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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辅警牛二和他的狗剩
　　一
　　太阳耐不住一夜的沉寂，跳跃着爬上山头，照亮村里。 习惯了看日头的牛二麻利地穿衣洗漱，然后推着他的电驴出门。打开院门，与也准备出门的邻居三宝和他媳妇玲儿碰个照面。 上岗呀？三宝打个招呼。 嗯！牛二脸堆笑容。 哟！真牛气，穿着制服就是牛！玲儿满脸羡慕。 嘿嘿，牛二笑的很羞涩。 俩口子去哪呀？牛二找着话题。 去城里,给儿子看孙子。三宝夫妻俩很得意地同声。 我们得些日子回来，有你这当警察的邻居我们踏实。玲儿的嘴甜。 放心吧，你们路上加小心！牛二目送着夫妻俩渐远的身影，他的心情被玲儿的甜嘴说的滋滋美，他很庄重地摸摸肩章和胸牌，又对着电驴的车镜子，整了整帽子，骑着电驴上山了。 山里的风硬，刺在牛二的脸褶里生痛，他一手扶把，用另一只手使劲地搓脸，想把满脸的皱褶搓平不让风往里钻。 牛二顶着山风，绕着盘山路，骑行二十分钟到达了他的岗位。这是一条新建高速铁路线，牛二站在山岗远望，高架桥像条蛇一样折了下腰便钻进了山缝。山缝就是牛二的岗位，这是一座特大隧道口，白色的列车夹着呼啸，过山车般猛烈地穿进隧道。出了洞口，再行二百来公里，只需一个时晨就能到达首都。洞里的列车带着轰鸣，冲出山洞，吸附在蛇道的高架桥上，驶入云间。半个时晨就到了一百公里开外的省城。 这条高铁线刚开通六个多月，牛二也是刚有半年警龄,的一名铁路辅警。由于警龄不长，他便把岗位职责抄在白纸上，每天背诵。 一是严禁闲杂人员翻越护网进入铁路。 二是严禁违法人员拆盗铁路器材和设备。 三是严禁顽劣儿童在铁路上摆障、击打列车。 四是定期进村入校给村民、学生开展护路宣传。 …… 牛二每天上岗前都认真地背诵着自己的职责，待他背的滚瓜熟后，他又矛盾了，他的岗位是一座荒芜的山岭，少有人烟，因路遥，坡陡，草稀，就连羊倌也少来问津。 牛二的岗位就设在这个无人间烟火的山腰处，距隧道口的护网外不远处有一山凹，一块不足二米见方的平坡处，支着一个军绿的帐篷，里面是牛二用砖头垫起的一张从自家拉来的床板，那还是他将儿子的床改成的，有了床板，就能隔开山地里的湿气，待在里面避风挡雨时，就不那么湿冷。 铁路护网内是任何人都不能进入的，也包括牛二，所以牛二每天只能在护网外盯岗巡视，为了防止坏人的破坏和孩子们的调皮，他特意从城里买回一架高倍的望远镜，对着黑黑的洞口张望，除了寂静，再看不到任何内容。他又调转镜头，顺着山外的铁路线搜寻，静谧的山峦，间或有被山风吹动树叶的婆娑声，偶然有一两声鸟啼传出，不时从树叶间露出雀儿头来好奇地打量着牛二，再就是那雄伟的高架桥静静的屹立在空中，又蜿蜒的消失在远处的云间。 山洞里隐隐传出凄惨的嚎啼，那应该是动物的嚎声，牛二立刻警觉起来，这荒山里偶尔也有野狼的出没，为了防身牛二特意制作了弹弓随身携带以防不测，嚎啼渐渐临近，有些渗人，牛二屏着呼吸注视着山洞，一只野狗拖着伤腿艰难爬出，是条当地的杂交土狗，这狗浑身血迹，嘴里叼着一沾满血迹的肉团，两条后腿已经折断不能行走，凭着前爪艰难地移动，每前移一步都用尽了浑身力气，狗喘着粗气放下肉团，然后仰天哀嚎，那样子像似野狼对同伴的求救，然而，寂静的山峦除去那声回荡后又恢复了沉寂。 牛二紧张起来，护网内不允许有野狗野猫的动物，因为高铁的列车速度飞快，一只小阿狗足能把子弹似的列车头穿个洞，造成机故停车，更何况这是只半米高的野狗，牛二不加思索，掏出弹弓，装上弹丸，瞄准了野狗头部，随着弹丸射出，正中要害，野狗静静地卧地再无声息。 一阵咿咿的声音从野狗处传出，牛二这才发现野狗刚才叼着的肉团分明是一只幼仔，这是只刚生下未满月的狗仔，浑身染满了母狗的血迹，狗仔挣脱出母狗的身体，声谒力尽地啼叫，微弱的啼声就像待哺的婴儿。 这是牛二始料未及的事情，牛二握弹弓的手犹豫了，这条血乎乎的小生命，不知是身上的血腥，还是弱弱的啼啜，让牛二不忍目睹，他猛然做出一个决定，违规进入护网，救出这条性命。他屏听两侧，断定没有列车通过，迅速打开工作门，飞奔过去，双手抱起那血淋淋的小生命，又快速地退出护网返回岗位，他惊魂还未定，就见一下行的列车呼啸地穿出山洞，瞬间从他的眼前飘过，他后悔自已莽撞，为一条狗仔险些丟了自己的性命。
　　二 牛二今年五十周岁，唯一的心愿就想穿制服，年轻时没能当上兵，是他终生的遗憾，高铁修路时迁移了他家的房屋，他得到一笔不菲的补偿款后还不心甘，又随工程队伍当上了一名修路人，一干就是三年。高铁建成后，他找到铁路派出所自报奋勇当辅警，就是想了他穿制服的梦。因他修过路线路清，被派出所破格任用，也是派出所招聘的唯一年龄最大的队员。 自从牛二穿上警服热情高涨，虽然岗位在僻静的山凹，每天他专门选一高坡处接送列车，当列车驶来时，他学着火车站台上的民警样子，三面迎送，对着列车行礼，就一个简单的敬礼，他在家里照着镜子足足练了两月，以至，有一天，正碰上铁路公安局一位领导在机头上添乘，发现牛二的标准行礼，专门在会上提出表扬，让所有辅警向牛二学习。 牛二老了老了还当上了警察，虽然是辅警，但那身笔挺的制服还是惹来村里不少人的羡慕。村小学校长柱子，是牛二的远亲，这天专门打电话找牛二办事，柱子要去省城开会，想让牛二帮忙买张火车票，牛二连脑子都没过就满口应承，事后，他犯难了，虽说自己是派出所的辅警，但自己上班后除了那个荒山，从未去过火车站，更没去过派出所。平日里，只有张警官定期来他的岗位检查，他也只和张警官熟悉。应承的事还是要办的，这天，他把老婆送到山上替他顶岗，自己骑着电驴奔向了二十公里外的县城火车站。他在售票厅里挨了一个小时的排队等待，终于移到了窗口，买一张去省城的车票。他递上钞票。请出示身份证件。售票员很礼貌。买车票还要身份证？从未出过远门的牛二傻了。他想起了张警官，他电话里吞吐地道出自己的处境，张警官电话里笑着告诉他，先向柱子要个身份证号，然后去五号窗口办理一个临时身份证，再去窗口买票就妥啦。牛二一一照办，又挨了大半天，终于如愿购买了车票，此时己过了晌午，但牛二却兴致正浓，他终于在铁路上帮人办事啦。 牛二给柱子打电话。自从给柱子买了火车票，牛二在村里更加自信了，时不时还打个官腔，一副老警察的模样。找你说个事，是这样的，我看你们学校马上放假啦，孩子们假期里没事，就容易去铁路上耍，弄不好就容易出事，我想放假前去学校做个宣传和教育，你看行不？牛二慢条斯理却句句实理。好好好，柱子高兴地答应，我们正想着放假前搞个法制宣传，你来正好！ 牛二将学校宣传的事汇报给了张警官，没想到张警官非常高兴，他让牛二过去，给了牛二一个宣传稿，让牛二好好的进行宣传。牛二看着宣传稿有些犯难，密密麻麻有千余字，这要脱稿背下来，对他真有些吃力。 从这天起，牛二就随身带着稿子，字句地背诵着，他要抓住这个机会，在学生面前好好的宣传铁路常识和法律知识，这也是他当辅警的职责。牛二的文化水平不高，也就是勉强的初中生，平时一直在家务农，背诵起千把字的讲话稿对他来说确是个难题，但牛二有股倔劲儿，每天抱着稿子没白没黑，一字一句地背诵，硬是把这千余字的稿子背诵的一字不差，为了增加讲话的表情，他每天对着家里的镜子学习电视里领导的讲话风度和感觉，媳妇见了数落他，种了一靠子地的人也想当老师，哪那么容易。 在放假前的最后一天，柱子正式约请牛二去学校上法制宣传课。这天，牛二精心地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刚洗过的警服，特意让媳妇把裤子的中缝用烙铁烙得笔直，出门时还没忘记刮了下那满脸的胡茬。你这阵式都赶上迎亲啦，媳妇又在旁边挖苦。
　　牛二走进学校，被眼前的情景怔住了，看着操场里黑压压的一片孩子，都列队整齐地等候着他。柱子客气地把他请到主席台上，然后，柱子校长开始训话，同学们，今天我们请来了铁路的牛警官，给大家进行爱护铁路的法制宣传，大家欢迎。场下顿时响起孩子们卖力的掌声，待掌声停止后，牛二看着下面上百双眼睛望着自己，他的大脑突然开始空白，自己精心准备了将近一个月的稿子，开头的第一句话怎么也想不起来了，都说万事开头难，牛二的这个开篇词却被孩子们一片的掌声给呱唧没了。此时，全场鸦雀无声，孩子们瞪着眼睛看着他，柱子校长和老师们也好奇地看着他，牛二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汗水，牛二的大脑开始飞快地运转，他的脑子转着转着，就转到了自己每天巡守的那座山岗，转到了三年前修铁路时的情景，又转到了刚穿制服时在派出所培训时的情景，他慢慢镇静下来，他开始临场发挥。
　　同学们，你们坐过高铁的列车吗？
　　没有。孩子们异口同声。接着又有孩子们在吵，我坐过。
　　高铁列车快不快呀？牛二像在哄孩子。
　　快。孩子们又异口同声。
　　高速铁路是我们国家自己研究设计的，是经过科学家们数百次研究的成果，铁轨下面要辅多少根水泥枕，水泥枕上面要拧多少颗镙丝，都是有严格要求的。所以，我们不要动铁路上的任何部件，动了就会给列车带来危险。
　　……
　　这些都是牛二在修路时知道的。
　　高铁的列车要比汽车快好几倍，每小时能跑到二百五十多公里，行驶的列车就像飞机一样是封闭的，一个小鸟飞来，都能把列车碰出个洞来，造成列车事故。所以，我们不能用石子击打列车，打了就会给列车带来危险。
　　……
　　这些是牛二培训时知道的。
　　所以，大家一定要爱护铁路，大家一起跟我说：
　　不上路，不摆障，不拆盗，不石击。
　　大家欢迎牛警官给我们的讲课，大家一定要牢记牛警官讲的四个不要。柱子校长带头鼓掌。
　　牛二的临场发挥受到了学校师生的好评。
　　三
　　牛二自从救下了那条野狗仔的性命后，那个小生命就成了牛二形影不离的伙伴，看着小狗慢慢地长成了大狗，牛二给他起了个名字叫狗剩。这应该是条本地土狗和德国黑贝狗交配后下的仔儿，看着渐渐长大的狗剩，牛二心里猜测着，又有些愧疚，毕竟狗剩的娘是自己杀的，虽然迫不得已但还是有种负罪的感觉。
　　狗剩是只有灵性的动物，离开母体来到牛二家中，就默默地看守着院落，只要看见牛二出门就默默地跟随，牛二每天上岗就带着狗剩，为防止狗剩进入护网，他专门买条狗链将狗剩栓在帐篷旁。狗剩只要一来到那座山洞前，从不靠近铁路护网，总是对着护网内的铁轨发呆，好像小时候的情景还在记忆中。
　　牛二的工作时间很规律，就像高铁的列车朝发夕至，迎着太阳上山，披着晚霞下山。夕阳缓缓落去，渐渐变成了晚霞，桔红的霞光把大山笼罩的朦朦胧胧，大山深处，流动着牛二和狗剩归巢的身影，像一幅水墨画。
　　到了山脚，天色黑成一片，村户家的灯光已闪闪烁烁。牛二借着电驴的灯光摸回村里，狗剩则屁颠地跟随其后。就在牛二接近家门的时候，牛二立即警觉起来，邻居三宝家的院门大开，屋里的灯光下有一人影在晃动，像是在翻找东西。牛二的脑子里马上蹦出个字眼，贼。牛二蹑手蹑脚地来到院里，走到门前。这是个青年的后生，他丝毫没有察觉院里的人，继续在家里翻箱倒柜寻找东西。不许动！牛二健步冲到后生面前，那青年怔了下，就被牛二扭住了双手。后生极力地挣扎双手，呀呀地嚎叫着，原来是个哑吧。狗剩看到主人牛二与陌生人扭打在一起，一个前扑冲倒了后生，接着咬住了后生的一只胳膊，那后生疼痛地更加大声地嚎叫着，狗剩却死死不忪口。牛二看到狗剩已把后生制服，便立即给张警官打电话，他自豪地汇报自己刚抓了一个窃贼，请求上级处置。
　　没过多久，张警官坐着110的警车赶到现场，张警官简单询问了情况，就让牛二把嫌疑人交给110带走。牛二有些不解，咱铁路警察抓的人为什么交给当地公安，张警官给他解释，你这个村的管辖地属于当地管理。
　　夜色已深，牛二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睡，有些兴奋，是自己亲手抓了个窃贼。有些自豪，是狗剩在关键时刻帮了大忙。又有些困惑，铁路警察破案还要交地方处理。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被手机的铃声打断，三宝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好你个牛二，把我远亲侄子给送到派出所，还放狗咬人。牛二摸不着头脑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呀？三宝才把事情原委道清。原来三宝在城里的孙子要办入托手续，家里没人，才让邻村的哑巴侄儿子回村取户口簿，却被牛二误当成贼给送到了派出所。牛二羞红了脸，鸡叨食地频点头，忙着给三宝陪不是，并答应明日给哑吧疗伤。
　　从那次的误会事件后，牛二低调了许多，他突然发现当名警察不容易，需要学到很多知识，他开始购买法律书籍，没事的时候戴上花镜学起了法律学问，连媳妇都察觉到他有点入邪啦。这天，在县城寄宿上高中的儿子打来电话，说马上要高考了，想跟父母商量着报考志愿的问题，牛二马上接过话来，告诉儿子要报考警察学院，将来当一名警察，是个崇高的职业。儿子不屑地打断话茬，说自己想报会计职业，把牛二撅得很没颜面。
　　牛二自从跟儿子怄上气后，他还真跟儿子叫上了劲，他在电视里看到县城有法律函授班，就报名参加了，每周两天的课程，让他这半大老头有了精神上的依托。牛二自从上了学堂，整个人都变了，用媳妇的话说，变得文绉绉的，装得像个知识人。
　　四
　　这些天电视的新闻里一直播放着新疆火车站发生的恐怖事件，牛二非常关注，极端分子惨无人道的行径让他气愤，这是个有目的的团伙，他们的目标就是火车站。想到这里，牛二不安起来，自己的岗位也可能是他们袭击的目标，天色已晚，牛二穿上外套要去岗位上看看，媳妇劝了半天没有劝住，狗剩也屁颠地跟了出去。
　　夜晚村里人是不走山路的，空寂的山野静的渗人，浓墨的夜色笼罩山峦。牛二借着电驴的车灯，依着狗剩随行给他壮胆，跌跌撞撞地来到哨岗，这时，狗剩却止步不肯前行，牛二吃了一惊，但见护网的工作门大开，远远的隐隐看到铁路桥梁上有灯光在晃动，牛二竖起耳朵迎着山风隐约听到说话的声音，他低声唤狗剩，却发现狗剩没了踪影，寻找半天，才看见狗剩躲在帐篷的一角，满脸惊悚的表情，牛二心里纳闷，平日里狗剩一直很警觉，遇有声响早就发凶的吼叫起来，今天却胆小如鼠，不敢跨越铁路半步。这个胆小的家伙。牛二心里骂道。在不明前方什么人的情况下，牛二不敢贸然行事，他悄悄地拨通了张警官的电话，把线路上的可疑情况汇报给了张警官。接到电话的张警官迟疑了一下，让牛二不要打草惊蛇，他跟相关部门联系一下。没过一会，张警官来电话，告诉牛二，这个区段利用晚间没列车通过的机会，开展综合维护，也就是工人们在检查线路。让牛二放心回家。原来虚惊一场，牛二很失望地准备离去，狗剩看见主人要走，像是得到命令一样，全然不顾牛二的存在，失魂落魄的撒腿便跑，那副狼狈的样子，让牛二很是生气。没有了狗剩的陪伴，牛二独自走着山路，心里不免有些心虚，他边走边寻思着，今天狗剩怎么这么反常，莫不是深夜里看见那条死去的野母狗的魂啦。牛二胡思乱想地折回家中，看见狗剩早已钻进自己的窝里。
　　日头照样每天爬上山头，牛二依旧每天看见日头上岗，狗剩还是看着牛二开门，然后跟着牛二上山。寂寞的山岗上，一个人，一条狗，每天迎来送往着高铁的列车和列车上的人们。自从狗剩那晚的失态，牛二便悄悄开始注意狗剩，这才发现自己以前是粗心的，从来没有关注过狗剩，其实狗剩只要随他来到这个山凹处，总是躲在帐篷的那个角落，望着护网内的铁轨发呆，牛二给狗剩拴的那条狗链仅是摆设，就是牛二不拴那条链子，狗剩也从来不随意走动，更不跨越铁路半步，好像很畏惧那条铁路线。牛二想起了自己杀死的那条野狗，他也开始向铁轨望去，他想寻找当年狗剩母亲死去的遗骸，他观望了半晌也没发现任何异物，铁轨闪着亮光，静静地躺在干净整洁的水泥路基上，那条被他杀死的野狗早已没了踪迹，肯定是被晚上检查的铁路工人清理了，如果能找到一块尸骨，牛二也要想法将他入土安葬，就算是给狗剩一个安慰。
　　五
　　九月的天气无常，山上的云游走的快，刚还是晴空朗日，眨眼就被大片黑云挤走，遮挡了太阳的乌云密布，顿时大地漆黑，不一会儿，暴雨伴着豆大的冰雹瓢泼而下。牛二赶忙牵着狗剩躲进帐篷，冰雹打在帐篷上密鼓般震响，暴雨倾盆般肆虐地冲刷着山峦，夹着山体的细碎石子顺坡涌下，钻进帐篷，又被汹涌的水浪冲走，渐渐地帐篷下面冲出一条渠道，汇成了河流。牛二和狗剩蜷缩在床板上瑟瑟发抖，平日里看上去坚厚的帐篷被暴雨的冲撞和冰雹的锤击，显得不堪一击，摇摇欲坠。
　　一声沉闷的炸雷像劈山似的震耳欲聋，接着传来了滚石的声音，最后是滚石落地的轰鸣声。牛二预感到了不测，他迎着暴雨冲出帐篷，被一个惨状的现场景象吓呆了，只见一块一米多的巨石从山顶落下，正砸在钢轨中间。他连忙打开护网门，跑到巨石前，用出他浑身的力气想推动那块巨石，然而，那块巨大的滚石却纹丝不动。牛二想起赶紧给张警官汇报，他拿出手机却发现手机已被雨水浸透，无法拨打。怎么办，牛二的大脑开始飞快运转，他要马上想出办法，避免事故。他脱下被汗水和雨水浸湿的外衣，看到自己贴身的红背心，脑子里突然有了主意，他迅速脱下背心，穿好外套，又戴正了帽子，然后举着红背心，向列车驶来的方向奔跑。
　　牛二迎着狂风和暴雨，双脚踩着湿滑的水泥枕，深一脚浅一脚地飞奔着，或是心里太急，许是路基太滑，一个踉跄让他双腿发软身体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股道间。他试图想站起来，但浑身像失去了知觉动弹不得，他仰望着天空，雨水和着冰雹打在脸上身上生痛，他看着手中的红背心，想起今年是他的本命年，这是媳妇特意让他穿的。他想到了朝夕相处的媳妇，又想到了经常顶嘴的儿子，还想到了不敢进护网的狗剩……
　　就在牛二跌倒的刹那，狗剩的浑身一颤，像有心灵感应，犹如听到主人的召唤，狗剩跃起双腿冲出帐篷冲进护网，顺着牛二的足迹来到主人身边，狗剩围着牛二的身体转着圈，不时用嘴轻咬着主人的衣领和裤腿，无奈之下，狗剩忧郁的仰天哀嚎，像似在对人的求救，而山峦除去那声回荡后又恢复了沉寂，只有雨水的淅淅沥沥声。那凄惨的哀嚎让牛二又想起那条野狗的哀嚎声。牛二握背心的手在颤动，狗剩好像明白了意思，叨起了牛二手中的红背心，牛二用颤抖的手使劲地指向远方，狗剩使劲地摇着被雨水浸透的脑袋不肯离去，牛二伤心的闭上了眼睛，狗剩似乎知道了牛二的伤心，片刻，狗剩叨着红背心，像支离弦箭的奔向铁道的远方。
　　列车司机迎着暴风雨谨慎行驶着，由于恶劣天气他接到了缓速行驶的调度命令，以80公里限速行驶。车速虽慢但硕大的雨点密鼓般冲刷着车窗，能见度还是很低，司机睁大双眼不敢怠慢。突然司机发现前方股道中间有个奔跑的红点，他警惕地拉响鸣笛同时开始减速操作，红点渐渐清晰，是条狗叨着红布奔跑，狗没有离去的意思，还是直径地朝列车奔跑，这时，司机立刻紧急制动，列车缓缓的停住，但还是与飞奔而来的狗发生相撞，幸好司机发现的早及时制动列车没有损失，但那条叨着红布的狗却当场死亡。
　　列车上下来了很多工作人员，他们分析着这条叨着红布奇特行为的狗，他们检查着线路又发现了躺在股道间的辅警，他们最后发现了足能以让车毁人亡的那块巨石。他们把消息上报了铁路局，招来了百余人的抢修队伍。
　　大山依然每天迎来日出，辅警牛二在朝阳下依然接送着列车，旁边的景物依旧，那个绿色的帐篷，那条拴狗的链子，只是少了那条狗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