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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  都市  农村

　　甲大爷：相逢便是缘，年轻人说出你的心事，说不定我这把老骨头可以帮你一把。
　　乙大爷：真不害臊，好为人师。
　　甲大爷：你不要总跟我抬杠好不好？年轻人，看见我头上的白发吗？它不是染上去的，还有脸上的这些皱纹，都是时光在我们身上留下的真实有效的印记。我是个对时光流逝很敏感的人。你完全可以信任满身时光味道的我。
　　乙大爷：唉，为什么你总想窥探年轻人的心事？难道你真以为你能理解现在的年轻人？你真的想以你土得掉渣的思想来写一部现代心事重重的年轻人的长篇小说？
　　甲大爷：你的话太多了，知道吗，就像四月晚上沟渠里叫春的癞蛤蟆。我这个比喻很适合你。
　　乙大爷：好，我闭嘴，不，我打个瞌睡，记得到站叫我！
　　乙大爷生气地闭上了眼睛。
　　甲大爷：年轻人，说说你的心事，你应该信得过我，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出你是一个愿意相信历史经验的年轻人。
　　黄岩笑笑：不，大爷，我不在乎人生的历史经验。所谓的历史经验，有多少是真实的呢？
　　甲大爷：小伙子，历史经验不一定要真实，只要管用就行。
　　黄岩：不真实的东西又如何管用呢？
　　甲大爷摇摇头：你太较真了，年轻人，这不是什么好事。我是过来人，过去的时光给了我很大的教训，较真会使人痛苦，痛苦会分散人生的精力，在无谓的事情上作过多的纠缠。
　　黄岩：痛的人生比麻木的人生要更像人生吧？
　　甲大爷：小伙子，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我曾经总是批评周围的人和一些现象，我的批评尽管是有道理的，但我既改变不了自己，也没有能够改变别人。所以到了后来，我放弃写杂文，改写小说。年纪越长，我越是不想对这个世界作出评价，我只想好好地融入这个世界，在我的小说中将生活精炼出来，任人评论。小伙子，你能理解我的话吗？
　　黄岩：我能理解，大爷。
　　甲大爷：真是难得，小伙子。那你愿意说说你的烦恼了？
　　黄岩想了想：我的女友怀孕了，我们要结婚。
　　甲大爷：你不想结婚？
　　黄岩：是……哦，不，可能，我也不清楚。我想跟她在一辈子，这是我很确定的事，但是结婚，她母亲要二十万的彩礼，我身上却连两千块也拿不出来了。
　　甲大爷：年轻人应该学会理财，这和要保持身体健康是同一个道理。人生要自由，首先身体要健康，财务要自由。
　　黄岩：是吧，很多东西只有到需要的时候才发现它的珍贵。不过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在我觉得烦恼不已的时候，我遇见了我的初恋。
　　甲大爷：历史告诉我们这是很糟糕的事。
　　黄岩：说不上多糟糕。人们总是很难忘记自己的初恋，这和很难忘记曾经遇到过的死亡威胁是同一个道理。我和她发生了关系，我知道这是不对的，要受道德谴责的，但是我……似乎道德的自我谴责感并没有那么强烈，这是更令我担心的事。如果我出轨了却毫无负罪感，我……是不是出了大问题？我的原始本能是不是占据了我的内心？我曾经构建的道德大厦会不会顷刻间倒塌？
　　甲大爷：你要担心的事太多了，年轻人，我有些好奇你的头发竟然还长得这么茂密。
　　黄岩：我也觉得奇怪。我的烦恼和困惑变得越来越多，却无从解答。那么，大爷，我的故事能否成为你小说的题材呢？
　　甲大爷想了想：你这是很无聊的故事，小伙子，就像你去在意年轻时头上掉下的一根黑发一样无聊，我这个比喻你喜欢吗？
　　黄岩：不，我不觉得无聊。
　　甲大爷：也许你是对的，哦，这种事原本就无所谓对错。不过，我的小说肯定不会写这些无聊的事。如果你上过战场，真正的战场，不是脑残电视剧的战场，那种残酷的战场，遍地是残肢死人，献血染红大地，硝烟弥漫，伤者的呻吟像地狱的吟唱，看着死去的同伴的那种心如刀绞恍若隔世的感觉，如果你亲临其境，你会觉得你现在所有的烦恼都轻如鸿毛，不过是浮光掠影。
　　黄岩：我敬重战争英雄，但我的烦恼很真实。
　　甲大爷：就像被仙人掌的刺狠狠地扎了一下？我的比喻恰当吧？
　　黄岩：为什么不说是玫瑰的刺呢？
　　甲大爷：玫瑰的刺再锋利，刺到人身上也不会觉得疼。
　　黄岩：也会痛的。
　　甲大爷：那一定不是玫瑰的刺。
　　黄岩：我不纠结这个话题。
　　甲大爷笑笑：你很难得，年轻人，你不像这个头脑简单的睡宝喜欢跟我抬杠，也不像其它只会刷……抖的年轻人讨厌我唠叨，如果我写了那部小说，我会把你写进去的，当然，你不会是主人公。
　　黄岩：谢谢，我很明白这点。
　　公交车到站，有人下车，有人上车。
　　甲大爷：到站了，别装睡了。
　　乙大爷睁开眼睛：到站了？
　　黄岩：再见，大爷。
　　甲大爷：再见小伙子。我是个道德高尚的人，这点逝去的时光可以作证，但我不会用道德标准来评价你的故事。哦，再见，小伙子，今天阳光很好，多晒晒太阳。
　　公交车缓缓起步，黄岩向车外的两位老人挥挥手，两位老人也挥挥手。
　　
　　62.公交车，日，外。
　　公交车在逐渐繁忙的街道上行驶。
　　
　　63.公交车，日，内
　　黄岩看向车外，看着车窗外后退的景象。
　　黄岩的手机响了，是美美的电话。
　　美美：到了吗，岩？
　　黄岩：下一个站就到。
　　美美：要不今天你请个假，下午我去找你。
　　黄岩：这个……
　　美美：不方便？
　　黄岩：也没什么，只是今晚可能要加班。
　　电话里传来卲尹俊的声音：美美！美美！
　　黄岩：有人在叫你？
　　美美：哦，那个自作多情的小屁孩，开着他的宝马x6来接我上班。你几点下班？
　　黄岩：晚上十点。不过……大概可以提早一些。
　　电话里传来邵尹俊的声音：美美！美美！
　　美美：真是个讨厌鬼！我不是说你，岩。晚上我去了再打电话给你。32路车，国芳路，是吧？
　　
　　64.雅乐电器配件有限公司，日，内
　　工厂打卡通道，一个保安坐在保安室玩手机。
　　黄岩：早，小青。
　　小青抬起头来：不早了，你迟到了。
　　黄岩：是的，我登记一下。
　　小青：登记？用不着，去他妈的登记！两个月没有发工资，去他妈的登记！谁要迟到就迟到吧！
　　黄岩（在翻登记簿）：登记一下吧，你发火也没用。
　　
　　65.冲压车间，日，内
　　一群工人围在一起。
　　胡伟：如果二十号还不发工资，我们就去劳动局告，我们罢工！
　　姚磊：劳动局会管吗？上个月华亮也不是没有去过！都是一丘之貉。
　　曾殷殷：这可怎么办呀？我家里等着钱用呢！
　　姚亮：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曾殷殷：走？两个月的工资不要了？再说还能去哪？隔壁那么大的厂都要倒闭了。我们能去哪？
　　晓峰：惨啊，搞到老子现在泡妞都要向家里伸手要钱，靠！岩哥！
　　黄岩走过来。
　　晓峰：我以为你不来了呢？昨晚……逍遥快活吧？
　　黄岩：胡说。
　　晓峰：欸，都是过来人。
　　黄岩：对不起，我迟到了。开工啦，各位。
　　胡伟：不开！
　　曾殷殷：黄岩，我们老板是不是真的跑路了？我们的工资还能发吗？
　　胡伟：黄岩，这事今天必须说清楚，我们不能白干！
　　黄岩：我只是个组长，上面的情况我也不了解。不过最坏的情况下，工厂倒闭，我们的钱也是不会少的。
　　胡伟：按劳动法是这样的，工厂倒闭我们还能多拿工资。
　　姚亮：那最好就倒闭！
　　黄岩：还是不倒闭的好。工厂倒闭对谁都没好处。好了，大家开工吧。
　　胡伟：我去大个便！
　　
　　66.车间组长办公室
　　黄岩在整理桌上的生产单，晓峰走了进来。
　　晓峰：岩哥，昨晚中国队输了，一个球。
　　黄岩：意料中的事。
　　晓峰：输得不难看。
　　黄岩：那就好。
　　晓峰：岩哥，我那个朋友来话了，他说跟船长谈妥了，下个月八号，你就可以上船了。
　　黄岩：八号？我的辞工报告还没批。
　　晓峰：岩哥，你真的想上船？上了船，一年也没几天在国内的，你不担心嫂子她……
　　黄岩：有钱，不是吗？我需要钱。
　　晓峰：但是……
　　黄岩：谢谢你，晓峰。我要去找钱钱。钱钱，他的名字真的很难听。
　　
　　67.公司行政大楼生产主管办公室，日，内
　　主管钱钱低着头在刷微信。
　　钱钱头也不抬：你不能辞职，虽然我很讨厌你。
　　黄岩：我拿定主意了，你不要为难我。
　　钱钱：我也希望你不要为难我！
　　钱钱抬起头盯着黄岩，眼睛似要冒火。
　　一边正在打字的文员刘娟停下手中的工作，幸灾乐祸地望着两个人。
　　黄岩：你不讲道理。
　　钱钱：我有这个资格！
　　黄岩：我现在说的是公事。
　　钱钱：难道你认为我在跟你说私事？！我没有你这么无聊！你要辞工，直接找老板去，老板要是批了，我放鞭炮欢送！
　　黄岩：这里是城市，禁止燃放鞭炮。
　　钱钱：那我敲锣打鼓送你！
　　刘娟：黄岩，主管说的没错，老板吩咐下来，不准组长以上级别的人员辞工。你真要辞工，只能自己找老板说去。老板明天回来。
　　
　　68.行政办公室，日，内
　　钱钱看着黄岩走出行政办公室，轻声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刘娟：钱主管还放不下肖瑶姐？
　　钱钱：我咽不下这口气，他凭什么？
　　刘娟：钱主管可以考虑下我的。
　　钱钱：啊？！
　　刘娟：我们今晚约会吧？
　　钱钱：啊？！
　　
　　69.冲压车间，日，内
　　黄岩：今晚需要留两个人加班，有谁愿意加班的？
　　曾殷殷：我。
　　胡伟：你有病呀，工资发不下来还加班。
　　曾殷殷：我不加班你养我呀？
　　大家哄笑。
　　晓峰：曾姐，胡伟不是心疼你嘛？
　　曾殷殷脸色一黑：不要他心疼，要心疼就心疼他老婆去。
　　胡伟鼻子重重哼了一下。
　　晓峰：胡伟，你惹曾姐生气了？
　　黄岩：好了，还有谁愿加班的？
　　胡伟（不耐烦）：我吧。
　　黄岩：这批货是出口到美国的，要求很严格，不能有一丝瑕疵，你们两个要多注意。
　　
　　70.工厂，傍晚，内
　　下班时间到，员工从车间一哄而出，曾殷殷和胡伟走在最后。
　　曾殷殷：我老公明天从乡下过来住几日，你不要跟我走得太近。
　　胡伟：知——道。
　　两人并排走了几米。
　　胡伟：你为什么不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