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品已在华语剧本网版权保护中心进行版权登记，登记2016-B-02095】

　　红楼梦人物故事

　　这里知府令人铺纸研墨，说让大家题诗，众人却都面面相觑，不敢轻易试笔。内中虽有几个文字功底好的，只因如今上面是以文章取士，所以大都只在八股时文上用力，诗词上却都平平。于是，有的提议：“田园山水，古人已有无数佳句，如今编新不如述旧。” 有的马上引用古人的诗句，说：“府尊大人有此雅兴，也让我等误落尘网之辈萌生野趣，真可谓‘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了。”张如圭见知府面露不快，忙说：“雨村兄在诗词方面颇有造诣，为何不代我等才疏之辈献上一首，也好请知府大人赏评。”众人都知不是雨村的对手，只得随声附和。
　　那雨村自为官以来，因各种庶务缠身，难得有诗兴，今日看了这画，却也有些感觉，又兼众人捧场，自己亦可在上司面前展才，便一时兴起，也不推辞，观赏点评了几句，又笑道：“这幅画虽好，题诗却难有新意，古人云‘天地以万物为体，而万物必以自然为正，自然者，不为而自然者也。’以往前人吟咏这田园山水，佳作虽多，究其本意，却多为叫人看破功名富贵，如闲云野鹤般逍遥自在，返朴归真，超然隐逸。这是自谓怀才不遇，慨叹知音难觅者早已说尽了的。如今皇上圣明，治国有道，万民拥戴，我等既蒙恩入选为仕，虽无经邦济世之才，也当殚心竭虑，尽力而为，岂有辜负天恩祖德，自甘潦倒颓废，反生避世归隐之心的道理？正可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如此看来，这诗的内容须是既要颂上，又要怡情悦性方好。”一番言语未了，张如圭已心内着急，暗中递眼色，嗔着雨村多话，唯恐他自恃才高，言多必失，冒然唐突，叫知府听了不受用。雨村便也不再多说，只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在下且斗胆勉强敷衍几句，聊以塞责，喷饭供酒而已。”说罢，略微仰头沉吟片刻，低头提笔沾墨，一挥而就，众人看时，见写道是：
　　竹挑杏帘招客望，小桥石径入山庄。
　　柳荫菱荇鹅儿水，云影桑榆燕子梁。
　　细雨一畦春韭绿，清风十里稻花香。
　　田家盛世无饥馁，早晚何须耕织忙？
　　那赵知府先时听雨村高谈阔论，也觉出他有些卖弄，却因他的话道理不错，合了己意，遂只捻须做沉思状，并不置一词。后来又见雨村笔锋敏捷，写出的诗句读起来上口，看上去不俗，才面带微笑，点头赞许。众人先是察言观色，随之便齐声喝彩，张如圭也松了口气。知府心满意足，令人找书画匠人将此诗誊写到屏风上去。大家又叙了一些闲话，见知府有些乏了，方各自告辞回去不提。
　　（19）豪绅当道，恃强凌弱
　　话说那日雨村大展其才，在众州县官中独占鳌头，赢得知府的垂青，心中十分得意，傍晚回到家中，仍然余兴未消，与妻妾一起谈天说地，讲东论西。因提到赵知府的儿子不争气，遂连声叹道：“谁知那样一个为官多年的人，竟不知如何教子，如今养出这样的逆子，将来可如何是好呢。”夫人笑道：“知府大人既看重你，让他的公子拜你为师，你何不趁此机会好好教导他，让他从此改了那些个毛病，走上正路，岂不好呢？俗语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他父亲又是你的上司，你若能帮他得个好前程，日后他还能不报师恩？”雨村摇头笑道：“未必那么容易，栽培一个人如同种一棵树，从小便要时时提防，处处矫正，才能长得直，成为可用之材。等我有了儿子，无论他日后能否成器，必得先严加管教，断不能娇养放纵了。”一句话却触到夫人多年无子的心病，一时无语，正欲别话岔开，娇杏却在一旁接口道：“孩子从小放任，在外面乱交些朋友且不说，要是碰上拐子就更了不得了。当年甄家孩子丢了，人人都说是让拐子拐去了，虽说是个女儿，养那么大也不容易，甄家老爷是伤透了心，才一咬牙出家去的。”雨村听她提到士隐，却也有些伤感，因点头说道：“一个人要斩断尘缘，不遇到伤心欲绝之事，也不肯如此决断。只是这士隐如今不知云游到何方去了，倘若有他在这里，我做官也有了膀臂，有什么烦难之事都可找他商量。”夫人听他二人又提起旧事，心内不快，便说：“老爷今日高兴，何苦又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罢吩咐下人摆饭，一家人吃饭不提。
　　当晚，雨村到娇杏房中，又问起士隐当年出家前后的情形，娇杏便将士隐如何一步步沦落到贫病交加的往事细细说了一遍。又说：“那年葫芦庙一场大火，甄家在仁清巷的宅子虽说都烧光了，可并不是空着手来投靠老丈人的，他自家庄子上原有些田产房屋，只是甄老爷不知如何经营农事，所以想着求夫人娘家的亲戚帮忙，就一并变卖了，带来不少银子呢。”雨村叹道：“他一个读书人，投亲靠友，寄人篱下，自是难为他了。不过既有银子，又有老丈人帮着料理，想来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 娇杏道：“封老爷倒也罢了，自己的亲女儿女婿投奔来了，虽说口里抱怨，心里自然是要帮衬的。后来都是庄上那个叫谭欣仁的富户，黑心烂肺，没天理的，欺我们甄老爷是外来的，又忠厚老实，不惯与人纷争，故意卖给他些薄田破地，还出了那么高的价钱。”雨村诧异道：“这又为什么？这个人既不好，不与他来往也就是了，何必一定要买他的地？”娇杏道：“这人是庄子里的首富，还是个什么举人，在庄子里管事，说一不二，他要怎样，封老爷也不敢驳回的。就这么着，甄家田里收成少，这个税那个费的却一样不少，没两年的功夫，日子越发过不得了。”雨村道：“县里这税收的也没道理，士隐虽没做过官，功名却是有的，田赋按例是应该减免的。”娇杏道：“庄户人家，谁知道县里那些个规矩？还不是都听谭欣仁的，他拿着个册子，说谁该缴多少就是多少，没人敢说个不字。一时他恼了，看着谁不顺眼，就变着法儿明里暗里的整治人家，你没来的时候，县里那些官老爷们也事事听他的。”雨村听了不由得怒道：“岂有此理！竟容他如此霸道，难道没王法了不成？”娇杏本还要说那谭欣仁如何欺男霸女，想娶她为妾的事，见雨村动了气，便把话咽了回去，改口劝道：“老爷犯不上为这样的人生气，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只是我从小受甄家的恩典，心里实在为他一家人抱屈。”雨村听了，便蹙眉不语，心内盘算筹划。娇杏见天色已晚，忙铺床设帐，打发雨村睡下，二人安寝，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