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麻哥
作者:吴爱民(笔名血红江南)
一提到麻字,很多人就会联想到满脸的坑坑洼洼。今天所说的麻哥,是一脸光滑的帅哥,之所以叫他麻哥,那是因为他小时候调皮叫唤隔壁邻居大叔麻子。后来不知怎的,他就落下了麻哥的外号。
麻哥不是我的亲哥,是我落难的时候在途中认识的。那年我出差东北,时值春运,在外打工的少男少女们都提着大包小包的回家,我却要拎着包往外走,而且包里还有重要的文件——亿达电话技术数据。
这差事本来就不属于我管的,我的职责是管技术的,送资料的另有其人,是我的铁哥们阳。这天不巧的是,阳的母亲在人民医院做手术。阳请求我替他跑一趟,这都腊月二十六了,谁愿意往外跑啊。再说了,天寒地冻的,东北那旮旯都冻死一条牛了。南方的人去东北还不知道冻成什么冰块。我也寻找各种理由推脱,一万个不同意。
阳性格孤僻,在公司里不爱说话,也不喜欢跟同事们玩耍,朋友自然是没有。唯一的好朋友就是我,我跟阳是从小一块长大的铁哥们。
患难之交见真情,铁哥们在关键时刻退缩了,好像有点不近人情,再说公司领导也出面替阳说话了。我再不同意有点说不过去了。
好吧,去东北,见识下东北的天寒地冻也好。拎着小包就往火车站赶,火车站人头攒动,两只脚站的地方都没有,我只得被挤在人群里鹤立鸡群。
火车是下午三点了,离开车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与其在这里鹤立鸡群不如出去走走活动下筋骨。
出了候车厅,寒风刺骨的往脖子间钻。虽然冷,但总比在候车厅鹤立鸡群好。我在广场随意看看,嘴里叼着一支烟,毛大衣领竖直着。看不到脸,只看到一股烟徐徐喷出。
我在书报亭停住脚步顺手拿起军事杂志翻看着,书报亭的主人是中年妇女,胖得有点臃肿,但人特别热情,顺手拿了书架上的几本微型小说杂志给我介绍着。
我这人也是不学无术,平素不大喜欢看书,闲来就是喜欢装葱蒜,跑新华书店买书,然后就搁在书架上落满灰尘。
中年妇女介绍后,我也吹嘘着,跟她聊着微型小说杂志的事情,正聊着,走过来两年轻人,两人穿得还算得体,穿皮夹克的手里抱着青花瓷,穿羽绒服的在打电话。
我只是看一眼收回了目光继续吹嘘着,说我在微型小说杂志上经常发表小小说。中年妇女听得眉梢乱飞,她说她也是小小说爱好者,想要与我探讨探讨。
我连说好好,正要想吹嘘一番时。只听得我身后哐啷一声,接着一个男子粗暴的声音就响起,“马勒戈壁的,你眼瞎了。”
我回头以为是两男子互骂就没有在意,转头跟中年妇女继续说着话,谁知我被一双手大力地拉扯,转头见是骂人的年轻人拽着我的衣服。我问他你拉着我干啥?
穿皮夹克的年轻人说我撞坏了他的青花瓷,说着就躺在床上呜呜地哭着,是个傻子?穿羽绒服的年轻人大喝着让我快赔偿十万元。
中年妇女悄悄拉我下摇摇头,我明白了,我被碰瓷的讹诈了。我也是个在社会上混的人,遇到这种事情当然是一分钱都没有。
我义愤填膺地推开穿羽绒服的年轻人准备走,谁知躺在地上的年轻人抱着我的双腿,我怎么用劲都甩不开。
穿羽绒服的年轻人一个电话叫来了四五个膀大腰圆的同伙,几个人一堵墙似的站在我面前。这下傻眼了,好汉敌不过双拳,自己要是动手,那是要损兵折将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转脸笑嘻嘻地说,十万没有问题,可我身上没有这么多现金,得回家取卡。
他们哪里容我机智忽悠,二话不说就把我带走了。
绑架,这明显的是绑架嘛,在自己的本地盘上居然还被绑架,我气得浑身哆嗦。
中年妇女像是司空见惯了,掉转头若无其事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就这样我被绑架上了一辆面的,这面的破得四处漏风,也不知道是在垃圾场捡的还是买的便宜货,我正好坐在漏风的窗口,身子冻得哆嗦,牙齿上下咯嘣响。
我以为他们把我像电影那样拉倒某个山洞或者破旧的工厂关起来,谁知这帮滚犊子把我带到另个城市,距离我居住的城市有几百公里。好家伙,这种作案手段真是高明,电影电视里都没有这种故事的。
不给吃不给喝,足足关在屋子里饿了两天。第三天,还是那个穿皮夹克的年轻人送来了一碗泡面,我如狼似虎吞咽着。
待我吃完,皮夹克的年轻人笑嘻嘻地望着我说,“吃饱了,接着该准备筹钱了。”
好家伙,这小子根本不是傻子。
这叫兵不厌诈,这家伙居然跟我说起这话,我气得上前要揍他,一看我的脚下有个镣铐,我泄气了。
“至于吗?为了这十万块钱居然把我拉到这个城市,你们就不怕车子费油吗?这值得吗?”我梗着脖子说。
“这也叫兵不厌诈,你懂的。”穿皮夹克的年轻人得意地撸了撸头发说,“那天我表演得不错吧?”
双脚绑缚着,我只能气呼呼地望着这家伙跟我龌蹉地得意忘形。
十万块钱,我当然没有,但身上的现金手机都被他们收去了,幸好那个拎包里的重要文件——亿达电话技术数据没有被拿走。
在我小小得意的时候,我再次被绑上那个破面的车,从几个绑匪的交谈中得知,说是把我送到另个城市的煤矿当工人。
我靠,去了煤矿,那我的日子可就永不翻身了。得跑,我得在中途找个机会逃跑,不然就死翘翘了。
终于在途中,我趁着他们停车方便时,我也跟着闹肚子拉稀,皮夹克一前一后地跟着我,我这种四十岁的年龄,智慧、勇气和社会生活经验当然是超出他的。我出门的时候总是在鞋子里存放一些钱以备急用的,我把皮夹克带到远离破面的时,悄悄从鞋底拿出二百块给他,这小子看着钱乐坏了,一把就夺过去,问我还有没有。我说有啊,咱们有缘,你也不错,我就全部给你,你可得要待我好些。
皮夹克居然相信的点点头,我趁他不注意一掌砍在他的脖子上,居然真晕倒了,这招电视电影百试不厌的招式还真有效,我当时乐得差点要大声喊出来。
逃跑出来后,我孤独的在陌生的城市里徘徊着,是回去?还是把先把文件送到东北?可身上的仅有的二百块钱私房钱全部给皮夹克了,哪里还有钱买车票。天寒地冻,今晚还不知道在哪里过夜,去哪里混一顿肚皮饱餐。
就在这时,我遇到了麻哥,像是在我频临饥寒交迫时老天爷派他来帮助我的。我在麻哥家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又饱餐了肚皮,两人年龄虽然相差十来岁,但很是谈得来,那夜我们促膝长谈直聊到东方发白。
麻哥很是帅气,个头也高,也很健谈,喜好足球拳击看书,可谓是爱好丰富,如果去拍电影绝对是块料子,但谁能想到麻哥也是那些绑匪中的一员。只不过麻哥扮演的是另外的角色——收钱,一般他是不露面的。
我知道这事情时是我从东北回来腊月三十晚上跟着家人吃团圆饭时,我的手机电话响了,在接通电话后,我才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
原来我是故意被他们放走的,目的是想顺利的拿到十万块钱,麻哥主动接了这个任务,麻哥之所以想接这个任务,他是想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能给社会一点余热,说到余热时,麻哥在电话里苦笑了下,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计较这余热是褒义还是贬义了。
麻哥在电话里说,自从看到我第一眼就好像觉得很有缘似的。他知道我是个很有才干的人,他喜欢很有才干的人,总是羡慕他们的本事能够呼风唤雨。麻哥这句话说得跟我有一样的想法,我就是喜欢很有才干的人,于是在大学里勤奋读书。
麻哥说,他也很努力,有多种爱好,总想在哪一行有成就,可哪一行都不能有成就,因为他的脑子里总是挥之不去的是父母的离婚。
其实如今的这个社会,离婚是很普遍的,只是给了孩子们的内心伤害太大了。麻哥在说起他的父亲时很是义愤填膺,父亲虽然有本事,但每日酗酒很厉害,酗酒后就对他母亲拳打脚踢。
麻哥的母亲没有工作,从他出生就一直在家相夫教子型的贤妻良母,那个时候他的父亲只是替人打工的,每月的收入相当菲薄,但一家三口生活得相当开心。有时候他们一家三口也出去踏青游玩。
麻哥记得最清楚的是仙女公园,因为是免费,所以他们一家三口常常来这里寻觅春天姐姐与春天婆婆。父亲把他扛在肩上做飞翔状。
那个时候的日子真的很开心,直至他上小学四年级,他都一直生活在这种幸福之中。麻哥上学也很勤奋,再加上母亲谆谆教诲,学习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他以优异的成绩进入初中。
进入初中后,他的成绩还是在班上名列前茅,他把这个成绩告诉父亲时,父亲并没有夸奖他,而是莫名其妙地挂了电话,挂掉电话前,麻哥的母亲好像听到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母亲在担心着什么,开始变得有些心不在焉。而这个时候,麻哥的父亲也很少回来了。因为麻哥的父亲有了自己的小公司,不过麻哥的母亲还是很支持他的父亲开办小公司,在小公司经济紧张时,麻哥的母亲变卖了娘家的陪嫁的金银首饰,虽然卖不了几个钱,但确实能够缓解一段时间。
麻哥母亲的娘家是开厂子的,当初麻哥的外公和外婆就极力反对麻哥的母亲嫁给麻哥的父亲,麻哥的母亲说,她不会看错人的,她嫁的男人一定很有出息。
如今这句话似乎验证了她当初之言,但又存在了一些新的问题,那就是他常常夜不归宿,而且身上还有别的女人香味。
麻哥的母亲希望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她依然默默支持着麻哥的父亲。麻哥的父亲似乎很有本事也很有才干,在事业上蒸蒸日上,他的包装设计很有独特思维,都是别人看到而想不到运用的现实例子。
没过几年,他的公司又进一步的扩大了,那个时候的麻哥已经是高一学生了,他决定要像父亲一样做个有才干的人,他努力学习课本知识,业余时间还丰富自己的各种爱好。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在努力,他的家庭在每日发生质的变化。父亲每日酗酒,酗酒后就对他母亲拳打脚踢。而这个事情,母亲一直瞒着麻哥,麻哥每日回来时,母亲都装作没事人样。
后来有天,麻哥在返回家里拿遗忘的课本时,看到了酒醉的父亲对母亲拳打脚踢,那一刻,麻哥才知道,这个家已经在慢慢走向支离破碎。也是从这一刻起,他的母亲才知道,麻哥父亲的小情人出车祸死了,当初的小公司就是她帮助开的。
麻哥的母亲很是大度地原谅了男人,也就是这个原谅造成了麻哥母亲心里更大的伤害。麻哥的父亲居然偷偷变卖了房子去还债务。
小情人去世后,麻哥的父亲再也振作不起来,公司日趋垮了,麻哥的父亲也不问公司了,整日在地下赌场豪赌。
即使卖掉房子也不够还债,虽然麻哥的父母已经离婚,麻哥的母亲仍然在街头摆地摊替麻哥的父亲还债,一面还要维持麻哥的学习费用。
这个时候的麻哥哪有什么心思学习,早就跟着一些不三不四的社会青年鬼混去了。一日他跟他的朋友们在歌舞厅蹦迪,接到母亲的电话,说是父亲因为酒醉了掉河里去了,送到医院也没有抢救过来。
麻哥听到这消息并没有多大的难过,母亲在那头埋怨说,他终究是你的父亲,你们是血脉相连,你的血管里流着他的一腔热血。
麻哥的母亲挂掉电话后就就急匆匆出门打的,半路上一辆十四方混泥土搅拌车拐弯时翻到压在的士车上,麻哥的母亲当初身亡。
有人说,是麻哥的父亲召唤走了他的母亲,自此,麻哥更加恨自己的父亲,不过,说实在话,在内心里,麻哥还是很佩服父亲的才干。
父母都相继离去后,麻哥也不去上学了,自己想在社会上独闯一片天地,于是乎他加强自己的各种爱好学习,最后还是没有成功,穷途末路时,他掉进了那些绑匪的窝里,被迫与他们一起干碰瓷的活。
麻哥早就想金盆洗手了,可就是没有机会一直被死死盯着,直至自从见到我那一刻起,麻哥再次想离开绑匪窝。这次的机会让他如愿逃脱,但却最终没有逃脱法律的制裁。
碰瓷的一帮绑匪干的都是犯罪的事情,整个集团都暴露了,麻哥在大年三十晚上打电话给我时,警察正破门而入。
麻哥不想在监牢里待一辈子,麻哥有许多理想还没有实现,不过这个世界对他不公平,他要去另外一个极乐世界里继续他的生活理想和人生目标。
后来我才知道,麻哥在警察冲上来时跟我说完最后一句,大哥,我欣赏你的才干后破窗而出跳下窗户……
那个楼房有十五层楼……
时至今日,我一直都没有忘记麻哥,没有遇到他,我恐怕现在也不知道身处何地,感谢你麻哥,虽然你比我年轻,但我还是尊称你麻哥。
麻哥,愿你在天堂找到自己的归宿……
2019-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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