹿村的后人,都教成知书懂礼的厚道人。作为我,我就只想教好娃们两个字,就是这匾上刻的‘仁义白鹿村’的‘仁义’俩字。就对咧!
7、白鹿村学堂 日-内 (秋天)
祠堂内,辟作新学堂的三间厦屋里,摆满了学生娃们从自家抬来的方桌、条桌、长凳和独凳。至圣孔先生的石刻拓片侧身像帖在南山墙上,祭桌上供奉着时令水果,沙果,迟桃,一盘点心和两支红烛。
白孝文、黑娃、鹿兆鹏在请来的教书许先生的带领下,开始朗读三字经。
许先生: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娃 们: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8、白鹿村 晨-外 (秋天)
交皇粮的大车在祠堂前一溜排开,车上都插着三角小黄旗。
白嘉轩神情严肃的嘱托压车的鹿子霖。
白嘉轩:到城里咋说都先把皇粮交上,不敢胡耍,操心误事。
鹿子霖:人说西省城里枪子打得满天飞,革命党满世界杀人放火奸女人呢,
说朝皇上的位位儿都怕是坐不牢咧。
白嘉轩:不管他谁当皇上,咱都当咱的顺民百姓,纳咱的一份皇粮,一斤不多,一斤不少。
白嘉轩又走到头车的鹿三跟前嘱咐。
白嘉轩:路上好好经管粮食,不敢打瞌睡。
鹿三从车上粮袋的缝隙中抽出一杆梭镖。
鹿 三:我带着家伙呢。
皇粮车队开始缓缓向村外行去。
9、白鹿原大路 晨-外 (秋天)
白鹿村外开阔的慢坡地,有一条弯转起伏的土路,这是白鹿村通向外面的必经之路。交皇粮的车队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中,缓缓行进在土路上。
10、配种院场 日-阴-外-内 (秋天)
一匹马跃起前蹄要日一头毛驴,毛驴不大让,马急得胡踢乱踏。
白孝文、黑娃、鹿兆鹏躲在一堵矮墙后头,一人手里捏着几块土疙瘩。
鹿兆鹏:架上去了没有?
黑娃探头观望了一下。
黑 娃:没有。
黑娃缩到墙角下不屑地说。
黑 娃:这马锤子不行,不硬,连个毛驴都日不来。
鹿兆鹏:它就是再硬,咱也要给它打软咧,叫他受活不成。
黑 娃:架上去咧,上去咧!
几个坏娃马上把手里的土疙瘩朝马和驴扔去。
刚把前蹄架上驴背的马,受到土疙瘩的惊吓,一下就日偏了,受挫的锤子软绵绵地滴拉得老长,马沮丧地打着鼻响,在圈里绕圈跑起来。
几个怂娃缩在墙角叽叽嘎嘎地笑得换不过气。
白孝文起身趴在墙头观望,叫黑娃突然在裤裆抓了一把。
黑 娃:孝文硬了,跟马毬一样!
白孝文恼怒地扑到黑娃身上,二人扭作一团,黑娃渐占上风。
突然,一声炸雷般的大人吼声。
白兴儿:你几个狗日的,想挨马戳咧,寻死呀!
黑娃和鹿兆鹏跑得快,独独把白孝文叫牲口主家白兴儿给生擒住了。
11、白鹿村祠堂 日-阴-外-内 (秋天)
白兴儿和教书的许先生在对骂着论理。
白兴儿:你成天仁义仁义的,把娃们家都教成马咧。
许先生:看一下咋咧,看一下咋咧?娃们家看一下就不仁义咧?
白兴儿:光是看?怂娃们拿土疙瘩撇得牲口跟本弄不成事么,把毬伤咧。
许先生:你行咧,谁又不是没养过个牲口,它弄事,你把它惊扰了,它就只能是更急咧,就更想弄咧。
白兴儿:你说得是你,不是人家牲口,那你换你试一下,你正弄着呢,也叫驴拿土疙瘩把你惊扰一下,你看你受得了,看你停得下来?看你还硬得起来?
白嘉轩把手里的几根酸枣刺捆到一块儿,铁青着脸逼视着面前的白孝文。
白嘉轩:你把裤儿抹咧。
白孝文抬着煞白的脸可怜地看着他大。
白嘉轩:把裤儿抹咧!
白孝文浑身一颤,哆嗦着解开裤带,脱下裤子。
白嘉轩: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