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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英走入殿内，在英宗面前躬身。
　　金英：皇上，邝埜、王卺、李时勉三位大人求见。
　　英宗：（抬起头，面带疑惑之色）他们来干什么？（挥挥手）传！
　　金英：是。
　　△金英躬身退出殿外。
　　△不一会，邝埜等三人进入殿内，在英宗面前行请安礼。
　　三人：臣恭请皇上圣安！
　　英宗：平身。
　　三人：谢皇上。
　　△三人起身肃立。
　　英宗：朕不是赐假十日吗？你们为何不在家歇息？
　　邝埜：臣等有事奏请皇上。
　　英宗：（挥挥手）讲。
　　邝埜：瓦剌太师也先早先吞并了阿鲁台部落，不久前又掩杀兀良哈三卫，令其臣服，鞑靼各部为其所控，西北一带戎夷被其驱胁。自此，漠北万里无人与之抗衡。
　　英宗：（面色凝重）瓦剌的势力扩张得如此之快？
　　邝埜：皇上明察。也先已率大军远离其巢穴，巡游在我边镇外不远处。为寇之心昭然若揭。
　　英宗：（英宗靠在座背上，面带忧虑）看来，仅勅令边镇整军防备还不够。
　　邝埜：边镇守军人少不说，彼此之间还不能同心协力。
　　英宗：有这等事？
　　邝埜：镇守延绥的都督佥事王祯与镇守榆林的都督佥事王斌因争人，挟私忿互相攻讦。
　　英宗：可曾复查过？
　　邝埜：右佥都御史马恭已查明此事，奏本去年腊月便呈上御览。
　　英宗：为何朕……不曾知晓此事？（拍案）金英！
　　金英入内：奴婢在，皇上有何吩咐？
　　英宗：传旨王祯、王斌。“朝廷深虑虏寇，屡勅边将整兵防备，尔等全不为意，却因微事纷争讦奏，论罪本难容，但守边紧要，姑置不问。今后再不改过及遇警不相策应，俱处死不宥！”
　　△金英领命而出。
　　王卺：皇上，臣有事要奏。
　　英宗：讲。
　　王卺：而今边城和京城城防亟需加固。河南、湖广、浙江等处江、河堤也要整修，而工部库帑告罄，户部又拿不出多的银子，臣寝食难安。
　　英宗：银子呢？
　　王卺：前年，修谨身殿、奉天殿、华盖殿三大殿，所费钜万，超过了工部两年的开支。如今又要大修京城的大兴隆寺，臣算了算，所费不少于修三大殿。如此一来，固城备边的事便难有着落了。臣已老迈，不能任事，乞致仕，望皇上恩准。
　　英宗：爱卿虽年已七十，但精力未衰，休得再提致仕。所奏之事容后再议。
　　李时勉：微臣有事要奏。
　　△英宗挥挥手。
　　李明勉：臣恳乞骸骨归故里。在皇上恩准之前，臣进一言。
　　英宗：讲！
　　李明勉：是。麓川之役历时已八年有余，数十万大军羁留云南，疲于奔波，耗资钜万。而今瓦剌势盛，我大明北方兵力空虚，军需不足。如此南重北轻，必生后患。
　　英宗：再怎么说，麓川之役也不可功亏一篑。
　　李明勉：恩机发不能伤及我大明分毫，而瓦剌则为心腹巨患。圣主用兵，断无舍寇仇而临无害之理。
　　英宗：（脸色阴沉）当年朕虽幼冲，但“三杨”尚在。朝中重臣权衡再三，方有麓川之役。
　　李明勉：所谓权衡，必分轻重缓急，必辨利弊得失，再作取舍。臣愚钝，看不出麓川之役有何重何急、何利何得？
　　英宗：放肆！
　　△邝埜、王卺、李时勉跪下。
　　李时勉：（伏地）臣知道，当年侍讲学士刘俅因谏此事而被杀。臣死不足惜，唯愿瓦剌之患得以消解，若如此，则社稷幸甚，万民幸甚。
　　△英宗瞪视着李时勉，久久不语。
　　英宗：（脸色和缓了一些）朕知道了，（摆摆手）你们下去吧。
　　△三人起身，躬身而退。
　　
　　9、乾清宫。日，外。
　　△邝埜、王卺、李时勉走下台阶后，放慢了脚步。
　　王卺：我等贸然入宫面圣，还是唐突了些。看得出来，皇上颇为不悦。
　　李时勉：那又如何？只怕皇上心里比不悦更甚的，是疑窦。
　　李时勉：若百官从旁推波助澜，王振必定在劫难逃。
　　
　　10、王振府邸。日，内。
　　△内室中，王振半躺着，两名婢女为其捶腿。
　　△管家捧着帐本，站立一旁。
　　管家：瓦剌使臣送来骏马十匹，玉石一百斤，貂鼠皮五百张。（看了一眼王振）江南曹、史、孟三家送来红钱，白银一万二千两……。
　　王振：（摆摆手）行了。山西、江南的人可在京城？
　　管家：已等候老爷多日了。
　　王振：置办田产的事定下了吗？
　　管家：都应承了，只是江南来的人有异议。
　　王振：有何异议？
　　管家：他们说，在江南置地，获利丰厚，何苦要对山西那片盆瘠之地废精力。
　　王振：他们懂什么！老夫哪能不念及乡里？
　　门人：（在门外隔门禀告）老爷，锦衣卫马顺大人求见。
　　管家：（看一眼王振，王振点头）让他进来。
　　△不一会，马顺推门而入，慌慌张张地走到王振身边，附在王振的耳边嘀咕起来。
　　△王振猛然起身，面露惊惧之色。
　　
　　11、乾清宫。日，内。
　　△东暖阁中，英宗独坐，面色阴郁。
　　△王振小心翼翼地入内，在英宗面前躬身而立。
　　王振：皇上。
　　英宗：（抬眼看王振，迟疑片刻）先生来了。（朝身侧的案几努努嘴）这里有两份题本，你自己看看吧。
　　△王振躬身趋前，拿起题本，退回原处翻阅。
　　△英宗面无表情。
　　王振：（合起题本）郭敬有负皇上的信任，奴婢也倍感羞愧。
　　英宗：此事若不深究，朕何以号令三军！
　　王振：（苦着脸）郭敬制衡边将，晓以大义，不使其生贰心，这些年还是有功的。再者，毕竟是部属的私行，郭敬失察，请皇上开恩。
　　△英宗起身来回踱步。
　　英宗：（停步）王兴罪不容赦。（指着王振手上的题本）把郭敬的罪状记下来，让他看看，长长记性！
　　王振：是。还有，麻亦哈朝贡使诈，还望皇上严词申斥。
　　英宗：若无瓦剌唆使，麻亦哈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王振：（望着英宗，目带惶恐）奴婢愚钝。
　　英宗：（盯视王振良久）按半价给赏。这次便宜麻亦哈了。
　　王振：奴婢遵旨。
　　英宗：（冷冷地看了王振一眼）邝埜、王卺、李时勉皆言及瓦剌之患。看来，这些年朕大意了。
　　王振：胡虏之患，自古便有，非一朝一夕之事，也难有一朝一夕之功。
　　英宗：依朕看来，倒像是功夫花错了地方。
　　王振：奴婢惶恐。凡圣君明主，皆以文治武功流芳百世。麓川之役，是皇上登极以来的武功，必将名留青史。再者，永乐时京城何等敝陋，而今在皇上的治下，皇宫壮丽，京城繁华，诸夷来朝无不感佩，这是可彪柄千秋的伟绩呀！
　　英宗：（面色稍宽）眼下最紧要的，莫过于御虏。
　　王振：天子统驭四方，并非单管着北方边境。依奴婢看，王卺、李时勉分明是居心叵测，成事不足，妄议倒勤。
　　英宗：直言相谏，人臣本分，何错之有？
　　王振：蒙皇上垂怜，奴婢得以侍奉左右。十余载寒来暑往，奴婢沤心沥血，只为以卑贱之躯，略助皇上成就文治武功。如今小人妖言蛊惑，（略带哽咽）奴婢心如针锥！
　　英宗：（背过身去）时辰不早了，先生快回吧。若回得晚了，恐露深寒重，伤了身子。
　　王振：（迟疑片刻）是。
　　△王振神色黯然地躬身而退。
　　
　　12、司礼监。夜，内。
　　△王振怒气冲冲地来回走动。
　　△毛贵、王长随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
　　王振：（停步，指着二人）狗东西，白天死到哪里去了！
　　毛贵：回阿父，司马监几位乡谊凑份子开同乡宴，儿子……儿子被请了去。
　　王长随：儿子被……御马监的人……叫了去。
　　王振：又去赌了吧？狗东西！交待的事全不上心，这不是要害老夫吗？老夫倒了，你们还有得活？
　　△毛贵、王长随抡起巴掌，狠狠地掌自己的嘴，一边掌嘴一边喊“儿子该死”。
　　王振：罢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越王已得皇上信任，这时候老夫遭疑，恐非吉兆。
　　△毛贵、王长随收住手，身子发软，双手撑到地上，双眼又惊又惧地看着王振。
　　
　　13、太后宫。日，内。
　　△东阁内，林霜叶和周晓蝶在抄录佛经。
　　△叶霜叶字写得比平日慢了许多，显得心不在焉。
　　周晓蝶：（放下笔，侧过头）姐姐有心事？
　　林霜叶：（停笔抬头）方才进来时，无意间在案上看到了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和《悲愤诗》。
　　周晓蝶：“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漂流，为神有灵兮何事处我天南海北头。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负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这样的诗句当真是用血泪铸就。
　　林霜叶：东汉末年，中原大乱，胡虏乘机犯边，蔡文姬不幸被掳。曹操安定中原后，花重金赎回蔡文姬。临行时，蔡文姬想到即将回到朝思暮想的故国，万分高兴。但转眼看到即将生别的两个幼子，不禁潸然泪下。更有无数被掳者，知蔡文姬将回国，而自己竟不得归，便捶胸顿足，悲号之声不绝于耳。那情景，想来凄惨无比。（顿了顿）如今的边关，不幸如蔡文姬者，不可胜计。
　　周晓蝶：（霍然起身）我真恨自己是个女儿身，若我是男儿，一定领兵踏平瓦剌！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声。
　　通传太监：皇上驾到！
　　周晓蝶：（坐下）姐姐，皇上来了，你说越王会不会又被召来？
　　△林霜叶做了个手势，示意别出声。
　　△英宗和朱祁玉进入正殿，梅子迎前行礼。
　　△英宗和朱祁玉先后入座。梅子奉上茶。
　　英宗：（对梅子）去叫越王来。
　　△东阁内，林霜叶和周晓蝶相视而笑。
　　
　　14、王直府邸。日，内。
　　△王直、户部尚书王佐、胡濙、金濂两两相对而坐。
　　王佐：宫中传来消息，皇上对王振不冷不热的，似乎起了疑心。
　　王直：邝埜等人乘隙入宫面圣，不想却收到了奇效，只怕眼下王振已是如坐针毡。
　　王佐：王振压制六部九卿多年，想不到也会有今日窘境。若百官再加一把力，王振势必难以全身而退。
　　胡濙：（含笑望着王直）王大人乃九卿之首，领袖群伦应当仁不让。
　　王直：胡大人说笑了。天下谁人不知胡大人是累朝重臣，若胡大人领头，百官无不心服口服。
　　胡濙：老夫才疏学浅，又年迈体弱，恐负众望。
　　王佐：胡大人不必推辞。胡大人的名望和资历无人能及。
　　△胡濙脸上的笑意顿失，楞了一会，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王直、王佐互望一眼，两人的脸上都露出疑惑之色。
　　胡濙：（止住咳，站起身）老夫病残之躯，不便久留，得回去进汤药了。三位尚书大人若是商议好了，可告知老夫，老夫恭候佳音。
　　△胡濙朝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佝偻着背咳嗽不止。
　　金濂：（站起身，笑望王直、王佐）皇上有令，有一桩重囚案今日过堂，此事耽误不得。（拱手）愚弟告辞了，静候二位大人的号令。
　　△王直、王佐起身拱手，目送胡濙、金濂先后离去，然后一脸茫然地颓坐到椅子上。
　　
　　
　　15、太后宫。日，内。
　　△朱祁岳入殿。英宗挥一下手，朱祁岳挨着朱祁玉坐下。
　　朱祁岳：皇兄赐百官十日假，为何偏偏拘着自己？
　　英宗：朕赐假十日，可有些臣子偏不领情，这不，朕也不得安逸。
　　朱祁岳：看来，有些大臣是天生的劳碌命。
　　英宗：（先是苦笑，然后正色）朕问你，若瓦剌大举犯边，我边关守军胜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