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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篇小说

　　乌鸦仙子
　　穆韵之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世人谁不喜欢将凤呀、鹤呀、鹰呀、燕呀等飞禽入画，竟没想到还有人将被唾弃的乌鸦作为笔下之物。
　　他就叫卢梦仙，是石桥镇上一位秀才，尽管家道中落，不过还有几十亩薄田，由一位老奴经营，还能对凑生活。他几次乡试不第，对功名渐渐意冷，就把书房改成“百鸦轩”，却专心致志画起乌鸦来，什么《老树古藤昏鸦》、《哀鸿遍野》、《鸦雀争食》、《白雪鸦爪》、《鸦闹梅梢》等等，并且把乌鸦画得维肖维妙，出神入化，颇有大手笔的意境。
　　卢梦仙不光在陋室涂鸦，还经常到百丈崖写生。这百丈崖是山里的一座百丈高的悬崖，上面生长好多古藤和灌木，落着无数的乌鸦，有红嘴的、有黄腿的、有蓝眼的……多种多样。每当，卢梦仙发现一种别样的乌鸦，他会特别兴奋，手足舞蹈，欣喜若狂。就这样，他与这些黑不溜秋世人厌恶的乌鸦，结下了不解之缘。
　　不料与卢梦仙相依为命的老奴年岁已高，硬撑着陪他度过了最后一个秋天，还是撒手人寰，丢下卢梦仙孤零零独自生活。卢梦仙除了画乌鸦既不会种田又不谙经商，不得不变卖家产和田地来维持生活。一年后，卢梦仙将房屋卖得只乘‘百鸦轩’，地卖得只剩祖坟埋葬的那半亩地，坟丘几乎将田地占满。最后，实在生活不下去的卢梦仙只好到镇上去卖画。
　　乌鸦在世人眼里是不祥之物。卢梦仙在闹市把画刚摆出就遭到镇上的三老四少的指责和诽谤，甚至有的还恶语相加。乌鸦在卢梦仙的心目中，那可是高智商的精灵，其智慧不逊色狐狸，能模仿多种飞禽走兽的声音，善于预测人间祸福。可惜它是祸福兼报，不像喜鹊报喜不报忧，谁知人间祸多于福，它报得祸的消息多了，人们就以为是它的叫声带来了灾祸，一见它的影子就忧心忡忡，一听它叫就恨不得让它灭种。唉，尽管卢梦仙极力为乌鸦辩护也无济于事，人们对乌鸦误解已根深蒂固。
　　卢梦仙在镇上见没人买他的画，就跑到县城去卖。县城不凡丹青高手和字画嗜好者，这些人对卢梦仙的画工十分认可，只是嫌他画错了对象，说此物不登大雅之堂，都很惋惜地走开了。
　　有一天，卢梦仙在画摊边打瞌睡，忽听有人问他多少钱一幅画？他抬头见是一位醉汉，就小心陪着笑脸，说十文钱一幅画。那醉汉又问他画的是什么？他回答，是乌鸦。不防备那醉汉唾了他一脸，直骂他扫了兴，还把他的画抛得满街飞扬，心疼得卢梦仙追着画满街跑，逗得街人哈哈直笑。
　　受了窝囊气的卢梦仙回到家，把画重重摔在案上，却掩面放声而哭。
　　秀才哥，伤心自己怀才不遇吗？娇滴滴的女人声传到卢梦仙的耳朵中，他打个激灵蓦地止住哭声，抬泪眼见一位风姿卓越、妩媚娉婷的女子飘然而至，顿觉陋室蓬毕生辉。这也是破天荒‘百鸦轩’来的第一个女人。
　　卢梦仙，在女子面前为刚才的失态而不安，不免有点忸怩。那女子到为人大方，说明来意，便出高价买了十幅画，临走还安慰了他几句，这让他更感到不自在起来。
　　时隔两三天那女子又来买了十幅画，卢梦仙就起了疑问，不解这女子用高价买这么多画干什么？
　　时隔不久那女子再来买画，卢梦仙问女子：小姐为何要买这么多画？那女子格格的笑了，说：我出银子你卖画，何许多问。不料卢梦仙那书生气的迂腐劲上来，瞪着双眼逼视着那女子说：你不说，我不卖给你这销路不明的人。那女子对视着道：呀！还有怕银子烫手的？卢梦仙与那女子对视，感到那女子眼睛很有诱惑力，他急忙把眼挪开，便小声道：君子取财有道，不说清，我要送客。
　　这可是你要问，我说了你可不要害怕。那女子故作玄虚地说：你听好，我可是乌鸦仙子，见你把我类画得栩栩如生，深感欣慰呀！你对乌鸦的一片痴情，这种超凡脱俗之举，世人岂能理解，也只有我们乌鸦才清楚呀！所以我来买些画自我玩赏，没想到你这秀才刨根问底，让小仙多难为情。说完，还白了卢梦仙一眼。
　　你是乌鸦仙子？卢梦仙半信半疑，不免认真打量起那女子来。那女子满面含羞，嗔怪道：非礼无视，那有这样看女人的？卢梦仙不好意思搔头而笑。那女子又道：你不相信，我给你印证一下。那女子向外招手，飞来一只红嘴乌鸦，她说；丫头向秀才致谢！
　　红嘴乌鸦向卢梦仙点头致谢，便语道：谢谢秀才画乌鸦！言罢飞去。卢梦仙惊讶得半天合不上嘴，他信了，他信眼前这女子就是仙子。
　　临走，那女子又选了十幅画，给银子，卢梦仙推着不要。那女子说：我懂些法术，钱来得容易，你收下好了。卢梦仙不再推辞。此后，乌鸦仙子常来“百鸦斋”小坐。还帮卢梦仙理案磨墨，看他画画写字，有时倾诉人对乌鸦不公，两人倒也谈的投机。
　　中秋节晚上，月上柳梢头，乌鸦仙子飘然而至，携一坛女儿红和一只烧鹅，两人把酒赏月，喝得卢梦仙酩酊大醉。当卢梦仙醒来已是第二天早晨，不知乌鸦仙子何时离去。此后，乌鸦仙子再也没来过。
　　一日，卢梦仙去县城买纸和笔墨，听人议论，县衙刑案宣斩一名女飞贼。话说，这女飞贼藏身青楼，因酒醉失防，被县衙捕快勘破捕获。开始，卢梦仙不在意，当他看到囚车驶向刑场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这女子不是乌鸦仙子吗？他心急如焚。但想到她是神仙，也许会使仙术逃生吧？这时卢梦仙的心才略略宽慰了许多。
　　行刑令下，刽子手刀如闪电，鲜血四溅。乌鸦仙子身首异处，栽倒在血泊中。
　　人流散后，卢梦仙奔向尸体，摸肢体已经冰凉，也不知道乌鸦仙子真身逃走了没有，不禁黯然神伤，顿感失落。
　　在一旁哭泣的一位女子抬起头问卢梦仙：你就是卢秀才吧？卢梦仙愕然说：正是。女子说：我听乌鸦姐提起过你。卢梦仙问：她叫乌鸦？你是她什么人？她是否真的是乌鸦仙子呢？女子悲咽道：她哪是什么乌鸦仙子？她是一位女侠盗，嫉恶如仇，经常偷富济贫，被江湖人称“妙手锦头俏乌鸦”，她的真名字其实我也不知，只好叫她乌鸦姐了。她本来出没在南方地带，只因县令恶子作恶多端，勾结南方一伙人贩子，以贩卖人口，牟取暴利，却被乌鸦姐发觉一路追杀而来，这县令恶子在交货中被乌鸦姐刺死。当时，乌鸦姐从风尘中救出小女子，本打算带我离去。在街头遇到了卖画的你，见那醉汉欺负你，就动了侠义心肠，偷了那醉汉的银子去买你的画，得知你日子清苦，就想多帮帮你，又不便说出真相，才和你开玩笑说她是乌鸦仙子的……
　　卢梦仙无比惊讶，情绪万端。女子悲哀，道：自结识你后，乌鸦姐非常开心。谁知乐极生悲，中秋节乌鸦姐盗县令一坛五十陈酿女儿红，找你举杯赏月。岂知，狗县令暗地收买武林高手，勘破乌鸦姐行踪，在翠花楼牌匾后，将醉睡的乌鸦姐捕获。唉，乌鸦姐岂能就范，在县令审问时，乘其不备，嘴吐绣花针大小的飞镖，射其脖子之上，镖有剧毒见血封喉，使狗官一命哀呼……
　　卢梦仙没听完，泪雨滂沱，抱着尸体，放声而悲……
　　一只红嘴乌鸦落在一座雕刻有‘乌鸦仙子’的墓碑上哀啼，见卢梦仙走来，叫到：谢谢秀才画乌鸦。卢梦仙伤感道：乌鸦仙子都去了，秀才哪还会再画乌鸦。从怀里掏出画稿点火烧之……从此，卢梦仙再也没画过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