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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19/4/19
36集 主旋律,古装 电视剧剧本
《汉宣大帝》第25-27集
1-3
…
22-24
25-27
28-30
…
34-36
全部
- 故事梗概
- 作品正文
【本作品已在华语剧本网版权保护中心进行版权登记,登记2019-A-03030】
“你也真是的。没有战功就没有战功嘛,你杀什么楼兰人啊?这事要说是欺君之罪还真没冤枉你!你也知道的,现在皇上最恨的就是有人对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还偏要自己送上门去。”张安世一听,这田广明为贪功,居然干出这种事情来,他也是醉了。
“这西域人,长相都差不多,我哪分得清这么多啊!现在再后悔,也是来不及了。亲家,这事您一定得帮我这个忙才行。万一真的弄个欺君之罪下来,那可是要抄家灭族的啊,看在你女儿的份上,您一定得帮这个忙,拉亲家我一把才行。”田广明把前面的事都瞒掉,只拿最后一件事说事,一来他认为前面两件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有后面的一件事,才是他致命的错误。
“好吧。我这就进宫去见皇上。至于皇上准不准我就不知道了。”张安世不得不答应了田广明,毕竟这是自己的亲家,万一真的弄出事儿,自己的女儿也跑不掉的。
“如此,那就先谢过亲家了。皇上现在应该就在廷尉府中。只要亲家肯出面,我想皇上应该这个面子会给的,毕竟,皇上从小就是亲家的哥哥一手带大的嘛。”
“好,那我就不陪你了,待会就进宫见皇上去,你就在家等候我的消息吧。”
刘病已刚准备要找魏相、霍光等人商量田广明之事,忽然黄门又跑了进来禀报道:“禀报陛下,车骑将军张将军有事要求见陛下。”
这个张安世,他这个时候到宫里来要见我,难道发生了什么急事?他可是掌管整个京城警卫的人啊,若是有事,一定是大事,马虎不得的。于是便道:“快请他进来吧。”
“皇上有旨,宣车骑将军张安世觐见。” 弘恭又朝着门外大声嚷嚷道。
张安世整了整衣冠,然后进去之后就给刘病已行了一大礼。“臣张安世叩见陛下。”
“张爱卿,你起来吧。这么着急的来见朕,有什么紧急的事吗?”刘病已虽然不太喜欢张安世,但他毕竟是三朝的老臣,又手握京城的卫队,也算得上是绝对的实力派人物。尽管今天的心情不太好,但他还是对他客客气气的。
张安世听了刘病已这么一说,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看皇帝身边除了几个侍卫与黄门外,也没有什么外人,就大着胆子说道:“陛下,臣其实也没有什么紧急的事,老臣是来替御史大夫田广明来求情的……”
刘病已一听到御史大夫田广明这几个字,顿时就变了脸色,打断了张安世的话道:“大胆!你知道他犯下的是什么罪吗?你就不怕我连你一起办了?”
张安世没想到刚才刘病已还好好的,这会儿就忽然变了脸色,还要将自己一同办了,吓得连忙跪下道:“陛下,田大夫他是分不清西域人的长相,这才误杀的楼兰商人,并不是存心要向皇上谎报战功,他这次虽犯下了欺君之罪,但是请皇上看在他多年替朝廷效力的份上,就饶他一命吧!”
刘病已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弘恭这时放了一个响屁,发出一声长长的“卟”声,令刘病已不禁想起当年自己因放屁受辱之事,训斥道:“你看你讲的这些,连屁都说不可信!”
弘恭本来很是尴尬,但一听刘病已对张安世的训斥,还扯上了自己方才放的屁,差点就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仅仅是误杀、谎报战功吗?鸡秩山下,他遇见匈奴军队,不战而逃,此罪其一也!受降城内,与阵亡的李都尉遗孀通奸,耽误军情,此其罪二也!滥杀无辜,谎报战功,此罪其三也!这三条,无论哪一条,都够他死好多回的了!你倒是说的轻巧!哦,对了,朕还差一点忘记了,你们俩是亲家,当初在朝堂之上,也是你举荐的田广明,你来得正好,也省得朕去通知你了,你就在家等候发落吧!”刘病已越说就越有气,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也不管跪在地下的张安世了,直接对弘恭道:“摆驾回宫!”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了,留下张安世在那儿发呆。
张安世这才明白上了田广明的当,这个老东西,害人不浅,连对自己都不说实话,还让自己替他到皇上面前求情,这真的是一个畜生都不如的东西,胆子也特大了点吧。居然敢与与阵亡的李都尉遗孀通奸,还因此而耽误军情。嘴里说得天花乱坠的,真正碰到了匈奴人却抱头鼠窜,还敢滥杀无辜谎报战功,真的是活腻了!自己活腻了还不打紧,还要把别人都拉下水,自己当初就怎么瞎了眼了,竟然与这种人结为亲家。
当初,要是依了哥哥的把美姣嫁给刘病已那小子就好了,现在我也是国丈的了。哪里还会被这小子坑啊?可是,现在再后悔也没有用了,当初不肯让人家攀,现在是高攀不起的了,还是赶紧想办法保住自己的这一条老命吧。
等他想通了抬起头来的时候,刘病已已经远去了。该怎么办呢?他想到了霍光。对,目前的这一形势下,能够救自己的就只有霍光了。
刘病已不是说朝中大小事务都得由霍光作主吗?只要霍光不点头,自己这事刘病已就说了不算。对,赶紧找他去!他从地上爬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了廷尉府外。
车夫见到张安世过来,便问道:“老爷,事情都办好了?我看到刚才皇上都走了。”
“你赶你的车好了,操这么多的心干吗?快去大司马府!”张安世训斥了车夫一顿。
车夫很是惊讶,一向平易近人的老爷今天是怎么啦?忽然对自己发起脾气来了,肯定是事情搞砸了。于是,不敢再自讨没趣。便默默地挥起鞭子,驱车直往大司马府。
“老爷,车骑将军张将军在门外求见。”霍光正在后花园里漫步,家丁匆匆忙忙地上前禀报道。
“哦,车骑将军来了啊,快请他到客厅。我马上就来。”霍光吩咐道,心里却在嘀咕开了。这个张安世,虽然在好多事情上跟自己一直都是挺默契的,合作得也算愉快,可是他一般不怎么找上自己的门来的。同朝为官也是几十年了,除了正常的生日喜庆,还真没见到过他主动找上自己府门的呢!今天他破天荒的跑过来,难不成发生了什么大事?可是,要是有什么大事怎么就没有听到下面的人给自己消息呢?要不就是此事与自己并无太大的干系而是与张安世有关。
当他不紧不慢地赶到客厅的时候,发现张安世正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正团团乱转,脸上一脸的憔悴更是验证了他之前的推测。张安世一看到霍光进来,就象是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的,开口第一句就是:“大司马,救我!”
霍光微微一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连一向谨慎小心的张安世都弄得如此的狼狈不堪?他安慰道:“车骑将军,别急,有事慢慢说。你先坐下来吧,有我在,这天还是塌不下来的。”
张安世听了霍光的这一颗定心丸,这才拣了霍光下首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然后吞吞吐吐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大司马,今日朝廷出大事了。田广明这家伙犯下了欺君之罪,却不如实告诉我,反而让我在皇上面前替他去求情。我念在他是我亲家的面子上,跑到了廷尉府去跟皇上说情,皇上震怒,让我回家等候发落。还请大司马念在你我同僚多年的份上,跟皇上说一声……”他这一生中就只向别人求过三次情,第一次,是为了他哥哥张贺的事向孝武帝求情;第二次,就是为了田广明的事向刘病已求情;这是他的第三次。所以,有些话他都到了嘴边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哦?你是说御史大夫田广明犯了欺君之罪?”霍光听到田广明犯事了,也是吃了一惊,“他不是刚从前线回来的吗?怎么就出事了呢?”
“就是他这次西征出的事。他的胆子也实在是太大了,一进受降城内,就与阵亡的李都尉遗孀通奸,迟迟不肯发兵追击匈奴,耽误了军情;当追击到鸡秩山时,他遇见从匈奴回来的汉使,得知前面有埋伏,就不战而逃。逃了还不打紧,只因害怕回朝之后无法交差,就将楼兰的二十九个商人全部杀害,谎报战功,皇上由此震怒,已下旨让他主动到监狱里等候审理,还让我也在家等候处理。这事,还非得大司马出面才行了。”张安世一口气把自己所知道的有关田广明犯下的事全都倒了出来。
霍光听完之后,沉默了半晌这才说道,“田广明这事啊,确实闹得够大的了!”
张安世问道:“大司马,这可有什么补救之法?”
“什么补救之法?这三条,随便弄一条都够他喝半壶的了!”
张安世一听就急了,“大司马,请您一定要想想办法。这田广明是我保荐的,他犯事,我也跑不了干系啊!他临阵退缩这一条罪最重,但他那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匈奴人的主力在前面埋伏,是个正常的人都会那么做的啊。而且他们约定等度辽将军一起会合才进攻。但度辽将军的人姗姗来迟,没能堵住匈奴人的退路,让匈奴的主力发现了我军的用意,连夜溜走了,这也不是他一人之过啊。其它的二条所犯之事也不是很严重,请大司马念他过去对朝廷也是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就饶他一命吧?”
霍光听了,一惊,没想到此事把自己的女婿也牵扯进去了,但他还是不露出声色地道:“车骑将军,你这一生都这么谨慎小心,怎么这会儿就如此犯糊涂了呢?田广明之命,不是我不愿意保他,只是他弄得不是时候,怕是保不住的啦!大行令王恢的事,你都忘记了吗?建元元年匈奴请和亲,他与韩安国廷争,反对和亲,并设下反间计,诱匈奴入塞。单于相信了他,决定攻打武州塞。孝武帝也同意了王恢的请求,调集了三十万人埋伏在马邑周围的山谷中。不料,单于带兵十万去抢劫马邑,途中得知了汉军的计划,连忙撤退。得知匈奴逃跑了,韩安国连忙派人去追杀,却空手而回。另一边王恢觉得此时再攻打匈奴,必被匈奴主力围剿,还不如安全的带人回来,选择了撤退。回朝后,孝武帝恨王恢不攻击辎重,擅自撤兵,要将王恢送给廷尉治罪。王恢自知辩解无力,便请皇帝的舅舅田蚡帮忙。田蚡不敢求情,便告诉了姐姐,也就是孝武帝的母亲王太后。王太后认为王恢是攻击匈奴的倡议者,事情没成功便要杀他,这是为匈奴除害,劝孝武帝放他一马。不过,孝武帝认为王恢凭一个计谋就调动天下几十万人马,单于抓不到,他打一下匈奴辎重,至少能给几十万将士一个交代。首倡计谋的人却如此窝囊的避战,不杀他如何给天下一个交代?于是,王恢自杀而死。 今天,田广明遇到的情况也跟当年的王恢何其相似啊!在朝堂之上,他是力主要发兵匈奴的。当今皇上新登基,还冒着争议给孝武帝立了庙乐,急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的英明、所执行的与匈奴作战的路线是正确。此战我大汉十六万人马西征,所取得这些战果是微不足道的,与当初制订的目标相去太远,浪费的钱粮不计其数,可以说是与失败无异。”
霍光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这些天,你也是知道的。皇上上朝时,都没有一份好心情。以皇上的性格,他怎可背负失败的名声?杀田广明是要给老百姓一个交待,告诉世人,打匈奴没错,是你田广明错了,哪有不战而回的?这是主要原因,为失败找个说法。次要原因,皇上需要杀鸡儆猴。对匈奴之战是恶战,只能勇敢向前。胆小者,只有死。何况,这田广明平时做事太过张扬,这只蠢猪,连将士的遗孀也敢上,普通的商旅也敢杀掉,足以说明他平时目中无人的了。此事就算是老夫出面,怕也是帮不了张将军你的了!至于张将军您本人,我想皇上也只是一时在气头上,说不定时间一过,他就忘记了的。就算是有处罚,老夫也担保你无性命之忧。你还是照皇上说的,不要管这事了,安心在家等候皇上的处罚吧!”
张安世听了霍光的这一番分析,猛然醒悟。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象这种事情,自己早就应该看清的啊!不过,他还是不甘心,田广明有罪,但范广明也有贻误战机之罪啊。这范广明是霍光的女婿,他能眼看着他不管吗?“大司马,我知道这田广明有罪,但这一次,据我所知,范广明也有贻误战机之罪啊。这事要是都追究起来,怕是不好看吧,还请大司马在皇上面前替田广明开脱一下,可好?”
霍光顿时脸色一变,“我说车骑将军啊,这事我还要怎么说你才明白的呢?不是老夫不愿意帮,而是这事老夫帮不了。范广明贻误战机之罪啊,皇上也自有处罚。”
张安世见霍光变了脸,也不好说什么的了。如今,既然田广明是保不住了,那是他自找的,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自己能全身而退就是万福了!于是,说了一句“多谢大司马!”之后,便起身告辞。
他满怀心事地回到自己的家里,夫人已在家等候多时的了。一见张安世进来,便急切地上前来帮他脱了外面的衣服,一边往墙上挂,一边问道:“你见着皇上了吗?皇上是怎么说的?”
张安世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别提了。这田广明闯的祸太大了!他不仅仅是将楼兰的二十九个商人全部杀害谎报战功这一条罪状。此外,他还有与受降城阵亡的李都尉遗孀通奸,迟迟不肯发兵追击匈奴,耽误了军情及畏敌逃跑等数罪在身,皇上由此龙颜震怒,已下旨让他主动到监狱里等候审理,还让我也在家等候处理。”张安世用一种十分沉重的心情跟自己的夫人说道。
“这么说来,不仅亲家保不住,就连夫君自己也赔进去了?”张夫人闻言一惊,手中的衣服还没挂稳就掉了下来。
“是福就不是祸,是祸就躲不过!”张安世走了过来,自己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衣服,掸了掸灰尘,重新又挂到了墙上,然后安慰自己的夫人道。
“老爷,你就在家这样等着?快去找大司马让他想想办法帮忙啊!过去,你在关键的时候,帮过他好多次了,这一回,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张夫人提议道。
“你能想到的,我都去做过了。大司马说过了,田广明这一回是必死无疑了,至于我嘛,应该是罪不至死,他让我在家里安心等候皇上的处罚。我入朝为官几十年来一向谨慎小心,就是生怕做错了什么,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晚节不保被我这亲家坑了!如今只能是听天由命了!”张安世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气,开始忏悔起来。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那我们的姣儿不会有事吧?你不能只顾自己的性命而不管我的姣儿了啊!”张夫人一听,就急了,开始哭哭啼啼起来。
“我自己都管不了我自己了,哪里还帮得上别人啊!”虽然霍光给他吃了一棵定心丸,但这药到底有没有效果他张安世也心中没有底啊!那田延年给他霍光一路打打杀杀,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的啊,到了最后关头,他霍光居然一声不吭,就这样让田延年自寻死路了。自己与霍光的关系,还远远比不上田延年与霍光的关系来得亲近的呢!一想到这一层关系,他又不禁毛骨悚然。
“我家姣儿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况且,她从小就与皇上一块玩大的,皇上不会这点情面都不给吧?都怪你,要不是你当初执意阻拦,我家的姣儿都成今天的皇后了,又哪来这么多的破事情啊!当时你不想让人高攀,这会儿你高攀不起了吧!这都是报应啊!”女人疯起来没完没了的,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一边哭着一边指着张安世数落开了。
这才没有过去多久的事情,他张安世能不清楚吗?毕竟当时是自己看走眼了,才落下今日之祸来,张安世也就只能听凭自己夫人数落了。不过,夫人的话语倒是提醒了他,这刘病已以前是对姣儿有意的,若不是自己棒打鸳鸯,这皇后还真的是自己家的。这婚姻不成,这情谊还在的,若是姣儿肯出面跟刘病已求个情,说不定自己这事就能平安落地的了,田广明之事也说不定还能留下一条性命。想到这儿,他顿时有了主意,对,就让女儿去跟皇上求情。“光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哭就能解决问题了?女儿的事,还得她自己亲自去办。管家----”张安世拖长了声音喊道。
张夫人被张安世这一吼,震住了,停止了哭泣。管家听到呼叫跑了进来,“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张安世道:“你快去田府,把大小姐接回来。就说我有急事要找她。”
“是,老爷。”管家领命下去了。张安世这才对自己的夫人道:“等下女儿回来了,你要多劝一下她。让她跟皇上去求求情。皇上呢,是一个很念旧的人。说不定皇上心一软,我们两家人都会没事的了。”
张夫人这会儿才知道了张安世的用意,他是要用张美姣打感情牌了,于是点了点头。只要能过眼前的这一关,管他出什么牌都行。
张美姣脸无表情地回到了张府,美玉在后面紧跟着。张府的下人见到了张美姣,都一个个低头打招呼,“大小姐,回来了啊?”张美姣心事重重,点了点头,也不答话。
这时,管家过来道:“大小姐到了啊,老爷与夫人正在里面房间等你呢!美玉,你就不要跟进去了。”
美玉闻言,就停住了脚步。张美姣进了父母的房间,见爹爹正坐在上首,母亲坐在下首,连忙上前请安。
“姣儿,快,来娘这边坐。”张夫人心疼女儿,将张美姣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张安世见女儿一脸的憔悴,还当是女儿为他公公田广明这事在犯愁呢,便用一种略带自责的口气说道:“姣儿啊,你家翁托付我向皇上求情之事,我办砸了。皇上震怒,连带着把我也训斥了一顿,让我在家等候发落。”
“这女儿已经知道的了,他们父子作恶多端,自有报应。爹爹又何必替他们求情惹祸上身?”张美姣的语气里充满了对他们的怨恨。
张夫人一边用手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一边慈祥地说道:“女儿啊,娘跟你爹爹都对不起你。把你嫁给田家,你受委屈了。娘都知道,你的心里苦,可咱们做女人的,这就是命啊!如今,你爹爹有难,你那家翁也有难,你能不能去跟皇上说一说,求他网开一面……”
张美姣一听母亲的意思,顿时就明白了今天父母叫自己回来的原因。一想起那些尘封的往事,她的泪水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当年,正是他们,一手毁掉了自己的幸福!他们要门当户对,要攀高枝,活生生地拆散自己与刘病已的感情,自己当时在地上苦苦哀求都不管用,现在好了,知道后悔了,要来求自己了。可是,这一切都还回得过去吗?
她含着眼泪摇了摇头,叫了声:“娘,这正如您刚才所说的,这就是命。不管你们认不认,反正俺认了。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他们父子俩这种人渣,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世上,皇上这是在为民除害啊!干得好,只是可惜这一天还来得太晚了一些。”
张夫人一听,连忙制止她道:“他们是你家翁与丈夫,你怎么能这样说话的呢?而且这事还把你爹爹也牵扯进去了的,搞不好就要抄家问斩的啊!”
张美姣一听,也不顾自己的爹爹在场,就掀开了身上的衣服,露出被田本红折磨、殴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说道:“娘,您知道女儿在田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你看看啊,睁大眼睛看看啊!父亲是畜生,儿子也是畜生!该怎么抄家就怎么抄家吧!反正我是不会替他们在皇上面前求半句好话的!”
张夫人震憾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在田府受了这么多的苦,抚摸着女儿手上的伤处,心中一酸,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流。“都是娘不好啊,娘对不住你啊!娘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你爹爹把你嫁过去的。可是,姣儿啊,田氏父子可以不保,但你不能不救你的爹爹啊?你的爹爹要是没有了,你叫娘怎么活啊?你就听娘一句话,进宫里一趟,向皇上替你爹爹求个情吧?”
张安世十分的惭愧,此时已根本无法面对自己的女儿。都是功名害人啊,当初自己一直没有答应田家的这一门亲事,就是听人说田府的公子品行不怎么好,要不是哥哥忽然替刘病已提亲让他发觉了女儿喜欢上了刘病已的可怕事实,他也不至于那么匆忙地就答应田府的亲事的。谁知道这田家根本就不把自己的女儿当人看呢?这姣儿也真是的,一直不吭声的,想必也是对自己恨之入骨了吧。如今却要依靠女儿去向皇上求情,你叫他情何以堪?
张美姣没有答应,对于自己的这位父亲,她是愤恨的。在家里,他太霸道了!女儿是什么?不过就是他用来显摆自己、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工具罢了!如今,遇到困难了,又想拿来替自己救命,她该答应母亲的请求吗?她的心里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从自己的内心深处来讲,她是不愿意救的。
想想当年,他对自己是多么的绝情啊!还屡次瞧不起病已哥哥的。家里的钱多得用不完,却一铢也不愿意借给伯父作聘礼,还把伯父都气得当场吐血。可是,不救吧,娘又是无辜的,也是可怜的。她生下了自己兄妹二人,哥哥张彭祖从小就被送去过继给伯父了,到老了要个送终尽孝的人都没有。母亲的抽泣在撕扯着她的灵魂深处。
张夫人见女儿不说话,知道她还在记恨着自己与张安世过去所做的一切,便忽然在自己的女儿面前跪下了,“姣儿,算是娘求你了,好吗?娘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事,看在你爹爹生你、养你的份上,你就答应娘这一次,去跟皇上求个情,饶你爹爹这一回吧!”
张美姣见母亲居然向自己下跪,大吃一惊,赶紧扶起母亲,心肠一软,就将此事应了下来,“娘,您快起来吧,女儿答应您就是了。”
得到了女儿的承诺,张夫人这才从地上起来,母女二人复又抱头痛哭。张安世这会儿也在一旁跟着落泪。
张美姣告别了父母,回到了田府。田本红一看到张美姣就问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又跑到哪儿疯去了?”
美玉瞧不惯田本红到这个时候了还敢在自己主子面前这么嚣张,答道:“少夫人回娘家去了,老爷要请她进宫去向皇上求情。”
“什么?你竟然跟皇上认识?” 田本红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经常被自己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张美姣居然还跟皇上认识,顿时惊掉了下巴。
“这有什么稀奇的?我家主子从小就与皇上相识,还经常一起玩耍的。就连我也是跟皇上很熟的呢!” 美玉这会儿也开始威风起来了。
田本红想起了新婚之夜张美姣嘴里喊的“病已哥哥”来,恍然大悟。原来她与皇上从小就是一对的,怪不得她父母现在要她出面去求皇上。自己一家人的性命如今也系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了,哈哈,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他竟然完全忘记了这两年多来,他是如何在每一个晚上想方设法折磨张美姣的事来了。
于是,他先厚着脸皮给自己打了几巴掌,然后说道:“娘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麻烦你进宫跟皇上说一说,饶了我爹爹这一回吧!”
田广明及众妻妾听说张美姣与皇上从小就相识,交情还不浅,这会儿也纷纷上前来求情。
张美姣从内心里升起了一股冷笑,她早已看惯了这些丑恶的嘴脸,当初田本红揍自己的时候,你们可曾站出来说过半句?如今都一个个跑来求自己的了。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杀吧,杀吧,只有把这一切污秽的东西清洗得干干净净的,才能换来一个崭新的世界。
她笑了,笑得很灿烂。“你们不要再说了,皇上那儿,我去就是了。我累了,想先休息一会儿。美玉,我们进房去。”
众人见张美姣应了,好不开心。“爹爹,只要我夫人往宫里跑这一趟,您的事应该就没有什么大问题的了。我夫人那可是从小就跟皇上玩到大的,他们的感情可深着呢!皇上又是一个念旧的人,你看连死去的张贺都封侯了的,还派了二百人守墓。跟他玩过几回的戴长乐也被他弄进宫里来成了秩千石的太仆丞。我夫人出面,还有什么事情会摆不平的呢?”田本红厚颜无耻地说道。
“红儿啊,你过去对你的媳妇,有些事做得太过了的。不是做爹爹的说你,这一回啊,要是咱们平安过关了,你一定要好好地跟美姣道个歉。”田广明想起了过去儿子干的好事,心里有些不太放心。
“爹爹教训的是,孩儿一定改。一定改。”
张美姣与美玉回到屋子里,张美姣就把门栓了,然后让美玉磨墨。她自己则打开竹简,准备写奏章。美玉很是好奇,问道:“少夫人,您不是要亲自进宫去跟皇上说的吗?干嘛还要写什么啊?”
张美姣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有些事情,当着面是不好意思说的,用文字表述就没有那么尴尬的了。”
美玉摇了摇头,道:“奴婢不懂。你们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我们没读书的人,有什么就讲什么,写也写不出来。”
张美姣笑了,“你与皇上也有两年多没有见面的了吧?见到了还认识吗?”
美玉也跟着笑了,“当然认识啊。就是化成灰,我呸!瞧我这张嘴,就是不会说话。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认错人的。”
“那就好。到时候,你就帮我带一个东西给他。”张美姣吩咐道。
“少夫人,你不是要亲自去见皇上吗?干嘛要我去送东西呢?”美玉有些不解了。
“皇上也许还是当年的那个病已哥哥,但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我了。我已经是他人之妇了,你觉得我去见皇上,合适吗?别人岂不是会说皇上的闲话?你就不一样的了。哦,我这已经写好了。你再稍等一会儿。”张美姣把写好的竹简吹了吹,让墨汁干了。然后才将它卷了起来,又找来一把剪刀,将自己的头发剪下一缕。
“少夫人,你这是要干吗?干嘛要剪头发啊?” 美玉更加不解了。
“这个皇上看了,自然就会明白的。” 张美姣将头发与竹简放在了一起,然后又找来一块绸缎包好了,交给美玉,叮嘱道:“你记住了哦,一定要亲手交给皇上。再有两刻钟,就要吃饭了,你待会吃完饭就去吧。”
美玉点了点头,郑重地接了过来。
“你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让外面的人也不要来打扰我。”张美姣吩咐道。
美玉应了,出去了。
张美姣在美玉出去后又把门给拴上了,然后走到屋子里拿出来一条白绫,站到椅子上往梁上一扔,打了个死结。用无限留恋的目光看了这个世界上最后一眼,别了,我的娘亲,别了,我的爹爹,你们给了我这一副躯体,如今我还给你们了,咱们就谁也不欠谁的了!别了,我的病已哥哥,今生不能与你在一起,那我们就只有来世再会了!希望你能看在我们过去的情面上,饶了我爹爹这一回吧!也希望你能实现你自己的理想,当然,也要把这世界上诸如田氏父子这样的畜生都杀光,还大地一个干净、一片纯洁!
然后她眼睛一闭,将白绫套上了自己的脖子,脚下用力一蹬,椅子就倒了,人悬在了半空中。
“少夫人,吃饭了。” 美玉在房门外喊道,可是屋子里并没有跟往常一样有人答应,莫非主子太困了,睡着了?美玉又提高了声音,叫了两声:“少夫人,饭菜都好了,老爷叫你去吃饭!”她等了一会儿,屋子里还是没有动静。
美玉感觉有些不对,推了推门,房门是紧闭着的,她感觉到有些不妙,联想到之前主子将头发剪下来托自己交给皇上那些异常的举动,她的心里有些发虚了,一路小跑着绕到了主子房间的窗台边,伸手将窗户纸捅出来一个洞,妈呀!自己的主子正悬在梁上!
她唬得尖叫了起来!“不好啦!少夫人上吊了!”
她的尖叫声惊动了田府所有的人,惊慌失措的男人们马上反应过来,撞开了房门,将张美姣从梁上放了下来。可是,为时已晚,张美姣已经含着笑永远的离开了这个她憎恨的人世。她要用她的死,支持她的病已哥哥的新政;她要用她的死粉碎田氏父子仅有的一丝希望。她要用她的死向世人证明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只因时候未到。
“完了,彻底的完了!”看着眼前的张美姣一丝气也没有了,田广明长叹了一口气,最后的一线希望也泥沉大海了!本来就已经是犯下了欺君之罪,要全家抄斩的,这会儿又逼死了皇上青梅竹马的好友,断无一线生机的可能了!他对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田本红道:“孩子啊,还看什么呢?这就是命,快准备上路吧。”说罢,拔出身上佩带的剑来,往脖子上一抹,就倒在了房间里,鲜血溅得四处都是。
田本红何曾见过这样血腥的一幕?顿时吓得呆坐在地,妻妾与女佣人四散而逃。
美玉想起了主子的托付,赶紧找出来张美姣临终时交给她的东西,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皇宫奔去。
椒房殿,刘病已正与许平君、皇子刘奭享受天伦之乐。“父皇,您给孩儿讲个故事呗!”小刘奭摇着刘病已的胳膊道。
“奭儿,你父皇累了一天的了,你就让他歇息一会儿吧。等会我给你讲。”许平君说道。
“不嘛,父皇讲的比你讲的好听多了。你只会讲女娲造人、精卫填海、嫦娥奔月的故事,我都听厌了的。” 小刘奭不乐意了。
“好,朕今天就给你讲一个吧。从前啊,有一个贼,被捉住了,披枷带锁在游街示众。有一个亲戚看到了,就很好奇,上去关心地问道:‘你犯了什么罪啊,怎么弄到了如此地步了?’那犯人就不好意思起来,叹了一口气说:‘哎哟,别提了。这人一倒霉,喝口凉水都掺牙。我不过就是在街上走着捡了一段草绳,以为没有用,就拿到家里去了。谁知道结果闯下了大祸啊!’有一个过路的人听了,也过来打抱不平,‘看来你真够倒霉的。你不过是误捡了草绳而已,何至于犯这么大的罪呢?’说完就要帮贼去伸冤,贼却不让。”刘病已讲到这儿故意停住不讲了。
这一下,把许平君的胃口都给吊起来了,“陛下,那是怎么回事啊?为啥不让呢?”
小刘奭这会儿也搂着刘病已的脖子说道:“父皇,你继续讲嘛!”
刘病已一听,效果达到了,这才接着讲道:“那贼答道:‘绳子上还拴着一样东西啊!’他亲戚便问是什么东西,那贼答道:‘一条小小的耕牛而已。’”
这话刚一出,差一点就让许平君刚吃的饭都乐得喷了出来!小刘奭早滚到许平君怀里,站立旁边服侍的宫女们无一个不弯腰屈背,也有躲出去蹲着笑去的,也有忍着笑上来替皇上端茶水的。
这时,黄门弘恭进来禀报道:“陛下,有一个自称叫美玉的丫环说要见您。她还替人带来了两样东西给您。”
“美玉?就是姣妹身边服侍的那个丫环吗?”刘病已想起来自己认识的叫美玉的也就是张美姣身边的那个丫环,她来找自己有什么事呢?就算是张美姣想替田家的人说情,也应该是她自己亲自来的啊。
“奴才不知。不过,她说了陛下看完此物就知道了。”说完便把手中的东西送了上来。
刘病已打开绸缎包裹着的东西一看,里面是一缕青丝还有几片竹简。拿起竹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急切地道:“快请她进来!”
美玉一进来就跪下了,刘病已还没等她磕头就急切地问道:“美玉,你家大小姐怎么啦?”
美玉抬起头来,脸上有明显哭过的痕迹,那泪水都还没有干呢!“回陛下的话,我家大小姐她,她悬梁自尽了!”
“这西域人,长相都差不多,我哪分得清这么多啊!现在再后悔,也是来不及了。亲家,这事您一定得帮我这个忙才行。万一真的弄个欺君之罪下来,那可是要抄家灭族的啊,看在你女儿的份上,您一定得帮这个忙,拉亲家我一把才行。”田广明把前面的事都瞒掉,只拿最后一件事说事,一来他认为前面两件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有后面的一件事,才是他致命的错误。
“好吧。我这就进宫去见皇上。至于皇上准不准我就不知道了。”张安世不得不答应了田广明,毕竟这是自己的亲家,万一真的弄出事儿,自己的女儿也跑不掉的。
“如此,那就先谢过亲家了。皇上现在应该就在廷尉府中。只要亲家肯出面,我想皇上应该这个面子会给的,毕竟,皇上从小就是亲家的哥哥一手带大的嘛。”
“好,那我就不陪你了,待会就进宫见皇上去,你就在家等候我的消息吧。”
刘病已刚准备要找魏相、霍光等人商量田广明之事,忽然黄门又跑了进来禀报道:“禀报陛下,车骑将军张将军有事要求见陛下。”
这个张安世,他这个时候到宫里来要见我,难道发生了什么急事?他可是掌管整个京城警卫的人啊,若是有事,一定是大事,马虎不得的。于是便道:“快请他进来吧。”
“皇上有旨,宣车骑将军张安世觐见。” 弘恭又朝着门外大声嚷嚷道。
张安世整了整衣冠,然后进去之后就给刘病已行了一大礼。“臣张安世叩见陛下。”
“张爱卿,你起来吧。这么着急的来见朕,有什么紧急的事吗?”刘病已虽然不太喜欢张安世,但他毕竟是三朝的老臣,又手握京城的卫队,也算得上是绝对的实力派人物。尽管今天的心情不太好,但他还是对他客客气气的。
张安世听了刘病已这么一说,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看皇帝身边除了几个侍卫与黄门外,也没有什么外人,就大着胆子说道:“陛下,臣其实也没有什么紧急的事,老臣是来替御史大夫田广明来求情的……”
刘病已一听到御史大夫田广明这几个字,顿时就变了脸色,打断了张安世的话道:“大胆!你知道他犯下的是什么罪吗?你就不怕我连你一起办了?”
张安世没想到刚才刘病已还好好的,这会儿就忽然变了脸色,还要将自己一同办了,吓得连忙跪下道:“陛下,田大夫他是分不清西域人的长相,这才误杀的楼兰商人,并不是存心要向皇上谎报战功,他这次虽犯下了欺君之罪,但是请皇上看在他多年替朝廷效力的份上,就饶他一命吧!”
刘病已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弘恭这时放了一个响屁,发出一声长长的“卟”声,令刘病已不禁想起当年自己因放屁受辱之事,训斥道:“你看你讲的这些,连屁都说不可信!”
弘恭本来很是尴尬,但一听刘病已对张安世的训斥,还扯上了自己方才放的屁,差点就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仅仅是误杀、谎报战功吗?鸡秩山下,他遇见匈奴军队,不战而逃,此罪其一也!受降城内,与阵亡的李都尉遗孀通奸,耽误军情,此其罪二也!滥杀无辜,谎报战功,此罪其三也!这三条,无论哪一条,都够他死好多回的了!你倒是说的轻巧!哦,对了,朕还差一点忘记了,你们俩是亲家,当初在朝堂之上,也是你举荐的田广明,你来得正好,也省得朕去通知你了,你就在家等候发落吧!”刘病已越说就越有气,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也不管跪在地下的张安世了,直接对弘恭道:“摆驾回宫!”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了,留下张安世在那儿发呆。
张安世这才明白上了田广明的当,这个老东西,害人不浅,连对自己都不说实话,还让自己替他到皇上面前求情,这真的是一个畜生都不如的东西,胆子也特大了点吧。居然敢与与阵亡的李都尉遗孀通奸,还因此而耽误军情。嘴里说得天花乱坠的,真正碰到了匈奴人却抱头鼠窜,还敢滥杀无辜谎报战功,真的是活腻了!自己活腻了还不打紧,还要把别人都拉下水,自己当初就怎么瞎了眼了,竟然与这种人结为亲家。
当初,要是依了哥哥的把美姣嫁给刘病已那小子就好了,现在我也是国丈的了。哪里还会被这小子坑啊?可是,现在再后悔也没有用了,当初不肯让人家攀,现在是高攀不起的了,还是赶紧想办法保住自己的这一条老命吧。
等他想通了抬起头来的时候,刘病已已经远去了。该怎么办呢?他想到了霍光。对,目前的这一形势下,能够救自己的就只有霍光了。
刘病已不是说朝中大小事务都得由霍光作主吗?只要霍光不点头,自己这事刘病已就说了不算。对,赶紧找他去!他从地上爬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了廷尉府外。
车夫见到张安世过来,便问道:“老爷,事情都办好了?我看到刚才皇上都走了。”
“你赶你的车好了,操这么多的心干吗?快去大司马府!”张安世训斥了车夫一顿。
车夫很是惊讶,一向平易近人的老爷今天是怎么啦?忽然对自己发起脾气来了,肯定是事情搞砸了。于是,不敢再自讨没趣。便默默地挥起鞭子,驱车直往大司马府。
“老爷,车骑将军张将军在门外求见。”霍光正在后花园里漫步,家丁匆匆忙忙地上前禀报道。
“哦,车骑将军来了啊,快请他到客厅。我马上就来。”霍光吩咐道,心里却在嘀咕开了。这个张安世,虽然在好多事情上跟自己一直都是挺默契的,合作得也算愉快,可是他一般不怎么找上自己的门来的。同朝为官也是几十年了,除了正常的生日喜庆,还真没见到过他主动找上自己府门的呢!今天他破天荒的跑过来,难不成发生了什么大事?可是,要是有什么大事怎么就没有听到下面的人给自己消息呢?要不就是此事与自己并无太大的干系而是与张安世有关。
当他不紧不慢地赶到客厅的时候,发现张安世正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正团团乱转,脸上一脸的憔悴更是验证了他之前的推测。张安世一看到霍光进来,就象是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的,开口第一句就是:“大司马,救我!”
霍光微微一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连一向谨慎小心的张安世都弄得如此的狼狈不堪?他安慰道:“车骑将军,别急,有事慢慢说。你先坐下来吧,有我在,这天还是塌不下来的。”
张安世听了霍光的这一颗定心丸,这才拣了霍光下首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然后吞吞吐吐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大司马,今日朝廷出大事了。田广明这家伙犯下了欺君之罪,却不如实告诉我,反而让我在皇上面前替他去求情。我念在他是我亲家的面子上,跑到了廷尉府去跟皇上说情,皇上震怒,让我回家等候发落。还请大司马念在你我同僚多年的份上,跟皇上说一声……”他这一生中就只向别人求过三次情,第一次,是为了他哥哥张贺的事向孝武帝求情;第二次,就是为了田广明的事向刘病已求情;这是他的第三次。所以,有些话他都到了嘴边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哦?你是说御史大夫田广明犯了欺君之罪?”霍光听到田广明犯事了,也是吃了一惊,“他不是刚从前线回来的吗?怎么就出事了呢?”
“就是他这次西征出的事。他的胆子也实在是太大了,一进受降城内,就与阵亡的李都尉遗孀通奸,迟迟不肯发兵追击匈奴,耽误了军情;当追击到鸡秩山时,他遇见从匈奴回来的汉使,得知前面有埋伏,就不战而逃。逃了还不打紧,只因害怕回朝之后无法交差,就将楼兰的二十九个商人全部杀害,谎报战功,皇上由此震怒,已下旨让他主动到监狱里等候审理,还让我也在家等候处理。这事,还非得大司马出面才行了。”张安世一口气把自己所知道的有关田广明犯下的事全都倒了出来。
霍光听完之后,沉默了半晌这才说道,“田广明这事啊,确实闹得够大的了!”
张安世问道:“大司马,这可有什么补救之法?”
“什么补救之法?这三条,随便弄一条都够他喝半壶的了!”
张安世一听就急了,“大司马,请您一定要想想办法。这田广明是我保荐的,他犯事,我也跑不了干系啊!他临阵退缩这一条罪最重,但他那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匈奴人的主力在前面埋伏,是个正常的人都会那么做的啊。而且他们约定等度辽将军一起会合才进攻。但度辽将军的人姗姗来迟,没能堵住匈奴人的退路,让匈奴的主力发现了我军的用意,连夜溜走了,这也不是他一人之过啊。其它的二条所犯之事也不是很严重,请大司马念他过去对朝廷也是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就饶他一命吧?”
霍光听了,一惊,没想到此事把自己的女婿也牵扯进去了,但他还是不露出声色地道:“车骑将军,你这一生都这么谨慎小心,怎么这会儿就如此犯糊涂了呢?田广明之命,不是我不愿意保他,只是他弄得不是时候,怕是保不住的啦!大行令王恢的事,你都忘记了吗?建元元年匈奴请和亲,他与韩安国廷争,反对和亲,并设下反间计,诱匈奴入塞。单于相信了他,决定攻打武州塞。孝武帝也同意了王恢的请求,调集了三十万人埋伏在马邑周围的山谷中。不料,单于带兵十万去抢劫马邑,途中得知了汉军的计划,连忙撤退。得知匈奴逃跑了,韩安国连忙派人去追杀,却空手而回。另一边王恢觉得此时再攻打匈奴,必被匈奴主力围剿,还不如安全的带人回来,选择了撤退。回朝后,孝武帝恨王恢不攻击辎重,擅自撤兵,要将王恢送给廷尉治罪。王恢自知辩解无力,便请皇帝的舅舅田蚡帮忙。田蚡不敢求情,便告诉了姐姐,也就是孝武帝的母亲王太后。王太后认为王恢是攻击匈奴的倡议者,事情没成功便要杀他,这是为匈奴除害,劝孝武帝放他一马。不过,孝武帝认为王恢凭一个计谋就调动天下几十万人马,单于抓不到,他打一下匈奴辎重,至少能给几十万将士一个交代。首倡计谋的人却如此窝囊的避战,不杀他如何给天下一个交代?于是,王恢自杀而死。 今天,田广明遇到的情况也跟当年的王恢何其相似啊!在朝堂之上,他是力主要发兵匈奴的。当今皇上新登基,还冒着争议给孝武帝立了庙乐,急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的英明、所执行的与匈奴作战的路线是正确。此战我大汉十六万人马西征,所取得这些战果是微不足道的,与当初制订的目标相去太远,浪费的钱粮不计其数,可以说是与失败无异。”
霍光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这些天,你也是知道的。皇上上朝时,都没有一份好心情。以皇上的性格,他怎可背负失败的名声?杀田广明是要给老百姓一个交待,告诉世人,打匈奴没错,是你田广明错了,哪有不战而回的?这是主要原因,为失败找个说法。次要原因,皇上需要杀鸡儆猴。对匈奴之战是恶战,只能勇敢向前。胆小者,只有死。何况,这田广明平时做事太过张扬,这只蠢猪,连将士的遗孀也敢上,普通的商旅也敢杀掉,足以说明他平时目中无人的了。此事就算是老夫出面,怕也是帮不了张将军你的了!至于张将军您本人,我想皇上也只是一时在气头上,说不定时间一过,他就忘记了的。就算是有处罚,老夫也担保你无性命之忧。你还是照皇上说的,不要管这事了,安心在家等候皇上的处罚吧!”
张安世听了霍光的这一番分析,猛然醒悟。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象这种事情,自己早就应该看清的啊!不过,他还是不甘心,田广明有罪,但范广明也有贻误战机之罪啊。这范广明是霍光的女婿,他能眼看着他不管吗?“大司马,我知道这田广明有罪,但这一次,据我所知,范广明也有贻误战机之罪啊。这事要是都追究起来,怕是不好看吧,还请大司马在皇上面前替田广明开脱一下,可好?”
霍光顿时脸色一变,“我说车骑将军啊,这事我还要怎么说你才明白的呢?不是老夫不愿意帮,而是这事老夫帮不了。范广明贻误战机之罪啊,皇上也自有处罚。”
张安世见霍光变了脸,也不好说什么的了。如今,既然田广明是保不住了,那是他自找的,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自己能全身而退就是万福了!于是,说了一句“多谢大司马!”之后,便起身告辞。
他满怀心事地回到自己的家里,夫人已在家等候多时的了。一见张安世进来,便急切地上前来帮他脱了外面的衣服,一边往墙上挂,一边问道:“你见着皇上了吗?皇上是怎么说的?”
张安世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别提了。这田广明闯的祸太大了!他不仅仅是将楼兰的二十九个商人全部杀害谎报战功这一条罪状。此外,他还有与受降城阵亡的李都尉遗孀通奸,迟迟不肯发兵追击匈奴,耽误了军情及畏敌逃跑等数罪在身,皇上由此龙颜震怒,已下旨让他主动到监狱里等候审理,还让我也在家等候处理。”张安世用一种十分沉重的心情跟自己的夫人说道。
“这么说来,不仅亲家保不住,就连夫君自己也赔进去了?”张夫人闻言一惊,手中的衣服还没挂稳就掉了下来。
“是福就不是祸,是祸就躲不过!”张安世走了过来,自己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衣服,掸了掸灰尘,重新又挂到了墙上,然后安慰自己的夫人道。
“老爷,你就在家这样等着?快去找大司马让他想想办法帮忙啊!过去,你在关键的时候,帮过他好多次了,这一回,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张夫人提议道。
“你能想到的,我都去做过了。大司马说过了,田广明这一回是必死无疑了,至于我嘛,应该是罪不至死,他让我在家里安心等候皇上的处罚。我入朝为官几十年来一向谨慎小心,就是生怕做错了什么,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晚节不保被我这亲家坑了!如今只能是听天由命了!”张安世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气,开始忏悔起来。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那我们的姣儿不会有事吧?你不能只顾自己的性命而不管我的姣儿了啊!”张夫人一听,就急了,开始哭哭啼啼起来。
“我自己都管不了我自己了,哪里还帮得上别人啊!”虽然霍光给他吃了一棵定心丸,但这药到底有没有效果他张安世也心中没有底啊!那田延年给他霍光一路打打杀杀,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的啊,到了最后关头,他霍光居然一声不吭,就这样让田延年自寻死路了。自己与霍光的关系,还远远比不上田延年与霍光的关系来得亲近的呢!一想到这一层关系,他又不禁毛骨悚然。
“我家姣儿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况且,她从小就与皇上一块玩大的,皇上不会这点情面都不给吧?都怪你,要不是你当初执意阻拦,我家的姣儿都成今天的皇后了,又哪来这么多的破事情啊!当时你不想让人高攀,这会儿你高攀不起了吧!这都是报应啊!”女人疯起来没完没了的,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一边哭着一边指着张安世数落开了。
这才没有过去多久的事情,他张安世能不清楚吗?毕竟当时是自己看走眼了,才落下今日之祸来,张安世也就只能听凭自己夫人数落了。不过,夫人的话语倒是提醒了他,这刘病已以前是对姣儿有意的,若不是自己棒打鸳鸯,这皇后还真的是自己家的。这婚姻不成,这情谊还在的,若是姣儿肯出面跟刘病已求个情,说不定自己这事就能平安落地的了,田广明之事也说不定还能留下一条性命。想到这儿,他顿时有了主意,对,就让女儿去跟皇上求情。“光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哭就能解决问题了?女儿的事,还得她自己亲自去办。管家----”张安世拖长了声音喊道。
张夫人被张安世这一吼,震住了,停止了哭泣。管家听到呼叫跑了进来,“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张安世道:“你快去田府,把大小姐接回来。就说我有急事要找她。”
“是,老爷。”管家领命下去了。张安世这才对自己的夫人道:“等下女儿回来了,你要多劝一下她。让她跟皇上去求求情。皇上呢,是一个很念旧的人。说不定皇上心一软,我们两家人都会没事的了。”
张夫人这会儿才知道了张安世的用意,他是要用张美姣打感情牌了,于是点了点头。只要能过眼前的这一关,管他出什么牌都行。
张美姣脸无表情地回到了张府,美玉在后面紧跟着。张府的下人见到了张美姣,都一个个低头打招呼,“大小姐,回来了啊?”张美姣心事重重,点了点头,也不答话。
这时,管家过来道:“大小姐到了啊,老爷与夫人正在里面房间等你呢!美玉,你就不要跟进去了。”
美玉闻言,就停住了脚步。张美姣进了父母的房间,见爹爹正坐在上首,母亲坐在下首,连忙上前请安。
“姣儿,快,来娘这边坐。”张夫人心疼女儿,将张美姣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张安世见女儿一脸的憔悴,还当是女儿为他公公田广明这事在犯愁呢,便用一种略带自责的口气说道:“姣儿啊,你家翁托付我向皇上求情之事,我办砸了。皇上震怒,连带着把我也训斥了一顿,让我在家等候发落。”
“这女儿已经知道的了,他们父子作恶多端,自有报应。爹爹又何必替他们求情惹祸上身?”张美姣的语气里充满了对他们的怨恨。
张夫人一边用手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一边慈祥地说道:“女儿啊,娘跟你爹爹都对不起你。把你嫁给田家,你受委屈了。娘都知道,你的心里苦,可咱们做女人的,这就是命啊!如今,你爹爹有难,你那家翁也有难,你能不能去跟皇上说一说,求他网开一面……”
张美姣一听母亲的意思,顿时就明白了今天父母叫自己回来的原因。一想起那些尘封的往事,她的泪水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当年,正是他们,一手毁掉了自己的幸福!他们要门当户对,要攀高枝,活生生地拆散自己与刘病已的感情,自己当时在地上苦苦哀求都不管用,现在好了,知道后悔了,要来求自己了。可是,这一切都还回得过去吗?
她含着眼泪摇了摇头,叫了声:“娘,这正如您刚才所说的,这就是命。不管你们认不认,反正俺认了。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他们父子俩这种人渣,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世上,皇上这是在为民除害啊!干得好,只是可惜这一天还来得太晚了一些。”
张夫人一听,连忙制止她道:“他们是你家翁与丈夫,你怎么能这样说话的呢?而且这事还把你爹爹也牵扯进去了的,搞不好就要抄家问斩的啊!”
张美姣一听,也不顾自己的爹爹在场,就掀开了身上的衣服,露出被田本红折磨、殴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说道:“娘,您知道女儿在田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你看看啊,睁大眼睛看看啊!父亲是畜生,儿子也是畜生!该怎么抄家就怎么抄家吧!反正我是不会替他们在皇上面前求半句好话的!”
张夫人震憾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在田府受了这么多的苦,抚摸着女儿手上的伤处,心中一酸,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流。“都是娘不好啊,娘对不住你啊!娘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你爹爹把你嫁过去的。可是,姣儿啊,田氏父子可以不保,但你不能不救你的爹爹啊?你的爹爹要是没有了,你叫娘怎么活啊?你就听娘一句话,进宫里一趟,向皇上替你爹爹求个情吧?”
张安世十分的惭愧,此时已根本无法面对自己的女儿。都是功名害人啊,当初自己一直没有答应田家的这一门亲事,就是听人说田府的公子品行不怎么好,要不是哥哥忽然替刘病已提亲让他发觉了女儿喜欢上了刘病已的可怕事实,他也不至于那么匆忙地就答应田府的亲事的。谁知道这田家根本就不把自己的女儿当人看呢?这姣儿也真是的,一直不吭声的,想必也是对自己恨之入骨了吧。如今却要依靠女儿去向皇上求情,你叫他情何以堪?
张美姣没有答应,对于自己的这位父亲,她是愤恨的。在家里,他太霸道了!女儿是什么?不过就是他用来显摆自己、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工具罢了!如今,遇到困难了,又想拿来替自己救命,她该答应母亲的请求吗?她的心里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从自己的内心深处来讲,她是不愿意救的。
想想当年,他对自己是多么的绝情啊!还屡次瞧不起病已哥哥的。家里的钱多得用不完,却一铢也不愿意借给伯父作聘礼,还把伯父都气得当场吐血。可是,不救吧,娘又是无辜的,也是可怜的。她生下了自己兄妹二人,哥哥张彭祖从小就被送去过继给伯父了,到老了要个送终尽孝的人都没有。母亲的抽泣在撕扯着她的灵魂深处。
张夫人见女儿不说话,知道她还在记恨着自己与张安世过去所做的一切,便忽然在自己的女儿面前跪下了,“姣儿,算是娘求你了,好吗?娘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事,看在你爹爹生你、养你的份上,你就答应娘这一次,去跟皇上求个情,饶你爹爹这一回吧!”
张美姣见母亲居然向自己下跪,大吃一惊,赶紧扶起母亲,心肠一软,就将此事应了下来,“娘,您快起来吧,女儿答应您就是了。”
得到了女儿的承诺,张夫人这才从地上起来,母女二人复又抱头痛哭。张安世这会儿也在一旁跟着落泪。
张美姣告别了父母,回到了田府。田本红一看到张美姣就问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又跑到哪儿疯去了?”
美玉瞧不惯田本红到这个时候了还敢在自己主子面前这么嚣张,答道:“少夫人回娘家去了,老爷要请她进宫去向皇上求情。”
“什么?你竟然跟皇上认识?” 田本红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经常被自己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张美姣居然还跟皇上认识,顿时惊掉了下巴。
“这有什么稀奇的?我家主子从小就与皇上相识,还经常一起玩耍的。就连我也是跟皇上很熟的呢!” 美玉这会儿也开始威风起来了。
田本红想起了新婚之夜张美姣嘴里喊的“病已哥哥”来,恍然大悟。原来她与皇上从小就是一对的,怪不得她父母现在要她出面去求皇上。自己一家人的性命如今也系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了,哈哈,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他竟然完全忘记了这两年多来,他是如何在每一个晚上想方设法折磨张美姣的事来了。
于是,他先厚着脸皮给自己打了几巴掌,然后说道:“娘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麻烦你进宫跟皇上说一说,饶了我爹爹这一回吧!”
田广明及众妻妾听说张美姣与皇上从小就相识,交情还不浅,这会儿也纷纷上前来求情。
张美姣从内心里升起了一股冷笑,她早已看惯了这些丑恶的嘴脸,当初田本红揍自己的时候,你们可曾站出来说过半句?如今都一个个跑来求自己的了。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杀吧,杀吧,只有把这一切污秽的东西清洗得干干净净的,才能换来一个崭新的世界。
她笑了,笑得很灿烂。“你们不要再说了,皇上那儿,我去就是了。我累了,想先休息一会儿。美玉,我们进房去。”
众人见张美姣应了,好不开心。“爹爹,只要我夫人往宫里跑这一趟,您的事应该就没有什么大问题的了。我夫人那可是从小就跟皇上玩到大的,他们的感情可深着呢!皇上又是一个念旧的人,你看连死去的张贺都封侯了的,还派了二百人守墓。跟他玩过几回的戴长乐也被他弄进宫里来成了秩千石的太仆丞。我夫人出面,还有什么事情会摆不平的呢?”田本红厚颜无耻地说道。
“红儿啊,你过去对你的媳妇,有些事做得太过了的。不是做爹爹的说你,这一回啊,要是咱们平安过关了,你一定要好好地跟美姣道个歉。”田广明想起了过去儿子干的好事,心里有些不太放心。
“爹爹教训的是,孩儿一定改。一定改。”
张美姣与美玉回到屋子里,张美姣就把门栓了,然后让美玉磨墨。她自己则打开竹简,准备写奏章。美玉很是好奇,问道:“少夫人,您不是要亲自进宫去跟皇上说的吗?干嘛还要写什么啊?”
张美姣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有些事情,当着面是不好意思说的,用文字表述就没有那么尴尬的了。”
美玉摇了摇头,道:“奴婢不懂。你们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我们没读书的人,有什么就讲什么,写也写不出来。”
张美姣笑了,“你与皇上也有两年多没有见面的了吧?见到了还认识吗?”
美玉也跟着笑了,“当然认识啊。就是化成灰,我呸!瞧我这张嘴,就是不会说话。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认错人的。”
“那就好。到时候,你就帮我带一个东西给他。”张美姣吩咐道。
“少夫人,你不是要亲自去见皇上吗?干嘛要我去送东西呢?”美玉有些不解了。
“皇上也许还是当年的那个病已哥哥,但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我了。我已经是他人之妇了,你觉得我去见皇上,合适吗?别人岂不是会说皇上的闲话?你就不一样的了。哦,我这已经写好了。你再稍等一会儿。”张美姣把写好的竹简吹了吹,让墨汁干了。然后才将它卷了起来,又找来一把剪刀,将自己的头发剪下一缕。
“少夫人,你这是要干吗?干嘛要剪头发啊?” 美玉更加不解了。
“这个皇上看了,自然就会明白的。” 张美姣将头发与竹简放在了一起,然后又找来一块绸缎包好了,交给美玉,叮嘱道:“你记住了哦,一定要亲手交给皇上。再有两刻钟,就要吃饭了,你待会吃完饭就去吧。”
美玉点了点头,郑重地接了过来。
“你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让外面的人也不要来打扰我。”张美姣吩咐道。
美玉应了,出去了。
张美姣在美玉出去后又把门给拴上了,然后走到屋子里拿出来一条白绫,站到椅子上往梁上一扔,打了个死结。用无限留恋的目光看了这个世界上最后一眼,别了,我的娘亲,别了,我的爹爹,你们给了我这一副躯体,如今我还给你们了,咱们就谁也不欠谁的了!别了,我的病已哥哥,今生不能与你在一起,那我们就只有来世再会了!希望你能看在我们过去的情面上,饶了我爹爹这一回吧!也希望你能实现你自己的理想,当然,也要把这世界上诸如田氏父子这样的畜生都杀光,还大地一个干净、一片纯洁!
然后她眼睛一闭,将白绫套上了自己的脖子,脚下用力一蹬,椅子就倒了,人悬在了半空中。
“少夫人,吃饭了。” 美玉在房门外喊道,可是屋子里并没有跟往常一样有人答应,莫非主子太困了,睡着了?美玉又提高了声音,叫了两声:“少夫人,饭菜都好了,老爷叫你去吃饭!”她等了一会儿,屋子里还是没有动静。
美玉感觉有些不对,推了推门,房门是紧闭着的,她感觉到有些不妙,联想到之前主子将头发剪下来托自己交给皇上那些异常的举动,她的心里有些发虚了,一路小跑着绕到了主子房间的窗台边,伸手将窗户纸捅出来一个洞,妈呀!自己的主子正悬在梁上!
她唬得尖叫了起来!“不好啦!少夫人上吊了!”
她的尖叫声惊动了田府所有的人,惊慌失措的男人们马上反应过来,撞开了房门,将张美姣从梁上放了下来。可是,为时已晚,张美姣已经含着笑永远的离开了这个她憎恨的人世。她要用她的死,支持她的病已哥哥的新政;她要用她的死粉碎田氏父子仅有的一丝希望。她要用她的死向世人证明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只因时候未到。
“完了,彻底的完了!”看着眼前的张美姣一丝气也没有了,田广明长叹了一口气,最后的一线希望也泥沉大海了!本来就已经是犯下了欺君之罪,要全家抄斩的,这会儿又逼死了皇上青梅竹马的好友,断无一线生机的可能了!他对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田本红道:“孩子啊,还看什么呢?这就是命,快准备上路吧。”说罢,拔出身上佩带的剑来,往脖子上一抹,就倒在了房间里,鲜血溅得四处都是。
田本红何曾见过这样血腥的一幕?顿时吓得呆坐在地,妻妾与女佣人四散而逃。
美玉想起了主子的托付,赶紧找出来张美姣临终时交给她的东西,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皇宫奔去。
椒房殿,刘病已正与许平君、皇子刘奭享受天伦之乐。“父皇,您给孩儿讲个故事呗!”小刘奭摇着刘病已的胳膊道。
“奭儿,你父皇累了一天的了,你就让他歇息一会儿吧。等会我给你讲。”许平君说道。
“不嘛,父皇讲的比你讲的好听多了。你只会讲女娲造人、精卫填海、嫦娥奔月的故事,我都听厌了的。” 小刘奭不乐意了。
“好,朕今天就给你讲一个吧。从前啊,有一个贼,被捉住了,披枷带锁在游街示众。有一个亲戚看到了,就很好奇,上去关心地问道:‘你犯了什么罪啊,怎么弄到了如此地步了?’那犯人就不好意思起来,叹了一口气说:‘哎哟,别提了。这人一倒霉,喝口凉水都掺牙。我不过就是在街上走着捡了一段草绳,以为没有用,就拿到家里去了。谁知道结果闯下了大祸啊!’有一个过路的人听了,也过来打抱不平,‘看来你真够倒霉的。你不过是误捡了草绳而已,何至于犯这么大的罪呢?’说完就要帮贼去伸冤,贼却不让。”刘病已讲到这儿故意停住不讲了。
这一下,把许平君的胃口都给吊起来了,“陛下,那是怎么回事啊?为啥不让呢?”
小刘奭这会儿也搂着刘病已的脖子说道:“父皇,你继续讲嘛!”
刘病已一听,效果达到了,这才接着讲道:“那贼答道:‘绳子上还拴着一样东西啊!’他亲戚便问是什么东西,那贼答道:‘一条小小的耕牛而已。’”
这话刚一出,差一点就让许平君刚吃的饭都乐得喷了出来!小刘奭早滚到许平君怀里,站立旁边服侍的宫女们无一个不弯腰屈背,也有躲出去蹲着笑去的,也有忍着笑上来替皇上端茶水的。
这时,黄门弘恭进来禀报道:“陛下,有一个自称叫美玉的丫环说要见您。她还替人带来了两样东西给您。”
“美玉?就是姣妹身边服侍的那个丫环吗?”刘病已想起来自己认识的叫美玉的也就是张美姣身边的那个丫环,她来找自己有什么事呢?就算是张美姣想替田家的人说情,也应该是她自己亲自来的啊。
“奴才不知。不过,她说了陛下看完此物就知道了。”说完便把手中的东西送了上来。
刘病已打开绸缎包裹着的东西一看,里面是一缕青丝还有几片竹简。拿起竹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急切地道:“快请她进来!”
美玉一进来就跪下了,刘病已还没等她磕头就急切地问道:“美玉,你家大小姐怎么啦?”
美玉抬起头来,脸上有明显哭过的痕迹,那泪水都还没有干呢!“回陛下的话,我家大小姐她,她悬梁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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