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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业  农民工  讨薪  回家  贪腐

　　屋内摆了两架两层单人铁床，中间行道有一张桌子。建筑用具触目皆是，麻袋、安全帽、机器、钢铁木块等，大家坐在床沿上，桌前的板凳上，也有人站着。
　　一个稍老的男人，身宽体矮，站立时双膝间有很宽的距离，嘴里吸着叶子烟。
　　他靠在门边，一口川话：依我说，我们就不该管这事情，反正是老李包的活，要钱是他的事。
　　坐在桌前的大山，用四川话回答：老麻，你这话说得就不道义了，老李平时从没亏待过你，你现在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老麻：我能有什么意思，我就想拿回我的钱。
　　坐在桌前的新疆人赵奎说：都等了好多天了，一点着落都没有！
　　一个十七八岁的湖南青年用方言吼道：妈的，一定要给这狗老板一点颜色看看。
　　他在屋里张牙舞爪，其它几人都笑了。
　　门口，老李和王平进来，室内顿时安静。望着这两个人。
　　二人站在老麻让开的位置，随后走向桌前的新疆人，新疆人站起来，老李说：我这里想了点办法让你先走。
　　他把钱塞进新疆人的手里。
　　“你比较远，回新疆的火车也不好搭，今天就快去买票吧！”
　　然后对着湖南青年说：小刘，你的我再迟一点给你，到湖南比到四川还近。
　　湖南青年虔诚地盯着老李，点点头。没了之前的狂躁和匪气。
　　老麻回到门框前，抖着烟斗，说：他们都走了，我们怎么办，我们可都是自己人。
　　老李转身说：麻子，这么多年我老李什么时候哄过你，钱一定会给你，分毫不差。就算回去，同一个生产队的，我往哪儿跑！
　　老麻说：跑肯定是跑不掉，关键是这钱要是拿不出来，不跑也没用啊！
　　王平：麻子，你说完了没有！
　　老麻看见王平吼出来，拿下嘴里的烟杆，指着王平瞪着老李。
　　说：你以为你叫你老表穿个西装提个公文包就变成律师了？吓吓我们这些农民可以，想吓那些奸商，再戴副手套嘛，那双老茧手一眼就看出来！
　　全场沉默，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就是毫无表情地看着，眼睛一直没有眨。
　　十几秒后，死寂的空气里响起王平的声音：我上过初中，该懂的我还是懂。
　　全场爆笑起来，老李也笑了，湖南青年说：我还是读高中出来的呢！
　　王平抖了两下嘴皮子，说道：你小子肯定还是莫我有经验。
　　说完也呵呵地笑出来。
　　老麻仿佛被自己吸的烟呛住了，咳了两下，也笑了。
　　
　　成都 出租屋 内 日
　　
　　李楠背靠在床头上，艾西侧对着李楠坐在床沿边，两人一动不动没有交流。小屋的门半开着，窗户上的窗帘被风微微拂起，光影在艾西的一侧脸颊上跳动。李楠的眼睛红润，眼泪即将流出来。
　　艾西：一个男人，别总是动不动就流眼泪。是我生病，又不是你。
　　李楠虽然在流泪，并没有呜咽，说：这话说的太无情了！
　　艾西：什么话！
　　李楠：如果我断了腿，说又不是你断腿，你心里怎么想？
　　艾西：你要是断了腿，我就把你给甩了！
　　李楠无言以对，流着更多的泪看艾西转过来的脸。
　　两人的位置一直没有发生变化，艾西说：肚子饿了，我去煮饭了！
　　她捂着肚子起立，向门外走去，李楠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拐角处。
　　桌上有一枚一元硬币，李楠捻起它，使劲一转，那东西转了很久才倒下。第二次李楠靠得更近……一枚在桌面旋转的硬币，李楠看着它，直至倒下。
　　
　　李楠工作的公司办公室 内 日
　　
　　李楠站在办公桌前，王哥坐在椅子上，两人对望，李楠说：王哥，我可不可以再预支点工资。
　　王哥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祈求者。
　　
　　门诊室 内 日
　　
　　还是以前的位置。
　　医生对艾西说：我们要先给你做3到5天的输液和物理治疗，然后再看看恢复情况，如果恢复得不好，会有个修复手术。
　　李楠：恢复的几率有多大？
　　医生：这不好说，要先治疗了才知道。
　　艾西：如果手术的话，要多少钱！
　　医生：两千左右吧！
　　李楠：手术不会有风险吧！
　　医生笑着说：这个您可以放心，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会承担责任的。
　　李楠：医不好怎么办？
　　医生笑着说：不会的，我们这个手术是有权威认证的，如果手术后还没好，我们会继续免费治疗，直到治好为止。
　　李楠：哦……嗯……我知道了。
　　医生笑着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李楠：啊？没有了没有了！
　　医生站起来，服务态度十分和善，把写好的药单递给李楠，说：好吧，您去收费台，先缴一下这几天的费用。
　　门口进来一个护士，带领他们走了出去。
　　收费台前人比较多，收费员一阵核算后，说，一共两千四百六，请问是刷卡还是付现金！
　　李楠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农行卡，说：“这上面刷一千”。又掏出一张工商卡，说：“这里面刷八百。”第三次掏出一大把碎钱，说：“这里应该凑得够两百，哦，对了这是我在街上收到的你们发的优惠卡，可以抵五十。”他又从口袋里掏出第三张卡。
　　李楠说：还差四百一十块。等一下哈！
　　他转向在一旁的艾西说：周薇打过来没有！
　　艾西刚把手机从耳旁拿下，望着李楠摇摇头。说：她说她还在去的路上！
　　周围的人都注视着他们两个，艾西小小的脸蛋早已通红，又低头让刘海快要遮完了脸。
　　李楠转向柜台说：可不可以先开药啊，剩余的钱差不多十分钟后就可以补上了。
　　柜台里传来声音说：那我们就再等十分钟吧！
　　李楠欲言又止，只好把拿出来的一堆东西抛到旁边的位置，让出窗台，然后重新整理进钱包和口袋。
　　
　　广州 迁巨建筑公司 大门口 日
　　
　　七个人工人集聚在迁巨公司大门口等着什么，老李和王平从里面走出来，刚出门人们就围了上去，七嘴八舌问怎么样钱拿到没有。
　　老李摇摇头。王平仍然是那身西服打扮，手里提着装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的提包。看上去十分有律师范儿。
　　工人们怒着准备向大门里冲，门卫赶紧上来拦住，嘴里吼道：干什么干什么！
　　老麻在人群里说：小子你也是从农村来的吧，我们农民工挣点钱不容易，拿不到怎么回家！
　　门卫说：放你们进去了，我过年回家就没钱了！
　　大伙继续往里面挤，老麻说：小伙子，你让我们进去，我们拿到钱后把你拿不到的工资补上，你只有一个人，你看，我们是一群人啊！
　　小伙子说：我不接受贿赂！
　　老麻：操。
　　老李站在一旁，说：够了！语气平和却无奈。重复两次，工人们才平静下来。
　　门卫这才有机会呼叫无线，请求同伴帮助。老李轻轻挥动手势，说：走吧！走吧！
　　不想这时大山已经忍不住，冲了进去，嘴里吼道：“姓钱的，老子宰了你！”已经赶到的其它几个保安人员一拥而上，把他压倒在地。他不停地挣扎，嘴里还怒怨着。老李一群人抓开保安人员，抵着胸脯到一旁，双方兵戈之势一触即发。门口早已围观了许多人。老李盯着比他高半个头的年轻保安人员。
　　说道：小子，晓得老子是打什么的，是打铁的，老子保证捶你跟捏泥巴一样容易。
　　说完老李松开保安的衣襟走了，其他人也在和保安人员眼光的对峙中撤退。这帮人看起来不像二流子就是黑道。不对，应该是丐帮。
　　
　　迁巨公司楼上 内 日
　　
　　这时，这栋高楼上，一个头发稀疏，肚子挺出的男人正站在办公室窗口看着工人们离去的身影。他就是姓钱的。
　　
　　街道 外 日
　　
　　老李一路人已在回工地的路上，大家走的都很急促。一边走一边说话。
　　大山：老李，他刚才对你说什么了？你砸就不让我进去收拾他！
　　老李：现在还没到鱼死网破的程度，如果斗硬的话，后面加的那些钱就肯定收不回来了。亏的是我们。
　　老麻：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老李看了老麻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赵奎突然出现在人群的前方。人们停下脚步，老李表示惊讶，上去问：赵奎，你怎么还没走！在这干啥呢！
　　赵奎：这种事我以前经历过，我有个主意，可能帮得上忙！
　　老李眼里露出一点希望之光，环顾一下大家，和赵奎一同向住处跑回。
　　
　　成都 医院病房内 日
　　
　　艾西躺在病床上输液，李楠坐在一旁守候，电视也开着，放的是广东台。
　　艾西说：终于要完了，希望直接好了。
　　李楠：嗯，这两天肚子没疼，肯定是好了。
　　艾西说：对不起，我不敢跟我妈说，说了的话她肯定会骂死我的。到时候我们能不能在一起都可能是个问题。
　　李楠：嗯，我知道！
　　这时候电视里播放新闻，主持人说：“快过年了，已经进入春运时期，许多人因为买不到票回家而苦恼，然而有一批想回家的人，在过年前能不能拿到自己的年末薪水都还是未知数。”
　　记者音：“大家可以看到，在几十层高还未拆去安全网的楼层上，挂了一块几乎遮住这边三分之二面积的大红布，上面写着“还钱！”两个大字。据我们调查，这座建筑是迁巨建筑公司第二分公司投资承建的，字是在这里向该公司讨薪的农民工挂上去的，他们还在这里办了新闻发布会。下面我们去采访一位谈一下情况……”
　　艾西说：关掉好吗？
　　李楠转过头来看了艾西一下，按了遥控器的电源开关。
　　
　　广州建筑工地 安全防护栏外面 日
　　
　　老李一伙在建筑工地的马路边拉了一个红布横幅，上面写的是“民工讨薪维权新闻发布会”。前面搭了几张从简易房里搬出来的桌子，大家坐在桌子后面，面对许多记者的采访。
　　刚开始说要单独采访一个农民工的记者找到了大山。
　　记者：上面那两个字是你们挂上去的吗？
　　大山：是的，我们用了两天时间才凑足这么大块布的。
　　记者：承建这座建筑的公司名叫迁巨建筑吗？
　　大山：是的。不要脸的迁巨。
　　记者：这是你们讨薪的方式吗？
　　大山：你问点有用的行不，后面还有好多记者要问呢！
　　记者：哦，不好意思，那我问一下，你觉得你们这样做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大山脸上露出了一点微笑：嘿嘿，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这至少比假律师王平出的面谈注意要好很多！
　　记者：请问一下，谁是王平呢？
　　大山脸上露出了一点不悦：我不和你说了，我和其它记者说。
　　说完走开去招呼其它记者，说：谁想知道详细内容啊，我来告诉他。
　　果然几个记者拥了过来，被抛弃的那个女记者一脸茫然。
　　王平也正起立面对记者讲话，老李坐在他的旁边。王平还是那身西革打扮，这次《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桌面上，公文包躺在它旁边。
　　王平：身为农民工，我们也是不得已才为之，这样做的目的是逼建筑商出来应对解决此事，中国是个民主的国家，我们不怕被曝光，我们这样做是在捍卫自己的权利，这肯定不是炒作，而是我们真的需要帮助。
　　记者：请问你是律师吗？你的穿着和他们完全不一样，面前也摆了这本书！
　　王平：请问，如果我回答了这个问题，你能帮我们讨回薪水吗？
　　记者无语。
　　
　　别墅 内 日
　　
　　姓钱的正在电视前看着这个报道。一怒之下，他摔掉了捏在手里的酒杯。茶杯破碎，底部掉在地毯上。
　　他拿起电话，一张嘴开始在话筒口说。
　　钱老板：小陈，你找几个人，把这帮孙子给我收拾一下。
　　
　　建筑工地 安全防护栏外面 日
　　
　　老李低声自言自语说：这下是真的鱼死网破了。
　　
　　别墅 内 日
　　
　　钱老板：利索点，别出人命，也别留下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