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刊  新闻报道  方天明

　　薜凌轻声笑语：“这叫新闻敏感性。”
　　章紫微接过鲜花和蛋糕：“讨厌。”
　　薜凌走进客厅，主动热情地招呼：“伯父、伯母，您好！”
　　父亲意犹未尽地向薜凌招手：“年轻人，坐、坐。刚才，我和紫微在讨论新闻如何讲政治的问题。”
　　母亲在饭厅里大声喊道：“来，吃饭喽，讲政治首先得吃饭。”
　　父亲大笑：“薜凌呀，伯母说了句大实话，咱老百姓的衣食住行，冷暖温饱，我看就是共产党的最大政治，也是新闻单位最需要关注的政治问题嘛。咱们吃饭去！”
　　饭厅里回荡着欢快的笑声。
　　
　　35、方天明办公室，日，内
　　薜凌拿着写好的三篇新闻调查稿件和三幅照片，谨慎地放在办公桌上，并紧张地注视着方天明的反应。
　　方天明翻看完稿件，又粗略地浏览了一下照片：“不错，辛苦了。”
　　薜凌用诙谐的口气说：“方总，明日我双规到期，如没事，我先回，准备检讨书。”
　　方天明忍不住地笑了笑：“你小子，去吧。”
　　
　　36、崔鑫办公室，日，内
　　崔鑫拿着笔在审阅编辑部送来的稿件，方天明从隔壁办公室走了进来，把三篇海都纸业事故的新闻调查稿递给他，然后坐在跟前，目光充满着期待。
　　崔鑫紧销眉头，翻阅稿件的标题，嘴上念念有词：“《海都纸业发生气体泄漏事故的背后》、《海都纸业仍然存在直接排放污水的问题》、《市环保局对海纸公司污染监管不力》……哎、方副，这薜凌一边交检讨书，一边还在继续捅娄子……”
　　方天明截断他的话：“老崔，现在是事实摆在面前，我们该怎么办？”
　　崔鑫反问：“你说呢？”
　　方天明声音铿锵有力：“我认为应公开报道揭露。为达到舆论监督的效果，我们还要配发评论员文章。”
　　崔鑫愣了愣，口吻谨慎：“方副，此事涉及市环保局，弄不好影响上下关系啊。”
　　方天明：“您看这样处理行不行，我来签发这组稿件，责任由我一人当担。”
　　崔鑫激动地大吼起来：“那不行，真出问题，我还得承担间接责任嘛！”
　　方天明不甘示弱：“老崔，我们不能因为怕承担责任，对环保领域存在的严重问题视而不见呀！”
　　崔鑫瓮声瓮气：“别说了，这敏感报道，我得请示莫副局长。”
　　方天明颤动着嘴唇无言以对，愤然转身离开。
　　
　　37、报社采编大厅，日，内
　　章紫微坐在办公桌前，与隔着不远处的薜凌在QQ聊天。两人QQ聊天的画外音：
　　章紫微：“调查稿完成了？”
　　薜凌：“交方总了。”
　　章紫微：“神速啊。”
　　薜凌：“嗨，估计稿件到了崔老头那里，又成了纸娄里的垃圾。”
　　章紫微：“不过，你已尽到责任。”
　　薜凌：“哎、对了，昨晚我走后，俩老对我有何精彩评价？”
　　章紫微：“有啊。”
　　薜凌：“都说什么了？”
　　章紫微：“长相英俊潇洒，做事精明强悍。”
　　薜凌：“高见。还有呢？”
　　章紫微：“胃口饭量挺大，今后很难圈养。”
　　薜凌：“哇靠，我成猪呀。”
　　薜凌抬头看到章紫微朝他得意地偷笑扮鬼脸。
　　
　　38、柳沙莉家，晨，内
　　清晨电话铃声响起，柳沙莉在卧室床上睡眼惺忪地摸到了电话，不耐烦地喊：“谁呀，天没亮，吵死人啦。”
　　冯小莺在电话里唠叨不停：“喂，太过分了，还不上班呀，烂睡昏睡的，你不会是十月怀胎吧。”
　　柳沙莉搓搓眼睛，看看对面墙上的壁钟，突然翻身坐起来：“怀你个鬼胎，要真能再生一个，就认你这个下不了蛋的老板当干娘。”
　　电话里冯小莺：“下不了蛋，关我屁事，姑奶奶月月请例假……对了，我新装修的‘梦吟水乡’公馆过几天就要开张了，你得帮我张罗一些记者来现场采访捧场……”
　　柳沙莉：“就这点鸡毛蒜皮的事呀……好啦，我上班来不及了。拜拜！”说完，她翻身下床，光着脚丫，冲进洗手间。
　　
　　39、省环保局莫可办公室，日，内
　　莫可副局长伏案阅批文件，抬头见到毕恭毕敬的崔鑫站在门口：“噢、老崔，有事？”
　　崔鑫满脸堆笑地走进来：“莫局长您好，几篇稿件，请您阅定。”
　　莫可脸露笑意：“审稿，这好像不是局长干得活呦。”
　　崔鑫：“安总跟王局考察未归，我们拿不准这敏感的舆论监督稿件，所以请您把把关。”
　　莫可端着茶杯与崔鑫坐在沙发上，接过崔鑫从皮包里取出的三篇稿件和照片，翻看了一下文章标题后，用手指敲敲稿件：“老崔，舆论宣传只能正面引导，不能添乱。市局若有问题，我看内部协调处理一下，不宜公开。我说得对吗？”
　　崔鑫激动地拍一下手掌，凑近他的身边：“您高瞻远瞩。”
　　莫可听了这恭维的话，乐乐一笑：“言过其实，言过其实啊。”
　　
　　40、春秋文化广告公司策划部，日，内
　　28层大楼顶层的春秋文化广告公司，明亮剔透的落地窗，把海都市的景观尽揽眼中。
　　薜凌坐在策划部的沙发上，看完一份广告策划文案，皱眉止笑，把文案交到朱珍萍的手中。
　　朱珍萍：“有问题？”
　　薜凌盯住她的眼睛：“老同学，恕我直言，这份保健品广告文案，宣传功效明显故弄玄虚，夸大其词，我没法修改呀。”
　　朱珍萍：“老同学，我也实话说了，功效是商家的要求，你就甭管，你只帮我润色润色文字。”
　　薜凌：“工商局会同意批准这不靠谱的广告？”
　　朱珍萍：“攻关部会负责搞定。”
　　薜凌惊诧：“啊，怎么搞定？”
　　朱珍萍诡秘地笑笑：“潜规则。”
　　薜凌恍然大悟：“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隔行如隔山。”
　　朱珍萍：“看来，老同学是吃皇粮吃傻了，社会什么行情都不知道。这样吧，我跟老板说过了，你业余兼职，每月五千底薪。另外，我年终任务若能完成，另给你提成超产奖……”
　　薜凌没等她把话说完，慌忙举手阻止：“别、别说了。实话相告，待遇不错，但这弄虚作假的事，我真帮不了你。”
　　朱珍萍不解：“你和钱过不去呀？”
　　薜凌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用手指指着自己的心窝。
　　朱珍萍似乎明白了，露出无奈、苦涩的表情。
　　
　　41、方天明办公室，日，内
　　崔鑫把稿件递给方天明，故作心情凝重：“方副，我可是说破了嘴皮子，莫局还是不同意发这组稿件。”
　　方天明将稿轻轻地放在一边：“老崔，我已预料到结果。”
　　崔鑫：“你得理解我的难处。”
　　方天明按捺不住心中的不满情绪：“老崔，我这不是想为难您，说轻一点，是我们之间对新闻媒体要不要开展舆论监督存在不同的看法，说重一点，是我们对怎样办报、为谁办报这个问题存在严重分歧。”
　　崔鑫：“好了，不争了。这事既然局领导有明确态度，我们还是执行为妥。”说完，他摇晃着清瘦的身子离开办公室。
　　
　　42、机场，夜，外
　　大厅出口处，安文来提着行李与王晓天局长等考察人员一同走出。夜空中不时传来民航客机的起降声。
　　机场停车场前，准备上车的王晓天侧过身邀请安文来：“老安，坐我的车，随便聊一聊。”
　　安文来受宠若惊地频频点头，开车门，坐进车后右座。
　　
　　43、方天明家书房，夜，内
　　方天明端坐在书房的电脑前打字，李晓楠轻轻地推门而进，手上还端着一杯牛奶。方天明毫无察觉，仍然在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一行黑体文字清晰可见：《三网融合下的行业报专业报发展战略定位》提纲。
　　李晓楠走到他背后，把牛奶放在桌上，一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为他按摩了几下。
　　方天明抬头微笑：“你怎么还不睡？”
　　李晓楠叹息：“你呀，都是纸上谈兵。”
　　方天明：“只要能出版，同行可参考，我也算物有所值。”
　　李晓楠搬来椅子坐在他身边：“天明，这几天我睡眠不好。”
　　方天明：“为什么？”
　　李晓楠：“嗨，不都是你说的，今后报社要改企业惹得祸。”
　　方天明拿起牛奶喝两口：“愁也无用，改企涉及整个新闻出版行业。”
　　李晓楠：“可我担心你今后的前途。”
　　方天明：“你想说什么？”
　　李晓楠：“我跟老爸说了你调动的事。爸说他的老部下徐福生，现在是海都大学校长，他们新闻学院院长即将退休，徐校长很赏识你的品行和才学。老爸还说，听得出口气，徐校长有意调你过去接院长的位置。我看，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方天明：“阿楠，为什么事先不跟我商量一下？”
　　李晓楠：“调学院，副处转正处不说，还离开新闻这个苦僧行业。这等好事，还用商量？”
　　方天明：“可你知道，我喜欢干新闻，骨子里流得都是新闻的血。”
　　李晓楠突然激动地大声吼到：“你呀你，大难临头了，还不尽快未雨绸缪。再说，干再好，谁提拔你？安文来退了，还有崔鑫，论资排辈的周报，轮得上你当家作主吗？！”
　　方天明放下杯子：“喜欢新闻和渴望当官，是两码事嘛。”
　　李晓楠：“我看是一回事。我问你，最近你说新闻舆论监督报道搁浅了，都是因为崔鑫的干扰，对嘛？”
　　方天明：“嗯。”
　　李晓楠：“假如今天当家的是你，你想做的事，不都实现了吗？”
　　方天明哑口无言，一时发愣。
　　李晓楠缓下语气：“好啦，调动的事，你得听我的。”
　　方天明望着李晓楠很不情愿地离开书房的样子，做了一个无奈的深呼吸动作。
　　
　　44、通往市区高速公路，夜，外
　　轿车在疾驰。安文来与王晓天坐在车后座位上。
　　车载收音机正好播发一条时事新闻：国家新闻出版总署近日召开全国新闻出版局长工作会议，强调要加快推进非时政类报刊出版单位体制改革的步伐，目前改革试点城市进展顺利……
　　王晓天：“老安，有什么想法呀？”
　　安文来：“没想过。”
　　王晓天：“你是不敢想吧”
　　安文来叹声：“嗨，王局，改企容易，生存难呀。周报要是真断了奶，那可是伤筋动骨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