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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威端详了一翻，两只手卡住圆球的细缝，用力一掰，变成两个半球。球壳露出了黄色的炸药和精巧的电子线路。他小心翼翼地从电子线路班底下取出一块圆形电池，往铺着白塑料台布上的桌上一扔，松了口气道：“这下，它动不了啦。你们看，这里有一个定时器，时间定在下午两点。”
　　       公安厅长惊叫起来：“两点？专列两点钟不是刚进入鹿角山峡谷吗？”
　　       申威点点头：“是的。‘207’把定时炸弹放到专列，两点钟定时炸弹爆炸，在鹿角山制造一场塌方事故，使我们千心万苦制造的第一颗原子弹在峡谷中炸毁。这种爆炸虽然不可能是真正的核爆炸，但也足以使险峻的鹿角山峡谷崩塌，专列被乱石所埋没。”
　　       罗杰：“有这么严重，那你为什么不早通知我们？”
　　       申威：“我倒是很愿意照你说的办。可当我弄清阴谋的全部内容也是刚才的事。要不是发现哪个真正的电瓶车驾驶员死在宿舍里，恐怕……”
　　       公安厅长又吃了一惊：“冒名顶替？那，车站的职工就没看出来？”
　　       申威：“这不能怪车站职工跟保卫人员。实际上，真正的电瓶车驾驶员也是潜伏特务，他们利用职务之便搜集了不少军事和经济情报。记得比利时间谍‘白衣夫人’吗？她利用记录车皮的方法搜集情报……但这次‘207’要亲自上阵，他选择的时机使他很难被发现。因为，这时人们的注意力全在专列上。”
　　       罗杰：“‘207’就是李尔文，兰花的父亲。”
　　       申威点头：“李尔文解放前以做生意为名，收集我解放区情报。四九年，纠集部分特务、国民党散兵游勇，土匪恶霸，妄图在新中国成立之际进行暴动。尔后，去西山打游击，跟共产党斗到底。后来，暴动失败，逃到了台湾。是个老牌的间谍。”
　　       公安厅长有些激动，站起来踱着步自责道：“事情出在我管辖的地段，我……”
　　       申威安慰公安厅长：“这不怪你。针对我国首次核试验，敌特的‘信施行动’有三项内容：一，在关键时刻炸毁电厂，使核基地处于瘫痪状态：二，谋杀主要操作员，制造核材料临界故事；三，在原子弹出厂后，炸毁专列。由于种种原因，我在北京鲜鱼胡同逗留过久，最后一项行动发现的太迟了！我过于自信，几乎酿成大祸……” 他的神情有些暗然，本来瘦削的脸更加瘦削了，眼睛里布满血丝，看的出，他连续作战很多天了。
　　       公安厅长还是愧疚，紧紧握住申威的手，真诚地：“谢谢你，同志！事情发生我管辖的这三分地上，责任首先应该由我来负……”
　　       申威：“不，你和罗部长的工作做的很细，你们严密的布防造成强大的压力，使敌人被驱赶到了很有限的几个地方。比如说，怎样才能接近戒备森严的一级专列？怎样才能把炸弹送上车去？于是，敌人和我都选择了这唯一可能接近专列的地方——信施车站。”
　　       公安厅长：“电瓶车哪个长得白白的铁路职工是……”
　　       申威：“哦，他是车站派出所所长。这得请您原谅了，因时间紧迫，来不及报告，我未经您的允许，就动用了您的下属人员……”
　　       公安厅长欣慰地：“动用的好，动用的好……”
　　       专列拉响了汽笛，疾速奔驰。
　　045 铁路两旁  （日  外）
　　       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战士等距离地目送专列驶过……
　　       黑黝黝的巨石峭壁和茫茫苍苍的森林迎面扑来，道路变得狭窄了。列车速度减缓下来，向一个黑洞般的隧道钻了进去……
　　046 隧道  （日  外）
　　       隧道洞口，解放军战士和两个民兵持枪伫位，守卫着隧道。
　　       专列驶出隧道……
　　047 餐车  （日  内）
　　       申威不见了。
　　       罗杰向窗外看了看，不无担忧地叹了口气道：“和这家伙供事，非把你气死不可！看来，他的作风是改变不了啦……”
　　 
　　048 罗布泊  马兰核试验基地办公室  （日  内）
　　       李萌和张蕴玉走进来。
　　       张蕴玉：“中央决定，张爱萍将军担任首次核试验现场的总指挥，刘西尧副部长担任副总指挥。他们马上就要飞过来了。研究院方面准备得怎么样？”
　　       李萌：“一切就绪。这边呢？”
　　       张蕴玉：“在程开甲教授的指导下，我们对所有的参试设备、器材、设施又进行了一次认真检查。可以说，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
　　       机要员进来了：“报告！”
　　       机要员就把一封电报递给张蕴玉：“周总理亲自签署的传真电报。”
　　       李萌、张蕴玉面色紧张不安，看电报。
　　       张蕴玉：“老李，咱们分头布置吧！”
　　       李萌点头说：“好！”又对机要员说，“请你马上给我接通青海金银滩基地电话！”
　　       机要员：“是！”
　　 
　　049 金银滩  医院医护办公室  （日  内）
　　       周燕神情黯然，对胡院长和王雪滢叮咛道：“我马上要到试验场去了，杜蘅君就托付给胡院长和王大夫了。”
　　       胡院长：“放心走吧，我们会照顾好她的！”
　　       周燕：“杜蘅君有心脏病，分娩可能出现危险，请你们一定要小心护理。我代表李萌将军谢谢你们！”
　　       王雪滢：“我们是大夫，同时你也是军人，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周燕再次表示：“谢谢，真诚的谢谢你们！”说完，向胡院长，王雪滢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大步走去。
　　 
　　050 罗布泊  核试验基地专线保密电话室  （日  内）
　　       李萌正口述着命令：“第一，鉴于核试验场已做好各项准备工作，包括各专业人员在内的参试工作队可按计划分批行动，奔赴新疆，与试验场配合，作好核试验前的准备工作，并进行核试验各程序的预演。
　　       “第二，根据中央通知，某超级大国可能对核武器研制基地进行突然袭击，因此，必须加强战备。参试工作队出发后，要进行有计划的人员疏散。重要设备、仪器、技术资料要进行复制，运往安全地点保管。对重要科技人员，要妥为保护。
　　       “第三，参试工作队由朱旭光教授带队并全面负责。战备及人员疏散工作，人员仍由战备指挥部负责，并接受兰州军区和青海省委的指挥和帮助！清楚没有？”
　　       电话传出周燕的声音：“清楚了！”
　　       李萌：“现在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电话里周燕的声音：“一切正常，不过……就是……”
　　       李萌：“说吧，别吞吞吐吐的。”他从周燕的口气中发现她有难言之隐。
　　       电话里周燕的声音：“好吧，我告诉您。不过，您不能着急。”她的腔调露出气愤和不安，“刚接到一份上级转来的文件，在列举了阶级斗争的表现时点名批评了您，说您用’以任务为纲’对抗’以阶级斗争为纲’，说您重用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包庇坏人，把核基地搞成了’小台湾’’小香港’，并且’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这样下去就要发生’卫星上天，红旗落地’的悲剧……”
　　       李萌听了不屑地笑了笑说：“这我早有预料，还有什么情况？”
　　       电话里周燕的声音：“参试工作队的名单有关部门进行了修改……”
　　       李萌：“这不行！”他一听修改了参试工作队的名单，再也压制不住胸中的怒火，“名单是经党委和技术委员会集体研究决定的，谁也不能更改！ 在即将进行的国家实验中，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特定的岗位，缺一不可！我现在还是基地总指挥，只要我在职一天，我就要对党、对国家负责一天！”
　　       电话里沉默不语。
　　       李萌察觉到，事态可能比预料的更糟，于是停止了大嗓门的叫嚷：“说吧，你说吧，怎么不说话了？” 
　　       电话里周燕仍用沉重的口气说：“关于参试名单，删去了董子毅、许蔚云等七人，这是根据正当程序，由上级部门审定的最后结果，您已经无权再进行调整了。”
　　       李萌的怒气没地方发，在电话室里来回踱步，拳头捏的咯叭咯叭作响。少顷，他压制住激愤，停在电话机前，语调平静地说：“好了，我明白了。杜蘅君同志的身体怎么样？你一定要安排好……”
　　       电话里周燕的声音：“我已经以您的名义委托医院的胡院长和王雪滢大夫照顾她……”
　　       李萌放心了：“很好，还有什么事？”
　　       电话里周燕停顿了片刻，嗫嚅的声音：“还有，关于您的错误，有关部门已经派人来基地调查，基中包括您的……生活作风问题。”
　　       李萌又火了：“卑鄙，无耻！”他一怒之下，竟关了电话。再要，使劲的喊，已无法同周燕对话了。
　　051 核试验基地招待所  （日  内）
　　       李萌气冲冲的回到房间，发现李铁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床上的被褥已经铺好，地上还放着一盆已经变凉的洗脚水。桌上有一个打开的哈密瓜、瓜瓤金黄色，香气扑鼻，表皮黄褐色。粗糙难看，像老人包经风霜的脸。
　　天空响起了隐隐的雷声……
　　 
　　052 金银滩  战备指挥部办公室  （日  内）
　　       陶政正在悠闲地看报纸。
　　       董子毅推门闯进来，显得气愤和恼怒。
　　       董子毅：“陶副总，刚才有人通知我，我不能参加首次核试验了，这是不是真的？”
　　       陶政站起来，热情地：“啊呀，是董工程师！来，坐，坐！”
　　       董子毅不理睬，继续气愤地站着：“你回答我，这是不是真的？”
　　       陶政看了董子毅一眼，态度变得冷淡：“是，一点也不错。”
　　       董子毅一听，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你们还不信任我？” 
　　       陶政：“董工，请你不要激动。去也罢，不去也罢，都是工作需要嘛，对不对？我是副总指挥，我不是也没有去吗？我觉得这很正常。”
　　       董子毅：“可是，我在这次核试验中承担了一项重要工作——”
　　       陶政慢悠悠地：“董工，你这种看法就不对了。我们的事业是一项集体事业，每个人只是一颗螺丝钉而已，说句不中听的话，离开谁地球也照样转——”
　　       董子毅大声吼道：“别来这一套，我听够了！我问你，为什么要让我妻子向曲布山区疏散？她马上就要生了，你们不知道？这个时候向荒凉偏僻的曲部转移，不是要她的命吗？”
　　       陶政声色俱厉地：“董子毅！说话要注意原则！向山区疏散是中央的决策，目的是为了保护我们的科技人员。明明是关心你们，你怎么能说是要她的命？你这不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吗？”
　　       董子毅气得脸色发白，狠狠地瞪了陶政一眼，摔门走了。
　　       陶政：“哼，还挺牛的嘛！”面带怒容，拿起电话来。
　　053 董子毅居室  （日  内）
　　       董子毅怒气未消地推门进来。胡树剑已经在房间等他了。
　　       胡树剑态度和蔼可亲，但意思是一样的：“董工，你回来了！指挥部把您编在我们中队，明天出发，新姑已经打前站去了。您看，是不是找人帮您收拾一下？”
　　       董子毅脸色铁青，忿忿地：“谢谢。疏散？不就是怕被炸死吗？我搞了半辈子炸药，随时都可能被炸死。我们不怕死，用不着转移！”
　　       胡树剑不但没有动气，反而和颜悦色地：“董工，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指挥部这样做是出于对您的爱护和重视……”
　　       董子毅火气更大了：“别说了！有人是口蜜腹剑，卸磨杀驴！”
　　       杜蘅君担心地：“子毅……”
　　       胡树剑一怔，立刻附和说：“对，对，董工，您的话有理，我对不让您去试验场也想不通呀！您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炸药专家，没有您，哪会有优良部件？哪会有原子弹？您不去，炸药方面出了问题谁来解决？”
　　       董子毅怏怏的瞪了胡树剑一眼，不想再说什么。
　　       胡树剑见他不想说，有些失望地：“董工，这疏散命令，我劝您还是服从为好。国际局势现在十分紧张，万一真打……”
　　       董子毅果断地说：“我们哪儿也不去，要死就死在这里！”
　　       胡树剑讥讽地笑了一下，怏怏的走了。
　　       杜蘅君关上门，关切地：“子毅……”
　　       董子毅刚毅的脸上，此刻浮上悔恨的神情。自从进入核基地以来，这种神情出现还是第一次。
　　       杜蘅君：“子毅……”
　　       董子毅的思想不在这里，杜蘅君的呼唤他没听见。他喃喃地：“我实在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杜蘅君扶他坐下。
　　       董子毅：“我把全部心血献给了原子弹，我永远忘不了为攻关而战的日日夜夜。当优秀的旋风炸药不能用于首次核试验时，我曾苦恼过，但我能够理解，并没有因此产生怨恨。作为炸药专家，我深知一种新炸药诞生的艰难，我坚信下一次，或者再下一次，旋风炸药一定会在核武器之中占一席之地。当我使用谭力用生命换来的模具，冒着中毒的危险日夜奋战，我的心已经和这些优质部件溶为一体了，让我离开这些部件，就像用刀子剜我的肉一样……”说着，他再也无法忍受悲痛，脸上淌下了泪水。
　　       杜蘅君也哭了，她用纤细的手指梳理着丈夫的头发，哽咽地：“子毅，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
　　       董子毅：“蘅君，我做梦也没想到，有人竟会剥夺我亲自护送这些部件、保证核试验成功的权利和义务！”
　　       杜蘅君自责地：“子毅，这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你……”
　　       董子毅回头仰望着妻子：“蘅君，咱们……咱们回沈阳吧……”
　　       杜蘅君吃惊地摇摇头说：“我们还是服从命令疏散去曲部吧。我们死了不要紧，可还有孩子，还有旋风炸药……”
　　       董子毅：“可是，你就要生了！山路难走，吃住条件都差，你心脏又不好，身体弱，能行吗？”
　　       杜蘅君：“我能挺的住。子毅，你听我说，我们得听领导的话，你看在我和孩子的分上，千万别干什么越轨的事。我吃点苦没有什么，只要你别出事……”
　　       董子毅的心都要碎了：“蘅君！”他头靠在妻子的胸前呜呜的哭起来。
　　054 天空  （晨  外）
　　       阴霾遮日，浓黑的云层压向大地……
　　055 公路  （晨  外）
　　       一支由吉普车和带篷的卡车组成的车队从金银滩基地开了出来。
　　056 吉普车  （晨  内）
　　       胡树剑很惬意的坐在司机旁边。他扭动了一下身子，伸展着崭新的中山装，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
　　057 卡车  （晨  内）
　　       最后一辆卡车上，董子毅靠着车帮席地而坐。杜蘅君挺着大肚子，头枕着董子毅的腿躺着。她强忍着痛苦，佯装睡着。
　　058 公路  （晨  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