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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工友：我正听得过瘾，您怎么不说了？
　　黎秋：不说了，我们说得太多，厂长看到了，会以为我们在聊天呢。
　　女工友：主任，刚才您说您是白裤瑶？
　　黎秋：是的，不不，我们认真做工吧，不聊了。
　　
　　92、 胜利服装厂门前 外 日
　　黎月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坐在门前的一棵大树下翻看一本破旧的连环画，不时地抬头往厂门的方向看。
　　黎秋和工友们走出厂门。
　　黎月跑到黎秋的跟前：这么久才出来。
　　黎秋：没办法，妈妈得加班。
　　黎月：妈妈，我告诉一个秘密，刚才……
　　黎秋蹲下身：刚才怎么了？
　　黎月：刚才我看见一个叔叔长得像你。
　　黎秋：像我？一个叔叔怎么会像我的呢！
　　黎月：我说错了，是长得像那个人？
　　黎秋：哪个人？
　　黎月：跟你照相的那个人。
　　黎秋：那个人往哪里去了，你快告诉我！
　　黎月往前方不远处的菜市场指。黎秋拍黎月的肩膀，说一声“你在这里等我”后跑向菜市场。
　　
　　93、 菜市场 外 日
　　黎秋在菜市场里乱钻，不停地向旁人打听消息，先用双手比画王亮的长相，后拿出她与王亮的合影来给旁人看，并用手指点击王亮的图像。旁人都是摇头。
　　
　　94、胜利服装厂门前 外 日
　　黎秋情绪低落地回到服装厂门前。
　　黎月：妈妈，找着那个人了吗？
　　黎秋：没有。
　　黎月：我就知道你找不着。
　　黎秋：为什么？
　　黎月：那个人已经死了！
　　黎秋扬起手，大声地：你胡说！（想打黎月又没打，把手放下）
　　黎月“哇哇”地哭起来。
　　黎秋：不许哭！
　　黎月边抽噎边说：我，我说的是，是真的。
　　黎秋：你可不能乱说啊。
　　黎月：为，为什么？
　　黎秋：因为那个人可能是你爸爸。
　　黎秋话音刚落，黎月又哭起来，而且更为大声，满脸眼泪和鼻涕。
　　黎秋：你又怎么了？
　　黎月往菜市场门口的方向指，又是边抽噎边说：刚才，刚才那个人从，从那里出来，被车子，被车子碾了，我看见很多人，很多人把他抬走了……
　　黎秋搂住黎月，闭着眼，皱着脸，极度绝望。
　　
　　95、医院门口 外 日
　　黎秋走进若干家医院大门，每次都失望地出来。
　　
　　96、柴房 内 日
　　黎秋提着几个暗黄的香蕉进门，放到桌子上。坐在凳子上的黎月抬起头：妈妈，找到那个人了吗？
　　黎秋：没有。
　　黎月：可能是我记错了，那个人应该不是我爸爸。
　　黎秋：哦？
　　黎月：那个人长得又黑又瘦，根本不像我爸爸。
　　黎秋坐下：那你当时为什么说像？
　　黎月：刚开始我觉得像，后来又觉得不像。
　　黎秋：那个人跟你说话了没有？
　　黎月：说了。
　　黎秋：说了什么？
　　黎月：他问我叫什么名字？
　　黎秋：你告诉他了吗？
　　黎月：没有。
　　黎秋：为什么没告诉他？
　　黎月：我又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告诉他。
　　黎秋：算了，我们先做饭吧，吃完饭我还要去上班。（拿起地上的铁钳，钳一个煤球往炉灶里丢）
　　
　　97、首都师范大学校园 外 清晨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在草坪上、花圃前、红旗下、池塘边看书或玩耍，周围鸟语花香。
　　
　　98、首都师范大学教室 内 清晨
　　二十岁的黎月聚精会神地听方娜老师讲课，不时地躬身低头做笔记。
　　方娜：我国有五十六个民族，每个民族都是中华民族优秀的一员，都是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创造了光辉灿烂的民族文化。我们学的是旅游专业，需要深入了解各个民族的历史文化。比如在我国的南方，也就是广西的西北部，有个瑶族的支系——白裤瑶。（在黑板上写“白裤瑶”）
　　黎月低头在纸上写“白裤瑶”。
　　方娜：白裤瑶群众憨厚朴实、勤劳勇敢，他们有着独特的婚俗、葬礼和服饰，民族风情多姿多彩，倍受世人关注。说到这里，我想到一件事。十三年前，有个白裤瑶妇女带着自己的女儿从广西来到北京寻找自己的丈夫，但没有找到……（停下喝水）
　　黎月挺直腰身，目光盯在方娜身上。
　　方娜：为了继续寻找丈夫，她和女儿在北京住下来，过着非常艰难的生活。那个妇女心灵手巧，从小就会制作百褶裙，技艺非常精湛。后来，她凭着一技之长，进到北京胜利服装厂当缝纫工。经过十几年的努力 ，她现在已经当上胜利服装厂的厂长。
　　
　　99、胜利服装厂 外 日
　　黎秋站在厂房前（她当初排队应聘的地方），踌躇满志地看着周围的景物。厂办秘书从附近跑到她跟前，打开文件夹：黎厂长，我们已经根据您的要求，统计了今年上半年的产值，数据显示，比去年同期提升六十个百分点，按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我们厂有望成为北京乃至全国经济增长最快的服装厂。这一切都归功于您……
　　黎秋扬起手：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秘书合上文件夹，离开。
　　黎秋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
　　
　　100、首都师范大学教室 内 日
　　男同学：那个妇女找到她丈夫了吗？
　　黎月扭头看男同学。
　　方娜：她已经不可能找到她丈夫了。
　　黎月转头看方娜。
　　男同学：为什么？
　　方娜：因为她丈夫已经死了。
　　众同学：啊？
　　黎月站起来：老师，您怎么知道她丈夫死了？
　　方娜：事情是这样的……
　　
　　101、菜市场 外 日
　　穿戴破烂的王亮在菜市场里乱钻，一手提着编织袋，一手握着小铁钳，不时地低头弯腰，捡起地上可回收利用的垃圾。他走着走着，来至胜利服装厂门前，看到黎月坐在树下看连环画，便悄悄地靠近黎月。黎月感觉到旁边有人，抬起头。两人目光相遇，似曾相识，但又深感陌生。
　　王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黎月没有回答。
　　王亮：你是不是在这里等妈妈？
　　黎月点头。
　　王亮：你和妈妈为什么来北京？
　　黎月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这时，服装厂的门卫手持电棍从值班室里出来，冲着王亮吼：走开走开，捡你的垃圾去，不要来这里坑蒙拐骗。
　　王亮：快点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门卫来到王亮旁边，举起电棍：你走不走？
　　王亮无奈地离开，返回菜市场。他刚走了四五十米，就被正在倒车的垃圾车撞倒。垃圾车司机没有意识到撞了人，继续倒车。王亮被卷到车轮下。有人冲着垃圾车司机叫喊：碾人了！快点停车！碾人了！
　　车子停住，司机从驾驶室里跳下来。
　　在附近买菜的方娜闻声赶到，和司机等人把王亮从车轮底面拖出来，抬去医院。
　　
　　102、 医院手术室 内 日
　　医生们对王亮进行抢救，气氛十分紧张。
　　
　　103、 医院病房 内 日
　　王亮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头脚裹着纱布。
　　方娜坐在床前，低头削着苹果。
　　王亮睁开眼：谢谢你和大家把我抬到医院。
　　方娜抬起头：不用谢，我们是校友。
　　王亮：校友 ？
　　方娜：是啊，我们都在首都师范大学读过书，只是你比我大几届，毕业后上山下乡锻炼，我毕业后留校当老师。
　　王亮：你认识我？
　　方娜：你不是叫王亮吗，你在学校时可有名了，我们的班主任马丽老师说她教过你，你很优秀，叫我们向你学习，毕业后报效社会。
　　王亮：哎，往事不堪回首啊。
　　方娜把苹果递给王亮：我正想问你呢，你原来好好的，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王亮：我1968 年上山下乡，与名叫黎秋的白裤瑶姑娘相好。1972年我返城，回到北京，在北京旅游局上班，打算安定下来后去把黎秋接到北京，和她共同生活。可不知是谁告密，说我上山下乡不是向贫下中农学习，而是去践踏贫下中农，把一个好端端的农村姑娘搞成未婚先育，不仅伤风害俗，还严重败坏了知青的形象，说我这样的知青不该返城，不该得到工作。迫于各种压力，单位把我开除了。
　　方娜：那后来呢？
　　王亮：我想回南方去和黎秋好好生活，可是后来我父母亲相继病逝，我得处理好他们的后事。
　　方娜：再后来呢？
　　王亮：我要出门去南方那天，莫名其妙地感到腹部疼痛。我去医院检查，才知道我跟父亲一样患有肝癌。为了不给黎秋增添麻烦，我放弃回南方的想法。
　　方娜：黎秋现在情况怎么样？
　　王亮：她和女儿已经来到北京。
　　方娜：你怎么知道？
　　王亮：我是看新闻知道的，胜利服装厂评选年度优秀员工，她名列榜首，她的事迹上了报纸。
　　方娜：你不想去见见她们吗？
　　王亮：想，当然想，可是我的病情已经开始恶化，我即将走到生命的尺头，我不想连累她们，不想让她们为我感到痛苦。
　　方娜：那你见过她们吗？
　　王亮：见过，而且是经常见的。（回忆）
　　
　　104、柴房 外内 夜
　　王亮蹑手蹑脚地贴近柴房，透过墙缝往里面看。
　　黎秋把鸡棒腿拣到黎月的碗里。黎月高兴地夹起鸡棒腿，咬了两口，放下筷子：妈妈，是不是爸爸不要我们了？
　　黎秋：不是的，爸爸肯定要我们。
　　黎月：那他为什么出国那么久了还不回来？
　　黎秋：世界很大，爸爸转一圈要花好长时间的。
　　黎月：那他是不是可以看到很多好玩的东西？
　　黎秋：当然啦。
　　黎月：我长大了也要当旅行家，像爸爸一样
　　黎秋站起身来，背对黎月轻敲胸口，眼眶湿润。
　　黎月望着黎秋：妈妈，我好久没看见你穿裙子了。
　　黎秋回过身：厂里不给穿裙子上班。
　　黎月：那你下班后可以穿呀。
　　黎秋：这……（坐下）
　　黎月：爸爸一定很喜欢你穿裙子，你穿了裙子，爸爸在天边也可以看得见，到时候他就早点回来。
　　王亮将脸移离墙缝，眼里含满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