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天空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橘红色。江边，微风轻拂，波光粼粼。一个外乡人匆匆赶到岸边，目光焦急地扫视着四周，仿佛在寻找着某种希望或是解脱。终于，他看到了一个船夫正在岸边整理船只，急忙走了过去。
　　外乡人语气中带着一丝恳切：“船夫大哥，请问能否搭您的船前往五十里以外的福来镇缥缈市集？”
　　船夫抬头看了他一眼，“天快黑了。”
　　外乡人闻言，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佩：“大哥，这是我给您的酬劳，只要您能安全把我送到目的地，这玉佩就是您的了。”
　　船夫看着眼前的玉佩，似是想到了什么……
　　不久，船夫点了点头，同意了外乡人的要求。两人随即登船，向着福来镇缥缈市集的方向驶去。
　　外乡人：“大哥，你在这条江跑船多少年了？”
　　船夫：“十年有整啦！”
　　外乡人：“那想必你对这一带的事情十分了解。”
　　船夫：“了解说不上，就是两口子过了一辈子，也未必就真正了解，你说是吧？”
　　外乡人：“当然，当然。”
　　外乡人：（神秘地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大哥，您有没有听说过，这江里出了件怪事。”
　　船夫：（船行顺流，船夫停桨，随意地用刀削着船桨上的毛刺）“哦？江里怪事多了，你说的哪一件？”
　　外乡人：“我听说这里有个江怪，说是一只蛟龙。赤目银鳞，身宽数丈，尾具凿刺，两爪尖利，性情暴戾，动辄拍翻往来船只，降下连日暴雨，还会卷起连天黑浪，劫走沿岸浣衣女做新娘。每年不知道多少女子惨遭毒手哩！”
　　船夫：“客官，我看您是书听多了，这个说书人功夫也不到家。”
　　外乡人：“怎么说？”
　　船夫：“我听闻古书上说，蛟之尾光洁如蛇，遇虎可缠。龙为两爪，蛟仅一爪，再有，龙主云雨，蛟主江河。蛟何以代龙之职兴雨？蛟虎首蛇身，与人之形状大异，更无男女风月之意，说蛟劫掠民女，更是何从说起？”
　　外乡人（惊讶状）：“大哥，你定进过学，竟知这些。”
　　船夫：“虚进了两年学，正书未曾用功，只在山海经一类流连，读书两字，不过自欺欺人。”
　　外乡人：“哎！说到自欺欺人，我又何尝不是？走三州，过九县，到处找蛟龙的踪影，总未寻得一点。”（外乡人掏出衣服中的一个册子）
　　外乡人：“据传西王母之地，昆仑之畔，有哈那丝水怪，我风餐露宿一通好走，终于到了那里，静待月余，一无所获。”“又说唐古特魏泽里，有尼姆水怪作乱，唐古特人彻夜焚香献牲以求安宁，我乘马入山，借住当地唐古特人之毛毡房，连日环泽巡视，亦无所获。”
　　船夫：（带着笑容）“怪奇之事，多为传说，书中所言，未必如实。”
　　外乡人：“可叹朝廷还为这无益之事设立了一个专门机构，养活了诸多我这样的人。”
　　船夫：“你们找这些怪物，是为甚？”
　　外乡人：（无奈状）“对外是为民除害，实则不过敬献宫廷观赏玩乐而已。”
　　船夫：“兄台，我有一问，怎样能称得上怪物？”
　　外乡人：“左不过面貌可怖，伤人伤畜吧。”
　　船夫：“如果一个怪物，它从未伤人，相反，他略施绵力，救助往来倾覆船只，然而有人出言污蔑，又当如何？”
　　外乡人：“如此，它便称得上是一个灵兽，也就不应被抓捕屠戮。”
　　船夫：“世间之事，哪有这般简单清楚。”
　　外乡人：（惊讶状）“是啊，世间之事，哪有这般简单清楚。”
　　船夫：“你是周府尹麾下？”
　　外乡人：（疑虑）“是。你，你如何得知？”
　　船夫：“兄台莫怪，方才无意间看到兄台手中之册印有周洪中大人之印。鄙人十三年进士赵舫岩，前些年被以结交新党为由下狱，革职流放中宁，逢天下大赦得以归家，从此渡船为生。”
　　外乡人（大吃一惊）：“赵舫岩！你是赵舫岩？”
　　船夫：“正是鄙人。”
　　外乡人：“我听说过你，天下四大直士之一的赵舫岩。”
　　船夫（平静状，拿起手中的桨，往江底一撑）：木直易断，人直易折。如今的赵舫岩，只是一个乡野船夫，浪里求生活。
　　外乡人：（向前一步，走到船夫面前）“赵舫岩，现今是新皇亲政，凡事尚有转机，待我回去求告周府尹，再为你谋个官职，再不济，来省府任职文书或是充当幕僚，也不废你一身才学啊。”
　　船夫：（淡然一笑）兄台好意，鄙人心领了。但我赵舫岩从此志不在庙堂，而在山水，还请成全。
　　外乡人：（拍腿叹气）可惜啊！
　　船夫：兄台未能寻到怪物，自然可惜，然寻怪一程，未尝不可称一乐事。鄙人未能实现年少济世之志，然辗转流离这一程，助我淡泊心志，领略造化之妙，未尝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外乡人：“不愧是天下闻名的赵舫岩，我算是见识了。”
　　（船夫用颈上粗布汗巾擦掉额头的汗水，望着外乡人笑了）
　　船夫：“从今往后，没有什么赵舫岩李舫岩，只有山，水和我。”
　　大雾弥漫，船行至缥缈市集，停靠在码头边。
　　船夫：“兄台，市集常有往来商船，兄台办完手中之事，可到此处候船归家。”
　　外乡人：“我回来的时候你还在吗？”
　　船夫：“随缘。”
　　船夫远去的背影消失在江上的雾气中。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