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事梗概
- 分集提纲
- 作品正文
众军士骇然，皆呆怔不已，政轻易过关，往阳翟疾驰而去
政怒闯关隘，只因父仇如山，不敢懈怠。而政唯忧于其策，无顾忌其他。韩地各隘口，政颇知其实，皆不为忧。洛邑往阳翟去数百里，经三郡八邑，关卡数十计。政自知去途迢迢，遂于洛城修整坐骑，备足食料，再赴征程。
政人急马快，又着铁腕护甲，呼喝而至
致五关未能检，十卡不敢拦，夕下时，已达阳翟城外
政早知阳翟戒严，思翌日进城，遂暂安城外驿站，收藏甲护，寻换褛衣，卖马换车，欲载柴草进城，又借通文，百事兼备，待拂晓进城。
今日阳翟，绝非以往，城关守卫，严防密查，不敢懈怠。此更著韩外事多忧，内政戡乱。城关墙外，通缉文告数十，禁令法规无数，黎民哀苦，士子抱怨。菜农柴民须执文踵行，而无敢喧闹，危危然若大敌当前。
政驱车而来，甲士拦车查验，问何来，政依柴农所嘱，言进城卖柴，颐养家小，早来夕归，不敢留宿。军士疑之，问政何人，政再言其叔偶有疾患，代其促卖，不得已而为，遂让之。
进城后，政即低价弃卖车柴，四下打探，问刑场所在，人言东关，政遂急往寻东关法场
此政父川施刑之所，政站立场中，此城下旷地，萧条无行人，因施刑无数，土地浸染，竟成焦土
政难忍心痛，不禁泪涟，十步之地，已盈盈冤魂无数，何其悲哀
政转身而走，暗誓此行必果，绝不遗憾
政寻偏驿，欲暂为安置，寻思对策。遂于城南寻一客栈，此名为客栈，房不足十间，且幽僻巷里，实为隐身之所。
政不求安逸，安全为上，遂置十银，言欲久居，唯饮食供应不怠即可，店家欣然若诺。
翌日，政始巡于街市，熟识街巷，更多转往宫外，察视周围，臻测行事必经之途
仅三日，政熟记街巷纵横之交，卓知宫外护卫巡行之道，又掩居三日，斟思策谋，唯求一狙而就
因自传暴乱起始，官府夜不敢寝，食不得味，唯恐一日不慎，即遭戕杀，遂加派兵丁，日夜巡查
今城内戒备森严，往来皆盘查证物，询住籍
政询问此处可有查探，店家言不可定言，或三五日一查，或十数日一检。往来军士或五人一组，或十数一队，所查者或人，或物。此乱世凡是当自虞，时政朝夕有变，命数尽在天铎也。
政因之思虑，恐此处亦堪忧，即退宿，另寻他处安置。遂束囊而走，往城中绕行，意欲寻人家暂住，或可谓万全之计。
政无所资证，住馆驿亦甚为不妥，轻者被逐，重者缉拿
而偏寓更难寻，政几日寻觅，未得其所
遂风餐露宿，破笠褛衣于市
市人皆以为乞者，政不以为意，遂佯装行乞，抚琴于市
故事九
政此行有三策图，一稳，求稳于市，或促卖，或算卜，或行乞，使无人疑，视之如常。二引，引之所求，或武，或琴，或艺，使路人异之，官宦奇之。三近，求近身之机，或荐，或请，或传，使官员纳谏，以近韩傀。非惊世之技难求成，故政欲施展平生所学，达成意愿。
政寻一酒肆旁空地，拾大石为坐，搭柴木为案，琴置之上。此处正距宫门二百步，官员出入尽收眼底，且商铺林立，往来人众，颇为隐匿。
此时，已值近午，吆喝、讨价、寻歌、观艺者盛
政调拨琴弦，轻试琴音
即落指弹之，悠扬琴声划破喧闹，顿数目相顾
政此曲乃自悟之“云峰散”，于“云峰观”悟道时所创
闻之若置身山巅，俯瞰云涛，怡然仙境，令人神往
片刻积聚十数之众围观，听着皆闭目清神，感悟其境
一曲弹罢，众人皆呼精彩，更有数人掷币于琴囊上
观者皆以为政其貌异人，破笠遮颜，衣饰褴褛，状似乞者，却琴艺高超，故多好奇之
政琴性大起，既以“高山”、“流水”、“凤舞”、“蟠龙”相和，更换来呼声不绝
偶有官员经过亦驻足闻之，政感知，犹不为意，唯自弹之
此“高山”、“流水”、“凤舞”、“蟠龙”四曲皆源自启真道长所赠琴谱，政烂熟于心，而多有缮改。政弹之远比原曲更委婉悠扬，更气势宏烈。
有知闻“高山”“流水”者曾赞曰：“此人之‘高山’更巍峨，‘流水’更曲折，堪为佳作，以当今‘伯牙’喻之，唯有过之而无不及”此誉颇得赞同，故政之琴艺愈为众人仰慕
几曲弹罢，政谢酬稍歇，围者不去
政抱拳谢曰：“卑辗转行乞，今颇得惠顾，深感知音者众
愿多驻留，以飨众望，他日更抚新曲，愿助一听”
遂静坐不语，阖目养神，众人围之良久，依依而散
政思今日之愿已达成，欲图三策尚须时日，宜以静置之，故只端坐不语，静观宫门境况。此间宫门尚无官员往来，唯数兵持矛矗立，政危坐良久，集市渐稀，乃负琴而去。行至郊外，见有一破落古庙，杂草丛生，院门虚掩。政进观之，无人寄居，遂意暂居于此，稍加清理，即卧草而眠。
翌日，政复回街市，寻昨所坐之处，置琴于案，坐下
时，已有几人见之而来，伫立于前，祈再听其琴音。政感其诚，遂将自创琴曲逐一弹奏。未几时，又十数人围观之。政自创琴曲，非流传刻板，乃旷世佳作，其“枉治”、“杀疆”、“战戈”、“飞将”、“得胜”、“牺牲”、“哭天”、“松冈”等或示以国之战策，或示以兵之战死，或示以民之哀怨，或示以冤魂归天。听者皆深悟其意，唏嘘不已。
政之琴曲皆感悟所至，发自肺腑，感触指尖，非以巧夺人，仅其气势，足以撼天地，泣鬼神。每弹及极致，其指快如闪电，琴弦颤如蜂翼，琴音轰若雷鸣，聂政则如痴如狂，见者或凄婉幽怨，或悲愤不已，或心旷神怡，或壮志凌云。故闻者无不以其琴声更震撼凄婉，使人动情，而愿久立于前，陶醉其间。
几曲弹毕，政已泪涟，罢琴笃思，不再多言
众人感之，皆默立不语，深解琴音，故忍而无声
时有老妪分众而入，左手提壶，右手擎篮，近之曰：“闻汝琴音，如闻心声，感慨不已，若不弃请饱食，愿再闻之”
政谢之曰：“愧受眷顾，岂肯再受恩惠”，众人皆以为宜
众人见政几面，颇为其言行所感。政外貌有异，然举止优雅，言语恭敬，绝非恶俗之辈。眉眼间不见狎魅之意，却有英武之气。故凡多见聂政者皆以为善，愿善待之。更有幼童多因政友善，常围政嬉戏，政亦同乐之。
时有一女眷进言：“婆婆所言，感同身受，吾愿为兄敬酒”
遂进身提壶，倾以碗酒，端敬于前
政视此女约二八妙龄，柳边修发，丝巾裹束，着锦衣，蹬绣花布靴，苒然巾帼武侠
少了少女娇媚之气，却多了飒爽之姿
如此打扮，可知其家风开明而严谨，且此女言行洒脱，为多见识之人，政甚是喜爱
政抱拳探身谢过，一饮而尽，言：“谢姑娘，吾流落至此，却也衣食有依，劳各位箪食壶浆相馈，心有不安。他日，吾每日巳时、未时来此弹琴，请届时捧场”，乃谢粥食，欲走
女眷留之，曰：“吾虽女流，然颇知此琴曲之妙，可否请府上抚琴，助吾父一听”
政犹疑，女再言：“吾父深谙琴棋书画，素结豪情志士，此曲必动其心，愿请屈尊一往”
政颔首应之，遂负琴随之，往西城而去
及至府前，政举目见檐下赫然大字“李府”，政驻足
女唤之：“请随来”，政随之而入
此府内圆石铺路，牙石乳白如玉，院内左右园深林密，鲜花丛密，俨然置身桃源，远观有高檐瓦屋隐现于树间，此必为大户
政隐觉图志有机，可试之
女引政进厅堂，唤父亲前来。须臾，一叟出
此人虽无鹤髯白发，却也面色红润，凛然正气，使政不觉敬肃
老者见政来，请坐，女执衣请之，又牵父袖，言：“爹爹，吾与街市听得一琴曲，似有所闻，今请琴师前来，愿有所见地，以求真传”，父笑，言：“使女好奇之曲，必不寻常，愿闻之”
政应之，遂置琴于案
女谓之：“汝昨所抚之曲有高山流水之音，可愿再闻之”，政颔首，遂抚奏“高山”“流水”，老者捻须闭目听之
二节音未讫，老者即睁目视之
曲毕，老者问：“汝此曲从何而来”
政回：“偶得琴谱学之”
老者疑之：“吾闻此琴谱并未流传，世间皆伪作，唯此曲为真，着实道来，此曲何人所教”
政无奈，据实相告：“此曲为道长所赠，言应使流传于世”
老者言：“汝曾去过巫山”
政回：“正是，此谱为启真道长所赠”
老者感言：“吾曾去巫山求仙，闻启真道长抚奏此曲，吾回试弹之，不得要领，今再闻此曲，更觉其妙。而汝之曲已有所改动，却比之原曲更有意境，吾愿师求其艺，可愿教否”
政抱拳深揖：“流传此曲，乃吾师之愿，不敢言教，愿共研之”
此数日，政每街弹后，皆与老者切磋琴艺，老者喜之
此李府之主人乃韩都大户，家有良田千倾，且以丝帛、粮棉为商，家财万贯，与韩官宦多有交情。名曰李焕，其女李婧，琴棋书画，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且兼具富家千金之娇柔华贵，腻肤蜡指，却更性格开朗，好习武弄剑。每见豪侠志士，皆喜往从之，父颇无奈，无以管束，乃任之。
李婧见政抚琴于市，虽面貌异样，却似颇有功底，举手投足绝非凡夫俗子，足见其豪侠气势，甚奇之，愿深解之。且闻其“高山”“流水”琴曲，颇有感悟，能拂此曲者，有心，有志，有义，有礼。其音之委婉，如莺歌，如牧笛，非心怀柔情者可为之。其音之高亢激昂，如马嘶，如虎啸，非大志气者可赋之。其音之悲情壮烈，如杀仇，如赴死，非义勇者可舆之。其音之儒雅风骨，如听风，如观海，非博学者可释之。婧感怀于之，乃愿交之。
此日，李婧视政与父研罢琴谱，出至门外，遂留之。言：“吾有一物示之，可否一观”，政应之，随其往后院。此院竟是操场，方圆百步之地青草蔼伏，圈外十尺木架上，刀枪剑戟，十八般器械一应俱全。政奇之，婧言：“吾闻汝琴音似有刀剑之声，今汝抚琴，吾解之，汝视之如何，愿请赐教”。政言不敢，李婧固请其执坐石凳，兀自前往枪架，回目立伺，待政抚琴。政即欲以守孝习武时习奏之“刀风”试之，政起高音一霍，婧即仰身后翻，脚尖踢飞朴刀。政琴曲方出，婧闻琴起舞，不仅拳脚利落，翻身劈旋更是迅猛，政暗惊其艺。只见寒光闪闪，婧已被刀光圈住，犹如满身刀尖之人，上下翻飞，武功甚是了得。
政抚琴犹酣，婧舞刀入境，竟与政琴音附和无隙。一曲舞罢，政抚掌贺之，婧近前，问政：“吾之和，当否”，政言：“恰到好处，妙不可言”。婧言：“巧言附和，吾抚琴，汝和之，吾尚知其真”。政欲婉拒，婧已推政起，笃自落座，言：“速去，吾即弹之”，以手抚琴之状，政无奈走往枪架，闭目待之。
婧琴声启处，仅一声，已有千头万绪萦绕期间。继而似风似雨，似唤似啼，忽似有千军万马奔袭，刀光凛凛，剑戈争鸣。此一声骤起，政忽觉血冲牛斗，腾身跃起，踢飞九环刀。飞身落下之际已翻转三式，单脚落地时，环刀闪过，身旋几周，再腾空而起，如此来回，竟几未着地，李婧惊叹之。
曲毕，婧走之政前，言：“此刀重五十斤，非常人可用，今汝舞之如无物。足见兄武艺精湛，膂力非凡，令人叹服”。政笑言：“徒为男儿身，唯有蛮力尔”。婧深敬其艺，频邀其共武，政亦欣然，二人以武会友，甚是投缘。
如是多日，政与李焕研习琴艺，与李婧研习武艺。俱已深谙，然未论及朝事，政心有不甘。
一日，李婧唤政前去，李焕不在。政问之父，言父从官寻猎，多日方回，有韩傀等同往，政心急。上回行事未成，因兵士众多，难以下手。今再逢此机，虽可行，然心有余悸。此次孤身，无他人相助分散武将兵士，恐计不可成。杀韩傀者仅政一人，政若不得，虽死不足惜，然恐无人继之，永为遗憾，故不可贸然行事。
政几夜难眠，苦思计策，犹恐不得。唯一计尚可，伺韩傀夜归，于野外伏之，可成。如非夜归，归路不定，计不可行矣。
政无奈，以言试于李婧，曰：“汝父与朝臣深交，可有琴友”，婧言不知，应可有，其艺未知，恐无人及政。政笑其错估于韩，高人必出左右，婧言待问其父，政盼有期。
数日后，李焕回府，政拜见
李焕言：“我友多好琴者，赞我琴艺大增，盖赐兄之教也，吾愿伺机请友赴宴听琴，可愿为之”
政颔首应之，言：“草民之艺得示于朝臣，不胜荣幸哉”
李焕遂欲宴请臣友，切磋琴艺
政知此机遇难得，不吝上天垂青，此必施展其艺，全其策，图其志，伺良机，报世仇
翌日，政闻唤前来，府外已有车马七八，随从数十
进至府院，即见热闹非常。数十家丁左出右进，或拎酒坛，或拎食盒，或抬桌椅，或搬画屏，如节庆般
闻政至，婧迎之，言偏室请茶稍候，婧陪之
须臾，有歌舞之声，政莞尔，婧只管请其茶点
政问其堂客，婧言：“有司徒褚离、付帧、丰贯，司马颜椎、庚源、伍齐，执事大夫刘枫，司寇王途、布正等，均吾父挚友”
政曰：“吾曾闻严遂之事，未知其真”
婧言：“严遂曾官拜大司徒，亦与吾父交好，其为人性情刚直，曾直谏冒上。宰相与之有隙，朝内尽知，后严遂外逃，王上曾下诏通缉，现已不知所踪”
政略闻朝事，现韩傀之下，安容严遂之类人，此宴未必尽善
忽闻传琴师进堂，婧目送政出
政抱琴入堂，见堂上席坐近十人，皆锦衣玉带，气势非凡，政进门揖拜：“小民拜见上官”
众人皆视之，见聂政身着布衣，却也整洁，身高八尺，魁梧异常，异域面貌，却颇英俊，目光炯炯，神采奕奕，好生奇怪，却难言何故，虽有几人厌之，然多奇之
李焕曰：“此生乃吾近日所识，其琴艺独特，今愿与众友分享，务望指教，请也”
政见堂前置一案，遂席坐摆琴，问：“愿闻何曲”
焕言：“今当朝文武俱在，当兼顾之，随尔意”
政即已“高山”、“杀疆”、“哭天”三曲示之
闻“高山”令文人陶醉，闻“杀疆”令武将热血，闻“哭天”却令众人不语，皆垂首听之
弹罢，政抱拳揖之
李焕颇为所动，问众友：“各位以为如何”
司寇布正言：“吾闻其音似有怨哀之声，可有正解”
政回：“然，此音表战士牺牲，亲人哀苦之意”
布正言：“战士牺牲，实为壮哉，此曲尽赋哀怨之气，岂不有悖英雄之志。此觞国志，靡战心之音，不妥，切不可再抚之”
众颔首应之
政欲驳，见李焕目示之，乃作罢
李焕曰：“前之‘高山’、‘杀疆’之曲，各位可有感之”，众人颔首应之，“果不凡”，遂举杯相附，再尽歌舞之兴
席间，言及李焕琴艺，李焕再言及政之琴曲，谓之曰：“诸大人未闻其曲，实有翻江倒海之势，想王上亦知琴曲，必喜之”
政怒闯关隘，只因父仇如山，不敢懈怠。而政唯忧于其策，无顾忌其他。韩地各隘口，政颇知其实，皆不为忧。洛邑往阳翟去数百里，经三郡八邑，关卡数十计。政自知去途迢迢，遂于洛城修整坐骑，备足食料，再赴征程。
政人急马快，又着铁腕护甲，呼喝而至
致五关未能检，十卡不敢拦，夕下时，已达阳翟城外
政早知阳翟戒严，思翌日进城，遂暂安城外驿站，收藏甲护，寻换褛衣，卖马换车，欲载柴草进城，又借通文，百事兼备，待拂晓进城。
今日阳翟，绝非以往，城关守卫，严防密查，不敢懈怠。此更著韩外事多忧，内政戡乱。城关墙外，通缉文告数十，禁令法规无数，黎民哀苦，士子抱怨。菜农柴民须执文踵行，而无敢喧闹，危危然若大敌当前。
政驱车而来，甲士拦车查验，问何来，政依柴农所嘱，言进城卖柴，颐养家小，早来夕归，不敢留宿。军士疑之，问政何人，政再言其叔偶有疾患，代其促卖，不得已而为，遂让之。
进城后，政即低价弃卖车柴，四下打探，问刑场所在，人言东关，政遂急往寻东关法场
此政父川施刑之所，政站立场中，此城下旷地，萧条无行人，因施刑无数，土地浸染，竟成焦土
政难忍心痛，不禁泪涟，十步之地，已盈盈冤魂无数，何其悲哀
政转身而走，暗誓此行必果，绝不遗憾
政寻偏驿，欲暂为安置，寻思对策。遂于城南寻一客栈，此名为客栈，房不足十间，且幽僻巷里，实为隐身之所。
政不求安逸，安全为上，遂置十银，言欲久居，唯饮食供应不怠即可，店家欣然若诺。
翌日，政始巡于街市，熟识街巷，更多转往宫外，察视周围，臻测行事必经之途
仅三日，政熟记街巷纵横之交，卓知宫外护卫巡行之道，又掩居三日，斟思策谋，唯求一狙而就
因自传暴乱起始，官府夜不敢寝，食不得味，唯恐一日不慎，即遭戕杀，遂加派兵丁，日夜巡查
今城内戒备森严，往来皆盘查证物，询住籍
政询问此处可有查探，店家言不可定言，或三五日一查，或十数日一检。往来军士或五人一组，或十数一队，所查者或人，或物。此乱世凡是当自虞，时政朝夕有变，命数尽在天铎也。
政因之思虑，恐此处亦堪忧，即退宿，另寻他处安置。遂束囊而走，往城中绕行，意欲寻人家暂住，或可谓万全之计。
政无所资证，住馆驿亦甚为不妥，轻者被逐，重者缉拿
而偏寓更难寻，政几日寻觅，未得其所
遂风餐露宿，破笠褛衣于市
市人皆以为乞者，政不以为意，遂佯装行乞，抚琴于市
故事九
政此行有三策图，一稳，求稳于市，或促卖，或算卜，或行乞，使无人疑，视之如常。二引，引之所求，或武，或琴，或艺，使路人异之，官宦奇之。三近，求近身之机，或荐，或请，或传，使官员纳谏，以近韩傀。非惊世之技难求成，故政欲施展平生所学，达成意愿。
政寻一酒肆旁空地，拾大石为坐，搭柴木为案，琴置之上。此处正距宫门二百步，官员出入尽收眼底，且商铺林立，往来人众，颇为隐匿。
此时，已值近午，吆喝、讨价、寻歌、观艺者盛
政调拨琴弦，轻试琴音
即落指弹之，悠扬琴声划破喧闹，顿数目相顾
政此曲乃自悟之“云峰散”，于“云峰观”悟道时所创
闻之若置身山巅，俯瞰云涛，怡然仙境，令人神往
片刻积聚十数之众围观，听着皆闭目清神，感悟其境
一曲弹罢，众人皆呼精彩，更有数人掷币于琴囊上
观者皆以为政其貌异人，破笠遮颜，衣饰褴褛，状似乞者，却琴艺高超，故多好奇之
政琴性大起，既以“高山”、“流水”、“凤舞”、“蟠龙”相和，更换来呼声不绝
偶有官员经过亦驻足闻之，政感知，犹不为意，唯自弹之
此“高山”、“流水”、“凤舞”、“蟠龙”四曲皆源自启真道长所赠琴谱，政烂熟于心，而多有缮改。政弹之远比原曲更委婉悠扬，更气势宏烈。
有知闻“高山”“流水”者曾赞曰：“此人之‘高山’更巍峨，‘流水’更曲折，堪为佳作，以当今‘伯牙’喻之，唯有过之而无不及”此誉颇得赞同，故政之琴艺愈为众人仰慕
几曲弹罢，政谢酬稍歇，围者不去
政抱拳谢曰：“卑辗转行乞，今颇得惠顾，深感知音者众
愿多驻留，以飨众望，他日更抚新曲，愿助一听”
遂静坐不语，阖目养神，众人围之良久，依依而散
政思今日之愿已达成，欲图三策尚须时日，宜以静置之，故只端坐不语，静观宫门境况。此间宫门尚无官员往来，唯数兵持矛矗立，政危坐良久，集市渐稀，乃负琴而去。行至郊外，见有一破落古庙，杂草丛生，院门虚掩。政进观之，无人寄居，遂意暂居于此，稍加清理，即卧草而眠。
翌日，政复回街市，寻昨所坐之处，置琴于案，坐下
时，已有几人见之而来，伫立于前，祈再听其琴音。政感其诚，遂将自创琴曲逐一弹奏。未几时，又十数人围观之。政自创琴曲，非流传刻板，乃旷世佳作，其“枉治”、“杀疆”、“战戈”、“飞将”、“得胜”、“牺牲”、“哭天”、“松冈”等或示以国之战策，或示以兵之战死，或示以民之哀怨，或示以冤魂归天。听者皆深悟其意，唏嘘不已。
政之琴曲皆感悟所至，发自肺腑，感触指尖，非以巧夺人，仅其气势，足以撼天地，泣鬼神。每弹及极致，其指快如闪电，琴弦颤如蜂翼，琴音轰若雷鸣，聂政则如痴如狂，见者或凄婉幽怨，或悲愤不已，或心旷神怡，或壮志凌云。故闻者无不以其琴声更震撼凄婉，使人动情，而愿久立于前，陶醉其间。
几曲弹毕，政已泪涟，罢琴笃思，不再多言
众人感之，皆默立不语，深解琴音，故忍而无声
时有老妪分众而入，左手提壶，右手擎篮，近之曰：“闻汝琴音，如闻心声，感慨不已，若不弃请饱食，愿再闻之”
政谢之曰：“愧受眷顾，岂肯再受恩惠”，众人皆以为宜
众人见政几面，颇为其言行所感。政外貌有异，然举止优雅，言语恭敬，绝非恶俗之辈。眉眼间不见狎魅之意，却有英武之气。故凡多见聂政者皆以为善，愿善待之。更有幼童多因政友善，常围政嬉戏，政亦同乐之。
时有一女眷进言：“婆婆所言，感同身受，吾愿为兄敬酒”
遂进身提壶，倾以碗酒，端敬于前
政视此女约二八妙龄，柳边修发，丝巾裹束，着锦衣，蹬绣花布靴，苒然巾帼武侠
少了少女娇媚之气，却多了飒爽之姿
如此打扮，可知其家风开明而严谨，且此女言行洒脱，为多见识之人，政甚是喜爱
政抱拳探身谢过，一饮而尽，言：“谢姑娘，吾流落至此，却也衣食有依，劳各位箪食壶浆相馈，心有不安。他日，吾每日巳时、未时来此弹琴，请届时捧场”，乃谢粥食，欲走
女眷留之，曰：“吾虽女流，然颇知此琴曲之妙，可否请府上抚琴，助吾父一听”
政犹疑，女再言：“吾父深谙琴棋书画，素结豪情志士，此曲必动其心，愿请屈尊一往”
政颔首应之，遂负琴随之，往西城而去
及至府前，政举目见檐下赫然大字“李府”，政驻足
女唤之：“请随来”，政随之而入
此府内圆石铺路，牙石乳白如玉，院内左右园深林密，鲜花丛密，俨然置身桃源，远观有高檐瓦屋隐现于树间，此必为大户
政隐觉图志有机，可试之
女引政进厅堂，唤父亲前来。须臾，一叟出
此人虽无鹤髯白发，却也面色红润，凛然正气，使政不觉敬肃
老者见政来，请坐，女执衣请之，又牵父袖，言：“爹爹，吾与街市听得一琴曲，似有所闻，今请琴师前来，愿有所见地，以求真传”，父笑，言：“使女好奇之曲，必不寻常，愿闻之”
政应之，遂置琴于案
女谓之：“汝昨所抚之曲有高山流水之音，可愿再闻之”，政颔首，遂抚奏“高山”“流水”，老者捻须闭目听之
二节音未讫，老者即睁目视之
曲毕，老者问：“汝此曲从何而来”
政回：“偶得琴谱学之”
老者疑之：“吾闻此琴谱并未流传，世间皆伪作，唯此曲为真，着实道来，此曲何人所教”
政无奈，据实相告：“此曲为道长所赠，言应使流传于世”
老者言：“汝曾去过巫山”
政回：“正是，此谱为启真道长所赠”
老者感言：“吾曾去巫山求仙，闻启真道长抚奏此曲，吾回试弹之，不得要领，今再闻此曲，更觉其妙。而汝之曲已有所改动，却比之原曲更有意境，吾愿师求其艺，可愿教否”
政抱拳深揖：“流传此曲，乃吾师之愿，不敢言教，愿共研之”
此数日，政每街弹后，皆与老者切磋琴艺，老者喜之
此李府之主人乃韩都大户，家有良田千倾，且以丝帛、粮棉为商，家财万贯，与韩官宦多有交情。名曰李焕，其女李婧，琴棋书画，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且兼具富家千金之娇柔华贵，腻肤蜡指，却更性格开朗，好习武弄剑。每见豪侠志士，皆喜往从之，父颇无奈，无以管束，乃任之。
李婧见政抚琴于市，虽面貌异样，却似颇有功底，举手投足绝非凡夫俗子，足见其豪侠气势，甚奇之，愿深解之。且闻其“高山”“流水”琴曲，颇有感悟，能拂此曲者，有心，有志，有义，有礼。其音之委婉，如莺歌，如牧笛，非心怀柔情者可为之。其音之高亢激昂，如马嘶，如虎啸，非大志气者可赋之。其音之悲情壮烈，如杀仇，如赴死，非义勇者可舆之。其音之儒雅风骨，如听风，如观海，非博学者可释之。婧感怀于之，乃愿交之。
此日，李婧视政与父研罢琴谱，出至门外，遂留之。言：“吾有一物示之，可否一观”，政应之，随其往后院。此院竟是操场，方圆百步之地青草蔼伏，圈外十尺木架上，刀枪剑戟，十八般器械一应俱全。政奇之，婧言：“吾闻汝琴音似有刀剑之声，今汝抚琴，吾解之，汝视之如何，愿请赐教”。政言不敢，李婧固请其执坐石凳，兀自前往枪架，回目立伺，待政抚琴。政即欲以守孝习武时习奏之“刀风”试之，政起高音一霍，婧即仰身后翻，脚尖踢飞朴刀。政琴曲方出，婧闻琴起舞，不仅拳脚利落，翻身劈旋更是迅猛，政暗惊其艺。只见寒光闪闪，婧已被刀光圈住，犹如满身刀尖之人，上下翻飞，武功甚是了得。
政抚琴犹酣，婧舞刀入境，竟与政琴音附和无隙。一曲舞罢，政抚掌贺之，婧近前，问政：“吾之和，当否”，政言：“恰到好处，妙不可言”。婧言：“巧言附和，吾抚琴，汝和之，吾尚知其真”。政欲婉拒，婧已推政起，笃自落座，言：“速去，吾即弹之”，以手抚琴之状，政无奈走往枪架，闭目待之。
婧琴声启处，仅一声，已有千头万绪萦绕期间。继而似风似雨，似唤似啼，忽似有千军万马奔袭，刀光凛凛，剑戈争鸣。此一声骤起，政忽觉血冲牛斗，腾身跃起，踢飞九环刀。飞身落下之际已翻转三式，单脚落地时，环刀闪过，身旋几周，再腾空而起，如此来回，竟几未着地，李婧惊叹之。
曲毕，婧走之政前，言：“此刀重五十斤，非常人可用，今汝舞之如无物。足见兄武艺精湛，膂力非凡，令人叹服”。政笑言：“徒为男儿身，唯有蛮力尔”。婧深敬其艺，频邀其共武，政亦欣然，二人以武会友，甚是投缘。
如是多日，政与李焕研习琴艺，与李婧研习武艺。俱已深谙，然未论及朝事，政心有不甘。
一日，李婧唤政前去，李焕不在。政问之父，言父从官寻猎，多日方回，有韩傀等同往，政心急。上回行事未成，因兵士众多，难以下手。今再逢此机，虽可行，然心有余悸。此次孤身，无他人相助分散武将兵士，恐计不可成。杀韩傀者仅政一人，政若不得，虽死不足惜，然恐无人继之，永为遗憾，故不可贸然行事。
政几夜难眠，苦思计策，犹恐不得。唯一计尚可，伺韩傀夜归，于野外伏之，可成。如非夜归，归路不定，计不可行矣。
政无奈，以言试于李婧，曰：“汝父与朝臣深交，可有琴友”，婧言不知，应可有，其艺未知，恐无人及政。政笑其错估于韩，高人必出左右，婧言待问其父，政盼有期。
数日后，李焕回府，政拜见
李焕言：“我友多好琴者，赞我琴艺大增，盖赐兄之教也，吾愿伺机请友赴宴听琴，可愿为之”
政颔首应之，言：“草民之艺得示于朝臣，不胜荣幸哉”
李焕遂欲宴请臣友，切磋琴艺
政知此机遇难得，不吝上天垂青，此必施展其艺，全其策，图其志，伺良机，报世仇
翌日，政闻唤前来，府外已有车马七八，随从数十
进至府院，即见热闹非常。数十家丁左出右进，或拎酒坛，或拎食盒，或抬桌椅，或搬画屏，如节庆般
闻政至，婧迎之，言偏室请茶稍候，婧陪之
须臾，有歌舞之声，政莞尔，婧只管请其茶点
政问其堂客，婧言：“有司徒褚离、付帧、丰贯，司马颜椎、庚源、伍齐，执事大夫刘枫，司寇王途、布正等，均吾父挚友”
政曰：“吾曾闻严遂之事，未知其真”
婧言：“严遂曾官拜大司徒，亦与吾父交好，其为人性情刚直，曾直谏冒上。宰相与之有隙，朝内尽知，后严遂外逃，王上曾下诏通缉，现已不知所踪”
政略闻朝事，现韩傀之下，安容严遂之类人，此宴未必尽善
忽闻传琴师进堂，婧目送政出
政抱琴入堂，见堂上席坐近十人，皆锦衣玉带，气势非凡，政进门揖拜：“小民拜见上官”
众人皆视之，见聂政身着布衣，却也整洁，身高八尺，魁梧异常，异域面貌，却颇英俊，目光炯炯，神采奕奕，好生奇怪，却难言何故，虽有几人厌之，然多奇之
李焕曰：“此生乃吾近日所识，其琴艺独特，今愿与众友分享，务望指教，请也”
政见堂前置一案，遂席坐摆琴，问：“愿闻何曲”
焕言：“今当朝文武俱在，当兼顾之，随尔意”
政即已“高山”、“杀疆”、“哭天”三曲示之
闻“高山”令文人陶醉，闻“杀疆”令武将热血，闻“哭天”却令众人不语，皆垂首听之
弹罢，政抱拳揖之
李焕颇为所动，问众友：“各位以为如何”
司寇布正言：“吾闻其音似有怨哀之声，可有正解”
政回：“然，此音表战士牺牲，亲人哀苦之意”
布正言：“战士牺牲，实为壮哉，此曲尽赋哀怨之气，岂不有悖英雄之志。此觞国志，靡战心之音，不妥，切不可再抚之”
众颔首应之
政欲驳，见李焕目示之，乃作罢
李焕曰：“前之‘高山’、‘杀疆’之曲，各位可有感之”，众人颔首应之，“果不凡”，遂举杯相附，再尽歌舞之兴
席间，言及李焕琴艺，李焕再言及政之琴曲，谓之曰：“诸大人未闻其曲，实有翻江倒海之势，想王上亦知琴曲，必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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