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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悲歌朝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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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正文
【本作品已在华语剧本网版权保护中心进行版权登记,登记2015-X-00665】
EPISODE 9 再别离
1·最深重的日子
“亮……”朱孝佳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但喜悦与幸福马上冲上了头脑,即便在得知俞泽亮身份的情况下,这样的惊诧也无法不扯动朱孝佳的嘴角,满脸都是掩不住的笑容。
那样的笑容,俞泽亮收入眼中,全部记在心里,却只用浅浅一笑去回应。然后他一把抱起自己的“弟弟”,大声地欢呼:“走!我们坐飞机去了哦!”
螺旋桨徐徐转动,搅动着无处不在的空气,挣扎、冲撞、最后化作无形的力量,拉扯起机身。朱孝佳的心提到了嗓子口,却憋着神色紧紧抓住朱忆泽,一面注视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地面。可那小家伙哪里能安稳地坐着,早就兴奋地欢叫起来,扭动的身体几乎想在飞机上跳跃!
“别动!坐好!”朱孝佳严肃地对朱忆泽训斥道,可她的声音还没有传入小家伙的耳朵里便随着耳边的风声漂流四散了。一霎的失神后,当她想要用力地摁住小家伙时,肩头却传来温暖的厚重感。俞泽亮的笑容远远地抚慰着她不安的情绪,他微微地摇摇头,然后用力揉着小家伙的脑袋,把他的注意力又引了回来。
“看!那是什么?”俞泽亮指着下空那碧波之中渐渐远去的绿点儿,明亮的声音把母子俩的目光都牵引向了那个海岛。
“这是煌岛!!”朱忆泽欢快地抢答着,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却被俞泽亮嬉笑着刮了一下小鼻子。
而后是淡然无声,那明亮的眼睛深情注视着海波中的岛屿,螺旋桨带起的风拂动着脸颊的鬓发。
“那是……家。”俞泽亮淡淡的声音,仿佛随风而逝,却传入朱孝佳的心里。
那个三人目光所落之处,就是……家?多么幸福的字眼,让人向往。但更重要的却是,陪伴在身边的家人。
朱孝佳回头去寻找那道目光,无法企及的温柔却早早在原地等候着自己的相遇。那样灿烂的笑容,就好像当初一般,从未消失,照亮了自己的微笑。
2012年2月14日,传说中世界末日前最后一个情人节,这个暖风熏人的城市格外热闹。随处可见的充满甜蜜氛围的装饰、各种商家宣传和擦肩而过的鲜花与含情脉脉,无不宣告着这个特殊的日子。但对于朱孝佳来说,弥漫在心间的只有“家”的温暖。
这才是朱忆泽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的生日,第一次有自己的父母陪伴——即便他并不知晓,还以为身边的人只是姐姐和哥哥,但今年的快乐也是无以伦比的。当他看到直升飞机,当自己飞在半空望着海面转变为城市陆地,当大哥哥领着自己去到游乐场游玩,当三人一起吃着超级丰盛的生日大餐、美味的巧克力蛋糕,当他打开生日礼物——不仅是哥哥姐姐的,甚至还有爷爷的,他都沉浸在自己最单纯原始的快乐中,整整一天处在兴奋的巅峰,随时都有可以让自己尖叫的惊喜。
“小忆睡着了吗?”朱孝佳洗完澡,穿着丝绸的睡裙,从浴室出来,看到俞泽亮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看着杂志。
“睡着了。小家伙折腾了一天了,早就累了。我还没讲故事就睡了。”俞泽亮合上杂志站起身走近朱孝佳。双手轻轻握住柔荑,贪婪地嗅着出浴特有的香气。那样近的距离,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迫得朱孝佳不由自主地后退着。
俞泽亮嘴角扬起狡黠的笑容,把眼前这个女人窘迫的神情尽收眼底。而后转身,牵着朱孝佳的手便下楼。
“唉!这么晚了,去那儿呀?”朱孝佳还来不及放下毛巾,踢踏着拖鞋便跟着俞泽亮下楼了。
穿出别墅大门,黑子已经在观光车边上等候。俞泽亮牵着朱孝佳跳上车坐下,黑子便发动马达,向丛林深处驶去。
“这是去俞园??”朱孝佳满脸都是疑问,却被俞泽亮做了噤声的手势,食指压在自己的嘴唇上,还能闻到这个男人独有的气味。
观光车悄悄地穿过丛林,驶入俞园,绕过桥邸,最后在俞园最私密的禁地停下。俞泽亮牵着朱孝佳下车,然后黑子便开着观光车默默消失在黑暗中,就仿佛早已计划安排好的任务,在被精确执行般。
朱孝佳满心都是疑问,却仍然配合地默不作声,任由俞泽亮牵着自己进入私人码头。在蓝蓝的水湾,一艘游艇漂泊在夜色中,船檐闪烁着点点星光。
“这是?”朱孝佳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疑问,惊讶脱口而出。
“这是我爸的游艇,看——”俞泽亮指着船身,“Jay是我爸,Eva是我妈,这是当初他们的定情信物……不过现在这艘游艇已经属于我了。”
俞泽亮踏上甲板,牵着朱孝佳的手一用劲儿,把女人扯进自己的怀里。
“看!”俞泽亮满脸笑意地将视线投向船舱,指引着朱孝佳的注意力。
那满目的全是绽放的花朵,各色玫瑰、雏菊、勿忘我、蔷薇,还有一簇簇的满天星,铺满了整个船舱。烛光晕染着空间,美酒与蛋糕早已在餐桌上久候多时。
俞泽亮满意地看着目瞪口呆的朱孝佳,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绕着游艇参观一周,最后来到驾驶舱,发动了引擎。先是隆隆的轰鸣,而后一道利剑划破海面,
朱孝佳望着夜色里的海面,一望无垠的黑暗,河对岸隐隐闪烁的灯光。船头像利剑指向咫尺海岸,她以为俞泽亮又要载着她去对岸,却在海中央听到引擎熄灭的声音。
“怎么了?”朱孝佳回头问身边的男人,他一脸笑容不语,只牵起女人的手来到甲板上。
“啪!”天空一声哨响,然后在头顶绽放出绚烂的烟火,化作漫天的繁星,好像星空笼罩下来,点点落在身上。然后爆破的声响此起彼伏,从海那边升起一幕幕的火花。那绚烂得让夜空失色的点点璀璨,让朱孝佳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所有的注意力在刹那间迷失在这一片炫目之中。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俞泽亮从身后轻轻抱住了自己,直到那光辉失落在弥漫的硝烟中。
那样绚丽的光芒却突然终结在一刻,只留下无尽烟尘。那一瞬,朱孝佳仿佛挠心的难受,有种怅然若失无法宣泄于言语,就那么呆呆地望着腾空的迷雾逐渐散去。
“怎么了,还没有看够啊?”是谁温柔的耳语,叫醒了梦中的人。好像才拾了魂儿般,朱孝佳一把抓住抱着自己的双手,才发现自己被圈在了某人最温暖的怀抱。
“啊……不是的……”
“没关系,只要你喜欢,以后我可以常常为你点亮这片海!”俞泽亮没等朱孝佳说完话,便为她做好了今后的安排。这样的话语才让朱孝佳醒悟到,一切的一切,都是俞泽亮为她安排的。这一船的花朵,这比什么烟花大会更绚烂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烟火……这一切朱孝佳还没来得及高兴和开心就投入深深的不安中。
“亮……你为什么,要为我安排这么多……”朱孝佳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渐渐地弱下去,几乎无法听见。可是身边的俞泽亮就好像完全明晓她的心思般,扳过她僵硬的身子,只剩下温柔的目光补充着她全身的能量。
“那么孝佳喜欢吗?”满目柔软的期翼,让朱孝佳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那就行了,只要是孝佳喜欢的,我都想去做,都想去实现。因为我只想让孝佳开心,想让孝佳幸福,想让孝佳真正地去微笑,去享受人生。”
“亮……”朱孝佳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的双眼,有些话语在冲动,却还是没能说出口。
“情人节快乐!孝佳!”俞泽亮没有留下让朱孝佳多想什么的空间,一句耳边的呢喃,然后伴随着狡黠的笑意,从口袋里掏出精致的丝绒方盒。那样优美的紫罗兰色,绽放的是比烟火更炫耀的光芒。
“这……”朱孝佳望着盒子里那枚宛若银河般璀璨的铂金戒指,惊惶多过了喜悦,满目的不可置信。
“把手给我,亲爱的。”俞泽亮的嘴角漾起灿烂的笑容,“亲爱的”三个字,竟然如此自然地从他的口中流淌出来。他接过木然递来的右手,用温柔而凝重的速度,缓缓将戒指套在朱孝佳的中指上。仿佛为了展示它的璀璨般,两人就这样静默在原地,愣愣地注视着戴上戒指的右手。
“听着,朱孝佳,从今天起,你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俞泽亮一把将面前这个让他心疼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女子拥入怀中,紧到让这娇小的身子快要窒息,“我想要变得强大,那样才可以给你和小忆温暖与安定。所以……你不用担心害怕,也不用紧张,只需要陪在我身边,看着我。如果……就算哪天我失败了,也希望转头就能看到你。这就是我想要的,孝佳,你愿意吗?不论我俞泽亮今生变成什么样的人,你都陪在我的身边,只要这样就好,可以吗?”
2·我在这里的理由
朱孝佳永远不会忘了那一晚是如何绚丽的烟火和如何灿烂的鲜花,可比这些都更加旖旎的却是波浪中随着那个男子的起伏。两个人紧紧地拥有着彼此,没有一丝距离阻隔着两人。这也是第一次,朱孝佳放开一切去体会俞泽亮想要带给她的一切。那样用尽柔情的温存,每一寸肌肤都留下深刻的烙印。明明想要霸道地占有一切,却不住地克制着自己的狂动——最后是朱孝佳主动的拥抱,传达出那样的不忍,才给了俞泽亮爆发的信号。
海浪……暗流深涌……却掩饰不了交缠的喘息。然后好似冰山与火山,突破了自然的规律,生生抵在一起,迸发了力量。这力量把两人送入最沉的深渊,坠下的身躯与灵魂,强烈地祈求着,就这样沉沦……
海上 日出
第一缕阳光刺亮了朱孝佳的眼睛,她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去,却这样被复活。当睁开眼睛,跃然入目的是那近在咫尺的脸庞,一切的一切被放大得那么清晰。朱孝佳却忍不住地脸红,一种甜蜜的羞耻充斥着心间,迫得她生生再度闭上双眼,只是静心地去感受着那样宁静而深远的呼吸。一下一下,不由地让自己的呼吸也跟着同步。这样的发现,让朱孝佳有着做贼般的快感,笑容忍不住地在闭着双眼的脸上绽放——可还来不及收回就被一个拥抱打断。
朱孝佳惊吓地睁开眼睛,自己却被俞泽亮紧紧地抱在了一起,肌肤相亲——彼此相贴的脸还有……紧紧贴合的胸膛,起伏间的心跳似乎也在同步。在这种惶恐中,朱孝佳看到俞泽亮放大了的脸慢慢溢出一丝笑容,然后睁开眼睛,硬生生地把自己所有的表情收入眼中,一脸的玩味与得意。
“你!”朱孝佳嗔怒着想要逃脱,企图装过身去。可是俞泽亮又怎么会让怀中的女子再次离开,结实的双臂紧紧禁锢住娇柔的身躯,不允许任何反应时间,深深的一记亲吻,落在了朱孝佳的额头。就好像是一道符咒,所有的跳动在瞬间安静下来,朱孝佳的挣扎变成了松懈,所有的力量和意识都迷失在这深长的吻中,不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时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朱孝佳都不知道俞泽亮的双唇在何时离开了她的额头,也不知道俞泽亮就那样静静端详了她多久,直到自己听到仿佛耳语般的呢喃,唤醒自己的意识——
孝佳,你好美。
当他们驶着属于他们的游艇,抵达专属的港湾,早有金立和一名穿着整齐的年轻男子,端正地站立在码头等候着自己的少主。
“亮少爷,您的行李已经都收拾好了。”金立依然微微低着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不卑不亢,几乎以不可察觉的动作往前迈了一小步,然后指着侧后方端立的年轻人说道,“这是老爷特意派给您的秘书何家霖,全力辅助您完成这次的收购任务。”
何家霖理着干净的短发,一副黑框眼镜恰到好处地收敛了睿智的眼神,只给人落下干净整洁的印象,似乎毫无杀伤力,可俞泽亮知道,既然是爷爷特意指派的就绝不会是泛泛之辈。
“亮少爷,出差的行李已经为您准备妥当,直升飞机也已经在等着您了,还有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私人物品,您可以告诉我,我马上为您去准备。”
俞泽亮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来,握住朱孝佳的手。他完全忘了身边还有其他人,或者说,从未当其他人存在他的世界,就那样把所有的柔情倾倒在面前这个女子的身上。
“孝佳,你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朱孝佳到底是没有陪着俞泽亮去往机场,她只是在“隆隆”的轰鸣中,看着俞泽亮越升越高,却一直向她挥着手,在刮起的旋风中,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朱孝佳却不敢去揣测那口型所对应的话语。当她望着那个黑点,带着她所有的依仗消失在对岸的时候,心中刹那间的失落,仿佛自己的灵魂被生生抽离。而所有的自己在这个岛上存在的理由似乎也变得那么不成理由。
朱孝佳想着这些的时候,朱忆泽正在别墅的花园里玩着花花草草。以前这个时候家里都是冰天雪地了呢,哪里还会有花草,而现在这个岛上却完全不一样。朱忆泽的小脑袋无法理解这样的自然现象,可是心里那颗小男孩的好奇心开始偷偷作祟。
“基地基地,我现在已经到达赛克星球,这里的花和树都会动耶,可能是妖怪哦。不过我才不怕,我现在就去把他们都消灭掉,报告完毕。”
朱忆泽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着,一路四顾张望地跑到花房,周围的一切都成为小家伙的假想敌。平日里朱忆泽跟在东嫂身后张望得不少,那些园艺工具在小家伙的眼里俨然成了武器,熟门熟路地抓在手里,又冲向了神秘的“赛克星球”。花铲变成了了激光剑,扎向深植在泥土里的茎藤。
“我要砍断它们的能量源,这样它们才会真的死掉……”小忆泽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和泥土还有那赛克星球的怪兽们奋勇作战。
“你在干什么!!”
专注着“消灭怪兽”的朱忆泽被身后的吼声吓得浑身一哆嗦,苍白着一张小脸,颤颤悠悠地转过身来,嘴里的嘟囔声却慢慢地轻了下去:“……报告基地……我……我被大魔王……抓住了……”
张婷仪看着眼前满浑身泥土脏得不能再脏的朱忆泽气不打一处来,她高高地扬起手,可那浑身泥土却让她下不了手。
“走!去见你……去见你姐姐!”张婷仪瞅着还算干净的肩膀,拎着衣服就想扯着朱忆泽去别墅里,可忆泽却死命地犟在原地哭了起来。
“不——大魔王要吃掉我了!基地基地,快来救救我!”
张婷仪听见自己在小家伙的嘴里变成了“大魔王”,越发气得不行。扯又扯不动,打也打不下手,有些无措的张婷仪气急败坏地喊起来:“东嫂!东嫂!去把那位叫来!!”
当张婷仪口中的“那位”看到一向镇静的东嫂慌张来喊自己去花园的时候,心中就“咯噔”一下。而当她赶到案发现场,看到被挖得一塌糊涂灌木丛时,再也顾不得朱忆泽眼泪汪汪的样子,抓住胳膊就开始狠狠地打。
“你这个坏孩子!姐姐平常都是怎么教你的!你看你在干什么……”
每一下打都换来朱忆泽更响亮的哭声,那哭声让朱孝佳的心一下一下地疼痛,疼到自己几乎也忍不住地要落下泪水。可是没有办法,她生生地屏住,在这煌岛之上,任何的行差踏错都是不可原谅的。特别是如今,俞泽亮才刚刚飞往美国,她不能让他担心,更不能落下口舌。
“好了!够了!”张婷仪怒声吼住了朱孝佳正要挥下的手。她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绪,望见张婷仪满目的鄙弃,想要直视,却生生压着她低下头来。
“你到底是怎么在教小孩的?张婷仪不耐地看着朱孝佳,“你每天在做些什么?既不工作,还看不住小孩,你每天都在忙什么?像你这样一团糟的人,我实在不明白小亮到底看上了你什么?煌岛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在努力地工作、改变着世界。而你呢?你在做什么?你想要做什么?你连自己能干什么都不知道吧?你这样的人,怎么好意思留在煌岛呢?煌岛不欢迎你!”
“我……”朱孝佳感到视线在模糊,可是“我”什么呢?找到一句可以辩解的理由……也找不到可以呆在这里的理由。朱孝佳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低下头,轻轻地说,“我马上收拾好,带着忆泽离开煌岛。”
“你离开,他留下。”张婷仪指着朱忆泽哭花了的脸,看向朱孝佳。
朱孝佳瞪大了双眼,她明白张婷仪的意思,可是……
“不行,小忆离不开我的,我会带他一起走!”朱孝佳擦去挂在眼帘的水痕,此刻的坚定是不容置疑的。
“呵,行不行由不得你,我说孩子留下就得留下!”张婷仪不容置疑的语气,强势地试图去迫倒朱孝佳,一面皱着眉头去拉朱忆泽。
“不要——”朱忆泽尖嫩的嗓音刺破了花园的天空,然后一把抱住了朱孝佳,紧紧地,从不去考虑泥土、鼻涕或是眼泪,黏在了姐姐的衣裤上。朱孝佳蹲下身子,搂住朱忆泽,而后转头异常坚毅地望向张婷仪:“阿姨,不论您说什么,我都会带小忆一起离开这里。”
“你……”还没等张婷仪发作,身后的咳嗽声,破解了箭绷驽张的对峙。
金立缓缓走过张婷仪,眼神没有一丝停留地看向抱在一起的姐弟俩,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不曾见闻,不紧不慢地对朱孝佳说:“朱小姐,董事长希望您和小少爷去陪他住段时间,我已经让东嫂收拾行李了,您和小少爷现在就跟我走吧!”
3·王者
朱孝佳牵着朱忆泽的小手,再次看见东煌之王的背影时,她觉得冷,萧索或者是冷酷,在这个老人身周,几乎没有温度的感觉。那样孤身一人坐在轮椅中佝偻着身躯面对着窗外的风景,仿佛一尊雕像般,却无由地让人心生敬畏。就在她看着这样的场景几乎入了神,是金立一如往常的平淡声音不卑不亢地唤醒了沉思中的老人。
“这不是小忆泽嘛?来,快过来让爷爷看看!”俞东煌在转身的瞬间,笑容和温度取代了原本空寂的氛围。这个老人伸出沧桑如枯枝般的手向小忆泽轻轻挥舞。
朱孝佳轻轻推了一把朱忆泽,而后这鲜活的生命力带着爽利的喊声扑入那微光尽头。朱孝佳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仿佛生命传承,这两个有着直系血缘的男人如此融契在一起,这样的情景倘若那个男人在会更契合吧?朱孝佳想着,嘴角汪开一抹笑意,淡淡的连自己都没发现,却映入两位老人的眼底。
“在想什么呢?”
恍惚中的思绪被苍凉孤傲的声音打断,一种不可抗拒的压力让朱孝佳慌乱地回过神,正视着五米开外那隐藏在阴暗中的王者。
俞东煌没有理会朱孝佳的慌乱不堪,而是轻轻抚摸着朱忆泽的脑袋,慈祥地说:“小家伙饿了吧,走,跟金爷爷去吃好吃的!”
“好哦好哦!”小男孩高兴地蹦起来,偷偷回望了姐姐一眼,没看到不允许的表情,就放开怀地跟着金立走出了房间。
房间顿时静默了,一老一少两个人,默契般地听着小家伙的笑声一路走远,直到听不见。
“小家伙还真是有活力,都让我这个老头子想起自己小时候了。”俞东煌似乎自言自语的样子,透漏着些笑意。
“唉,年纪大咯,不中用了。”老人摇摇头,自嘲的话语却让朱孝佳不知所措。
“丫头,走近点,让我看看。”俞东煌向朱孝佳招招手,只看到这个姑娘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几步,却不敢再走近一些。
俞东煌笑了,他看到这个女孩的惶恐,轻轻叹息着摇了摇头:“你这么小的胆子,倒是怎么有勇气一个人生下忆泽呢?”
朱孝佳只觉得心尖一颤,她当然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瞒过面前这位老爷子的眼睛,可是当这样无法见光的事实从老人嘴里随口说出时,却不由地让朱孝佳惶恐不堪。她睁大了眼睛向老人看去,看到的是透漏着点点精光却又不得不说让人觉得……慈祥的笑容。那样的笑容有着强制的安抚力量,让朱孝佳无意识地低下了眼眉,认真地思考如何回答。
“……是因为……我没有退路。”好像思考了很久,朱孝佳平静地说出了这样的答案。而这个答案却让老人兴趣盎然,眼神中飘过的是一丝诧异,很快变成了探究。
“哦?”老人有些笑意,“怎么,竟然不是因为你很爱小亮吗?”
“爱,我爱亮。他好像是一道阳光……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只知道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亮了,自从走进我的生活,就遮挡了天空中的太阳,我再也看不到比他更灿烂的光芒。”这大概是这么多年来,朱孝佳第一次直白地吐露自己对俞泽亮的情感,而对象居然是自己心爱男人的爷爷,这让她觉得有些艰难。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后仿佛进入沉思般,脑袋微微偏侧地沉默着。
俞东煌没有做声,没有打断地注视着面前这个丫头的一举一动。
“……只是,我仔细想了想,如果说为什么我会有勇气生下忆泽,原因应该不是爱。就算我爱亮,可是我也想过拿掉忆泽的。但当我知道,如果我这样做了的话,也许一辈子都没办法再为心爱的人生下孩子的时候,我觉得我没有退路,我必须得这样做。我知道我的人生会完全扭曲,会走上不一样的路会很辛苦。可是我不能接受,自己一辈子都没办法和心爱的人生养孩子的事实。哪怕医生说的是很有可能,并不是绝对,可是我冒不起这个险。所以……”
朱孝佳仿佛突然惊觉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有些惊恐地看向老人。她刚刚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不由地被老人的压力逼迫地正视自己的内心,吐露最本真的想法。可此刻却有些担心,刚才那样说,说着因为没有退路而不是爱他的孙子,这样的话,会不会……
但朱孝佳却没有看到的是,俞东煌眼中闪过的一丝赞叹。
“你是一个简单的人。”良久,老爷子举重若轻地说了这样一句话。他明明看到朱孝佳满脸的不解,却没有继续,而是柔缓了目光,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位普通的长辈,“孩子,这些年你很辛苦吧……来,走近些,让我仔细看看。”
朱孝佳缓缓地走到了老人的跟前,忽然觉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老人身上原本的那些冷酷已经变为了一种温暖。
俞东煌真的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朱孝佳,然后,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俞家……不简单,东煌集团……也不简单,这岛上……更不简单。但你却是一个简单的人。”老爷子的眼神中竟然有一丝怜悯,虽然一闪而过,却不知觉间映入了朱孝佳的心底。
“简单如果是返璞归真,那是强大,不然只是幼稚。心理强大的人,才敢于选择简单,而你……踏上煌岛的那一刻,就应该做好准备了,是吗?”
是吗?
1·最深重的日子
“亮……”朱孝佳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但喜悦与幸福马上冲上了头脑,即便在得知俞泽亮身份的情况下,这样的惊诧也无法不扯动朱孝佳的嘴角,满脸都是掩不住的笑容。
那样的笑容,俞泽亮收入眼中,全部记在心里,却只用浅浅一笑去回应。然后他一把抱起自己的“弟弟”,大声地欢呼:“走!我们坐飞机去了哦!”
螺旋桨徐徐转动,搅动着无处不在的空气,挣扎、冲撞、最后化作无形的力量,拉扯起机身。朱孝佳的心提到了嗓子口,却憋着神色紧紧抓住朱忆泽,一面注视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地面。可那小家伙哪里能安稳地坐着,早就兴奋地欢叫起来,扭动的身体几乎想在飞机上跳跃!
“别动!坐好!”朱孝佳严肃地对朱忆泽训斥道,可她的声音还没有传入小家伙的耳朵里便随着耳边的风声漂流四散了。一霎的失神后,当她想要用力地摁住小家伙时,肩头却传来温暖的厚重感。俞泽亮的笑容远远地抚慰着她不安的情绪,他微微地摇摇头,然后用力揉着小家伙的脑袋,把他的注意力又引了回来。
“看!那是什么?”俞泽亮指着下空那碧波之中渐渐远去的绿点儿,明亮的声音把母子俩的目光都牵引向了那个海岛。
“这是煌岛!!”朱忆泽欢快地抢答着,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却被俞泽亮嬉笑着刮了一下小鼻子。
而后是淡然无声,那明亮的眼睛深情注视着海波中的岛屿,螺旋桨带起的风拂动着脸颊的鬓发。
“那是……家。”俞泽亮淡淡的声音,仿佛随风而逝,却传入朱孝佳的心里。
那个三人目光所落之处,就是……家?多么幸福的字眼,让人向往。但更重要的却是,陪伴在身边的家人。
朱孝佳回头去寻找那道目光,无法企及的温柔却早早在原地等候着自己的相遇。那样灿烂的笑容,就好像当初一般,从未消失,照亮了自己的微笑。
2012年2月14日,传说中世界末日前最后一个情人节,这个暖风熏人的城市格外热闹。随处可见的充满甜蜜氛围的装饰、各种商家宣传和擦肩而过的鲜花与含情脉脉,无不宣告着这个特殊的日子。但对于朱孝佳来说,弥漫在心间的只有“家”的温暖。
这才是朱忆泽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的生日,第一次有自己的父母陪伴——即便他并不知晓,还以为身边的人只是姐姐和哥哥,但今年的快乐也是无以伦比的。当他看到直升飞机,当自己飞在半空望着海面转变为城市陆地,当大哥哥领着自己去到游乐场游玩,当三人一起吃着超级丰盛的生日大餐、美味的巧克力蛋糕,当他打开生日礼物——不仅是哥哥姐姐的,甚至还有爷爷的,他都沉浸在自己最单纯原始的快乐中,整整一天处在兴奋的巅峰,随时都有可以让自己尖叫的惊喜。
“小忆睡着了吗?”朱孝佳洗完澡,穿着丝绸的睡裙,从浴室出来,看到俞泽亮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看着杂志。
“睡着了。小家伙折腾了一天了,早就累了。我还没讲故事就睡了。”俞泽亮合上杂志站起身走近朱孝佳。双手轻轻握住柔荑,贪婪地嗅着出浴特有的香气。那样近的距离,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迫得朱孝佳不由自主地后退着。
俞泽亮嘴角扬起狡黠的笑容,把眼前这个女人窘迫的神情尽收眼底。而后转身,牵着朱孝佳的手便下楼。
“唉!这么晚了,去那儿呀?”朱孝佳还来不及放下毛巾,踢踏着拖鞋便跟着俞泽亮下楼了。
穿出别墅大门,黑子已经在观光车边上等候。俞泽亮牵着朱孝佳跳上车坐下,黑子便发动马达,向丛林深处驶去。
“这是去俞园??”朱孝佳满脸都是疑问,却被俞泽亮做了噤声的手势,食指压在自己的嘴唇上,还能闻到这个男人独有的气味。
观光车悄悄地穿过丛林,驶入俞园,绕过桥邸,最后在俞园最私密的禁地停下。俞泽亮牵着朱孝佳下车,然后黑子便开着观光车默默消失在黑暗中,就仿佛早已计划安排好的任务,在被精确执行般。
朱孝佳满心都是疑问,却仍然配合地默不作声,任由俞泽亮牵着自己进入私人码头。在蓝蓝的水湾,一艘游艇漂泊在夜色中,船檐闪烁着点点星光。
“这是?”朱孝佳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疑问,惊讶脱口而出。
“这是我爸的游艇,看——”俞泽亮指着船身,“Jay是我爸,Eva是我妈,这是当初他们的定情信物……不过现在这艘游艇已经属于我了。”
俞泽亮踏上甲板,牵着朱孝佳的手一用劲儿,把女人扯进自己的怀里。
“看!”俞泽亮满脸笑意地将视线投向船舱,指引着朱孝佳的注意力。
那满目的全是绽放的花朵,各色玫瑰、雏菊、勿忘我、蔷薇,还有一簇簇的满天星,铺满了整个船舱。烛光晕染着空间,美酒与蛋糕早已在餐桌上久候多时。
俞泽亮满意地看着目瞪口呆的朱孝佳,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绕着游艇参观一周,最后来到驾驶舱,发动了引擎。先是隆隆的轰鸣,而后一道利剑划破海面,
朱孝佳望着夜色里的海面,一望无垠的黑暗,河对岸隐隐闪烁的灯光。船头像利剑指向咫尺海岸,她以为俞泽亮又要载着她去对岸,却在海中央听到引擎熄灭的声音。
“怎么了?”朱孝佳回头问身边的男人,他一脸笑容不语,只牵起女人的手来到甲板上。
“啪!”天空一声哨响,然后在头顶绽放出绚烂的烟火,化作漫天的繁星,好像星空笼罩下来,点点落在身上。然后爆破的声响此起彼伏,从海那边升起一幕幕的火花。那绚烂得让夜空失色的点点璀璨,让朱孝佳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所有的注意力在刹那间迷失在这一片炫目之中。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俞泽亮从身后轻轻抱住了自己,直到那光辉失落在弥漫的硝烟中。
那样绚丽的光芒却突然终结在一刻,只留下无尽烟尘。那一瞬,朱孝佳仿佛挠心的难受,有种怅然若失无法宣泄于言语,就那么呆呆地望着腾空的迷雾逐渐散去。
“怎么了,还没有看够啊?”是谁温柔的耳语,叫醒了梦中的人。好像才拾了魂儿般,朱孝佳一把抓住抱着自己的双手,才发现自己被圈在了某人最温暖的怀抱。
“啊……不是的……”
“没关系,只要你喜欢,以后我可以常常为你点亮这片海!”俞泽亮没等朱孝佳说完话,便为她做好了今后的安排。这样的话语才让朱孝佳醒悟到,一切的一切,都是俞泽亮为她安排的。这一船的花朵,这比什么烟花大会更绚烂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烟火……这一切朱孝佳还没来得及高兴和开心就投入深深的不安中。
“亮……你为什么,要为我安排这么多……”朱孝佳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渐渐地弱下去,几乎无法听见。可是身边的俞泽亮就好像完全明晓她的心思般,扳过她僵硬的身子,只剩下温柔的目光补充着她全身的能量。
“那么孝佳喜欢吗?”满目柔软的期翼,让朱孝佳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那就行了,只要是孝佳喜欢的,我都想去做,都想去实现。因为我只想让孝佳开心,想让孝佳幸福,想让孝佳真正地去微笑,去享受人生。”
“亮……”朱孝佳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的双眼,有些话语在冲动,却还是没能说出口。
“情人节快乐!孝佳!”俞泽亮没有留下让朱孝佳多想什么的空间,一句耳边的呢喃,然后伴随着狡黠的笑意,从口袋里掏出精致的丝绒方盒。那样优美的紫罗兰色,绽放的是比烟火更炫耀的光芒。
“这……”朱孝佳望着盒子里那枚宛若银河般璀璨的铂金戒指,惊惶多过了喜悦,满目的不可置信。
“把手给我,亲爱的。”俞泽亮的嘴角漾起灿烂的笑容,“亲爱的”三个字,竟然如此自然地从他的口中流淌出来。他接过木然递来的右手,用温柔而凝重的速度,缓缓将戒指套在朱孝佳的中指上。仿佛为了展示它的璀璨般,两人就这样静默在原地,愣愣地注视着戴上戒指的右手。
“听着,朱孝佳,从今天起,你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俞泽亮一把将面前这个让他心疼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女子拥入怀中,紧到让这娇小的身子快要窒息,“我想要变得强大,那样才可以给你和小忆温暖与安定。所以……你不用担心害怕,也不用紧张,只需要陪在我身边,看着我。如果……就算哪天我失败了,也希望转头就能看到你。这就是我想要的,孝佳,你愿意吗?不论我俞泽亮今生变成什么样的人,你都陪在我的身边,只要这样就好,可以吗?”
2·我在这里的理由
朱孝佳永远不会忘了那一晚是如何绚丽的烟火和如何灿烂的鲜花,可比这些都更加旖旎的却是波浪中随着那个男子的起伏。两个人紧紧地拥有着彼此,没有一丝距离阻隔着两人。这也是第一次,朱孝佳放开一切去体会俞泽亮想要带给她的一切。那样用尽柔情的温存,每一寸肌肤都留下深刻的烙印。明明想要霸道地占有一切,却不住地克制着自己的狂动——最后是朱孝佳主动的拥抱,传达出那样的不忍,才给了俞泽亮爆发的信号。
海浪……暗流深涌……却掩饰不了交缠的喘息。然后好似冰山与火山,突破了自然的规律,生生抵在一起,迸发了力量。这力量把两人送入最沉的深渊,坠下的身躯与灵魂,强烈地祈求着,就这样沉沦……
海上 日出
第一缕阳光刺亮了朱孝佳的眼睛,她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去,却这样被复活。当睁开眼睛,跃然入目的是那近在咫尺的脸庞,一切的一切被放大得那么清晰。朱孝佳却忍不住地脸红,一种甜蜜的羞耻充斥着心间,迫得她生生再度闭上双眼,只是静心地去感受着那样宁静而深远的呼吸。一下一下,不由地让自己的呼吸也跟着同步。这样的发现,让朱孝佳有着做贼般的快感,笑容忍不住地在闭着双眼的脸上绽放——可还来不及收回就被一个拥抱打断。
朱孝佳惊吓地睁开眼睛,自己却被俞泽亮紧紧地抱在了一起,肌肤相亲——彼此相贴的脸还有……紧紧贴合的胸膛,起伏间的心跳似乎也在同步。在这种惶恐中,朱孝佳看到俞泽亮放大了的脸慢慢溢出一丝笑容,然后睁开眼睛,硬生生地把自己所有的表情收入眼中,一脸的玩味与得意。
“你!”朱孝佳嗔怒着想要逃脱,企图装过身去。可是俞泽亮又怎么会让怀中的女子再次离开,结实的双臂紧紧禁锢住娇柔的身躯,不允许任何反应时间,深深的一记亲吻,落在了朱孝佳的额头。就好像是一道符咒,所有的跳动在瞬间安静下来,朱孝佳的挣扎变成了松懈,所有的力量和意识都迷失在这深长的吻中,不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时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朱孝佳都不知道俞泽亮的双唇在何时离开了她的额头,也不知道俞泽亮就那样静静端详了她多久,直到自己听到仿佛耳语般的呢喃,唤醒自己的意识——
孝佳,你好美。
当他们驶着属于他们的游艇,抵达专属的港湾,早有金立和一名穿着整齐的年轻男子,端正地站立在码头等候着自己的少主。
“亮少爷,您的行李已经都收拾好了。”金立依然微微低着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不卑不亢,几乎以不可察觉的动作往前迈了一小步,然后指着侧后方端立的年轻人说道,“这是老爷特意派给您的秘书何家霖,全力辅助您完成这次的收购任务。”
何家霖理着干净的短发,一副黑框眼镜恰到好处地收敛了睿智的眼神,只给人落下干净整洁的印象,似乎毫无杀伤力,可俞泽亮知道,既然是爷爷特意指派的就绝不会是泛泛之辈。
“亮少爷,出差的行李已经为您准备妥当,直升飞机也已经在等着您了,还有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私人物品,您可以告诉我,我马上为您去准备。”
俞泽亮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来,握住朱孝佳的手。他完全忘了身边还有其他人,或者说,从未当其他人存在他的世界,就那样把所有的柔情倾倒在面前这个女子的身上。
“孝佳,你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朱孝佳到底是没有陪着俞泽亮去往机场,她只是在“隆隆”的轰鸣中,看着俞泽亮越升越高,却一直向她挥着手,在刮起的旋风中,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朱孝佳却不敢去揣测那口型所对应的话语。当她望着那个黑点,带着她所有的依仗消失在对岸的时候,心中刹那间的失落,仿佛自己的灵魂被生生抽离。而所有的自己在这个岛上存在的理由似乎也变得那么不成理由。
朱孝佳想着这些的时候,朱忆泽正在别墅的花园里玩着花花草草。以前这个时候家里都是冰天雪地了呢,哪里还会有花草,而现在这个岛上却完全不一样。朱忆泽的小脑袋无法理解这样的自然现象,可是心里那颗小男孩的好奇心开始偷偷作祟。
“基地基地,我现在已经到达赛克星球,这里的花和树都会动耶,可能是妖怪哦。不过我才不怕,我现在就去把他们都消灭掉,报告完毕。”
朱忆泽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着,一路四顾张望地跑到花房,周围的一切都成为小家伙的假想敌。平日里朱忆泽跟在东嫂身后张望得不少,那些园艺工具在小家伙的眼里俨然成了武器,熟门熟路地抓在手里,又冲向了神秘的“赛克星球”。花铲变成了了激光剑,扎向深植在泥土里的茎藤。
“我要砍断它们的能量源,这样它们才会真的死掉……”小忆泽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和泥土还有那赛克星球的怪兽们奋勇作战。
“你在干什么!!”
专注着“消灭怪兽”的朱忆泽被身后的吼声吓得浑身一哆嗦,苍白着一张小脸,颤颤悠悠地转过身来,嘴里的嘟囔声却慢慢地轻了下去:“……报告基地……我……我被大魔王……抓住了……”
张婷仪看着眼前满浑身泥土脏得不能再脏的朱忆泽气不打一处来,她高高地扬起手,可那浑身泥土却让她下不了手。
“走!去见你……去见你姐姐!”张婷仪瞅着还算干净的肩膀,拎着衣服就想扯着朱忆泽去别墅里,可忆泽却死命地犟在原地哭了起来。
“不——大魔王要吃掉我了!基地基地,快来救救我!”
张婷仪听见自己在小家伙的嘴里变成了“大魔王”,越发气得不行。扯又扯不动,打也打不下手,有些无措的张婷仪气急败坏地喊起来:“东嫂!东嫂!去把那位叫来!!”
当张婷仪口中的“那位”看到一向镇静的东嫂慌张来喊自己去花园的时候,心中就“咯噔”一下。而当她赶到案发现场,看到被挖得一塌糊涂灌木丛时,再也顾不得朱忆泽眼泪汪汪的样子,抓住胳膊就开始狠狠地打。
“你这个坏孩子!姐姐平常都是怎么教你的!你看你在干什么……”
每一下打都换来朱忆泽更响亮的哭声,那哭声让朱孝佳的心一下一下地疼痛,疼到自己几乎也忍不住地要落下泪水。可是没有办法,她生生地屏住,在这煌岛之上,任何的行差踏错都是不可原谅的。特别是如今,俞泽亮才刚刚飞往美国,她不能让他担心,更不能落下口舌。
“好了!够了!”张婷仪怒声吼住了朱孝佳正要挥下的手。她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绪,望见张婷仪满目的鄙弃,想要直视,却生生压着她低下头来。
“你到底是怎么在教小孩的?张婷仪不耐地看着朱孝佳,“你每天在做些什么?既不工作,还看不住小孩,你每天都在忙什么?像你这样一团糟的人,我实在不明白小亮到底看上了你什么?煌岛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在努力地工作、改变着世界。而你呢?你在做什么?你想要做什么?你连自己能干什么都不知道吧?你这样的人,怎么好意思留在煌岛呢?煌岛不欢迎你!”
“我……”朱孝佳感到视线在模糊,可是“我”什么呢?找到一句可以辩解的理由……也找不到可以呆在这里的理由。朱孝佳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低下头,轻轻地说,“我马上收拾好,带着忆泽离开煌岛。”
“你离开,他留下。”张婷仪指着朱忆泽哭花了的脸,看向朱孝佳。
朱孝佳瞪大了双眼,她明白张婷仪的意思,可是……
“不行,小忆离不开我的,我会带他一起走!”朱孝佳擦去挂在眼帘的水痕,此刻的坚定是不容置疑的。
“呵,行不行由不得你,我说孩子留下就得留下!”张婷仪不容置疑的语气,强势地试图去迫倒朱孝佳,一面皱着眉头去拉朱忆泽。
“不要——”朱忆泽尖嫩的嗓音刺破了花园的天空,然后一把抱住了朱孝佳,紧紧地,从不去考虑泥土、鼻涕或是眼泪,黏在了姐姐的衣裤上。朱孝佳蹲下身子,搂住朱忆泽,而后转头异常坚毅地望向张婷仪:“阿姨,不论您说什么,我都会带小忆一起离开这里。”
“你……”还没等张婷仪发作,身后的咳嗽声,破解了箭绷驽张的对峙。
金立缓缓走过张婷仪,眼神没有一丝停留地看向抱在一起的姐弟俩,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不曾见闻,不紧不慢地对朱孝佳说:“朱小姐,董事长希望您和小少爷去陪他住段时间,我已经让东嫂收拾行李了,您和小少爷现在就跟我走吧!”
3·王者
朱孝佳牵着朱忆泽的小手,再次看见东煌之王的背影时,她觉得冷,萧索或者是冷酷,在这个老人身周,几乎没有温度的感觉。那样孤身一人坐在轮椅中佝偻着身躯面对着窗外的风景,仿佛一尊雕像般,却无由地让人心生敬畏。就在她看着这样的场景几乎入了神,是金立一如往常的平淡声音不卑不亢地唤醒了沉思中的老人。
“这不是小忆泽嘛?来,快过来让爷爷看看!”俞东煌在转身的瞬间,笑容和温度取代了原本空寂的氛围。这个老人伸出沧桑如枯枝般的手向小忆泽轻轻挥舞。
朱孝佳轻轻推了一把朱忆泽,而后这鲜活的生命力带着爽利的喊声扑入那微光尽头。朱孝佳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仿佛生命传承,这两个有着直系血缘的男人如此融契在一起,这样的情景倘若那个男人在会更契合吧?朱孝佳想着,嘴角汪开一抹笑意,淡淡的连自己都没发现,却映入两位老人的眼底。
“在想什么呢?”
恍惚中的思绪被苍凉孤傲的声音打断,一种不可抗拒的压力让朱孝佳慌乱地回过神,正视着五米开外那隐藏在阴暗中的王者。
俞东煌没有理会朱孝佳的慌乱不堪,而是轻轻抚摸着朱忆泽的脑袋,慈祥地说:“小家伙饿了吧,走,跟金爷爷去吃好吃的!”
“好哦好哦!”小男孩高兴地蹦起来,偷偷回望了姐姐一眼,没看到不允许的表情,就放开怀地跟着金立走出了房间。
房间顿时静默了,一老一少两个人,默契般地听着小家伙的笑声一路走远,直到听不见。
“小家伙还真是有活力,都让我这个老头子想起自己小时候了。”俞东煌似乎自言自语的样子,透漏着些笑意。
“唉,年纪大咯,不中用了。”老人摇摇头,自嘲的话语却让朱孝佳不知所措。
“丫头,走近点,让我看看。”俞东煌向朱孝佳招招手,只看到这个姑娘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几步,却不敢再走近一些。
俞东煌笑了,他看到这个女孩的惶恐,轻轻叹息着摇了摇头:“你这么小的胆子,倒是怎么有勇气一个人生下忆泽呢?”
朱孝佳只觉得心尖一颤,她当然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瞒过面前这位老爷子的眼睛,可是当这样无法见光的事实从老人嘴里随口说出时,却不由地让朱孝佳惶恐不堪。她睁大了眼睛向老人看去,看到的是透漏着点点精光却又不得不说让人觉得……慈祥的笑容。那样的笑容有着强制的安抚力量,让朱孝佳无意识地低下了眼眉,认真地思考如何回答。
“……是因为……我没有退路。”好像思考了很久,朱孝佳平静地说出了这样的答案。而这个答案却让老人兴趣盎然,眼神中飘过的是一丝诧异,很快变成了探究。
“哦?”老人有些笑意,“怎么,竟然不是因为你很爱小亮吗?”
“爱,我爱亮。他好像是一道阳光……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只知道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亮了,自从走进我的生活,就遮挡了天空中的太阳,我再也看不到比他更灿烂的光芒。”这大概是这么多年来,朱孝佳第一次直白地吐露自己对俞泽亮的情感,而对象居然是自己心爱男人的爷爷,这让她觉得有些艰难。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后仿佛进入沉思般,脑袋微微偏侧地沉默着。
俞东煌没有做声,没有打断地注视着面前这个丫头的一举一动。
“……只是,我仔细想了想,如果说为什么我会有勇气生下忆泽,原因应该不是爱。就算我爱亮,可是我也想过拿掉忆泽的。但当我知道,如果我这样做了的话,也许一辈子都没办法再为心爱的人生下孩子的时候,我觉得我没有退路,我必须得这样做。我知道我的人生会完全扭曲,会走上不一样的路会很辛苦。可是我不能接受,自己一辈子都没办法和心爱的人生养孩子的事实。哪怕医生说的是很有可能,并不是绝对,可是我冒不起这个险。所以……”
朱孝佳仿佛突然惊觉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有些惊恐地看向老人。她刚刚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不由地被老人的压力逼迫地正视自己的内心,吐露最本真的想法。可此刻却有些担心,刚才那样说,说着因为没有退路而不是爱他的孙子,这样的话,会不会……
但朱孝佳却没有看到的是,俞东煌眼中闪过的一丝赞叹。
“你是一个简单的人。”良久,老爷子举重若轻地说了这样一句话。他明明看到朱孝佳满脸的不解,却没有继续,而是柔缓了目光,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位普通的长辈,“孩子,这些年你很辛苦吧……来,走近些,让我仔细看看。”
朱孝佳缓缓地走到了老人的跟前,忽然觉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老人身上原本的那些冷酷已经变为了一种温暖。
俞东煌真的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朱孝佳,然后,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俞家……不简单,东煌集团……也不简单,这岛上……更不简单。但你却是一个简单的人。”老爷子的眼神中竟然有一丝怜悯,虽然一闪而过,却不知觉间映入了朱孝佳的心底。
“简单如果是返璞归真,那是强大,不然只是幼稚。心理强大的人,才敢于选择简单,而你……踏上煌岛的那一刻,就应该做好准备了,是吗?”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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