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事梗概
- 作品卖点
- 作品正文
姚星爬起来，四周只有一种草，深绿色，叶子鸡蛋大小，中间开着淡淡的白花。
姚星闻了闻，立刻用手扇去那味道。
（有人在坡上喊：姚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姚星抬头看见是树儿，有些惘然。
树儿小心走下坡，到姚星身边蹲下，看姚星一脸疲惫：姚老师，你没事吧？
姚星：没事，（他手里揪着茂盛的花草，眼睛慌乱得不知往哪里看）她走了……（他的嘴角抽动一下，说不出什么）
树儿怔住：谁走了？
姚星：小青，（他冲树儿凄然地笑）她骑着老虎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树儿默然。
树儿：那你也会骑着老虎走吗？
姚星没反应。
树儿：你知道为什么户窑到处都长着鱼腥草吗？
姚星：鱼腥草？（看手里揉坏的植物）这些是鱼腥草？
树儿点头：在户窑，鱼腥草是个禁忌，没有人提，大家谈鱼腥草色变，它是个不吉利的东西。
姚星：为什么？
树儿：我们村子原是有一口井的，前年废掉了。你来之前的一年，也是差不多那个时候，许多年轻的支教大学生来到户窑，被这大漠一般苍凉壮阔的景象迷住了。（淡入。一辆卡车停下，下来十几个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两个男生脱下外套挥舞，大声念着普希金的诗句：一片神奇的令人骇异的天地！……岩石间涌出热泉，很烫很烫，那是为人类造福的天赐！那是有病求治者的希望！女生们用纱巾抱住头和脖子，但笑声不断。淡出）
（天空很低很远，云很轻很淡，倒映出摇曳的鱼腥草。）
树儿：一个月，两个月，一些人支持不住走了，不到一年，竟然只剩下一个男老师，就是麦老师，大杨喜欢麦老师，麦老师也喜欢大杨，但村里人都不知道。麦老师也是因为大杨才坚持多留了几个月。村支书连同几个干部挨家挨户凑了几百块钱，恳请麦老师留下。（淡入。麦老师不修边幅地坐在床边，形容枯槁。狭小的屋内站着村长、支书等几个干部，桌上放着一沓皱巴巴的大大小小的钞票。麦老师看那钞票一眼，苦笑，说，我不会走的，你们放心吧。村长等人悄悄出去。大杨远远地看见一群人从麦老师屋里出来，她眉头深锁。）两天后，村里不少人忽然病倒。（村民在院子一角呕吐，有人手臂上出现奇怪的皮癣）有人发现，麦老师的举动和神经很古怪，支书和几个村干部轮流跟踪他，结果发现，麦老师竟然偷偷在井里下药。（村民们把麦老师围起来，跟他讨说法，男人们手里拿着扁担，孩子们都哭了，麦老师的两腮凹进去，他默然地说，我恨这里，我要离开这里，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一天也不能留了……）先生走了，被警车带走的，临走前，他给村长留了封信，说，生病的村民没有大危险，只是中了鱼腥草的毒，村里那口井不能吃了，一里以外的老垭口有片湖，水很清，他化验过了，适合人畜饮用。村长带人把那片湖围起来，筑一个井台。从那以后，户窑的鱼腥草越长越旺，像野地里的疯子，谁也不去管它。
（起风了，绵延的鱼腥草掀起一层层微微的波浪。）
姚星：为什么不在村里打口井？
树儿：从前那口井就是请人打的，是钻了七处才钻出水来，打井的人说，为了这么几个钱，差点把吃饭的家伙赔上，以后说什么也不来这地方，给多少钱也不过来！
姚星：这里那么硬，也不知是祸是福。
树儿：老师，你将来会走吗？
姚星两个手指捻着一根鱼腥草，忽悠悠的转。
树儿：老师，你会走吗？
姚星：你这么想知道我会不会走，是不是怕我在井里下药？（他看树儿，笑）逗你玩儿呢！你知不知道，鱼腥草是惟一能在原子弹爆炸点顽强再生的中药材，生命力不是一般的强！
树儿：是吗？我没听说过，那鱼腥草到底有什么用？
姚星：它是一种有轻微毒性的中草药，用好了能治病，用坏了则能使人生病。
树儿：这里没有人知道，都把它当成毒药，连碰都不碰。
姚星：它可真冤枉。
树儿：可不是？（听见姚星的肚子咕咕叫）姚老师，你肚子饿了？
姚星：有点……
树儿站起来：走，我做饭给你吃！
68. 学校。日。外。
墙上的野蔷薇铺成深绿的海洋，厚厚的一层，微风再也掀不动。
姚星仰头望着，轻轻地叹息。
树儿：姚老师，你又想智老师了？
姚星：小青说过，要等到野蔷薇花开的，花终于要开了，她却不声不响地走了。
树儿：老师，你知道野蔷薇的花语是什么吗？
姚星：花语？不知道。
树儿：是‘跟你一起转到天堂去’。
姚星怔了怔，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温情，感动，忧伤，遗憾。
69. 姚星宿舍。日。内。
树儿把野菜从热水里捞出来，切碎，倒进盆里，和着面搅匀，捏成窝窝头。
姚星烧火，看着树儿不停地忙活，脸上终于有喜悦的神色。
树儿：婆婆丁，蕨菜，薇菜……（一边说一边把捏好的窝窝头放在锅里，动作娴熟轻盈）这些都是春天常吃的野菜，但挖野菜的时候要注意，有的野菜吃了会中毒的，比方说灰菜，狼毒草……（把锅盖好）
姚星哦哦答应着。
树儿在旁边洗盆洗碗，姚星烧火。
锅盖被蒸汽顶得不停跳。
树儿掀锅盖：把冷水端过来！
姚星把水舀子端给她，树儿沾冷水，把窝窝头一个一个揭下来。
姚星欣喜地看着热气腾腾的窝窝头。
树儿递给姚星一个：尝尝！（匆忙解下围裙）
姚星咬一口：你怎么了？（窝窝头太烫，姚星舌头不听使唤）
树儿：我得回家给小树做饭了！这些够你吃几顿的,（她看一眼姚星）姚老师，我走了！
姚星：哦。
70. 麦地。日。外。
姚星在村长地里帮忙收麦子，捆好，扛上地头的三轮车。
村长：学生一多，你不是更辛苦了吗？你一个人一早一晚，受得了吗？
姚星：往后，到年龄上学的孩子越来越多，一间教室肯定不够！让这些大树小树们都有书念，将来全都长成参天大树，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这不是村里给孩子起名的初衷吗？
村长点头：嗯，你是老师，听你的，我啊是老了，不然，我说什么也得报名当你的学生！
姚星大笑：那等咱们有条件了，就办一所老年大学，让户窑的老树们也当回学生！
麦地里的老乡们听见了，都笑。
71. 学校。日。外。
村长带人拉来一车桌椅。
姚星把智青宿舍里最后一张桌子搬出来，示意把车上的桌椅搬进去。
（特写）新运来的桌子，四角磨得溜圆；桌面上凿了鹌鹑蛋大小的洞；桌椅的油漆基本掉光。
村长：这些都是别的小学校捐过来的，虽然又旧又破，但结实啊。
姚星的手指在一张桌子上点着，仔细地扫视这些课桌椅，面带微笑：这些都是古董，很有文化底蕴，你看（指着桌子边上的一道道口子）这是《刻舟求剑》，（又指着桌面上一个深深的“早”字）这是《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村长磕烟袋：在你的眼里啊，什么都是书，什么都能读。
姚星：这人生就是一本无字天书，得自己往上面添字，人走了，有厚度有内容的才有后人读，要是空白一片，或者乱涂乱画，那就成废纸了，废纸还能够回收再造，可这人生没法重来，活着，得用心哪。
村长已经注视姚星良久，不禁感叹：姚老师，我一把年纪了，不会说奉承话，咱户窑这些年没少来大学生，可他们所有人，到走了也还只是个学生，算不上老师，但是，你在户窑的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真真正正当得起‘老师’这两个字！
姚星腼腆地笑笑。
老杨拿着两块塑料牌子，喊一小伙子过来：去，钉在门上。
小伙子麻利地踩在桌子上，三下五除二把牌子钉好。
那边桌椅安排停当，喊姚星和村长过来看。
72. 姚星宿舍。日。内。
（雨下得很大，老垭口那棵巨大的紫果云杉被雨打得更倾斜，哗啦哗啦的水从巢窠一样的树冠上冲下来）
树儿坐在桌子前认真地看书，做笔记。
（姚星穿着雨衣，从外面急急忙忙回来）
树儿给姚星拿毛巾，他擦干头发。
树儿：下这么大雨还出去做什么？
姚星：把前几天晒干的鱼腥草寄出去，运气好的话，兴许有中草药公司来收购。
树儿：就急这两天吗？
姚星：这雨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晒干的鱼腥草再不寄出去，恐怕得发霉了……（看着门外滂沱的雨水）
雨水像小溪一样，顺着地势流进最东边的教室。
姚星又穿上雨衣跑出去。
树儿：姚老师，你干什么去？
姚星：把教室门前垫高一点，别让水淹了！
树儿从墙上摘下雨伞，跟出去。
73. 教室门前。日。外。
姚星从屋后找来一些旧砖头、木板，在教室门前垒一道坎儿，阻住雨水。
树儿帮着递砖头，举着伞给姚星遮雨。
姚星的雨衣下面沾满泥水。
74. 姚星宿舍。日。内。
姚星擦干了头发，坐在桌前，拧亮台灯，专注地看一封封信，每一封信的寄信地址都是同一个，署名也都是同一个（母亲的名字），姚星吐口气。
（插入）母亲放下笔，把写好的信浏览一遍，递给父亲，让他添两句话，父亲不感兴趣地摇头，继续看报。
树儿从姚星床头的箱子上拿起一把塑料的小手枪，悄悄走到姚星身后，枪口顶着老师的头：不许动，把钱交出来！
只听啪一声，姚星头上着起火来，树儿吓得“啊”一声把枪扔了。
树儿手忙脚乱地把桌上的茶水倒过去，姚星一头一脸全是鱼腥草。
姚星摸一把脑袋，赶快拿过镜子。
（镜子里一个烧过的发型）
姚星：你刚才用什么指我？
树儿把塑料手枪从地上捡起来，战战兢兢：用，用这个……
姚星一看，哭笑不得，扣动塑料扳机，啪，啪，啪，火苗一下一下一下冒出来。
树儿：姚老师，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姚星：你紧张什么？我是要批评你，你看你啊，这一枪开得不好！火力不够，光把后脑勺烧干净了，前面这一片还有不少头发茬子呢！（从抽屉里拿出剃须刀，仔细地把头发剃掉，但后面看不到）还是你来吧，帮我斩草除根！
树儿犹豫着接过来：我不会用……
姚星：别怕，就像我刚才那样就行。
树儿拿着剃须刀，一手扶住姚星头，一手小心地刮头发茬子。
头发剃完了，姚星对着镜子照，雪白的头皮似乎闪着亮光。
树儿：老师，你现在的发型特别有诗意。
姚星：哦？有什么诗意？
树儿：青山本无忧，为雪尽白头。
姚星：哈哈，可不是？别人是愁白了头，我是连头皮都愁白了！
75. 学校。日。外。
姚星夹着书本从一年级教室走出来，和孩子们在空地上玩一会儿打弹珠，又进入二年级教室。
女孩子们在跳皮筋，一边跳一边唱：小皮球，圆又圆，阿姨送我回家园……
二年级的教室门打开，一群稍大点儿的孩子涌出来，姚星最后出来。
柳小树正在打弹珠，忽然抬头：下雪了！
（天上飘着非常零星的雪花）
姚星抬头，太阳还没有完全被遮盖。
邮差在路旁停下来，他的帽子上有一层薄薄的雪花。
邮差：姚老师，您的信！
姚星跑过去，一群孩子跟过去。
邮差亲切地笑：又是家里的？
姚星：哎。
邮差：您忙，我先走了！
姚星：慢着点，下雪了！
邮差蹬车远去：哎！
76. 户窑。夜。外。
雪越下越大，户窑被白色笼罩。
密封的窄小的窗户透出朦胧的灯光，温暖含蓄。
77. 姚星宿舍。夜。内。
姚星在灯下给母亲回信。
（姚星的声音）妈妈，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学生比以前更多了，他们都很聪明，也很听话，不用给我寄钱，这里有钱也没地方花……
切：树儿艰难地往学校方向走，一步拔出一个坑来。
树儿沉重的喘气声凝结成微弱的白汽。
姚星想了想，在信的末尾加上一句话：爸爸……
姚星闻了闻，立刻用手扇去那味道。
（有人在坡上喊：姚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姚星抬头看见是树儿，有些惘然。
树儿小心走下坡，到姚星身边蹲下，看姚星一脸疲惫：姚老师，你没事吧？
姚星：没事，（他手里揪着茂盛的花草，眼睛慌乱得不知往哪里看）她走了……（他的嘴角抽动一下，说不出什么）
树儿怔住：谁走了？
姚星：小青，（他冲树儿凄然地笑）她骑着老虎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树儿默然。
树儿：那你也会骑着老虎走吗？
姚星没反应。
树儿：你知道为什么户窑到处都长着鱼腥草吗？
姚星：鱼腥草？（看手里揉坏的植物）这些是鱼腥草？
树儿点头：在户窑，鱼腥草是个禁忌，没有人提，大家谈鱼腥草色变，它是个不吉利的东西。
姚星：为什么？
树儿：我们村子原是有一口井的，前年废掉了。你来之前的一年，也是差不多那个时候，许多年轻的支教大学生来到户窑，被这大漠一般苍凉壮阔的景象迷住了。（淡入。一辆卡车停下，下来十几个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两个男生脱下外套挥舞，大声念着普希金的诗句：一片神奇的令人骇异的天地！……岩石间涌出热泉，很烫很烫，那是为人类造福的天赐！那是有病求治者的希望！女生们用纱巾抱住头和脖子，但笑声不断。淡出）
（天空很低很远，云很轻很淡，倒映出摇曳的鱼腥草。）
树儿：一个月，两个月，一些人支持不住走了，不到一年，竟然只剩下一个男老师，就是麦老师，大杨喜欢麦老师，麦老师也喜欢大杨，但村里人都不知道。麦老师也是因为大杨才坚持多留了几个月。村支书连同几个干部挨家挨户凑了几百块钱，恳请麦老师留下。（淡入。麦老师不修边幅地坐在床边，形容枯槁。狭小的屋内站着村长、支书等几个干部，桌上放着一沓皱巴巴的大大小小的钞票。麦老师看那钞票一眼，苦笑，说，我不会走的，你们放心吧。村长等人悄悄出去。大杨远远地看见一群人从麦老师屋里出来，她眉头深锁。）两天后，村里不少人忽然病倒。（村民在院子一角呕吐，有人手臂上出现奇怪的皮癣）有人发现，麦老师的举动和神经很古怪，支书和几个村干部轮流跟踪他，结果发现，麦老师竟然偷偷在井里下药。（村民们把麦老师围起来，跟他讨说法，男人们手里拿着扁担，孩子们都哭了，麦老师的两腮凹进去，他默然地说，我恨这里，我要离开这里，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一天也不能留了……）先生走了，被警车带走的，临走前，他给村长留了封信，说，生病的村民没有大危险，只是中了鱼腥草的毒，村里那口井不能吃了，一里以外的老垭口有片湖，水很清，他化验过了，适合人畜饮用。村长带人把那片湖围起来，筑一个井台。从那以后，户窑的鱼腥草越长越旺，像野地里的疯子，谁也不去管它。
（起风了，绵延的鱼腥草掀起一层层微微的波浪。）
姚星：为什么不在村里打口井？
树儿：从前那口井就是请人打的，是钻了七处才钻出水来，打井的人说，为了这么几个钱，差点把吃饭的家伙赔上，以后说什么也不来这地方，给多少钱也不过来！
姚星：这里那么硬，也不知是祸是福。
树儿：老师，你将来会走吗？
姚星两个手指捻着一根鱼腥草，忽悠悠的转。
树儿：老师，你会走吗？
姚星：你这么想知道我会不会走，是不是怕我在井里下药？（他看树儿，笑）逗你玩儿呢！你知不知道，鱼腥草是惟一能在原子弹爆炸点顽强再生的中药材，生命力不是一般的强！
树儿：是吗？我没听说过，那鱼腥草到底有什么用？
姚星：它是一种有轻微毒性的中草药，用好了能治病，用坏了则能使人生病。
树儿：这里没有人知道，都把它当成毒药，连碰都不碰。
姚星：它可真冤枉。
树儿：可不是？（听见姚星的肚子咕咕叫）姚老师，你肚子饿了？
姚星：有点……
树儿站起来：走，我做饭给你吃！
68. 学校。日。外。
墙上的野蔷薇铺成深绿的海洋，厚厚的一层，微风再也掀不动。
姚星仰头望着，轻轻地叹息。
树儿：姚老师，你又想智老师了？
姚星：小青说过，要等到野蔷薇花开的，花终于要开了，她却不声不响地走了。
树儿：老师，你知道野蔷薇的花语是什么吗？
姚星：花语？不知道。
树儿：是‘跟你一起转到天堂去’。
姚星怔了怔，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温情，感动，忧伤，遗憾。
69. 姚星宿舍。日。内。
树儿把野菜从热水里捞出来，切碎，倒进盆里，和着面搅匀，捏成窝窝头。
姚星烧火，看着树儿不停地忙活，脸上终于有喜悦的神色。
树儿：婆婆丁，蕨菜，薇菜……（一边说一边把捏好的窝窝头放在锅里，动作娴熟轻盈）这些都是春天常吃的野菜，但挖野菜的时候要注意，有的野菜吃了会中毒的，比方说灰菜，狼毒草……（把锅盖好）
姚星哦哦答应着。
树儿在旁边洗盆洗碗，姚星烧火。
锅盖被蒸汽顶得不停跳。
树儿掀锅盖：把冷水端过来！
姚星把水舀子端给她，树儿沾冷水，把窝窝头一个一个揭下来。
姚星欣喜地看着热气腾腾的窝窝头。
树儿递给姚星一个：尝尝！（匆忙解下围裙）
姚星咬一口：你怎么了？（窝窝头太烫，姚星舌头不听使唤）
树儿：我得回家给小树做饭了！这些够你吃几顿的,（她看一眼姚星）姚老师，我走了！
姚星：哦。
70. 麦地。日。外。
姚星在村长地里帮忙收麦子，捆好，扛上地头的三轮车。
村长：学生一多，你不是更辛苦了吗？你一个人一早一晚，受得了吗？
姚星：往后，到年龄上学的孩子越来越多，一间教室肯定不够！让这些大树小树们都有书念，将来全都长成参天大树，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这不是村里给孩子起名的初衷吗？
村长点头：嗯，你是老师，听你的，我啊是老了，不然，我说什么也得报名当你的学生！
姚星大笑：那等咱们有条件了，就办一所老年大学，让户窑的老树们也当回学生！
麦地里的老乡们听见了，都笑。
71. 学校。日。外。
村长带人拉来一车桌椅。
姚星把智青宿舍里最后一张桌子搬出来，示意把车上的桌椅搬进去。
（特写）新运来的桌子，四角磨得溜圆；桌面上凿了鹌鹑蛋大小的洞；桌椅的油漆基本掉光。
村长：这些都是别的小学校捐过来的，虽然又旧又破，但结实啊。
姚星的手指在一张桌子上点着，仔细地扫视这些课桌椅，面带微笑：这些都是古董，很有文化底蕴，你看（指着桌子边上的一道道口子）这是《刻舟求剑》，（又指着桌面上一个深深的“早”字）这是《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村长磕烟袋：在你的眼里啊，什么都是书，什么都能读。
姚星：这人生就是一本无字天书，得自己往上面添字，人走了，有厚度有内容的才有后人读，要是空白一片，或者乱涂乱画，那就成废纸了，废纸还能够回收再造，可这人生没法重来，活着，得用心哪。
村长已经注视姚星良久，不禁感叹：姚老师，我一把年纪了，不会说奉承话，咱户窑这些年没少来大学生，可他们所有人，到走了也还只是个学生，算不上老师，但是，你在户窑的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真真正正当得起‘老师’这两个字！
姚星腼腆地笑笑。
老杨拿着两块塑料牌子，喊一小伙子过来：去，钉在门上。
小伙子麻利地踩在桌子上，三下五除二把牌子钉好。
那边桌椅安排停当，喊姚星和村长过来看。
72. 姚星宿舍。日。内。
（雨下得很大，老垭口那棵巨大的紫果云杉被雨打得更倾斜，哗啦哗啦的水从巢窠一样的树冠上冲下来）
树儿坐在桌子前认真地看书，做笔记。
（姚星穿着雨衣，从外面急急忙忙回来）
树儿给姚星拿毛巾，他擦干头发。
树儿：下这么大雨还出去做什么？
姚星：把前几天晒干的鱼腥草寄出去，运气好的话，兴许有中草药公司来收购。
树儿：就急这两天吗？
姚星：这雨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晒干的鱼腥草再不寄出去，恐怕得发霉了……（看着门外滂沱的雨水）
雨水像小溪一样，顺着地势流进最东边的教室。
姚星又穿上雨衣跑出去。
树儿：姚老师，你干什么去？
姚星：把教室门前垫高一点，别让水淹了！
树儿从墙上摘下雨伞，跟出去。
73. 教室门前。日。外。
姚星从屋后找来一些旧砖头、木板，在教室门前垒一道坎儿，阻住雨水。
树儿帮着递砖头，举着伞给姚星遮雨。
姚星的雨衣下面沾满泥水。
74. 姚星宿舍。日。内。
姚星擦干了头发，坐在桌前，拧亮台灯，专注地看一封封信，每一封信的寄信地址都是同一个，署名也都是同一个（母亲的名字），姚星吐口气。
（插入）母亲放下笔，把写好的信浏览一遍，递给父亲，让他添两句话，父亲不感兴趣地摇头，继续看报。
树儿从姚星床头的箱子上拿起一把塑料的小手枪，悄悄走到姚星身后，枪口顶着老师的头：不许动，把钱交出来！
只听啪一声，姚星头上着起火来，树儿吓得“啊”一声把枪扔了。
树儿手忙脚乱地把桌上的茶水倒过去，姚星一头一脸全是鱼腥草。
姚星摸一把脑袋，赶快拿过镜子。
（镜子里一个烧过的发型）
姚星：你刚才用什么指我？
树儿把塑料手枪从地上捡起来，战战兢兢：用，用这个……
姚星一看，哭笑不得，扣动塑料扳机，啪，啪，啪，火苗一下一下一下冒出来。
树儿：姚老师，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姚星：你紧张什么？我是要批评你，你看你啊，这一枪开得不好！火力不够，光把后脑勺烧干净了，前面这一片还有不少头发茬子呢！（从抽屉里拿出剃须刀，仔细地把头发剃掉，但后面看不到）还是你来吧，帮我斩草除根！
树儿犹豫着接过来：我不会用……
姚星：别怕，就像我刚才那样就行。
树儿拿着剃须刀，一手扶住姚星头，一手小心地刮头发茬子。
头发剃完了，姚星对着镜子照，雪白的头皮似乎闪着亮光。
树儿：老师，你现在的发型特别有诗意。
姚星：哦？有什么诗意？
树儿：青山本无忧，为雪尽白头。
姚星：哈哈，可不是？别人是愁白了头，我是连头皮都愁白了！
75. 学校。日。外。
姚星夹着书本从一年级教室走出来，和孩子们在空地上玩一会儿打弹珠，又进入二年级教室。
女孩子们在跳皮筋，一边跳一边唱：小皮球，圆又圆，阿姨送我回家园……
二年级的教室门打开，一群稍大点儿的孩子涌出来，姚星最后出来。
柳小树正在打弹珠，忽然抬头：下雪了！
（天上飘着非常零星的雪花）
姚星抬头，太阳还没有完全被遮盖。
邮差在路旁停下来，他的帽子上有一层薄薄的雪花。
邮差：姚老师，您的信！
姚星跑过去，一群孩子跟过去。
邮差亲切地笑：又是家里的？
姚星：哎。
邮差：您忙，我先走了！
姚星：慢着点，下雪了！
邮差蹬车远去：哎！
76. 户窑。夜。外。
雪越下越大，户窑被白色笼罩。
密封的窄小的窗户透出朦胧的灯光，温暖含蓄。
77. 姚星宿舍。夜。内。
姚星在灯下给母亲回信。
（姚星的声音）妈妈，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学生比以前更多了，他们都很聪明，也很听话，不用给我寄钱，这里有钱也没地方花……
切：树儿艰难地往学校方向走，一步拔出一个坑来。
树儿沉重的喘气声凝结成微弱的白汽。
姚星想了想，在信的末尾加上一句话：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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