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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青春

　　第一章 先声 一九八九年的清岚
　　十七年前，清岚县还不像现在这样有高楼，有宽马路。大家的生活也没有太大的不同，一样的工作，一样的工资，一样的宿舍，一样的生活。开放的风刮进清岚这个内陆的江南小城之前，安静与纯朴就像一层层云般覆盖在这里。
　　虽然有些敏锐的人，已经可以闻到一丝不同以往的气息越来越浓，那种气息是在告知有一场大的骤风在远处凝结并慢慢靠近，只是那些触觉依然没有改变这里一如往常地平静。
　　县大礼堂的后面，是成片的四层小楼房，蓝灰的墙面和刷上了红漆的方格木头窗户散发着理智，沉静的气质。还有一群鸽子，会在傍晚飞过这片低矮的房子，发出的声响却可以在天空中回荡良久。
　　当这群鸽子的声响还在空气中回荡时，在其中一栋普通的房子里，有两个孩子相继降生，对于她们的到来，有些人欢喜，有些人忧愁。犹如她们后来的故事，有些人喜欢，有些人不喜欢。
　　……
　　煤炉子上炖着鸡汤，噗嗤噗嗤的在沸腾着汤汁。许建国一边在隔壁的水池子里洗尿布，一边还要不时的转过来看着火，疲倦的面容仍是掩盖不了眼睛里的雀跃。二十出头的许建国，有些消瘦，嘴角上那几根八字胡须因为没有时间打理而显得有些邋遢，头顶上浓密的头发也已经没有之前刚吹理时的效果，毛毛躁躁的有些凌乱。
　　自来水哗啦啦的往下流着，许建国捋了捋头发又开始把洗干净的尿布涤一遍。他脑子里一直在盘旋着一个事情，就是名字，自己房间里那个生下来不到三天的小人儿要叫什么名字？才能既大方得体，又叫得顺口，还要有寓意。要同时满足这么多的名字有些难找，许建国已经连续翻了四天的新华字典，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名字，这让他有些眉头紧锁着。
　　“建国”同楼道的房间里传来了吴美华焦急的声音。
　　许建国不得不关紧水龙头，擦干自己手上的水，从公共的水房大步出来，走到属于自己的那间房子里。
　　“怎么啦？”许建国有些担心的问。
　　吴美华的脸色比起前几天有了些血色，但嘴唇上还是干涩的，她吃力的撑着坐起来说：“你看看孩子在不在，我刚做梦，她掉下去了。”
　　许建国看看床尾被两床薄被子包裹着的在熟睡的孩子说：“还在，还在，没有掉下去。”
　　听后吴美华确认自己看到了那个包裹后，才放心的躺下去，嘴里还在不放心的说：“那就好。”
　　许建国抱起了孩子，在床边狭窄的过道上来来回回的走着，不敢很用力的抱因为怕会弄醒了她，又不能很大意的抱，真怕像刚才吴美华梦到的掉地上了怎么办？
　　本来单位很忙，那批从外地引来的新树种，因为季节和土壤的不适，出现了干枯反应。要不是考虑到许建国刚当上父亲，组长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批下他的假条，让他回到县里。今天下午他的假期便要结束，可他还是没有想出名字，许建国的心也就像现在来来回回的脚步一样，徘徊犹豫着。
　　下午临走的时候，许建国依依不舍的看着还在熟睡的孩子，他亲了亲之后才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家，不情愿的掩上了门。
　　走出宿舍楼，许建国抬头看了看属于自己的那扇窗户，余光中看到了一只洁白的鸽子飞过天空。煞那间，他想到了一个名字，一个让他感到满意的名字。他本想跑回去告诉吴美华，只是他没有，因为他担心上去后，就再也不想走了。刚开始他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走出来，再来一次他不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还有那种决心。
　　许建国回林场后，吴美华生产的月子还没有坐完，她的婆婆和妈妈早上会轮流过来照顾新生儿和吴美华。老人一来就按照规律把汤炖好，再做一些饭菜，洗洗弄弄的忙一个上午，而吴美华就算是累的睡着了，也会不时的惊醒过来，确定脚边的那个孩子还在不在。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周之后，吴美华的婆婆借故说家里有事，就不再来，只剩下吴美华的妈妈天天过来。吴美华冷眼的看着婆婆离开，没有说挽留的话，在心里她也明白这是婆婆对于生的是孙女不是孙子所表现出来的无声抗议。
　　与婆婆的冷淡相比，吴美华的妈妈则表现的高兴许多，她总是笑着忙前忙后，一有空就又会开始找新的事情做。那些在床边的沙发上堆成山状的小衣服，小裤子，就是吴美华的妈妈每天赶做出来的。做衣服的那台缝纫机，就是吴美华出嫁的时候，吴美华的妈妈特意托人到市里买来的嫁妆。
　　吴美华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转，虽然不能下床，但在床上她已经可以坐着，并看一些书。因为许建国走的时候没有留下孩子的名字，她于是在能看书的时候就翻那本被留下来的新华字典，试着自己去找一个好名字。
　　楼下的姚桂英用盘子端着两个洗干净的苹果上来，挺着大肚子的她走进来后让吴美华的家显得更加拥挤。一个二十多平米的房间，不仅摆了床，还放了沙发和写字台，现在缝纫机也摆出来了，大肚子的姚桂英真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好在吴美华的妈妈手脚麻利，很快就把堆在沙发上的那些衣服收拾了，姚桂英才找到了一个放身子的地方。姚桂英一坐下就对着坐在床上翻字典的吴美华说：“听说单位要开始分房子了。”
　　吴美华惊讶的表情说明她没有听说过这个消息，只是她的惊讶因为旁边的女儿醒了而一带而过，只是甜蜜的笑着回答：“建国没有和我说这个，我也没听到说。”
　　看到吴美华怀里抱着那个瓜熟蒂落的孩子，姚桂英心里着急，她也想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快些出来，那样也算是完成一项任务。姚桂英往前一坐，凑着脑袋去看吴美华手里的那个孩子，心里也是一阵欢喜的。
　　吴美华看出了姚桂英的着急和欢喜，对姚桂英说：“你的也七个多月了吧，知道是男是女吗？”
　　姚桂英摇摇头说：“哪里知道，现在政策这么紧，你去照B超，医生只跟你说健康不健康，哪里会告诉你男女。”
　　听后吴美华点点头赞成，然后却说：“我之前怀的时候，这院里有几个老人家，眼睛好厉害，说一看我肚子就是女孩，还真是女孩。”
　　这话一出，姚桂英有些忧愁，然后又继续说：“前两天去他们姑姑家，他姑姑也说我这肚子像是女孩。话还没有说完，我婆婆就跟他姑姑急，说就你快嘴，就你事多，你神仙啊，会算啊，算出是女的吗？”
　　吴美华被姚桂英活灵活现的模仿逗的有些发笑，可是却又有些同病相怜，看着自己的孩子说：“我婆婆也一样，知道是女孩就不高兴，你看她现在来都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