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品已在华语剧本网版权保护中心进行版权登记，登记2022-B-02312】

　　王荆公  王安石

　　第36章 荆公失踪
　　若是往日，午膳后神宗本可在睿成宫静心休息半个时辰，但这天却无法入睡，想着想着，竟神使鬼差地去了宜圣宫。
　　“官家用膳了？”宽厚的向后早已过来迎接，施礼问道。
　　“用过。”神宗袖袍一撩，烦躁地坐到榻床上。
　　向后见官家穿得单薄，急忙取来一件鹅黄盘龙百花蜀锦的薄丝锦袍披到神宗身上，用一种极其温柔的声音提醒道：“官家，小心着凉。”
　　神宗用手扯了扯锦袍，看了向后一眼。
　　“官家往日用过膳，不都是在睿成宫休息吗？今日为何想到这边来了？”
　　“朕心里很烦，想换个地方坐坐。”
　　“官家还是为阿云案的事吧？”大理寺置皇上御旨于不顾，执意要斩阿云的事，向后早已听说，这日见官家愁眉不展，知道准是为这事。说着，让侍女泡上一杯浓茶递到官家手上，“中午又未休息，吃上这杯茶，提提精神，要不上朝如何处理那么多事务呀？”
　　神宗接过茶，喝上一口，愤懑地说道：“仅仅是为阿云案倒也罢了，傻子也能看得出来，那纯是冲着朕要实施的变法而来！”
　　“变法如此艰难，官家得有一班股肱大臣呀。”向后本想劝官家知难而退，但她知道这位素怀大志的皇帝不会如此，作为一位宽厚的皇后，只得将自己想了多日的话说了出来。
　　不料此话不仅未能起到安抚作用，更是激起神宗的震怒，他又猛地喝了一口茶，说道：“股肱大臣？我到哪里去弄那么多股肱大臣？宰相曾公立行吗？枢密使文彦博行吗？……不行，统统不行！他们已被‘庆历新政’磨去了棱角，要么找空去酒楼茶肆品茶咏诗闲聊，要么就是整天念着‘祖宗之法不可变呀’、‘二十年不言兵呀’那些陈词滥调，还有谁能想着大宋的振兴而甘愿为朕担当风险竭尽全力变法呀？”
　　“那司马学士、知通进银台司吕公著和你的师傅太常寺卿韩维，平日不都是官家的股肱之臣吗？”
　　“吭，这些人也算得股肱之臣？他们一个个都是蛇公好龙，蛇公好龙！”
　　“他们平日看着我大宋的积贫积弱，不都是叫着要变革吗？如何成了‘蛇公好龙’呢？”向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神宗气呼呼地说道：“他们说的变革，充其量只是对我大宋面临的弊病进行修修补补，涂涂抹抹。现在国家已走到如此地步，单靠修修补补涂涂抹抹，能彻底改变我大宋此积贫积弱的现状吗？要彻底改变大宋的现状，不进行脱胎换骨釜底抽薪的变法能行吗？能振兴我大宋王朝吗？我大宋还有希望吗？”
　　“官家不是请来了王学士？”
　　“如此大的变法，单靠一位王学士行吗？圣人要知道，尧风舜雨、强汉盛唐，那都是有一批贤臣良将呀，而朕呢？朕有谁？朕有谁？朕唯一不就是有个王学士吗？”
　　“老臣中不行，官家就不能在年轻官员中多找找？”
　　向后一语提醒了神宗帝。他眼前一亮，顿时有了头绪，大声对守候在门外的内侍邵天九说道：“传王学士到垂拱殿候见。”
　　荆公这天在翰林院五号厅办完该办的事，一时得暇，又想到此次进京，原以为有众多老友的支持，定能为大宋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但经过经筵上的争辩，斗茶中的戏谑，阿云问斩风波，他已清楚地意识到，老朋友平日所说的变革，并非是自己所想象的那种大刀阔斧、雷厉风行的变法，而只是停留在口头上耍耍嘴皮子或是小修小补而已，他们真正留恋的还是那些优闲地吃茶斗茶的舒坦的小日子！
　　“天下百姓整日留恋那舒坦的小日子是应该的，但作为朝廷的官员，尤其是在目下国不强民不富的当下，我们作官员的怎能留恋舒坦的小日子呢？”荆公念着，又想到那些反对变法的朋友及大臣。“难道因为老朋友及几位大臣的反对，那酝酿已久的变法就此止步不成？不行，大宋的现状，当今皇上的殷切期盼，介甫能在此时遇难而退吗？若是遇难而退，当初又为何要来京？”荆公想着，“看来要变法，单靠那些老朋友、老臣的支持，已是与虎谋皮，缘木求鱼；要想变法，非得另起炉灶，另辟蹊径，更需要一批得力的变法人才！”荆公想到那天与他一道吃茶的吕惠卿和曾布，还有苏辙和武进县县令章惇，“他们不仅年轻，更有着期盼通过大的变革来扭转大宋当下的颓势。他们才是变法所急需的扛鼎之才呀！”
　　正想着，蓝天震过来，传了皇上的口谕。
　　荆公立马收捡好案牍，去了垂拱殿。
　　神宗赐过蒲墩，说道“朕考虑多日，觉得这变法，首先是变法班子的人选，不然，王卿的压力实在太大。”
　　荆公见皇上与自己想到一个点上，很是感动，说道：“陛下，臣也正在考虑此事哩。”
　　神宗问道：“既然王卿也在考虑此事，快说与朕听听。”
　　荆公奏道：“陛下，臣经过这些日的观察，觉得太子中允、集贤校理吕吉甫为人精干，学识渊博，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学先王之道而能结合现实运用，此人确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变法干才。”
　　“果真如此？”
　　“确实如此。”
　　神宗想了一下，又问：“如此大的变法，仅吉甫一人如何能行？”
　　荆公又说了苏辙、章惇、曾布，以及江宁府的主簿商宓。
　　神宗沉思片刻，也说道：“除了这几位之外，朕也挑选了几位，想听听王卿的意见 。”
　　荆公自是惊喜，急问：“不知陛下挑选了哪几位？”
　　神宗道：“俗话说，打虎得有亲兄弟，上阵还须父子兵。考虑这次变法的难度非同一般，朕拟将王卿的两位弟弟及长子王雱以及连襟吴充，一并调入京城，任卿遣使。不知意下如何？”
　　荆公一震，想到安国、安礼两个弟弟平日对变法的反对与冷漠，急忙奏道：“陛下厚意，臣领了。打虎可以要亲兄弟，而变法中亲兄弟并不一定能齐心合力；还有，臣大弟安国、犬子王雱外任未满，此时调回京师，岂不坏了任官的规矩；再说，任人唯亲，更是为官的大忌。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神宗默然良久，点了点头，又问道：“王卿，变法如此重要，如由中书或是三司来领衔行吗？”
　　荆公早想过此事，现见圣上问起，立马回道：“陛下，臣正在考虑此事，但一直没有思考成熟。”
　　神宗 “哦”了一声，说道：“那就待王卿思考成熟后再议吧。”
　　接着谈到变法中的设想与阻力，君臣二人时喜时忧，直到傍晚，荆公才离开垂拱殿。
　　
　　为上衙方便，荆公此次进京，特意买了匹枣红马。按照常规，每到傍晚下朝时分，石子牵着马匹来到宣德门，接荆公回家。可这天，眼见一批批官员下朝出来，有的骑马，有的坐轿，在侍卫前护后拥下回家去了，唯独不见荆公出来。
　　石子知道荆公每日事务繁多，时常忘了放衙时间，在江宁如此，到京城更是如此。他以为这天荆公又是在翰林院被事务缠得忘了时间，只得在城门口耐心等候。
　　石子不敢走远，担心走远了荆公出来找不着他，而自己步行回去。“如果那样，还要我这个护卫干吗？”石子想着，就在宣德楼门前来回走动。
　　从禁内出来的官员越来越少了，可还是不见荆公出来，石子开始着急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荆公出来，石子更加着急。“难道皇上又有大事将大人留下了？”又想，“不对呀，这早已到散朝的时间，皇上也该休息了，如何还会留着大人呢？”
　　石子想着，越发觉得蹊跷，只急得拿出腰牌，进宫去翰林院打听。
　　翰林院人说，王学士整个下午都在皇帝那儿。石子又赶去垂拱殿，一打听，说王学士早已走了。
　　石子傻眼了，想了想，只得回到上土桥，将荆公失踪的事告诉了王夫人。
　　王家人一听急了。
　　王旁两眼直楞楞地看着母亲，说：“娘，不会又是遇到刺客吧？我们那次进京不就是……”
　　盈儿瞪了二哥一眼，道：“瞎说什么呢？爹爹不是有个老习惯，欢喜到底层走走，说不准又钻到哪条街巷里去了！”
　　侍女韩冰同意王旁的看法，说：“二公子的话也不无道理，现在的人坏着哩！”就对王夫人说，“夫人，还是快快拿个主意吧！”
　　吴氏想了想，对石子、王旁、盈儿、王水说道：“你们快到宣德门一带去寻找！”又对石子说，“如果半个时辰还找不到，你设法到太常寺去找韩大人，请他将老爷失踪的事禀告皇上。”
　　石子答应，领着众人快速去了宣德门。
　　一个时辰后，神宗正在睿成宫休息，内侍来报，说太常寺卿韩维求见。
　　神宗知道定有大事，急忙道：“请。”
　　韩维进来，行过觐见礼，禀报了荆公失踪一事。
　　如是他人，神宗听了可能会说：“朕知道了。”但这是荆公，是他行将变法的得力股肱，是擎天柱！听说擎天柱失踪，神宗立马想到荆公进京途中遇刺的景况，顿时紧张起来，问道：“王学士何时走失的？”
　　韩维回道：“听介甫家人说，是今日酉时时分。”
　　神宗又问：“在何处走失？”
　　韩维回道：“不知道。只说今日下朝不见回家，全家人这才四处寻找，一面让臣来禀报陛下。”
　　神宗两道细眉闪动几下，本想立即叫殿前司派人封城查找，稍一思考，觉得这动作过大，想了想，对内侍邵天九说道：“快把金拳师叫来。”
　　时间不长，就见邵天九领着一位头戴米色毡帽，毡帽顶端竖一朵红色绒球，身着米灰色皂缘交领短褂，腰系一条红色飘带，下穿黑色齐腿肚短裤，脚蹬一双布鞋，年龄在三十岁出头，身佩五凤朝阳刀，生得潇洒精干，一脸英气。这人就是荆公当年与石子一并收养的孤儿、后来连胜辽朝九九八十一擂的拳王、被仁宗帝封为皇家御拳师、现为神宗帝的贴身保镖的金台金拳师。
　　金台到了近前，给圣上行过大礼，问道：“陛下唤卑职何事？”
　　神宗道：“现有一急事，烦金护卫马上去察勘清楚。”
　　金台问：“不知是何事？”
　　神宗说：“你的恩公王大人王学士失踪了。”
　　金台 一听，“啊”地一声惊叫，急问道：“陛下，我那恩师在哪里失踪的？”
　　神宗道：“你恩师今天下午在垂拱殿与朕交谈后离去，就不知了去向。拳师你马上与韩大人到禁中去找，一定得把王大人找到！”
　　金台应一声“诺”，与太常寺卿韩维急急出了睿成宫，找荆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