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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中儿女  国企改制

　　序集
　　
　　时： 1996年入冬。
　　景： 南国城镇商业街。
　　人： 张军生，男，四十二岁。
　　装卸工七名。
　　老板娘，三十岁。
　　黑墨镜，男，二十八岁两名歹徒，男，二十二岁司机梁师傅，四十三岁◎广州郊区，南国风光， 山青水绿。
　　◎一座城镇。
　　◎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上。
　　◎一家悬挂着 ‘千多啦纺织品批发部’ 牌匾的店铺前， 停放着一辆标有〖广州外贸车队〗字样的中型卡车。
　　◎几名装卸工从店铺里往外搬运着成件的纺织品， 直接往卡车上装载。
　　◎店铺大门旁边的地上， 躺着三名像是喝醉了酒的人； 嘴里说着胡话， 倒在墙边挣扎。
　　◎卡车上站着一位中年男子。他边指挥着装车， 边用小本子登记着品种和件数。
　　◎卡车满满地装上了纺织品布包。
　　装卸工：唐山老板，这是最后一件。
　　张军生：好， 放在这儿。
　　◎中年男人接过布包， 码放整齐， 重新拿起本子核对着。
　　◎张军生敏捷地从车上跳了下来。
　　◎张军生走到副驾驶一边车门处， 打开车门， 从驾驶台上取下公文包， 打开，取出－叠百元现金装进裤兜， 将包又放回原处。
　　梁师傅：张厂长，都装好了吗？
　　张军生：好啦， 梁师傅， 您检查一下， 看，用不用刹车， 我去把装卸费给他们发了咱就走。
　　◎张军生向几名装卸工摆了摆手。
　　张军生：来！ 参加装卸的几位哥们， 都过来！◎几名装卸工来到张军生周围。
　　张军生： 哥几位， 今天都辛苦啦， 咱们咋说咋办， 勤劳肯干， 按时完成了任务， 咱发双份工资。
　　◎张军生从兜里掏出现金。
　　张军生： 原来说，装完车每人伍拾， 我兑现刚才在酒桌上的承诺， 喝了酒没误事的、每人发一百；躺在地上没干活的人， 对不起， 一分钱不给。
　　◎边说边把现金一张一张发到每个人手中。
　　◎装卸费发完。
　　张军生：梁师傅， 您看用刹车吗？梁师傅： 看过了，没问题。
　　张军生： 好， 那咱就走。
　　◎俩人一同上了车。
　　◎满载货物的卡车起动， 奔向了公路。
　　◎这时， 从店铺里冲出－位三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长相刁钻， 扮相妖艳 ，她望着远去的卡车，气急败坏地用脚踢着躺在地上醉得不醒人事的装卸工， 开口便骂。
　　老板娘： 你们三个废物东西， 都给我起来！◎躺在地上醉烂如泥、昏睡不醒的人， 根本没什么感觉。
　　◎刁钻女人用手挨个摸了摸鼻子， 惊慌地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老板娘：喂！ 我说， 唐山那个姓张的把货拉走啦！ 有三个装卸工喝得不醒人事儿、快死的样子，你快点回来看看咋办吧？ 都是你打的鬼主意， 合伙成心想罐人家， 反倒把自己人给搭了进去啦。
　　看，这回出了人命你咋交待！ 啊， 我拦不住， 车走啦， 你想办法吧， 刚走…。
　　◎满载货物的卡车在公路快速行驶。
　　◎驾驶室的张军生松了一口气， 穿上了西服上衣， 脸上微微露出了一点得意的笑容。
　　◎张军生把兜里的现金掏出来点了点， 放进了公文包。
　　梁师傅：我看今天这伙人是没安好心，成心非要把你罐醉不可， 弄得你装不了车， 想看看你的笑话。
　　张军生：你说的不完全对，这背后的缘由你还不太了解，“醉翁之意不在酒”是这里的张老板在利用这帮装卸工专门设局，背地里在打我这一车货的主意。
　　梁师傅：哦，还有这事？
　　张军生：昨天，我在这里与他谈得半僵， 这些代销没卖完的货， 非逼我折价一半给他撂下，说可以现款结清，我说那也不行。他说我不懂什么叫货到地头死。
　　梁师傅： 哦，所以今天他们就和伙成心想把你灌死，这车货就是他的了，好险啊，真是无商不奸！
　　张军生： 可不嘛， 他是想乘人之危捡便宜。 国营厂子， 又不是我个人的企业， 我能随意做主降价一半给他留下；回厂后， 上有领导、下有职工， 说不清道白地对大家咋交待。长着脑袋的人，谁不怀疑我是吃了人家的回扣？
　　梁师傅： 公家的事、是有点不好说。
　　张军生： 这儿张老板他两口子，还知道我是外地人， 不好找地方存货， 再运回厂里也不可能，就指令我今天必须把代销账全部结清， 余货全部拉走， 不然每天加收一千元保管费。
　　梁师傅： 这－招也是够损的。只不过，也怨你做生意的思路也有点儿跟不上形势啦， 现在卖货的哪还有搞代销的，人家没把货给你转移走就算便宜了你， 真要是他们把这车货拉走，找个地方藏了起来， 就说己经卖了出去， 货款暂时还收不回来， 拖着， 你有什么办法；时间一长， 这笔货款就泡汤啦， 尽管你手里捏着什么合同协议， 在当地打赢官司也是没那么容易的事。起码你熬不起时间， 这样的情况我遇到过好几份儿， 这叫， 坑你没商量。
　　◎梁师傅一番话让张军生倒吸了一口冷气， 脑门泌出了冷汗。
　　张军生：是啊， 你说的很对，想起来是很是后怕，这价值二十几万的产品，如果被人吭掉， 回家怎么向厂里职工交待，大家都在眼巴巴地指望收回货款开支呢。
　　梁师傅： 什么叫商场如战场？ 尝尝滋味儿吧。好在今天你的酒量还算顶得住， 震住了他们， 不然真是麻烦事。
　　张军生： 遇上了一群喝酒的赖皮， 我也豁出去了， 当兵的都知道刘伯承元帅那句名言， 叫：‘夹路相逢勇者胜。’ 关键的时候， 就得死拼了。
　　梁师傅： 听这话， 你像是军人出身吧？张军生： 对， 前两年从部队刚转业到地方。 记的临离开部队那天，全团转业干部在一起举行告别宴会， 贰百多人， 从中午十一点开始喝， 直到下午五点多， 好多人都是竖着进了餐厅，横着出了大门。
　　梁师傅： 呵， 都是多少年生死相交的战友即将分别，能想相得出来那个场面。
　　张军生： 那天，领导们也不管啦，真是一场酒精大战，我也不知怎么就挺了过来。
　　梁师傅： 嚯， 好酒量， 怪不得今天敢与他们那么多人叫板。我说， 你当兵的部队在哪里驻防？ 我也从部队退伍回来的。
　　张军生：（惊喜地）是吗？ 我原在广西52904部队， 凭祥市附近的大山里， 你呢？梁师傅： 我在广西柳州汽车四团。
　　张军生： 呵， 咱们算是老战友呢？当过兵的， 无论天南地北走在一起，总比外帮人多股亲热劲，有体会吗？梁师傅： 那当然， 共同的经历和感受吗。看你这个年岁， 也好像是赶上自卫反击战啦？
　　张军生： 对， 那年我从石家庄军校毕业， 直接就分配到了野战军， 入了连队就打仗， 深山密林，几乎是单兵作战，打得可惨啦， 我的几位战友都牺牲了；光我们团， 烈士墓就是一大片， 我也差一点儿和他们一起化做‘山脉’。
　　梁师傅： 你在部队熬到了什么职务上？张军生： 军校分配到连队任排长， 兵头官尾。 自卫反击战结束， 组织上调我到内地的一个军需仓库， 任警卫连长； 邓小平决定百万大裁军， 转业回了老家唐山，随媳妇在唐山国企安排了点小事儿。
　　梁师傅： 像你这样年青， 又进过军校， 要是能在部队呆下去， 肯定还有发展的机会？
　　张军生： 军队大裁员， 军需仓库撤了编。庙拆了， 还管和尚年青不年青； 咱当过兵的谁不知道，军队里不养老不养小， 想开喽， 人随王法草随风， 早点到地方一样。
　　梁师傅： 可是不－样， 那待遇差得…。
　　◎张军生衣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张军生掏出手机对在耳边。
　　张军生：哦， 陈 霞， 货已拉回， 正在路上走着那， 早晨同林总联系好， 我把货先存放在外贸仓库， 卸完车我马上过去。上午股市开盘情况怎么样？◎金鹏证券公司大户室。
　　◎电脑屏幕显示着股票行情走势。
　　◎三十来岁的女人陈霞拿着电话回答着。
　　陈 霞：上午大盘人气不旺， 交易清淡， 我感觉似乎还有下探的可能， 你卸完车早点儿过来吧。
　　◎卡车上的张军生在回答。
　　张军生： 行， 卸完车， 向林总打个招呼， 我马上就过去。好， 一会儿见。
　　梁师傅： 怎么， 还炒着股票呢？张军生： 学习， 学习。
　　梁师傅： 老战友， 你的胆子还是蛮大的， 炒股那玩艺可不是随便闹着玩的，弄不好家产就赔个精光。我们舅爷儿， 就是因为炒股炒的， 媳妇炒丢了。赔了不少钱，我妹妹说什么也不跟他一起过了。
　　张军生： 我有经纪人给参谋把关， 问题不大。
　　梁师傅： 快拉倒吧， 经纪人还不像是医院里的实习的外科大夫， 念了两本书就敢上手术台， 做的阑尾炎， 切下来的是卵巢。股票行情那玩艺儿谁能摸的准？ 谁给你找的经纪人？张军生： 你们公司的林总。
　　梁师傅： 哦， 那老太太还算精明， 有她给你把着点关， 兴许好些。哎， 我说，我们公司的林总可是广州这边社会名人，你是怎么与她认识的？
　　张军生： 在广交会上， 老乡。
　　梁师傅： 嗯， 不对吧， 我可听说林总是我们这边广东潮州人， 怎么能与你这个唐山人盘上了老乡呢？张军生： 据她讲， 我的家乡唐山七六年大地震之后， 她曾在那里做过几年的生意， 现在她能挂靠在广州外贸的名下， 成立了你们这个南方纺织品进出口股份有限公司， 最初的原始资本是从唐山那里开始积累的。广交会上见面谈生意时， 她说，你们唐山那个地方使我一生有了转机，这辈子我永远不会忘记，咱们至少算半个老乡。
　　梁师傅： 有意思， 老乡还论半个。你知道不？ 你这半个老乡可不是简单人物， 林总在我们广州可是社会知名人氏， 自有资产几千万， 是优秀的民营企业家，在边远山区还捐资援建了一所希望小学校呢。 凭她那精明劲儿，你们厂的产品要是与她的业务能联得上， 销路肯定没问题。
　　张军生： 你说的对， 自打认识以来， 我们厂在这边的业务全指望她托着， 不然全厂职工开支都费劲。
　　梁师傅： 今早派车时，听林总说你是唐山一个厂子的经营厂长，转业大兵， 当经营厂长， 也算是为难你啦？张军生： 可不吗， 什么也不懂， 啥都得从头学，慢慢地适应吧。我从部队转业回来，随我家属分配在她们染织厂，属小型国企，生存很困难，在南方幸亏遇到你们公司林总这样的好心人帮助，凭我自己确实有什么好办法。
　　梁师傅：可这改革的年代， 什么都讲玩真的， 能赚钱的事都不好干，她也像在大海里游泳， 努力的不使自己沉底，也是很不容易的……。
　　◎两人正说着， 突然从车后飞速追来一辆黑色的越野吉普车。
　　梁师傅：（警惕地）后面那辆车好像在追赶着我们！
　　◎张军生警觉起来， 从倒车镜中也发现黑色越野吉普车在追赶。
　　张军生： 我预感这位张老板不会放弃对我这个外地人纠缠，找机会可能再来点儿什么抱负，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黑色越野吉普车飞快地超越两人的货车， 将卡车挤切在路旁。
　　◎两辆车同时停下。
　　◎黑色越野吉普上钻出三名身穿奇装异服、凶狠彪悍的年青小伙， 为首的戴着黑色墨镜， 双手掐腰， 气势汹汹站在了卡车的前方。
　　梁师傅：看起来， 很可能是你打交道的那位张老板动用了当地黑社会的人来摆平这件事， 我们怎么对付？张军生：咱报警行吗？梁师傅： 恐怕是来不及了， 人都站在了车前， 能容我们拿着电话报警， 既使报了，警察赶到前，这伙人狗急跳墙什么事都会干得出来， 把车上的货点着火就跑， 咱们的损失可就惨啦？从前有这样先例。
　　张军生： 那就看他们是啥意思？ 我又没违法， 他们又能把咱怎么着！
　　梁师傅：与这伙人还能讲什么违法不违法， 都是他妈的兽儿， 看意思他们肯定要把车劫回去。
　　张军生： 那是不可能的！ 老战友， 听我的， 你无论如何也不要离开驾驶位置， 我来对付他们，找机会你把车往后倒一点， 选择时机咱们冲过去！
　　梁师傅： 行！但你一定多加小心！
　　张军生：老战友， 拜托你， 无论我遇到什么情况， 求你一定要把这车货送到外贸仓库，交给林总，她会帮我处理好的。
　　◎张军生脱下上衣， 扔在驾驶台上 ， 打开车门， 赤手空拳下了车。
　　◎张军走到几名歹徒跟前。
　　张军生：几位哥们，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黑墨镜： 什么意思， 你应该清楚。少废话， 把车开回去！
　　张军生： 我与｛千多啦纺织品经销部｝张老板有代销协议， 年底前清账。该让的利我让了，卖不完的货我拉走， 也是他同意的。
　　黑墨镜： 我不管你们什么协议， 代销不代销。我管的是， 你把我们当地的三名装卸工罐得不醒人事， 死活不定， 装卸费也不给， 开车就溜？ 我们哥几个要摆平这件事！
　　张军生： 酒是他们自己喝的， 喝完酒， 他们三个没参与装车， 凭什么要发给装卸费？
　　黑墨镜： 少废话， 把车给我调回去！
　　张军生： 我要是不调呢？黑墨镜：来， 把他先给我拿下！
　　◎两名歹徒拉出架势， 围了过来。
　　◎张军生冷静地应对， 摆出了防守的姿势。
　　◎双方开始过招， 张军生被迫使出了在部队学会的擒拿格斗拳， 找时机挨个掏软肋。
　　◎张军生见招破招，一会儿功夫， 两名歹徒全被掀翻在地。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嚎叫。
　　◎双方打斗时， 梁师傅乘机将车后移， 朝路中调整了方向。
　　◎黑墨镜与张军生交量， 最终被张军生揪住头发， 将头按在越野吉普车体上撞击。
　　张军生：小时候我爸就对我说， 有理走遍天下， 无理寸步难行， 我代表公理， 不服， 今天我就废了你！
　　黑墨镜：（求饶）我服， 我服， 大哥饶命。
　　◎这时， 突然有名歹徒从地上爬起， 从腰间掏出弹簧刀， 悄悄绕到张军生背后。
　　◎梁师傅发现， 打开车门。
　　梁师傅：（大喊）注意背后！
　　◎话音未落， 歹徒手起刀落， 张军生在躲闪中， 被刺中腰部。
　　◎张军生 忍着剧痛， 飞起一脚， 将歹徒踢翻在地。
　　◎张军生手扶伤口， 一瘸一拐地走到卡车旁。
　　◎梁师傅从里面打开车门， 张军生艰难地爬上了驾驶室。
　　张军生：梁师傅， 咱们走， 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