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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正明坐在李萌对面。
　　       李萌：“二上高原好几个月了，也没有工夫和你坐下来好好聊聊。怎么样？还过的惯吗？”
　　       谷正明：“刚来的时候，总觉得空气不够用，现在好多了。”
　　       李萌笑道：“谁都会有这种感觉。我刚去西藏的时候，和你一样，老觉得胸口憋闷的荒，时间一长，也没什么。”
　　       谷正明真诚地：“像总指挥这样功高盖世的将军，能在功成名就后，来这么艰苦的地方工作，是吾辈……”
　　       李萌挥手阻止谷正明的话：“还是谈谈你吧！有什么要求和困难没有？我可不想再看到你写那么一份占公家便宜的检查了。”
　　       谷正明窘迫地笑了笑，摇摇头说：“没有。生活上的我能克服，工作上的尽力去做好。”
　　       李萌赞赏地说：“好，我就欣赏铮铮铁骨的人！”然后，关心地问，“家里还有什么人？”
　　       谷正明：“妈妈和妹妹。妹妹正上高中。”
　　       李萌：“有女朋友吗？”
　　       谷正明：“有了。我们俩都在哈尔滨电厂工作，她也是工程师，比我小两岁。”
　　       李萌：“自由恋爱？”
　　       谷正明：“我们俩在一个科室，工作之余散散步、聊聊天，谁也没有向对方开口。”
　　       李萌笑了：“她支持你来青海？”
　　       谷正明没有正面回答：“去年春天，中央组织部的调令到了厂里。当我知道调我来筹建这里的电厂，是为了科研服务时，我兴奋的一夜没有睡好觉。”
　　       李萌欣赏的目光看着面前的这个文弱书生。
　　       谷正明：“可是，个人问题呢？她怎么办？按照三天的报到期限，我必须当机立断，一是挑明关系，二是断绝关系，就当没这回事！”
　　       李萌笑眯眯地问：“是挑明关系，还是断绝来往？”
　　       谷正明坦率的：“断绝关系有点舍不得，可挑明关系，她会同意吗？她将来愿意到大西北来吗？这期间，她会等我吗？”
　　       李萌理解地：“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谷正明：“是的。正当我踌躇不决的时候，她主动来了。她深情的对我说：去吧，我永远等着你！”
　　       李萌也受了感动，说：“懂大理，识大体的女子啊！”
　　       谷正明：“我来到了高原，原本想大干一场，尽情地发挥我的才华。可是，困难也接踵而来了，电机烧了，粮食断了，职工散了。在最困难的时候，只能靠酱油汤充饥，饿的实在顶不住了，就偷偷摸摸去和猪抢食吃……”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好又被您看到了。”
　　       李萌内疚地：“让你受委屈了……”
　　       谷正明直言不讳：“真的委屈！我长这么大，那受过这样的罪？哪天在猪圈，您问我，为什么不回哈尔滨？实话给您说，有时我真想一走了之。可往往在我有这种念头的时候，她便浮现在我的眼前，鼓励我说：别走！我爱你，因为你是百折不挠的斗士！她经常给我来信，常写些鼓励的话。诸如‘天欲将降大任与斯人也，比先苦其筋骨，饿其体腹。’就这样，我坚持了下来。”
　　       李萌：“革命者的爱情是高尚的，伟大的。”
　　       谷正明：“总指挥，我不是当面恭维您。真的，您来了，采取一系列措施，形式开始好转了，匪患根除了，打鱼队以及牧区的老乡送来了珍贵的鱼、肉、奶。金银滩有了生活气息，各工地的机器开始运转起来，真是感慨万千！为此，我填写了一首词：《调寄苏幕遮》。”
　　       李萌感兴趣地：“哦，吟来听听。”
　　       谷正明扶扶眼镜，摇头晃脑、咬文嚼字地吟涌起来：“寒彻骨、饥肠漉，寻寻觅觅，恨清冷无绪。狂风鼓窗浑欲裂，梦中乍醒，眼皮又冻住。酱油汤，枯菜叶，难将饿鬼逐。羞惭满面曾记否，潜入猪栏，却被天棚妒。”
　　       李萌仔细品味着。
　　       谷正明：“总指挥对诗词也有研究吗？”
　　       李萌身子往后一靠道：“那里谈的上研究，年轻时爱读几句古诗。在戎马倥偬中，脑海中闪过诸如‘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的意境。但我从不写诗，我只想从别人的诗里捕捉自己的影子……”
　　       谷正明：“古人说，诗言志。总指挥是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志向。您有能力付诸行动，所以不必寄托于文字。历史上，不朽之篇都是政治上不得志的人写的，他们无法施展自己的报负，只有隐于诗文，借以抒怀……”
　　       李萌摇摇头：“汝言差矣！我并不像你说的那样。自接受这项使命以后，我深感能力之微薄，困难之巨大，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和牺牲啊！我怕有一天，会被压跨。”
　　       谷正明：”不，总指挥，您一定会取得胜利的。不知为什么，我非常坚信这一点。”
　　       李萌站起来，伸出右手说：“借你一句吉言，但愿如此！”
　　       谷正明紧紧握住了李萌的手。
　　       李萌：“注意保重身体，我们的事业需要聪明的智慧和强壮的体魄。”说罢，走出办公室。
　　018 车间办公室门口  （日  外）
　　       谷正明望着大踏步走去的李萌，心里暖烘烘的，不由脱口说了句：“士为知己者死！” 他感到意犹未尽，踱了几步，缓缓吟道：
　　                                                                      蔬枝横玉瘦，
　　                                                                      小萼点珠光，
　　                                                                      欲传春信息，
　　                                                                      不怕雪埋藏。
　　 
　　019 电厂食堂门口  （日  外）
　　       齐龙臣悠闲地靠在门柱上抽着烟。
　　       民兵甲、乙从齐龙臣面前走过。
　　       民兵甲：“忙着呐，齐科长？”
　　       齐龙臣：“每天还不都是这个样子。你们值完夜班不老实在屋里睡觉，出来瞎溜达什么？”
　　       民兵乙：“这不，才说睡觉了，又把我们叫起来，说是基地保卫部领导找我们谈话，刚回来。”      
　　       齐龙臣警觉地：“谈什么？谁找你们谈话？”                                                                                          
　　       民兵甲：“罗杰罗部长。”
　　       齐龙臣试探地：“是不是你们俩小子昨天夜里值班，找了个暖和地方偷懒让领导给撞上了？”
　　       民兵甲、乙面面相觑无语，略带几份紧张……
　　       齐龙臣：“怎么，挨熊了……”
　　       民兵甲：“我说齐科长，你把我们看得觉悟也太低了！”
　　       齐龙臣：“这么说我猜错了？”
　　       民兵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罗部长把我们叫去，又问了一遍上次孙武偷食堂钱和粮票的事。”
　　       齐龙臣一惊：“怎么问的？”
　　       民兵乙正欲开口，民兵甲在旁边偷偷拉了民兵乙一下：“没什么，您忙吧。齐科长，我们得回去睡觉了。”
　　民兵甲拉着民兵乙离去。
　　       齐龙臣惊呆地伫立在那里……
　　 
　　020 齐龙臣办公室兼宿舍  （日  内）
　　       齐龙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神不守舍，坐卧不安，两眼发昏，屋里的东西都在他眼前打转……
　　       齐龙臣：“罗杰是冲我来的，我该怎么办？……”
　　       齐龙臣无计可使，一头扎在床上：“怎么办？主动坦白？”他摇摇头，“不行，这样一来就死定了！就是死不了，也得判个十年八年的，在监狱里度过后半生？不，不……”他两眼直直地盯着屋顶，往事的一幕浮现在眼前。
　　 
　　021 闪回  县城小街  （日  外）
　　       齐龙臣正与商人窃窃私语……
　　022 闪回  小街拐角处  （日  外）
　　       一个身着列宁服，干部摸样的三十多岁的女人在窥觑着他。
　　023 闪回  县城小街  （日  外）
　　       齐龙臣：“还按老规矩办，白面八分，黄豆一毛。”
　　       商人：“黄豆怎么成一毛了？上次不是九分吗？”
　　       齐龙臣：“你他娘的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黄豆是目前最紧缺物资，是治浮肿的，省城的人凭粮本供应到年底每人才半斤。好了，别罗嗦了，咱们晚上老地方见，暗号照旧……”
　　 
　　024 闪回  食堂仓库  （晚  外）
　　       齐龙臣扛着一口袋粮食消失在夜色之中……
　　 
　　025 闪回  县城小街一堵墙  （晚  外）
　　       齐龙臣与商人在交易……
　　026 闪回  墙阴影处  （晚  外）
　　       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在窥觑着他……
　　 
　　027 闪回  县城小旅社  （晚  内）
　　       齐龙臣有点醉态进来。一个瘦猴男人为他打开房间。
　　028 闪回  房间  （日  内）
　　       齐龙臣走进房间，回身刚要关门，那个女人幽灵般旋进来。
　　       齐龙臣惊讶地张大嘴巴：“你……你……”
　　       女人冷冷一笑，关上门，径直走到床前坐下。一双带着黑圈并不酣畅，温和亲切但也闪动着残忍、淫荡、居心不良的眼睛盯着齐龙臣。
　　       齐龙臣：“你，你是谁？”
　　       女人：“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叫齐龙臣，我已经盯你好长时间了。说吧，你倒腾多少粮食了？现在国家是经济困难时期，你这样盗卖国家紧缺物质，是什么罪过你该明白。要不要跟我去一趟公安局？”
　　       齐龙臣惊慌地：“不，不，我……”突然间，他那恐惧惊疑的脸变成一种谄媚可怜相，扑通跪在地上，边磕头边向女人跟前爬去，嘴里还说着，“我有罪，我坦白……”
　　       女人伸出穿着高跟鞋的一只脚阻止住齐龙臣，用脚尖托起齐龙臣的下巴，像欣赏哈巴狗似的看着他。
　　       齐龙臣忙用胳膊袖给女人擦鞋。一眨眼，他猛然跃起，扑向女人。
　　       女人：“别动，动我就打死你！”
　　       齐龙臣低头看去，女人手里的一支勃郎宁手枪顶在他的胸口。
　　       齐龙臣这次是真的害怕了，又扑通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地：“我有罪，我坦白……”
　　       女人：“小子，敢在我面前耍心眼。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齐龙臣：“警察，你是警察。我有罪，我坦白……”
　　       女人：“警察，我是警察，是共产党的警察！哈哈……”脸色突然一变，阴森森，恶狠狠地：“老娘是警察，是党国的警察。起来！”
　　       齐龙臣战战兢兢爬起来，恐惧的眼睛看着女人。
　　       女人：“齐龙臣，实话告诉你，老娘是党国情报局驻香港‘大陆布置派遣’专员。知道国情局吗？前身就是保密局。我的主要任务是物色像你这样不遵守共产党规矩的人作为发展对象。我们已经对你的历史进行了全面的调查了解。你原名叫乔毕云，青山镇人，现年三十九岁，初中文化。你父是当地有名的大地主。你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后好逸恶劳，贪财好色，为非作歹。十七岁前，你就奸污、猥亵女人达三十二人之多。你和你的父亲合伙轮奸女人九个。你依仗你父的势力，横行乡里，青山镇的女人晚上都不敢出门，白天出行也须男人陪伴。四七年，一次偶尔的机会，你参加了马步芳的部队。由于机灵、能干、狠毒，不到一年时间，就连升四级，很快被提升为排长、连长、中校营长。四九年，马步芳部被彭德怀一举歼灭，你侥幸逃脱。这时你的家已被共党占领，你父也被共党镇压。你不敢回去，逃到曲布，杀害了一个叫齐龙臣的牧民，冒名顶替来到海晏。乔毕云，我说得对亦不对？”
　　       这时的齐龙臣已没有了恐惧，惊疑的脸上露出些阴险的奸笑：“说吧！你们想叫我干什么？”
　　       女人：“你曾是党国军人，应不失军人本色，继续为党国效力。共党现在经济已到了崩溃边沿，山东、河南、安徽等省饿死人无数。共党的末日就要到了，党国光复大陆为时不远，大陆仍是党国天下……”
　　       齐龙臣低声嘟囔道：“还吹，八百万军队都被人民解放军打垮了，现在逃到一个台湾岛上，还想返回大陆，真是……”
　　       女人厉声道：“你说什么？”
　　       齐龙臣：“我说……我说我加入你们的组织都有什么好处？金钱、美女有吗？”
　　       女人：“这你放心，你今后的生活我全包了？”
　　       齐龙臣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盯着女人的胸脯道：“行，我加入，拿来。”
　　       女人嫣然一笑：“你他妈的是既得利益啊……”
　　       齐龙臣扑向女人。
　　       女人：“慢！咱们先把手续办了。”
　　       齐龙臣：“什么手续？”
　　       女人拿出一份表格道：“你填了这份表格，再写一份自传，你就是组织的人了。”
　　       齐龙臣迫不及待地：“完事儿后再写吧……”又扑向女人。
　　029 闪回  天空  （晚  外）
　　       在浩瀚的夜空，没有一点儿云雾，满是星星，多得象是被人用那些光明的颗粒向着漫无限际的太空作了一次普遍的播种，下弦的月，在那些播下了的颗粒中央对着天际挂出它那个镰刀样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