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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  都市  农村

　　黄岩的脸深埋在美美的披散的头发里。
　　黄岩：不，美美，我就是想抱着你。
　　
　　106.出租屋，夜，内
　　黄岩和美美躺在床上，黄岩从身后抱着美美。
　　美美：岩，我不知道你是变了还是没变，就像我不知道我是变了还是没变一样。
　　黄岩：我不知道。
　　美美：我觉得你很近，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可是我又觉得你像山中云雾一样飘渺，一样难以捉摸。
　　黄岩：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美美：岩，我清楚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你呢，你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吗？
　　黄岩：我不知道。
　　美美：那你是凭着本能在活着吗，岩？
　　黄岩：不，我一直在抗拒着本能。
　　美美：你也在和这个世界抗争，是吗？
　　黄岩没有接话。
　　美美：岩，放弃你追求内心安宁的那股狂热吧，那是宗教般的狂热，这很危险，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
　　黄岩：很多事我还没有想明白。
　　美美：岩，你活得太累了。我多愿意成为你的心脏，让它跳得缓慢一些。
　　
　　107.32路公交车，日，内
　　黄岩，甲大爷和乙大爷在后排坐着。
　　甲大爷：我已经在为我的小说写提纲了，故事的主人公是这个刚刚和初恋相逢却又阴阳相隔的老大爷。
　　乙大爷生气地闭上眼睛。
　　甲大爷：一个将近八十岁的人还能够抵抗住时光的耐药性，在失去初恋时像个孩子一样号啕大哭，虽然干枯的眼睛已流不出眼泪，但我的确为此感动了。我想这个故事也许平淡无奇，也不会有信仰的说教，但是总有感动人的一些地方，就像人类特有的心弦，轻轻地拨动一下，便能引起大片的共鸣。这是人类无比真实的情感。还有你，年轻人，基督教圣经中说的迷途的羔羊，你会在我的小说中作为这位老大爷虚拟的孙子登场，我也许忍不住会给你一些说教，但不会太多。现在的年轻人既没有信仰也不喜欢被说教，最多不过是看看连比喻也用不准确的空洞的心灵鸡汤。
　　黄岩：大爷，你这部小说叫什么？
　　甲大爷：我的这部小说取名《草露》，名字并没有什么寓意，这只是我今天走出家门看见门前一株野草上的一滴露珠引起的灵感。如果有人硬要给它某种寓意我也不反对。
　　黄岩：大爷，你的小说写好了，我会去看的。
　　乙大爷睁开眼睛：小伙子，你会失望
　　的，他会在他的小说里像个掉了牙的老太婆一样絮絮叨叨个没完的，而且他有很严重的强迫幻想症，在他的小说里你一定分不清现实和虚拟的界线在哪里。
　　甲大爷：别忘了，故事的主人公是你。
　　乙大爷：那是你自以为的我，或者说是你对我的借尸还魂，我都懒得跟你说。
　　甲大爷惊奇地望着乙大爷：我好像刚刚才发现原来你也是有时间沉淀的老东西。这是好事，我不会嫉妒你的，不会，我胸怀宽广。
　　黄岩笑笑，他别过头，看向车窗外。
　　
　　108.公园，湖边，夜，外。
　　黄岩与钱钱相对站着，钱钱努力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怒火。
　　黄岩转过身，看着湖对面昏暗灯光下拥吻的一对恋人。
　　黄岩（淡淡地）：你迟到了十分钟。
　　钱钱：你真是一副欠揍的样子！
　　黄岩：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杀意，不，是比杀意要浓的妒意。
　　钱钱：妒意？哼哼，你真高看自己了！不过，我确实差点上你的当了。我带了两个老乡过来，原本要揍你一顿的，但在来的路上，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虽然我真的想打断你的腿脚。你应该庆幸我是一个品格高尚的人。
　　黄岩：你的意思是我要对你的莫须有的宽宏大量感恩戴德了？
　　钱钱：莫须有？哼哼！除了揍你一顿外我还有其他的手段来整你。
　　黄岩：我相信，你是主管，可以找个理由把我炒了。
　　钱钱：你知道就好。但我不想表现得这么卑鄙，我要光明正大地和你竞争，我不会妒忌你，不会，我心胸宽广！
　　黄岩（想了想）：说真的，我认同你的话，你是个值得尊敬的人。有你这样的人喜欢瑶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对我的夸赞。我不会谦虚。
　　
　　109.公交车，日，内。
　　黄岩转过头来。
　　黄岩：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
　　
　　110.工厂冲压车间，日，内
　　黄岩在检查冲压的产品。远处36岁的员工任晶晶挂了电话，一脸焦虑地走过来。
　　任晶晶：黄岩，我请几天假。
　　黄岩放下手中的产品：好，你去写个请假条，请几天假要主管批的。
　　任晶晶眼睛泛红：我急。我家里小孩出事了，被他同学打了，现在在医院。
　　任晶晶差点哭出来。
　　黄岩：你快去吧，别急，别坐错车了，啊？
　　
　　111.行政办公室，日，内
　　钱钱低着头玩手机。黄岩站在他身边。
　　钱钱头也不抬：你真长本事了，敢藐视公司的规章制度，还是说你根本不把我这个主管放在眼里，来个先斩后奏？
　　黄岩：她有急事。
　　钱钱仍然低着头玩手机：谁都可以说自己有急事。
　　黄岩：我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还有件事，不管你批不批我的辞工报告，月底我都要走人，你最好提前安排好接班人员。
　　钱钱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抬起头，凶巴巴地望着黄岩。
　　钱钱：你脑袋抽风了？！我听说了你的事，你想出海，去赚大钱，是吧？那肖瑶呢？你把她扔了，然后打着赚钱的幌子去过一个人的快活世界？
　　刘娟故意咳嗽了一下。
　　钱钱恼怒地瞪了眼刘娟：别说话！
　　刘娟恶狠狠地别过头去，眼圈发红。
　　钱钱：如果不是我老爸给我取的名字这么俗气，肖瑶不一定不会给我机会！我恨我老爸！不，我不该恨他，他是个很好的人。（顿了一下）真不知道她怎么会看上你的？你应该撒泡尿看看自己的德行！
　　刘娟起身气匆匆走了，关门时故意弄大了声音。
　　黄岩：你把刘娟气跑了。
　　钱钱：我再怎么气，也不会想到出海，一年或者几年不回来一次！我的责任我会负！你的呢？
　　
　　112.行政大楼，日，外
　　黄岩走出行政大楼，外边的太阳很毒，照在人身上热辣辣地。
　　黄岩:我想负起责任，但是我怕……我把握不到我的未来。
　　
　　113.工厂大门口，下午，外
　　工厂下班，工人走出大门。黄岩走出工厂，看见一辆崭新的红色宝马x6停在门口显眼的地方，邵尹俊神色略显紧张地站在车旁，他举着块牌子，牌子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两个黑色毛笔字：黄岩。
　　
　　114.行政大楼董事长办公室，日，内
　　董事长透过滤光玻璃，看着黄岩上了红色的宝马车。张梅香站在他的身边，一只手拉着窗帘。
　　
　　115.一家法国餐厅，傍晚，内
　　黄岩和邵尹俊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两碟牛排。
　　邵尹俊瞪着黄岩：并非我对你存有偏见，这样的生活你是给不了美美的。
　　黄岩没有说话。
　　邵尹俊笑笑：你可能不知道，美美很喜欢吃法国菜。
　　黄岩：我不喜欢。
　　邵尹俊拍拍手，显得有些兴奋：对，这就是问题的根源，你没看出来吗？但你承认了，是吗？
　　黄岩想了想，说：这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邵尹俊摇摇头：这很能说明问题。我知道你曾经很优秀，美美这样对我说过，她很崇拜你，她甚至可以俯下身子去吻你的脚趾头，哦，这是我想出来的，我相信她不会这样做的，但是我可以吻她的脚趾头，她是我的女神，独一无二的女神。（顿了顿）但时过境迁了，你被自己折磨得痛苦不堪不成人形，你曾经的骄傲也被这世俗的灰尘风化了。你了解自己的现状吗？
　　黄岩沉默不语。
　　邵尹俊：但我很清楚自己的状况，清楚自己的所需所求。我爱美美，这是我非常确定的，这种爱并非像愤世嫉俗的爱国者喊出的那种空洞的口号，它是真实的，就像在我身体里跳动着的心脏一样。
　　黄岩没有说话。
　　邵尹俊（苦恼地）：但是她忘不了你，并非她不接受我。
　　黄岩盯着邵尹俊：你要我离开她？
　　邵尹俊：你可以做到，也应该这么做。（从包里掏出张支票）我这里有张二十万的支票，只要你不再纠缠美美，你就可以拿着这张支票去见你的丈母娘，迎娶你心爱的新娘。你失去了熊掌，却得到鱼翅。否则很可能两样你都得不到。
　　黄岩面色一冷：你在侮辱我？
　　邵尹俊：很高兴你能这么想，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虽然在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应该是敌对的双方，但我非但不讨厌你，甚至有些……喜欢你，嗯，你身上的确有吸引人的正能量的东西，否则我会为美美的眼光感到羞愧。
　　黄岩：美美不喜欢你。
　　邵尹俊摇摇头：那并不是绝对的。她只是……嗯哼，应该说是有初恋情结，她放不下心里的你，虽然照我的说法是其实她心里的你已经死了。你脚踏两只船，这是很不道德的，奇怪的是美美竟然对此毫无怨言，她的道德感在她满满的爱意里变得脆落不堪。我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但是你却应该受到指责，看上去你并不同意我的看法。
　　黄岩：不，我认为你是对的，我做得的确很不道德。人是很奇怪的动物。你看上去也并不像美美说的那样幼稚。
　　邵尹俊：我幼稚？嘿嘿，一个人在他所爱的人面前总是表现得笨手笨脚的，这就是美美说我幼稚的根源。（顿了一下）这张支票，你是否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黄岩：不，我不需要，拿着你的支票去告诉美美，我感激她的用意。算了，你什么都不用跟她说。还有，请你善待美美，她是个善良的女人。
　　邵尹俊两眼放光，连忙拍拍胸脯：我保证，绝不负美美！这张支票……
　　黄岩：你收着，美美结婚时就当我送给她的礼吧。
　　
　　116.大街上，傍晚，外
　　黄岩背对太阳低头走着，他一直注视着地上自己狭长而有些模糊的影子。
　　美美（画外音）：岩，我要去新加坡度假两个月，和邵尹俊一起去的，你不要太劳累了。
　　
　　117.大排档，夜，内
　　黄岩和晓峰在喝啤酒。
　　晓峰（苦闷地）：岩哥，我怕要告别单身生活了。
　　黄岩：这不见得是坏事。
　　晓峰（差点跳起来）：哦，这是糟糕透了的事！结婚结婚，对我就是噩梦呀！
　　黄岩：陈静逼你的？
　　晓峰（哭丧着脸）：不是，是她还好些。是我的高中同学！上个月，我们同学聚会，我和她……啊呀，总之糊里糊涂就发生了关系。后来还有几次。啊呀，昨天她说她有了，要跟我结婚。这算怎么回事？我和她是什么关系？我不觉得我们的关系比我和陈静更像恋人呀！我和她更像是一夜情呀！可是，我没有胆量拒绝她！我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乖乖地等着老师的惩罚！说真的岩哥，我是打心里怕她！我算是彻底栽了！
　　黄岩：那陈静怎么办？
　　
　　118.董事长办公室，日，外
　　董事长坐在褐色真皮座椅上，黄岩站在他的面前。
　　董事长：坐吧。
　　黄岩笑笑，坐了下来。
　　董事长正了正身子：我们公司现在已挺过最困难的时期了，我们获得了政府的舒困资金，美国公司也加大了订单，虽然中美达成贸易和解还有很长的路，但我们仍然看到了近在眼前的希望。你是所有组长级别中最出色的，不单指你的技术本领，你能在一年时间内赢得新老员工的支持，在公司最困难时依然能够稳定员工的心思，这才是最出彩的地方。黄岩，留下来，和公司一起成长。这是你的调任书，下个月一号起，你接替钱钱的主管位置，钱钱会调到印刷部任主管，这是钱钱自己要求的，你懂他的意思吗？还有，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尽可以跟我说，以私人的身份。
　　
　　119.冲压车间办公室，日，内
　　黄岩坐在办公椅上，胡伟和晓峰隔着办公桌站着。
　　黄岩：下个月起我将调到行政办公室，在我离任时，我想到你们两个是可以接任组长一职的。我给你们自己一个相互竞争的机会，你们说一下自己怎样才能胜任这个职位。
　　
　　120.工厂，夜，内
　　晚上十点，工人下班，黄岩和晓峰走在最后。
　　黄岩：对不起，晓峰。
　　晓峰：岩哥不要这样。我真心不想做这个组长的，再说胡伟也确实是有些本事的，不过就是爱发些牢骚，其实我觉得他以前就是有些对你不服气，心态失衡，他毕竟是老员工嘛，又有些自视清高。
　　黄岩：这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我答应你兄弟的事食言了，连累你了。
　　晓峰：这你就错了，岩哥，本来我那兄弟就不同意你出海的，你知道吗，他的情况跟你有些类似，以为出海能挣大钱，好让家里的老婆孩子过好，结果钱是挣了不少，但他老婆孩子都跟人跑了，得不偿失啊。这些话放在以前我是不敢跟你说的，但是现在你不去，说出来就不怕扫兴了。我跟我兄弟说你不去了，他挺高兴的，他不想你步他的后尘。
　　黄岩：是的，我差点就选择了那条路，好在我在悬崖边上停住了脚步。我想肖瑶，想陪着我的孩子长大，虽然我对未来的不确定性仍然充满恐惧，但这是真实的生活。
　　
　　121.大排档，夜，内
　　黄岩，钱钱，刘娟在吃火锅。钱钱身上被汗水湿透了。
　　钱钱喝了口啤酒：大热天请我们吃火锅，你的用意很值得怀疑。
　　黄岩：这家大排档的鸡煲是很有名的。
　　钱钱：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是现在时机不对。现在在这里就是受罪，而不是享受。
　　刘娟：你可以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吃的。
　　钱钱瞪了眼刘娟：我是那么粗鲁没文化的人吗？
　　刘娟翻了个白眼：死要面子活受罪。
　　黄岩：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