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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5、胜利服装厂子弟小学 外 日
　　黎月背着崭新的书包走进学校大门。
　　王亮在不远处望着黎月的背影，脸上挂着笑容。
　　
　　106、柴房 外内 清晨
　　王亮蹑手蹑脚地贴近柴房，透过墙缝往里面看。
　　黎秋打开木箱，取出百褶裙穿上。黎月穿上学生装，系上着红领巾。
　　看到黎秋和黎月要出门，王亮赶紧躲到附过的一棵树后面。等黎秋和黎月出门后，他就鬼鬼祟祟地跟在她们的后面。
　　黎秋停下脚步，准备往后面看着时，王亮迅速地躲到路边的垃圾桶后面。
　　
　　107、街道 外 清晨
　　王亮紧跟在黎秋和黎月后面，看着她们相互牵手，步履匆匆地路过报刊亭、公交车站、宣传墙等处前面。黎秋身上的百褶裙随风飘舞，形成的影像在王亮的瞳孔里晃动着。
　　
　　108、天安门广场 外 清晨
　　黎秋和黎月醒目地站在人群中观看庄严的升国旗仪式，眼里含着泪花。王亮躲在人群中望着黎秋和黎月，眼里也含着泪花。
　　黎秋和黎月站在广场中央。
　　黎月：妈妈。
　　黎秋：什么事？
　　黎月：以后上街，你都穿这个裙子好吗？
　　黎秋： 为什么？
　　黎月：因为它好看，还有……
　　黎秋：还有什么？
　　黎月：你穿这个裙子，爸爸出国回来，才容易看到你，他看到了你，也就看到了我。
　　黎秋蹲下，扶黎月的臂膀：妈妈也是这样想的。
　　王亮站在不远处看着黎秋和黎月，泪流满面。
　　
　　109、 医院病房 内 日
　　方娜:也许你应该站出来，告诉她们实情，然后和她们共同生活。这样，她们才不会因为找不到你而痛苦，你也才能得到她们的照顾。
　　王亮：不行，我不能打扰她们，她们母女俩已经很苦了，我不想再增加她们的负担。
　　方娜：那怎么办，你不可能永远躲着她们吧。
　　王亮：既然我已经愧对她们，那就愧对到底吧……（低头不久后抬头）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方娜：什么事？你说。
　　王亮：你一定要替我保密，不要告诉她们我的存在，就是我死了也不要告诉她们，好吗？
　　方娜：这……
　　
　　110、胜利服装厂 外 日
　　黎秋仍站在厂房前。门卫有礼有节地走过来：黎厂长，您女儿在门口等您，叫我进来请您过去。
　　黎秋：好的，我们走吧。
　　黎秋跟随门卫出到门口，看到黎月和方娜神情严肃地站在门前。
　　黎秋：月儿，有什么事啊？
　　黎月指方娜：这是我们学校的方娜老师。
　　黎秋伸出手：方老师好！
　　方娜和黎秋握手：你好！
　　黎秋：你来做家访？
　　方娜：不是。
　　黎秋：是不是黎月在学校出了什么问题？
　　方娜：也不是，我是想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黎秋：哦，是去哪里呀？
　　方娜：去了就知道，不过你要有思想准备。
　　黎秋：什么情况，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黎月：妈妈，穿上你的那件裙子去吧。
　　黎秋看黎月：怎么了？（看方娜）出什么事了？
　　黎月和方娜没有做声。
　　
　　111、北京城 外 日
　　天空聚集着乌云，城市建筑被云影笼罩。
　　街道上车来车往。
　　车流中一辆行驶的出租车。
　　出租车内，黎秋、黎月、方娜三人沉默不语。
　　
　　112、北京永宁公墓 外 日
　　墓地异常寂静，略显阴森。方娜（走在前）、黎秋、黎月三人走进墓地。周围的草木开始随风而动。黎秋面色苍白，神情凝重。
　　不久，三人停下脚步，方娜缓缓地把身体移开，王亮的坟墓缓缓地进入黎秋的眼帘。黎秋看到墓碑上的“王亮”二字时，天地间出现几道闪电，伴随着几声巨雷。
　　黎秋跪到王亮的坟前，泪如泉涌。
　　大雨从天而下，倾刻间模糊了天地的界线。
　　
　　113、北京永宁公墓 外 日
　　时光回到三十年后的今天，黎秋从四十五岁变成七十五岁，黎月从二十岁变成五十岁。
　　黎秋抹了抹眼泪：情况就是这个样子。
　　王艳：你不早说，我还以为是你疯了呢。
　　黎秋：是啊，我年轻的时候就疯了，无名无份地为你哥生下孩子，（看黎月）又辛辛苦苦地把孩子养大成人。
　　黎月：为了我和我爸爸，我妈妈守寡至今。
　　王艳对两个民警：这是个误会，我们自己处理就好，你们警务繁忙，就先回去吧，不用管我们了。
　　两个民警离开。走没多远，女民警回头：你们都年纪大了，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千万别再动手了。
　　王艳：我们知道了。（看两个民警走远）
　　黎秋：不管怎么样，阿亮的骨灰我是要带走的。
　　王艳惊讶地：啊？你到底有完没完！
　　黎秋：我们活着没能在一起，那就死后在一起。
　　王艳斩钉截铁地：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们把我哥的骨灰带走，除非你们把我打死！
　　
　　114、街道 外 日
　　车辆川流不息，隆隆作响。
　　
　　115、黎秋家 内 日
　　黎月扶黎秋进门，让黎秋坐到沙发上，然后进入厨房。不久，黎秋从沙发上起来，进到自己的房间，从枕头下面摸出钥匙，打开箱子，拿出折叠的百褶裙，放到床面上展开。
　　夕阳的余辉透过窗户，照在裙子上。裙子上的心状图案已经有些褪色，但依然散发出迷人的光芒。
　　黎秋痴痴地看着裙子。黎月不知不觉地来到她的后面：妈，你身体不好，不要老是想着过去的事。
　　黎秋：过去的事是美好的！
　　黎月：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黎秋：你问吧。
　　黎月：当年报名进厂，你为什么说自己是汉族？
　　黎秋：那只是权宜之计。
　　黎月：你觉得汉族好，还是瑶族好？
　　黎秋：民族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当年我就不应该隐瞒自己的民族成分。
　　黎月：你还记得以前在瑶山生活的情况吗？
　　黎秋用手指轻轻地推了推黎月的额头：怎么不记得？你这傻孩子，我可是在瑶山长大，也是在瑶山生的你……嗨……当年离开瑶山后，我们再也没有回去过，现在，离家乡越久，我的心哪，就越感到孤独，总觉得自己像棵无根的浮萍，不停地漂呀漂，没有归宿感啊。
　　黎月：我们已经在北京住了几十年，估计是回不去了，你不要老是惦念着瑶山那边。
　　黎秋：回不去也要回啊，哪天我死了，你就给我穿上这件裙子，（抚摸裙子）我要穿着它，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抬头望着窗外）
　　
　　116、阳台 外 日
　　风掠过阳台，带走盆景树上的许多枯叶。
　　盆景树上仅存的一片枯叶在风中剧烈摆动。
　　雨飘进阳台，将盆景树上仅存的那片枯叶打落。枯叶落到盆景的根部，在雨滴的作用下陷入松软的泥土。屋里传来黎秋急促的咳嗽声。
　　黎月站在盆景旁边拿出手机打电话，电话那头响起：你好！
　　黎月：是怀里村委办公室吗？
　　电话那头（画外音）：是的，请问你有什么事？
　　黎月：我想问一下你们……
　　
　　117、怀里瑶寨 外 傍晚
　　雨后的瑶寨湿漉漉的。寨道上，十几个高矮胖瘦不一的身影在晃动，他们朝着村委办公室走去。
　　
　　118、怀里村委办公室 内 夜
　　刚才在寨道上行进的那十几个身影陆续进到办公室，围着会议桌坐下来后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大概是议论为什么天黑了还要开会的问题。当年任生产队长的张柱也来了，年近九十的他须发雪白，但看上去还很精神。他安静地在墙角坐着，没有参与人们的议论。
　　不久，现任村委主任杨伟走进办公室，在重要的位置坐下，左右扫视大家：村委干部与村民代表都来了吧，下面，我们商量个事。（拿烟出来，点燃，吸吐几下）
　　村干1：什么事啊，这么急着开会？
　　杨伟：今天有个老人去世，看能不能给她埋在我们的山头？
　　村民1：哪个老人去世，我们怎么不知道？
　　杨伟：是北京那边的一个老人。
　　村民1：北京那边的？（左右看了看）这跟我们有关系吗？
　　杨伟：是这样的，那个老人在我们寨里出生，也是在我们寨里长大。六几年的时候，有个北京知青到我们这里插队。她与那个知青相爱，生下了个女儿。后来那个知青返城，没有把她和女儿接到城里。她就和女儿进京寻找那个知青，结果没有找着。两人历经艰辛，最后在北京定居。
　　村民2：她叫什么名字？
　　杨伟：黎秋。
　　村民2：我不认识，（扫视大家）你们认识吗？
　　大伙面面相觑，都摇着头。
　　村民2：她出去那么多年了，而且我们都不认识，这还能算是我们寨里的人吗？
　　村民3：我看不能算。
　　村民4：是啊，不可能谁死了都拿到我们的山头埋，这不符合规矩呀。
　　张柱咳嗽几声，站起来：我觉得她应该算是我们寨里的人。（拿出手机，找到黎秋身盖百褶裙躺在床上的相片，让大家看）这是老人的女儿刚发给我的。老人今天早上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就拿出在箱子里锁了几十年的百褶裙，叮嘱女儿，她死后要给她穿上，既表达自己对爱情的忠贞，也表达自己对本民族的热爱……（收起手机）还有，我要告诉你们的是，黎秋老人是你们的长辈，当年她在生产队里主要负责制作衣服，你们的母亲当年都穿过她制作的衣服……呃（咳嗽），呃呃……你们可……可不能忘恩负义啊……呃呃，呃呃呃……
　　村干2：阿柱叔您别激动，先坐下吧。
　　张柱坐下。屋里的人都沉默。
　　村民1：既然这样，我没意见。
　　村民2：我也没意见。
　　屋里的人又沉默。
　　杨伟：这样吧，我们就不逐个征求意见了。大家来举手表决，同意给黎秋老人埋在我们山头的请举手。
　　屋里的人都举手。
　　杨伟：既然大家全部同意，那我就通知老人的女儿，尽快让老人回家吧。
　　张柱举手：我有个问题。
　　杨伟：阿柱叔您说。
　　张柱：我们还为不为老人办葬礼？
　　杨伟：您的意见呢？
　　张柱：我觉得还是办的好。
　　杨伟：那就办吧。
　　张柱：大家可能担心吃喝的问题。呃呃（咳嗽）……我在这里表态，吃喝由我们家解决，到时候大家来帮忙就行。
　　村民3：阿柱叔，您这是什么话哩！（站起来）既然我们是一家人，那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老人的葬礼，我们应该一起来操办！
　　村民4站起来：对，一起操办！
　　屋里的人都站起来。
　　杨伟举起双手，往下按：大家坐下，还有件事要跟大家商量。
　　屋里的人都坐下。
　　杨伟：根据老人的遗愿，老人的女儿也想把自己的父亲，也就是那个已死了多年的知青，拿到我们山上埋，你们的意见如何？
　　村民1：这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