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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4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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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15/11/10
主旋律 小说
一本应收账款
穷艺兄 [陕西延安]
 出售价格:面议 [如何联系作者]

  【本作品已在华语剧本网版权保护中心进行版权登记,登记2015-X-07006】


  借贷  债务  朋友  国税  茗茶

  
  一本应收账本
  
  
  开了一路的夜车,曙光初见的时候到达承平镇的石窑村,我下车出恭时看见一辆越野车三个轮子朝天躺在河槽里,周围聚着很多人。
  上车时听见有人喊我的小名,回头就看见石窑村的瘸子张宝正向我走来,寒暄了几句多年不见思念云云的闲话,张宝终于没有能够忍住把话题转向河槽躺着的那辆越野车上来。张宝说:“大概是铁拐李偷锅的时分,黎明前的黑暗里我起来解手,眼看着那辆车碰碰撞撞的开到河槽里翻了几个跟头。车灯照的河槽里明晃晃的,车里的人叫唤的哇哇的,我急忙进屋拿手机报了案。好在离镇上才几里路,时间不长救护车也来了交警也来了。我帮着把受伤的人抬上救护车时才想起自己还憋着一泡尿哩。”我笑了笑问他:“车上怎么三个轮子?”张宝说:“你没看见前面河槽里的那个轮胎吗,听交警说,左前轮根本就没有上轮胎的螺丝,怀疑是被人有意卸掉的。”我问“人伤的重吗?”他说:“车上一共两个人,男的伤不重,女的开始还清醒着后来就昏迷了,我看够呛。”张宝把烟头塞到嘴里膀掏出手机:“我偷拍了几张照片你看看。”我看了看他手机上的照片:“你认识吗?”他说:“女的不认识,男的认识。说起来你大概也有个印象的,就是镇上后村赵五万家的二小子赵二娃,前几年在黄河岸上开了个沙场后来又开了个煤矿,现在都叫赵总了。听说发财了,但名声不好,是个濑货。工人工资有的欠了几年不给人家。”我说:“现在都这样,黄世仁大都欠着债,杨白劳都成债主了。”张宝的瘸腿向后退了两步,他仰头侧目看着我:“啊呀,你还是你,说到点子上了,说到点子上了。”
  离开张宝驱车到承平镇,在羊肉汤饭馆就餐以后又去唐纪元超市买了些烟酒便直奔镇北老巷,去拜访人称张能人的张喜平老同学。
  我和喜平是同年出生在同一个村,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在同一个班,家中兄弟排行又都是老三,后来都居住在承平镇。我说我两是“五同”好友,可喜平却说是“六同”好友,理由是我们臭味相同。有人曾说营生里就没有喜平干不了的,这话有点夸张了,但喜平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能人。喜平是个自由职业者,他蹬过三轮开过车,立过门市卖过饭,干过电工修理工,会弹三弦会拉二胡,他从事过得职业还真是难以一一列举。有一次他偷偷告诉我他还干过盗墓的勾当,又补了一句贩毒的没有。
  喜平原来是有公务干的,因为超生被开除公职。政策如果违背了乡俗的欲望有时候也是苍白无力的,多年里任凭喜平生了菊花生改花,生了改花生正传,正传以后是惠娣,惠娣以后是招弟,直至得一贵宝儿子方才罢休。可是这五朵金花一条龙也把喜平折腾的皮干肉尽了。
  轻车熟路很快就到了喜平家,还是那坐小院还是那扇柴门,但喜平明显的苍老了许多,而且话也变得很少了。
  喜平家墙上新添了一张照片,上面有个女孩我好想在哪里见过但想不起来了,喜平指着照片一个一个地我给说:“这个是我二女儿,这个是张宝家的大小子,这个是赵二娃家的大女儿,他们三个都是大学同学,你问的这个女孩我也不认识,可能也是他们的同学吧。”喜平知道我刚吃过早饭,也就没有招呼我吃饭喝茶只是把我的房门钥匙交给我:“不打算回来住的话就把房子卖了吧,闲置时间长了不好。”我说:“过两年再说吧,现在还定不下来。这几年婚丧嫁娶水暖物业你为我垫付了不少吧,”他笑了笑说:“我还有一本应收账哩。”他起身取出那本应收账本查看了一下说:“一共是五千六百元。”并把账本递给我看。我说:“看什么看,我还信不过你吗!”便把钱给了他。喜平坚持要我看那账本,我只好翻开账本查看。
  不看还好一看便不愿释手了。
  这是一个用稿纸装订成册的本子,纸质有些发黄。封面上写着:1988年8年8月新立,里面有时间、人名、数目、括号备注,还有一些符号,记录的内容上面有的划了红线有的划了黑线。时间最早的是1982年6月23日,时间最晚的是2014年2月7日。看的出是用不同的笔记录的,虽然颜色各异浓淡不一,但是笔迹是同一人的,工整而洒脱。
  我看了七八页的时候喜平说:“你几年不回一次,回来还自己买的吃,太见外了。你嫂子做了两个下酒菜,我们兄弟喝上两盅。”我说:“我忌酒好几年了。”他说:“少喝点,你一杯我两杯。”我说:“好,酒逢知己喝,话对好友言,今天就为老兄破一次忌。”
  我虽然和他喝着酒但是心思却还在他的那本账上便又拿过来看。我问他:“你这账本上划红线的是什么意思?”他说:“你把这杯酒喝完了我告诉你。”我喝完了一杯酒,他说:“划红线的有的是人已经死了,有的是人失踪了,反正都是不准备要的了。”“划黑线的呢?”我又问。“划黑线的是已经要完了。”我大致翻看了一下,账本上红线多黑线少。我又喝了一杯酒:“那这ABCD是什么意思?”他也喝了一杯酒:“是关系,A是近亲好友,B是同学同乡C是一般熟人D是没有关系的人。”我说:“你标注这些有什么用?”他笑了笑说:“这你还不懂,有的账是能开口要的有的账是根本就不能开口要的,你一要就亲戚也不亲戚了好友也成仇人了。”我又大致翻看了一下,账本上AB多CD少。我又问:“这黑桃和红桃又是什么意思?”他说:“这黑桃是他有钱但就是不愿意给你开账的人,这红桃是他想给你还钱但是没有钱还你的人。对有钱不还的人就要想点狠招想办法要,对想还但真没钱的人就不能急着要。”我有意数了一下那账本上的标记,黑桃多红桃少。我的酒现在开始也喝顺了就又喝了一杯:“这三角形、四方块、五角形又是什么意思?”这次他没笑:“这大三角形是他们借了我的现钱,这小三角形是他们在我饭馆吃饭在我门市购物赊账的钱,四方块是我给他们打工的工钱 ,五角形”他夹起一筷子猪耳朵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才说“五角形是我心甘情愿地为他垫付的钱。”我再次翻看那账本时发现里面三角形、四方块多,而五角形却只有一个,名字是穷艺兄,金额是五千六。我拿起酒壶给他倒酒:“我敬你两杯,什么话也不说了,意思都在酒里了。”他先喝了一杯,我们同起了一杯。此时我才喝出了这酒的浓厚香甜来了。
  喜平把茶杯递给我说:“你品尝一下这个茶怎么样,这可是我大女婿孝敬我的。”我接过茶杯看时,茶水金黄茶叶粗头在下尖头朝上一根一根的都竖立在杯中,知道是上等的汉中仙豪。我说:“三媒女老财主,你是五朵金花五福尽享呀。”他说“贵宝还小,我还不到享福的时候。”
  我喝了几口茶又拿起那个账本。喜平看出我的意思了,他说不要你喝酒了,问吧。我一边翻着账本一边读出账本上我感兴趣的记录,我读一条喜平给我解释一条。
  “1987年7月,王三,卸水泥,471元。”
  “我被开除公职头两年里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蹬三轮了,给王三水泥门市卸了一个月水泥,一年后我在他门市拉了些水泥给亲戚盖房子用了。”
  “1992年6月3日,狗六,运费,6270元。”
  “开车搞运输那两年欠下的运费,现在人也失踪了。”
  “2004年9月6日,国家单位,32760元。”
  “开饭馆的时候,这个单位的焦局长和寿主任经常来吃饭,记账的时候多开账的时候少,我的饭馆2004年10月就关门了,直到2008年那个焦局长调动半个月前才算结清了。”
  “怎么叫才算结清了?”
  “我没给他们提供发票,扣了我三千多税款,两千多零头也没算,只给了我两万七千元。”
  “2005年,杨疯子,1360元。”
  “我的一个亲戚,儿子结婚的时候在我门市拿了些床上用品,孙子都上小学了还不给我开账。2013年2月他儿子给了我一千四百元,这次我算是赚了六十元,呵呵。”
  “2010年9月26日,董麻子,3200元。”
  “董麻子汽车修理厂干了不到两年,欠我一个月工资,要了几次不给我,还说以后我要是有车了来他哪里修车。他知道我不会再养车了。”
  “2008年,社区,1200元。”
  “参加了社区乐队的十几次活动,账是记着了,钱我没要过。”
  2013年5月24日,赵二娃,10000元。”
  “一提这孙子我就来气了,我在他煤矿当了两年电工,结账时欠我一万元没给。快两年了还不给,上个月有一天我在广场上遇见他问他要的时候他说:‘你看我这部越野车上那个地方不值你的一万元,就这轮胎上的螺丝一个也值两千元,你要是急用的话什么时间方便了什么时间卸上五个螺丝卖了就是钱。’我说:‘真没看出来,人是嫖客做的螺丝到成金子做的了。’围了一圈人劝架方才了事。镇上人都叫我张能人,在这孙子面前我到成了张无能、张无奈了!回家想了一夜,觉着自己还真是无能,看账本应该有七八万的钱,可就是一分也花不上,真无奈。”
  我把账本扔到一边说:“我们不说这些烦心的事了,来,再喝酒。”他端起酒杯,我看见一点泪花点落其中,他抹了一把脸说:“你看喝茶喝热了尽出汗。”然后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执起筷子苦笑了一下说:“人都说做人难,没听说做个讨债的杨白劳多难。”
  我不愿再谈让喜平伤心气愤的破账本,就把话题引在了一些无关自身痛痒不管饭菜咸淡的闲话上来。他说大孝子骂娘,我就说小外甥杀舅,他说中国人唱歌,我就说外国人摄像,他说到进沟我跟着上山,他说到下坡我扶着过河……
  我急着要回老家办事,午饭后就和喜平告别。临行前我说:“听说现在有些像我们这般年龄的人,坐最慢的车住最便宜的旅社到外面玩。走到哪里算哪里,喜欢的地方多玩几天不喜欢的地方少玩几天。老兄也可以出去玩一段时间,反正也不费钱心情还愉快。”喜平说:“好出门不如呆在家,你别为我操心了,没事,我心里有数。”我说:“没事就好。”我离开喜平家很远了,回头看时见喜平还站在他家的柴扉旁向我招手。我回头向前走着,一股酒气回味有些苦涩的感觉在里头。
  昨晚开了一夜的夜车又喝了一上午的酒,车是开不动了也不能开了,我便打的回家。这位的哥真是健谈,我一上车他就说:“今天早上天还不明的时候煤矿的赵总开车去省城,到石窑村的时候左前轮就飞了车也开到河槽里了。听说昨晚他刚在董麻子修理厂修的车,刚才董麻子被派出所的人叫去了,怀疑是这小子在车上做了手脚。”我想张能人还真是张能人。那的哥又说:“好在赵总没事。车上还有个年轻女孩刚送到医院的时候还昏迷着后来也醒过来了,好像也不是重伤。”
  我一听这话心里忽然就坦然了,心想不知道喜平要在那个账本上划两条红线还是黑线。那的哥后来说了些什么我都想不起来,大概那时我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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