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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性  探案

　　人物小传
　　张启楠 男 23岁 无业，因为吸毒被医学院开除，在戒毒所里戒毒一年
　　高大、英俊、吸毒后瘦骨嶙峋、面黄肌瘦
　　严重自恋型人格障碍患者，进行心理治疗一个月
　　
　　张运豪（张启楠的堂兄） 24岁 高中文化 起运汽车修理厂汽车修理工
　　身材魁梧、长相周正
　　工作踏实肯干，胆小怕事，没有主见
　　
　　刘远 男 25岁 近两个月在”PUNK“酒吧当服务员
　　高大、消瘦
　　性格忧郁，沉默寡言，行踪神秘
　　
　　韩立夫 男 31岁 A市公安局重案组组长
　　高大、粗犷
　　冷静、理智，因为童年遭遇过车祸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有时候感情用事
　　
　　艾丰 女 （25岁） 心理咨询师
　　中等身高，体型偏瘦，清丽可人
　　谨慎、睿智，对人常有戒心，把心事尘封进心底的角落
　　
　　艾丰 女 18岁 A市第一实验中学学生
　　中等身高，体型健硕
　　聪明活泼，性格急躁冲动、爱憎分明，遭到不公平对待立即想方设法报复还击
　　
　　李尚文 男 18岁 A市第一实验中学学生
　　高大、英俊，身材偏瘦
　　性格内敛、沉默寡言；学习成绩优异，学习演奏小提琴八年，具备艺术家的忧郁气质；内心渴望成功、出人头地
　　
　　李铁军（李尚文的爸爸） 男 38岁 A市石油四厂石蜡加氢车间生产主任
　　高大、端正
　　踏实肯干，性格耿直，遇事不妥协、黑白分明、针锋相对
　　
　　赵屏（李尚文的妈妈） 女 40岁 自己经营一个麻辣烫摊位
　　中等身材、体态优美、气质优雅、风韵犹存，
　　吃苦耐劳，善于把握机会，工于心计
　　
　　马政泽 男 18岁 A市某私立中学学生
　　中等身高、强壮
　　某石化总公司副经理的私生子，母亲娇惯他、父亲对他要求严苛；他性情暴戾、任性，争强好胜，嫉妒心强
　　
　　马鹏程 （马政泽的爸爸） 男 58岁 某石化总公司副经理
　　身材高大、老当益壮
　　心思缜密，老谋深算；贪污巨额公款；喜欢收藏古董乐器，对有音乐才华的人尤其喜欢
　　
　　兰翠翠 女（马政泽的妈妈） 30岁 马鹏程的情妇
　　身材高挑，美艳，性感迷人
　　精于察言观色；对马鹏程言听计从、对儿子娇惯放纵；虚荣、对金钱挥霍无度
　　
　　灰烬飞舞（17章）
　　
　　第十七章
　　韩立夫把车停在A市环岭水库的大坝边上，他下车向水库边望去，有一条支流的岸边铺满圆形大石头，成片的大圆石头上覆盖着蓬松的积雪，阳光照射的积雪闪着耀眼的白光，暗处的积雪是一块块透明的蓝。藏在枯黄的芦苇荡里的支流变得更窄了，支流边的巨大圆形石块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绵软的积雪，芦苇荡附近的一排披着雪衣的柏树把香瓜地和岸边的芦苇荡隔开，像是一排忠于职守的卫兵。一个红色的身影穿行在那排柏树间时隐时现。韩立夫走下大坝顺着岸边的小路走到那片铺满大圆石头的支流边，他看见一个人的脚印从岸边一直延伸进那片柏树墙里。他站在原地点燃一根香烟，他猛吸一口又吐出蓝灰色的烟雾，这时，水面上渐渐升腾起一层薄雾，柏树墙里的红色身影从韩立夫眼里消失了。韩立夫原地转了一圈四下张望仍然不见刚才的身影，他顺着脚印看过去，艾丰正踏着那串脚印往回走呢。她身穿一件长及小腿的大红色羽绒服，披散着过肩的笔直的黑色长发，一张小小的惨白圆脸在被风吹乱的黑色长发间时隐时现。韩立夫一直看着她由远及近走到自己身边，他的手指一阵刺痛，他慌忙扔掉手里的烟头。艾丰笑着说：“你怎么找到我的？”韩立夫：“你的衣服颜色很显眼。”韩立夫看着艾丰，说：“你瘦了。”艾丰转身看向河对岸，说：“雪松真好看，我好多年没来这看过雪松了！”韩立夫看向河对岸，对岸有一片矮矮的塔形松树，松树上挂着厚厚的积雪，夕阳照射下的雪松一半金光闪闪一半湛蓝幽暗。水面上升起的雾气渐渐蔓延到了岸上，他们身边的迷雾越来越重。韩立夫说：“走吧，太阳要落山了。”两个人向大坝走去。韩立夫和艾丰坐在尼桑SUV车里，韩立夫打开车窗，外面的冷风灌进车里，韩立夫点燃一根烟吸了起来，吸完一根烟，韩立夫转头看着艾丰说：“你找我有什么事？”艾丰的长发被风吹向一边，她雪白的脸和脖子呈现在韩立夫眼前，韩立夫觉得自己刚才被白雪刺伤了眼睛，他眼前黑了一下重又看清了眼前人。艾丰：“我听安琳琳说，你不在公安局重案组了？”韩立夫又点燃一根烟，他缓缓吸着烟，说：“嗯，调到司法局干文职了。”艾丰：“干文职好，安全。”韩立夫：“人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我也是！我不适合当警察查案。”韩立夫用力吐出一束白烟，问：“你现在在哪住？我是说哪个城市？”艾丰：“谁知道呢！随缘吧。”韩立夫：“你回来几天了？走了得有一年了吧？”艾丰：“正好一年！”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今天是李尚文的周年。我回来把他的骨灰撒进这条河里。”韩立夫看着车窗外，他猛吸一口烟，他把烟吸进肺里好像忘了把烟吐出来，他“咳咳咳”咳嗽起来。韩立夫转头看着艾丰，她的整张脸白得发青只有面颊被寒风吹得发红，乌黑的长发被风吹向一边，像一面黑色的旗在风中舞动。两个人沉默一会儿，韩立夫说：“你找我有什么事？”艾丰看着韩立夫，她的表情无爱无恨、无喜无忧，她只是盯着他的脸慢慢说：“想看看你，道个别。”韩立夫转头看着艾丰，说：“你不觉得该给我一个解释吗？”艾丰转头看着他，韩立夫：“你就那么走了，一声不知？”韩立夫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却没点燃它，旋即又把它从嘴里拽出来扔出车窗，他显然为自己刚才幽怨的说话语气而感到沮丧。艾丰悠悠地说：“发生了那么多事，我想一个人静静。”韩立夫平静下来，说：“你刚才说道别？”艾丰正视着前方，说：“对，我要离开A市了 ，还不知道能定在哪。”韩立夫轻叹一声也直视着前方。两个人都沉默着，良久，韩立夫突然说：“刘远在执行死刑前，你以家属的身份去看过他？”艾丰轻轻地“嗯”了一声，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从艾丰嘴里得到证实还是让他沮丧，他疲惫地闭上眼睛仰头靠在座位上 ，两个人沉默半晌，韩立夫目视前方，说：“刘远把我当成心理咨询师给我讲了你们的故事，依我看与其说他想给我讲故事不如说他在自首！”说到这里，韩立夫戛然而止，他用眼睛的余光看见艾丰直挺挺地坐着，她目视前方一动不动，只有满头黑发随风摆动。一阵长长的沉默后，艾丰说：“我明天就离开A市，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艾丰在C市的心理咨询室今天正式营业，她约的第一个咨询者是个患失眠症的人，咨询时间是下午两点。艾丰看看奶白色办公桌上的闹钟，现在是上午九点钟。她环顾了一圈这间咨询室，咨询室的装修风格和色调跟冯柯南心理咨询室一模一样。她走到窗户边的躺椅边，躺椅是布艺的，浅粉色的绒布面上散落着白色的、形状像“6”的图案，艾丰躺在躺椅上，她感觉到柔软的椅背贴合着她的后背舒服极了，她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却睡着了，梦里她又回到了那天······
　　周六早晨，李尚文坐在艾丰家小区门口的超市前发呆，艾丰从小区里出来走到他身边，她用手里的《福尔摩斯探案集》使劲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问：“发什么呆呢？”李尚文感觉肩膀被她拍得很疼，他还是打不起精神，他慢慢抬头看着她，艾丰把手里的书递给他，说：“给你，我看完了。”李尚文伸手把艾丰手里的书拿过来随手翻看，说：“你最喜欢哪个故事？”艾丰想了想说：“魔鬼之足。”李尚文把书翻到“魔鬼之足”那个故事这页，艾丰说：“为什么新闻里管最近那个杀人狂叫‘魔鬼之足’呢？”李尚文：“可能是作案手法相同吧！”艾丰：“奇怪，凶手的作案手法不是只有警察才知道吗，为什么新闻记者知道呢？”李尚文不耐烦地说：“记者神通广大呗！”李尚文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艾丰漫无目的地聊天随手翻着手里的书，艾丰说：“你干嘛着急要这本书，周一带给你不就行了吗？”李尚文停止翻书，他神色忧郁地说：“我今天去找乔振明了。”艾丰：“他是谁呀？”李尚文：“是我爸爸的朋友，我爸爸去世后他一直挺照顾我妈和我。”艾丰坐到他身边看着他，他说：“乔振明告诉我······”李尚文欲言又止，艾丰发现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她从没见过，那是一种无奈和悲哀掺杂着仇恨的表情，李尚文继续说：“乔振明告诉我······”这时，李尚文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从夹克内兜里掏出一部诺基亚手机，他看了看来电号码接起电话，说：“喂！妈。”说了这两个字以后，李尚文不再说话，一会儿，他挂了电话。艾丰把李尚文手里的手机拿过来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问：“哇！你买手机啦？”李尚文点点头，说：“嗯。”艾丰：“你怎么有钱买手机？”李尚文：“是我妈给我买的。她说怕联系不上我。”艾丰把手机还给李尚文，问：“刚才是你妈给你打电话？”李尚文：“嗯，她让我去溪谷庄园别墅。”艾丰看着他等他往下说，李尚文看着艾丰，说：“你能陪我去吗？”艾丰对他的要求有点意外，问：“什么时候？”李尚文：“我妈让我现在去。马政泽在君泰酒店被抓的事我妈也知道了。”艾丰瞪大眼睛看着李尚文，说：“她是因为这件事让你去见她吗？”李尚文说：“我妈说马政泽他爸马鹏程要见我！”艾丰心里没底，说：“他们是不是知道是我设计作弄马政泽了？”李尚文：“我妈就说让我去马政泽家别墅，还说马鹏程想见我。走吧，一起去，去了就知道了！”艾丰：“我不去！”李尚文用恳求的眼神看着艾丰，半天他才费力地说：“你陪我去就行，不用见他们。”艾丰见他可怜巴巴的才勉强点点头。
　　艾丰和李尚文下了公共汽车，溪谷庄园别墅区就在不远处的山脚下，李尚文和艾丰并肩往别墅区走。两个人走到别墅区大门口，艾丰说：“我在他们家院子外面等你。如果马鹏程为难你，你就告诉他是我设计马政泽，不关你的事！”李尚文盯着艾丰，好一会儿他才收回目光，说：“我跟马鹏程在院子里说话，你在院子外面听着。”说完，李尚文和艾丰向马鹏程家的大房子走去。两个人经过一片竹林时，李尚文看见竹林那边有一个人正向他们这边走来，李尚文仔细看看，那个人是赵屏。李尚文急忙对身后的艾丰说：“我妈过来了，快藏起来！藏竹林里！”艾丰赶紧躲到一丛茂密的竹子后面，刘远站在原处等赵屏走过来，赵屏绕过竹林看见李尚文站在竹林边，赵屏小跑几步来到儿子身边拉着李尚文的胳膊，说：“你过来！”赵屏想把李尚文拉到僻静点的地方，李尚文倔强地挣脱开赵屏的手，他站在原地看着地面。赵屏看着儿子，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默默流起眼泪，李尚文看了妈妈一眼，他难过地低下头仍然不动也不说话。赵屏竭力控制情绪，低声温柔地责怪儿子，说：“马鹏程去君泰酒店查看过监控录像，他看到马政泽被警察带走时，你和艾丰在君泰酒店大堂里，你们怎么会在那？”李尚文低头不吱声。赵屏急得流下眼泪，她的语气始终平静温柔：“你告诉妈妈实话，这件事跟你有关系吗？”李尚文仍然倔强地低着头不说话。赵屏的情绪开始失控，她带着哭腔颤抖着说：“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的将来！儿子，你明不明白，我们无依无靠，没有人帮我们你怎么去国外留学？你不能跟他们作对！我们只是小老百姓，像马鹏程那样身份地位的人，你必须学会跟他做朋友，将来他才能提拔你、重用你！你得罪了他，他想对付我们太容易了！”李尚文把双拳握得咯咯作响，他低着头胸脯一起一伏喘粗气，他抬起头盯住赵屏的眼睛说：“我爸怎么得罪他了？他为什么对付我爸？我爸究竟怎么死的？”赵屏听见李尚文的话顿时愣住了，她停止哭泣，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高过他一个头的儿子，片刻，她缓缓抬手想抚摸儿子的脸，李尚文一歪头躲开她伸过来的手，赵屏的手停在半空中。李尚文直视赵屏的眼睛，他情绪激动地说：“乔振明都告诉我了，是马鹏程为了自己能顺利调到石化总公司才让我爸承担爆炸事故责任，我爸是被他气死的！”刘远咬牙切齿地吐出最后几个字。赵屏停在李尚文脸旁边的手顺势扇了李尚文一个耳光，李尚文极度意外和愤怒地盯着赵屏的眼睛，赵屏的眼睛里放射着他从未见过的光，那眼神是坚定、隐忍、愤恨、痛心，她一改刚才温柔的语气，平静而阴郁地说：“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必要时就把它忘掉！直到你足够强大！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才必须出人头地！你不能成为下一个任人摆布的可怜虫！做一根藤靠着大树往上爬，等你足够强大了，你才能缠住大树，削弱他、取代他！既然现在你还不够强大就得放聪明点！”李尚文震惊，说：“你知道这件事？”赵屏面无表情地看着儿子，李尚文惊讶地、像看陌生人似的看着赵屏，赵屏冷酷的脸上没有血色、没有表情。片刻，赵屏脸上的线条渐渐恢复柔和，她小声说：“是不是艾丰让你捉弄马政泽的？”李尚文不敢看妈妈的眼睛，他低头不说话。赵屏继续说：“我会跟马鹏程解释说是艾丰喜欢捉弄人，是她硬拉着你捉弄马政泽的。你一会儿去跟马鹏程道个歉。”李尚文面对眼前这个陌生的赵屏有点害怕和不知所措，他偷偷瞄了一眼竹林里，艾丰还蹲在一丛细竹子后面。赵屏向马鹏程家的别墅走去，李尚文默默跟在她身后，等他们走过这片竹林，艾丰从竹林里出来悄悄跟在李尚文身后。李尚文跟着赵屏来到马鹏程家的别墅院子外面，马鹏程正在给一棵桃树剪枝，赵屏领着李尚文走进院子里，马鹏程看见李尚文，他没停下手里的活计继续给桃树剪枝。赵屏走到马鹏程身边，说：“你不用干这个，我来吧！”马鹏程的眼睛看着他正在修剪的树枝，说：“你去做饭吧，我挺喜欢干这个的。”赵屏把李尚文拉到树下，她刚要开口，马鹏程就对李尚文说：“来啦！给桃树剪枝你干过吗？”李尚文还没从刚才跟赵屏的对话中缓过神来，他不明白赵屏在知道了李铁军的真正死因后是怎么平静面对马鹏程的，但是，他听明白了赵屏刚刚对他说的话。李尚文尽量不去看马鹏程的脸，他看着马鹏程正在修剪的树枝，说：“我没干过这个。”马鹏程亲切地说：“修剪树枝和拉小提琴一样都需要技巧。你要不要试试？”李尚文心里想着怎么开始道歉，他木讷地说：“我不会剪。”马鹏程停止剪枝，他走到李尚文身边把剪刀递给李尚文，愉快地说：“试试，挺好玩的！”李尚文接过剪刀不知从何下手。马鹏程说：“果树长大时必须经过修剪才能落花落果继续长大，如果不修剪会影响座果率，产量下降。果树呀，只要人稍微用点心都能使它成才，比培养一个人容易多了！”马鹏程用眼神示意赵屏进屋，赵屏担心地看了看李尚文后走进别墅里。院子里只剩下李尚文和马鹏程两个人。马鹏程拿过李尚文手里的剪刀继续给桃树剪枝，他一边剪一边说：“常听有些儿女抱怨无法选择父母，唉！父母也无法选择孩子啊！马政泽除了会花钱就是到处给我惹麻烦！我啊，真羡慕你妈有你这样的儿子。”李尚文原本准备受责备，没想到马鹏程却夸起自己来，李尚文低着头不说话。马鹏程停止修剪树枝，他放下剪刀走过来拍拍李尚文的肩膀，说：“我们坐下谈吧。”马鹏程向院子另一边的凉亭走去，李尚文跟着他走到凉亭里坐下。马鹏程说：“君泰酒店那件事，已经解决了。谁都会犯错，马政泽会犯错，你也会犯错！过去的事我不想追究。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很有才华的年轻人，相信你有今天的成绩是因为你勤奋和聪明！听你母亲说你想出国留学，我会资助你完成学业，你想去国外哪所大学念书就去哪所大学念书，费用全部由我来出。”李尚文抬头看着马鹏程，眼神里满是惊讶和不解。马鹏程和善地看着李尚文，他继续说：“你会前途无量。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记住，马政泽是我儿子！”马鹏程始终眼神和善地看着李尚文，说话的语气也一直和蔼可亲。李尚文听了他的话默默低下头。马鹏程拍拍李尚文的肩膀，说：“你最近还拉小提琴吗？”李尚文低着头，说：“学习忙，没时间拉。”马鹏程用力搂住李尚文的肩膀，说：“前几天我又买了一把有一百三十二年历史的小提琴，德国制造。走吧，你去试试。”马鹏程搂着李尚文走进别墅里。艾丰躲在马鹏程家院子外面，不一会儿，艾丰听见别墅的地下室里传出小提琴曲声，一连串急促、紧张的音符回荡在马鹏程家的院子里，艾丰听过这首曲子，曲子的名字是“野蜂飞舞”。艾丰隔着黑色铁栏杆向地下室的小窗户里张望，她只能看见从地下室的小窗户里透出的暖色灯光。不一会儿，别墅的房门有动静，艾丰赶紧蹲在一排一米高的绿篱后面，她听见李尚文说：“妈，我走了。”艾丰扒开绿篱的树枝向马鹏程家别墅门口张望，她看见赵屏抱住李尚文高大消瘦的身躯，接着她用双手捧着他的脸小声说着什么，李尚文点点头转身走出黑色大铁门。艾丰等赵屏进屋关上门后才跟上李尚文。
　　艾丰和李尚文坐在回程的公共汽车上，李尚文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一直歪头看着车窗外。艾丰坐在他身边不时看看他，他脸上苦闷的表情她一目了然，可是，她搜肠刮肚就是找不到合适的话安慰他，这次，她也想不到办法替他出气。艾丰还是忍不住拽拽他的胳膊，问：“有个好玩儿的地方，你去不去？”李尚文没精打采地转头看着她，说：“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艾丰想了想，说：“走！我领你去个地方。”公共汽车到站停车，李尚文和艾丰下了车，艾丰伸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她把他塞进车里自己也坐进车里然后对司机说：“环岭水库。”环岭水库和溪谷庄园别墅区相隔只有十几分钟车程，出租车很快把他们俩送到环岭水库边的山脚下。艾丰健步如飞地顺着上山的台阶向大坝跑去，李尚文紧跟在她身后，两个人只用了二十分钟就爬上了山上的大坝。李尚文累得气喘吁吁，他还没站稳脚跟，艾丰又沿着一条台阶路向水库边跑下去，李尚文在她身后喊：“你去哪？”艾丰愉快地冲他喊：“你来就知道了！”李尚文只好跟着她顺着台阶路往水库边跑去。艾丰跑得飞快，李尚文精神萎靡体力也很快不支，他开始有点恼怒艾丰疯疯癫癫地乱跑，他已经看不见艾丰的影子了，他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恼怒加快脚步追赶艾丰。李尚文一直跑到水库边的一个大平台上还是没看见艾丰，他原地转了两圈，这个平台他和艾丰上次一起来水库玩时曾经来过，平台曾圆形，半边是台阶，台阶一直延伸进水里，另外半边连着长满灌木丛的山坡。周围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李尚文大声喊：“艾丰！艾丰——”他紧张起来扯着嗓门大声喊：“艾丰——艾丰——你在哪呢？”四周一片寂静，从水库里刮来的风吹得岸边的灌木丛沙沙作响，李尚文突然跑进一片灌木丛中，他疯狂地扒拉开矮树丛，一边喊艾丰的名字一边在树丛中找她，他把平台边的树丛都找了一遍仍然不见艾丰的影子，李尚文慌张地走回平台，他看了看平台连接的水面，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他三步并作两步沿着台阶走进水里，走到最后一级台阶他扑通跳进水里，他憋了一口气钻进水里，过了一会儿，李尚文从水里露出头换了一口气又钻进水里，这次，他在水里呆的时间很长，足足有一分钟，他再次浮出水面用手扶着台阶大口喘气，他喘了几口气刚要钻回水里，突然，艾丰从他身后的水里冒出来“噗”地一下喷了他一脸水，艾丰扶着他的肩膀哈哈哈大笑起来。李尚文被她吓了一跳，他打了一个冷战又粗鲁的推开艾丰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动作迅速地爬上岸，艾丰跟在他后面爬上岸时，李尚文已经沿着山坡上的台阶向大坝走去，艾丰跟在他身后赶上他， 她站在他前面的台阶上拦住他的去路，说：“怎么啦，生气啦？”李尚文站在台阶上，他气哼哼地歪头不看她也不理她，艾丰用一根手指怼了一下他的额头，说：“小气鬼！”李尚文暴躁地挡开她的手，他抬头怒视着她，艾丰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说：“我逗你玩儿呢！”李尚文冲艾丰大声咆哮：“你什么都能拿来逗着玩：把一百块钱撕两半，我妈卖麻辣烫一天从早干到晚也挣不到一百块钱！你可以想学习就学不想学习就不学，我不一样，我必须出人头地！你可以作弄马政泽，你不用害怕马鹏程，我不行，我还得靠着他们飞黄腾达！我没有你那么好命也没有你那么大心！”李尚文推开艾丰沿着台阶向上走，艾丰拽住李尚文的胳膊，她的脚下犹如装了弹簧蹦到他面前用双手使劲推了一把他的肩膀，说：“你发什么神经病！”她用力太猛，李尚文的身体向后趔趄一下，他的身体失去平衡顺着台阶滚了下去，艾丰手足无措地跟着他往台阶下面跑，幸好他们俩只上了四、五级台阶，李尚文的身体滚到平台边缘才停下来，他的头和胳膊都擦伤了，伤口处渗出鲜红的血。艾丰跑到他身边，她蹲下来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办。李尚文挣扎着站起来，艾丰也跟着他站起来，他刚迈出一步身体就因为疼痛趔趄一下，艾丰赶紧伸手扶他，李尚文猛地甩开她的手，艾丰后退两步，她发出短促地一声“哎”接着扑通摔进水里。李尚文头也不回一瘸一拐走上台阶，他走上了十几级台阶时终于忍不住回头看，艾丰不在平台上，他回过头继续往上走，又上了四、五级台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平台，平台上仍然不见艾丰的身影，他恼怒地快速走下台阶来到平台上，他仔细搜寻平台边的水面，水面十分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他想了想后试探着冲水里喊：“艾丰！快上来！”艾丰果然快速从水里露出头，她的嘴里短促地咕噜了一句什么话后她的头又消失在水里，李尚文扑通跳进水里向艾丰游去。李尚文把艾丰拖上平台时，艾丰已经昏迷不醒，李尚文跪在艾丰身边拍着她的脸焦急地叫她：“哎、哎、醒醒！醒醒！”艾丰没有反应，她脸色发青一动不动，李尚文慌张地用双手按压她的胸口，他按几下她的胸口给她做几次人工呼吸，如此重复了十几遍，艾丰终于醒过来，她接连吐出几口水后大声咳嗽起来。李尚文让她侧身躺了一会，她又吐出几口水，她扒拉开李尚文给她拍后背的手仰面朝天躺在平台上。李尚文满脸抱歉地凑近她白得发青的脸轻声说：“对不起。”艾丰避开他的目光无力地望向别处，李尚文突然俯身吻了一下她发白的嘴唇，艾丰刚才还虚弱无力这会儿她不知哪来的劲抬起手扇了他一个耳光，接着，她坐起来挥舞着双手劈头盖脸地打他，李尚文任由她打他不躲闪更不还手，艾丰打累了，她使劲推了一下李尚文，李尚文被推坐在地，他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李尚文小声说：“对不起！”艾丰看着地面不吱声，李尚文说：“我妈和马鹏程对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艾丰这时才抬头满怀同情地看着他，说：“听见了。”李尚文：“我该怎么办？”艾丰：“什么怎么办，马鹏程愿意资助你出国留学，你就让他资助呗！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李尚文沉默良久，他看了艾丰一眼又低下头，说：“我妈和马鹏程不让我再跟你来往，这是马鹏程资助我出国留学的条件之一。”艾丰没有立即说话，她思忖一会儿，说：“那就别来往了。”李尚文：“可是，——我喜欢你！从初中一年级开始我就喜欢你！一直——喜欢你！”艾丰：“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李尚文抬头看着艾丰，说：“为什么？”艾丰：“你要出国留学，志向远大。我只想当一个极限运动员。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道不同不相为谋。”李尚文忧伤地低下头，说：“你以前说过，我们俩谁先向对方表白就算输了，谁输了就得答应对方一个条件。现在，我输了。”艾丰：“你今天陪我喝酒，必须一直陪着我，必须等我走了你才能走。今天过后，我们就各走各路。”说完，艾丰站起来向平台边的台阶走去，她假装抹脸上的水时悄悄抹去控制不住往外流的眼泪。
　　李尚文和艾丰来到A市步行街“爱神bar”酒吧旁边的大排档时已经晚上六点了。艾丰好像很饿的样子，她先点了一碗变态辣麻辣烫，老板娘刚把一晚飘着又红又厚的辣椒油的麻辣烫端上来，她就迫不及待地大吃起来。李尚文什么也没点，他说他不饿，看着她吃就行。艾丰刚吃了几口麻辣烫就被辣得哗哗流眼泪，李尚文递给她一张餐巾纸，她看了一眼餐巾纸，餐巾纸上印着“BT辣麻辣烫”，她想起第一次去“赵屏麻辣烫”吃麻辣烫时的情景，她的眼泪从眼睛里汹涌而出，她往嘴里塞进一大口蘸满辣椒油的青菜，她的脸被辣得潮红，眼睛因为不停流眼泪也变得通红。吃完麻辣烫，艾丰点了十瓶啤酒，李尚文静静地看着她倒满两杯啤酒，艾丰一口喝光自己那杯啤酒，接着，她把空酒杯放到一边直接拿起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对瓶喝，她一口气喝光剩下的大半瓶啤酒，她硬生生地吞下最后一口酒时，她的眼泪再次奔涌而出。李尚文忍不住抽泣起来，他端起自己那杯酒一扬脖喝光杯中酒。艾丰看着他“哈哈哈”大笑起来，李尚文也笑起来，他学着她的样子用酒瓶对着嘴喝酒，一转眼他也喝光了啤酒瓶里剩下的大半瓶啤酒。接下来艾丰和李尚文一瓶接着一瓶地喝光了桌子上的十瓶啤酒。天已经大黑了，步行街上的店铺招牌亮起了五色斑斓的灯箱，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起来，艾丰和李尚文身边坐满了晚上出来消夏喝酒的年轻人，他们有的大声叫嚷、有的肆无忌惮地大笑、有的高声劝同桌的人喝酒，也有两个年龄稍大的女人出来吃大排档的，她们点了两大盆火红色的小龙虾旁若无人的消灭着它们。周围人全都兴致勃勃地胡吃海喝，只有李尚文和艾丰借酒浇愁，李尚文感觉头疼的厉害，他发现艾丰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他推推趴在桌子上的艾丰，她毫无反应。周围人的吵嚷更加剧了李尚文的头痛，他拽起艾丰半拖半抱地把她弄到车行路边，出租车一辆一辆从他们俩身边驶过，他们俩等了五分钟也没等到空车，李尚文坐到路牙上，他让艾丰坐在他身边靠着他，她倒在他的怀里嘴里念叨着：“我先——走，你——才能——走，嗯！”李尚文只觉得头痛欲裂。终于有一辆车停在他们俩身边，李尚文扶起东倒西歪的艾丰，他打开车后门把艾丰塞进车后座里，艾丰躺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李尚文关上后门去拉副驾驶座位的车门，他这时才发现这辆车不是出租车，他使劲拉了一下副驾驶这边的车门，车门锁上了，这时，车门上的车窗匀速下降，李尚文看见开车的人是马政泽。马政泽的头上戴着假发，是他上次戴的那个笔直乌黑的、齐肩长的女式假发，他的脸两边都被假发遮住，只露出中间一条窄窄的、惨白的脸。马政泽冲他笑笑，说：“我送她回家吧！”李尚文惊讶地看着马政泽，他僵在那里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他想顺着车窗爬进去掐死他，可是，他的脑子里却响起马鹏程的声音：“你会前途无量！你是个聪明人！”马政泽又笑了笑说：“怎么，信不过我？！”李尚文盯着马政泽，马鹏程的声音执拗地回荡在李尚文的脑子里：“记住，马政泽是我儿子！”马政泽的脸上露出怪笑，说：“放心吧，我对女人没兴趣！我送她回家吧。”李尚文瞪着马政泽，他必须使劲咬着牙才不至于对他破口大骂，可是，他扶着车门的手却慢慢松开了，他的耳朵里不停回荡着马鹏程的声音：“你想去国外哪所大学念书就去哪所大学念书，费用都由我来出。你会前途无量、你想去国外哪所大学念书就去哪所大学念书、你会前途无量、你会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前途无量······”他无法让脑子中的声音停下来，他的两只手垂在身体两侧、他的眼睛死死盯住眼前这辆绅士翡翠绿色宾利SUV，它幽绿的车身反射出霓虹斑斓的世界，随着车身慢慢向前移动这个世界在他眼前缓缓滑动，他眼前的霓虹世界随之舞动变幻直到彻底消失。李尚文独自矗立在黑暗里，他麻木地一遍遍重复马鹏程对他说的话——“你会前途无量······”李尚文漫无目的地顺着路往前走，路边有一对年轻情侣在吵架，女孩儿哭喊着跳上一辆出租车，男孩儿一只手抓住车门，他一边不停拍打车门一边冲车里的女孩儿大声喊：“你下车！下车！”出租车司机不耐烦地冲女孩儿大声说：“你下不下车？”女孩儿执拗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下了车，男孩儿一把把女孩儿搂进怀里，女孩儿的双臂抱住男孩儿的脖子她的身体却不停扭动着撒娇，男孩儿紧紧抱着她任凭她哭闹扭动就是不松手。李尚文沿着人行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他走到A市著名的夜总会——大富豪夜总会门口，他抬头看着这栋六层楼高的白色建筑，夜色下的白色建筑在蓝色的外墙灯光下显得阴森可怕，白色建筑上的窗口里间或亮着金色的灯光，夜总会的入口是四扇玻璃大门，一对对身着盛装的男女从豪车里下来走进大门里，大门里是金碧辉煌的夜总会大堂，即使隔着夜色和玻璃大门，李尚文仍然能感觉到夜总会里面歌舞升平的、他触不可及的异样生活。他站在大富豪夜总会的金属栏杆围墙外，他和夜总会里面的人之间隔着两排发着寒光的豪车！李尚文突然感觉一阵恶心，他跪在地上大口呕吐起来······李尚文吐完，他感觉头痛欲裂，他走上了一座过街天桥站在天桥上往下看，天桥下一条宽阔的大路被两排车流从中间分成两部分，一边的车流亮着红灯，另一边的车流亮着黄灯，两条颜色迥异的、长龙般的车流朝着相反的方向缓缓游动。李尚文走累了，他靠着栏杆坐了下来，想象着桥下的某辆车里坐着自己和艾丰，而坐在驾驶员座位的人正是自己，是自己在掌握方向盘！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没去理会它任凭它在他口袋里没完没了地尖叫，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终于安静下来，李尚文的头靠着铁栏杆，他恸哭起来，肆无忌惮地大声恸哭没能满足他的发泄欲，他用头猛劲撞铁栏杆。这时，他的手机又响起来，他一想到这个手机是赵屏给他买的就生气，买手机的钱很可能是马鹏程给她的。他掏出手机刚要把它摔碎，他又停下动作，他看了看手机号码，他想了想，这是马政泽的电话号码，他犹豫着不敢接通电话，可是，电话不停尖叫没完没了，他轻轻按了一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手机里传来颤抖的抽泣声——是艾丰！李尚文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他急促地轻声问：“谁？”艾丰呜咽着说：“我。”李尚文不敢再说话，他不想听到艾丰发生了什么事，对于他来说听到那些事就好像一个正在等死的死刑犯听到有人宣读他的死刑执行书。艾丰还是说了：“你快来，你快来！马政泽死了！”李尚文听到艾丰的话他的心情好像明明准备就死却被宣判了缓刑。他抖了抖被酒精麻痹的头，使出浑身力气保持冷静，说：“你在哪？”
　　李尚文让出租车停在大路边上，他下车步行了二十分钟才走到一片黑压压的平房边，他记起来这个地方就是马政泽带着他去“PUNK”酒吧那天晚上停车的地方，这片住宅区是一个已经破产的煤矿的职工住宅区，住在这片平房里的人连最危险、最辛苦的工作都没有了，当然，这片住宅区边也没有路灯。他看见一辆汽车的黑影停在一栋没有灯光的黑魆魆的大房子边，他悄悄接近汽车，这辆车果然是马政泽今晚开的那辆绅士翡翠绿色宾利SUV车，他尽量不弄出声音向驾驶室里看去，车里面太黑他什么也看不清，他掏出手机借着手机屏幕的光又向驾驶室看去，他看到车里的马政泽吓得低呼一声，马政泽坐在驾驶员座位上，他的头向前耷拉着一动不动，李尚文赶紧用手捂着自己的嘴蹲在地上。这时，一个声音喊他：“李尚文！”他吓了一跳，他环顾左右看见艾丰蜷缩着身子坐在旁边一棵大树下，李尚文跑到艾丰身边一把把她抱进怀里，嘴里不停说：“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你没事吧？”艾丰的身体抖作一团，因为颤抖她的嘴里不停发出“呵呵呵”的声音，李尚文看不清她的脸，他用双手捧起她的脸看她，这时，他才看清她的脸上都是血，她的短发蓬乱，一缕缕头发被血粘在脸上；她上身穿的短袖背心领口被撕破了一个大口子，她已经衣不蔽体；她的牛仔裤裤腰的扣子和拉锁大开着，露出白色的内裤。李尚文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放开抱着艾丰的手，艾丰已经控制不住身体，她不停颤抖、表情木讷、眼神惊恐地看着李尚文。李尚文问：“他怎么你了？”艾丰惊恐地瞪着双眼，颤抖着说：“他、他、他撕我的衣服，我跟他打、打起来，我被他打晕了。我醒来时发现我、我被他······”艾丰咬着牙痛苦地抽泣起来，她的身体因为气愤、恐惧和屈辱剧烈地抖动起来。李尚文深深低下头，他紧闭双眼握紧拳头狠命砸地面，手指的疼痛使他渐渐冷静下来，他紧张地问：“马政泽是不是死了？”艾丰颤抖着点点头，说：“我醒来时，发现他往自己的胳膊上注射，他刚注射了一半就、就、就昏过去了。”李尚文催促她：“然后呢？”艾丰突然哭起来，她无助地看着李尚文，哭着说：“我把针筒里剩下的一半药水给他注射了，他就开始翻白眼、口吐白沫······我恨死他，我想让他死! 我想让他死! 我想让他死!”艾丰失控地大吼，说完她失声痛哭起来。李尚文长叹一口气浑身瘫软地坐在地上，艾丰的哭声渐渐变成的“嗯嗯嗯”的颤抖声，她的身体使劲颤抖着渐渐倒下去，李尚文扶起艾丰，他使劲搂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现在没事了。”李尚文扶艾丰站起来，他们俩沿着这片黑黢黢的住宅区边的小路往市里走，这条小路跟大路并行，小路没有路灯也没有其他行人，他们走了一个小时才走到有路灯的便道上，李尚文去一家小超市买了一套大嘴猴图案的白色半袖背心和白色短裤给艾丰换上，他用湿巾擦干净艾丰脸上的血，借着路边的灯光，李尚文才看清艾丰的脸，她只是鼻子出血脸上没受伤也没有伤痕。李尚文把艾丰送到她家楼下，艾丰这时已经平静下来，李尚文语速极慢地最后一次叮嘱她，说：“这件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今天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你什么都不知道！听见我说的话了吗？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艾丰直愣愣地盯着李尚文，她哭着说：“你要干什么？”李尚文的表情不再紧张，他的眼睛里放射着平静和释然的光，说：“你只需要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艾丰点点头，说：“可是，我为什么会在马政泽的车里？”李尚文急躁地说：“现在别想这个了。记住不管谁问你什么，你什么也不知道！”艾丰点点头转身走进单元门。李尚文看着艾丰走进单元门，过了一会儿又看见艾丰的卧室窗户亮起了暖色的灯光，他冲着她的房间轻声说：“好好活着！”李尚文离开艾丰家沿着没有路灯的小路步行回到那片黑黢黢的平房边，绅士翡翠绿色宾利SUV仍停在原处，李尚文捡起一块石头，他满怀仇恨地走到车边打开车门举起手里的石头，他想了想后用马政泽身上穿的T恤蒙住他的头再用手里的石头拼命砸他的头，虽然马政泽已经死了。然后，李尚文开始清理现场留下的一切痕迹······
　　艾丰哭着从梦中醒来，她擦干净眼泪，在心里责怪自己：怎么在自己的咨询室里睡着了！她看看手表，离咨询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她去卫生间洗了脸回到咨询室简单补了补妆，她迅速整理心情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自己端庄、从容、自信！她用手理了理新剪的短发朝自己点点头，她想起最后一次见李尚文时，他对她说的话：“没有人能原谅我，包括我自己！你和我不一样，没有人能释放你，除了你自己！”艾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说：“都过去了。”傍晚，艾丰独自来到C市河边一处僻静的岸边，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套大嘴猴图案的白色半袖背心和白色短裤，她把它们放在干燥的沙土上用打火机点燃，白色的衣服和短裤迅速被跳跃的红色火苗吞没，火越烧越旺，几分钟后白色的衣裤化为白色的灰烬，白色灰烬在风中起舞，艾丰发现灰烬是最纯净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