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考结束后,我们终于也停止了广州的漂泊生活回到三角一中,我,黄一阳,老赖,林小芳。
我们的故事便是从艺考前开始的,那时候艺考对我们来说还只是个遥言,没错我写的可不是错别字,太遥远的语言,以至于我们一直在三角墟混画室,虚度着别人最勤奋的日子,第一次正式认识林小芳的时候我记得那是个初秋的晚上。
黄一阳气喘吁吁跑回来说,老城画室有一场广美回来的老师速写示范课,问我们去不去看看。
我看看老赖,老赖看看我,“你去吗?”
我去。我说道。
我不去,我有点事情。老赖道。
那我们快走吧!不然马上结束了!黄一阳道。
说完我们就跑了,老师喊了一声,但我们都没回头,只是丢下一句看示范课去了!就走了!老赖也走了,但是往出租屋的方向,这小子搞什么猫腻?
不管了!我跟黄一阳往老城画室跑去。
当年三角墟大大小小的画室十几间,哪里有示范课学生就往哪里跑,这不仅能为画室招揽人气,也让一批想偷懒的学生有了出去偷懒的理由,所以我也二话不说就跑去瞅了!
我们几个也是被这种方式诓来红心画室的,是三角墟角落边缘一间不起眼的小画室,老师是一个长头发的男人,穿着一双长筒靴子,看起来很有艺术范,起初学长介绍的当初没多想就去了,这学长复读了两年,明年就跟我同届了!反正其他原因都不重要,重要是这里可以边叼着烟边画画。(在跑的时候旁边基本念完了)
老城画室设在一楼,并且上课的时候敞着两扇大门,我们到场的时候现场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基本三角一中和海淀一中的学生都有。
(看美术师范课是这样的,模特站在一边,老师的大画架安在一边,老师后面围着一群人,不看的就在找角度画模特)
挤进人群的时候已经结束了第一个模特的速写,接下来上场的是一个女的,很潇洒地摆了一个动作,完美地把自己的S线呈露了出来。
(大家都安静地看着速写示范我们在悄悄话,周围学生可能投过不满的目光)
黄一阳说,这就是林小芳,我朋友,之前我们在一组呢!(画室的基本实力分组,一组最强)
就你那烂技术能排到一组?我在一旁打岔道。
我说我跟林小芳一个组了!怎么拉。
也许是黄一阳说的话让林小芳听见了,林小芳看向这边来的时候,冲黄一阳挤了挤眼,表示认识。
黄一阳屁颠颠地也回了一个眼神,表示很熟。
这不是分班的时候进我们班的林小芳吗?我说道。
其实这女的我注意过, 分美术班的时候进我们班的,只不过当时画室不同,上课也少根本没什么机会说上话,她个子不高,但身材匀称,凹凸有致,走起路来,腰的摆动和地面始终是平行的,走在我们学校那些走路像弹簧一样直绷绷的女生中间显得格外扎眼。我还经常在课间看到她和一些大年级的男生在楼道里说笑,她常常笑得眯起了眼睛,弯下了腰,是那种很有亲和力和穿透力的笑声,一点也不矫揉造作,也不显得轻浮和放荡。
是啊!原来你记得啊!黄一阳道。
别人都在看示范,我在看林小芳,她冲我微微一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尽管后来我证实这不是表示有好感的一笑,但是每每闭上眼睛,这个笑总能回荡在我心头。
两只手的比例好像不是很对。这时候黄一阳不小心嘀咕了一声。
本来我以为那老师不会在意,谁知道还是停下了笔往我们这边看来,“同学,你觉得我手画的比例不对吗?”
“对吗?你那胳膊比腿粗。”
“这叫夸张画法,懂不懂?你哪画室的?”边说着边继续勾勒着手部的曲线,没有回过头。
其实这些所谓示范课所谓广美央美回来的都是幌子,就像真的画的差某些学生也不会在意。
“我们是红心画室的,怎么着,画得丑不让看了啊!”当黄一阳自豪地报出师门的时候我竟有点晚节不保的感觉,画室间的互相数落互相打击是他们最喜欢的。
红心?没听说过。
惹的周边同学一阵嘲笑,我跟黄一阳都暗自涨红了脸,不过依他的性格不会就这么认了!
你等着,我这就去叫红心老师跟你比划比划,敢不敢?黄一阳道。
我一愣,这不是自拆招牌嘛!见黄一阳一副要回去叫人的样子我赶忙拉住他,你傻啊!在这较什么劲。
是啊!较什么劲呢!三九流画室的也敢跟我们老师比,你叫他来,就我跟他比得了!这时候一个海淀一中的学生站出来说道。
他这一说又把周边的学生逗乐了,都哈哈朝我们傻笑。
幸好主角不是我,不然站着也丢人,走了也丢人。
不用叫了!就我跟你比,谁怕谁孙子。黄一阳道。
比试属于很过火的画室战争,画室间很少见有这么斗法的,怎么也得搞死一边。
见局势不妙林小芳也不站了,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老师,不好意思。那我朋友。”说完推着我们两个往外走。我也不想让林小芳难堪,拉着黄一阳就往后面走。
“没胆量快滚吧!再回去学几年,红心是什么?哈哈哈哈……”
我们在一片嘘呼声中貌似逃了出来。
林小芳似乎比我想象中还够义气,不但跟了出来,还一边对黄一阳安慰道,“没啥的,别生气了。”
“没生气,你干嘛拉我,我要跟他比试比试。”黄一阳道。
你比不过他的。林小芳道。
他很叼吗?什么来头。黄一阳道。
“他叫马秋培,是海淀高三的,听说艺考全校第一,接下来准备冲刺国美了。”
额。。我们都没有说话。
出到外面的围栏,我们都站在那似乎对即将来临的艺考即期待又彷徨。我从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抽了根点上,黄一阳也要了一根。
我抽出一根递了过去。
“也给我来一根。”林小芳说。
在林小芳之前,我还没见过抽烟的女生,林小芳的话说得那么轻松、坦然,让我的心一阵忐忑。幸好已是晚上,屋里灯光昏暗,已经燃起的两支烟让弥漫的蓝雾掩饰住了我强作镇定的表情。
我一愣,颤颤巍巍地递给林小芳一根烟,林小芳刚把烟叼在嘴上,黄一阳就把打火机按着了,林小芳说:谢谢。轻轻吸了一口,慢慢吐出来,夜空中又多了一个明亮的火点。她吸烟的动作很婀娜,像国产电影里的女特务。
几点了?站了一支烟时间黄一阳问我。
我按了几下手腕上的电子表,这块表进过水,平常根本不显示时间,必须使劲按才可以,还没等我把时间按出来,就听到林小芳说:还有一个小时,晚自习放学。
像我们这些艺术班的,平时课都不上,晚自习听起来更是生疏了!
林小芳的手腕又细又白,上面带着一块小巧精致的坤表,表带是银白色的。在我心目中,很少有学生戴这种表,只有大街上最时尚的女人才会带这种表,这种表似乎能够散发出阵阵雪花膏的香气,让我感到晕眩。
“那我们去海淀一中后面吃夜宵吧!”林小芳道,“现在去,等下下课人多。”
林小芳很爽快,主动提出去吃夜宵,平时都是一群男的哄着一个女的去的,这一点不像很多女生,又想发闷骚又装害羞,让人从骨子里看不起,比如老赖的女朋友陈静,是隔壁班的音乐特长生。
“林小芳多豪爽,不像陈静。”我对黄一阳低声道,还记得上次老赖生日吗?,约她一起去吃宵夜,她又是不饿又是饱了,足足磨蹭了十分钟才去,我觉得陈静的这种磨蹭并不是考验了我们的耐心,而是构成了对我们智商的侮辱。
黄一阳向我解释说,人家这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我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别忘了,这句诗写的是妓女。
你们两个嘀咕啥呢?说我吗?林小芳道。
没说啥,你不回去真的没事吗?黄一阳说。
没事,反正也都画了一天了!休息一下。画室的时间很自由没有烦人的下课铃,反正钱是你交的学不学老师照赚。
我从林小芳身上几乎看不到其他女人身上的扭捏做坐,我几乎以为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当然,我的世界。
我们来到了海淀一街的夜宵摊上,这里晚上特别热闹,比三角一中外面那条街热闹多了,学生下晚自习都往这跑了。
我们随便找了个地摊就坐下了,还没下课所以现在只有零零散散地几桌人。
林小芳跟黄一阳都在谈自己画室的事,黄一阳又趁机吹了下画室有几个多牛的学长问她要不要转来,我偶尔插两句,插完又埋头苦干,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是导演自己安排了!]但是林小芳她的一言一语一笑都让我觉得遥不可及。
吃到一半的时候,今天在画室较劲的那个马秋培竟然也来了。
诶,这不是刚才要跟我比划的家伙吗?黄一阳道。
我嗖啜了根长长的面条抬起头四处张望。
马秋培!林小芳招了下手,示意马秋培过来。
马秋培听到有人喊他,朝着声源这边望来看到了林小芳,便一脸笑意赶了过来。
小芳,你在吃宵夜啊!怎么不早叫我陪你。边说着边拉凳子坐下,看着几个陌生人坐在这里,转头对林小芳道,小芳,那边桌子这么多,我们干嘛跟人拼台,坐那边去吧!
本来黄一阳就不爽了,听到这一说,啪一下把筷子拍桌上,你啥意思?我们跟小芳吃宵夜,假装叫下你也真敢过来了脸皮够厚啊!
黄一阳也突然改了口把称谓林小芳变成了小芳,我不禁在心中为他竖起大拇指。
别这样,都是朋友嘛!林小芳道。
林小芳说话了我们也没怎么较劲了,马秋培又笑笑坐了下来,可能是为了缓解这尴尬的气氛马球培请了我们以前从来没舍得大手笔买的鸭头,那时候卖是五块钱一个,他买了整整四只,一盘田螺以及一瓶九江,这对于常年在三角墟吃两块钱捞粉的我们来说已经是土豪了!
马秋培只比我们大一岁,但却显得比我们老成许多,也许是因为他长相的缘故,举止稳重,谈吐老练,长了一满是疙瘩的脸, 我突然觉得他的人跟他的名字一样丑,像是一张画的乱七八糟的素描,该明不明该暗不暗。 但自信和淡定让他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风度翩翩。喝酒的时候,他还频频告诉我们一些酒场上的规矩:和别人碰杯,应该把杯子放得比别人低,表示对别人的尊重;给别人倒酒,必须把酒瓶上的商标正冲着别人,这是诚意的体现,让别人知道,你倒的是酒,而不是敌敌畏。
“那我要是把商标反过来,就是倒敌敌畏了?”黄一阳对马秋培这一套不太感冒,他已经喝高了,端起马秋培的杯子,故意把商标冲着掌心,倒了满满一大杯九江:我给你倒敌敌畏,你喝不喝?
对于黄一阳这一挑衅之举,马秋培脸上没流露出一丝愠怒,他接过杯子,微笑着说:“你是我兄弟,你就是真倒敌敌畏,我也喝。 ”
“去去去,谁跟你兄弟了!”黄一阳边说着边举起自己的酒杯,和马秋培碰了一下,两个人一起干了。
黄一阳连干了两杯九江,估计马上就不行了,我了解他的酒量, 把杯子放下,马秋培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黄一阳想说话,还没说出来,就捂着嘴,跑到卫生间里吐了。
“黄一阳这家伙嘴不好,人其实挺好。”林小芳向马秋培解释道。
黄一阳是生意人,老赖是酒鬼,我是他们口中的作家,林小芳是才女,除了林小芳,我们学美术的目的都一样,就是文化课要求低了,考大学更容易。十五年前我们才三岁,那是一个连未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娃娃,十五年后我们就三十三了,对于未来已来的年纪,我们也许偶尔怀念以前,青春短暂却如此美丽却充满遗憾,我们就这样笑着抱着却还流着泪。
马秋培笑笑,说:没事,嘴也挺好。
我发现马秋培笑的时候和林小芳有几分相似。这个念头刚刚在我脑海里闪过的时候,马秋培忽然问林小芳,“小芳等下要我送你回去吗?
林小芳说:“好啊!反正也这么晚了!”
她答应了,她甚至都没有眨下眼睛,我还没送过姑娘回家,甚至不知道送回去后要不要死不要脸上她家坐坐喝杯茶。
除了喝酒我们也找不出别的话题,在黄一阳的一吐之下夜宵也宣布结束,我倒是有点失落。
黄一阳吐完又正常了,叼着牙签边走边哼着小曲。我时不时往回望,他们两个已是往海淀一街后面的村子走去了!
“你是吃了多少啊!还学人剔牙。”我道。
“吃屁啊!都吐出来了,这回真是亏大了。下次不能一口闷了!给我根烟”
“这是九江,你以为啤酒啊!”我说道递过去一根烟。
此时我心中产生两个疑问,这两个疑问黄一阳也许可以帮我解答,但是我不知道该问哪个先。
“对了!林小芳跟马秋培正拍拖吗?”我问道。
黄一阳道,“这我不清楚,之前还没见他们有什么猫腻。不过我看十有九成吧!”
“诶,那你说,林小芳被他上过了吗?”我说道。
“你有没有留意她走路的姿势?”黄一阳道。
“什么意思?”我问道。
“听说走路张得特别开的,估计都是昨晚被人…………”,黄一阳没继续说但我还是听懂了,黄一阳突然问道,你喜欢上林小芳了吗?关心这个干嘛。
“我没有。”我说道。
“我倒是有点喜欢上林小芳了!”黄一阳说道。
扯吧你。
我说真的你为啥不信。
“牛逼啊!你骑上了吗?”我道。
……
回到海淀二街的时候看到老赖在买鸡蛋火烧,黄一阳说刚才吐完又饿了非拉着老赖请客吃鸡蛋火烧。
老赖说,好我请,你们去看示范课了吗?
看完跟林小芳去吃宵夜了!黄一阳到。
什么?老赖一激动扯着他衣角,林小芳是谁,吃宵夜不叫我,鸡蛋火烧你们别动我的。
吃屁啊!都吐光了!不信你看。说完还张开嘴巴让老赖往里瞧。
我见排队的人挺多的,就准备先回去了,就对他们说道,回去帮我带一个我先回去洗澡。
行,回去拉出来给你。黄一阳道。
可以,别忘记夹着鸡蛋。我说道。
我并没有直接回去,看他们没注意,我一个人往林小芳家走去,可能我始终觉得马秋培会心怀不轨,林小芳家在海淀一街后面的村子里,这里到处是胡同,差不多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已经锁门了,我很难找到哪个是林小芳的家,但是有几间院子的门推开可以随着一条门缝往里看,林小芳家应该有个院子,我一个院子一个地挨着找了好几间。
其中一家推开发现院子里种着两棵槐树,树上开满雪白雪白的槐花,两棵树中间拉着一根铁丝,上面挂着几副胸罩和两条黑色的三角内裤,一阵风夹杂着槐花的香味吹来,胸罩和内裤纷纷在铁丝上摇摆起来,像是在冲我招手。 这会不会是林小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