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剧

　　帅戈：“看吧！我就说天下没有我帅戈想不到的事。我觉得，就凭我这颗脑袋，至少也该做个董事长！一个大大的董事长——”
　　“多大？”楚歌笑着问。
　　帅戈想了一下，道：“那起码也得管理二三十亿的资产吧！太小了，那不等于丢我帅戈的人吗？你说呢！”
　　楚歌：“是吗？那你想怎么当这个董事长呢？”
　　帅戈：“那我有钱是不？那我很有钱是不！我他娘的天天在办公室里开Party！找几个美女专门伺候我。我就躺在沙发上，轻轻叫一声‘苹果’，张嘴，立刻有美女把削好的苹果塞我嘴里，我大叫一声‘葡萄’，又有人把葡萄塞我嘴里。我再想想，还有……”帅戈思索般顿了一下，突然，又恍然大悟般叫道：“对了！还有，我他娘的去巡视项目，绝对不坐车，我得穿上皇帝的龙袍，戴上皇帝的帽子，带帘子的那种，骑着高头大马，还得请几十个人一起，给我播放皇帝迎亲的音乐！哦，还有，我还要几十个刀斧手，雄赳赳气昂昂的刀斧手，要多威风就多威风那种！谁敢惹我，吓都吓死他——”
　　“嗯！我看行！你这个想法不错，挺实在。我看呀，绝对没问题！”楚歌笑着说，看一眼前方的路，道：“右拐！”
　　“右、右拐？”帅戈一脚踩下刹车，有些疑惑，道：“你家在左边吧？”
　　“知道！”楚歌回答，又道：“右拐！月光山畔售楼部！”
　　“你妈让你早点回家？”帅戈满脸疑惑，望向楚歌。
　　楚歌呢？头也不回，再次靠在了座椅上，顺便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闭目养神了。
　　
　　06：月光山畔售楼部 晨 外
　　“强烈要求退房！还我血汗钱——”
　　“盛恒集团是骗子公司——”
　　“无良开发商，骗我血汗钱——”
　　“月光山畔全体购房人员，强烈要求退房退钱——”
　　车未到，远远的，就听见了购房人员游行示威的声音。抬头望去，只见数百名购房者已将售楼部大门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有的举着牌子、有的拉着布幅，有的手握扩音器，朝着售楼部高声呐喊。
　　几十个保安挡在门口，双方对峙！
　　帅戈连忙刹车停下，瞪大眼睛，道：“售楼部出事了？怎么回事！”
　　帅戈扭过头，只见楚歌已经坐起，专注地盯着人群。然后，再次靠在了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楚歌懒懒道：“回家吧！”
　　“回、回家？”帅戈一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表情，继续道：“你家拥有盛恒集团29%的股份，公司要是破产，那你？”
　　“我又没有老婆和孩子！”楚歌反问道。
　　帅戈：“我是说公司破产！没说你有没有老婆和孩子。”
　　楚歌：“我说的是，我没老婆和孩子！就不用担心老婆变成别人的，也不用管孩子会跟别人姓！不是吗？”
　　“你——”帅戈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转儿，狠狠说道：“睡！你就继续睡吧，有本事，睡了就别醒——”
　　帅戈边说边发动汽车。
　　
　　07：白凤家客厅 晨 内
　　盛恒集团董事长白建飞、女儿白羽彤、白凤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甚是凝重。惟有楚歌，依旧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似乎就要睡去。
　　白凤望了楚歌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转儿，她又望着白建飞道：“建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盛恒是个拥有二十多亿资产的集团，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到了拍卖办公大楼的地步？你应该知道，公司收入是我和楚歌唯一的经济来源。你让公司破产，那、那我们娘俩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呢？”
　　白建飞：“对不起！姐。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这国家搞调控，银行突然就不给地产公司贷款了，我们的资金链一下子就断了，集团是撑不下去了！”
　　白凤：“撑不下去？那照你的意思，你还要对外宣告破产吗？”
　　白羽彤见父亲被步步紧逼，似乎也有些生气，忍不住插话道：“姑姑！公司是我爸爸一手创建的，二十多年来，他付出的比谁都多，最不希望公司破产的就是他！我们今天所以这样，还不是让大千城给害的，他们的楼盘就在我们前面。这一年来，他们总是顶着我们干，我们卖两万一个平方，他们就卖一万八。我们每次做广告，他们的广告就做在旁边。我们再降价，他们还是跟着降，还与很多单位、企业合作，搞什么团购！这分明就是要置我们于死地。现在买楼的业主闹退款，我怀疑就是他们煽动的。”白羽彤说着，又瞧了一眼昏昏欲睡的楚歌，很不满意的样子，继续道：“当然，这也怪我们自己没本事，我就奇了怪了，你说人家也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怎么手段就那么高明！我们自己也有从国外留学回来的，怎么就是个废物……”
　　“住口！”白建飞听着女儿的话，忍不住大声制止道。
　　白凤听着，似乎也有些生气，可瞧了楚歌一眼，又忍了下来，转儿望着白建飞道：“那公司的账目，你都清算过了吗？还剩多少！”
　　白建飞无奈地摇头，说：“可能还不够。”
　　“还不够？”白凤惊得几乎要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白建飞：“我们公司的钱和贷款全都押在了地皮上，可现在，市场整体调控，房子根本卖不出去，那些地，不仅变不了现，而且贷款时间一到，都要被银行收走！所以……”
　　“难道就不能拍卖土地吗？”白凤大声道。
　　“可以，但情况很不乐观！”白建飞顿了一下，又道：“前段时间，为了偿还银行贷款，我就试着拍卖土地。可我找了所有做房地产的朋友，谁也不肯出手。他们都说，现在处于调控期，自身难保。我知道，他们心里都巴望着我们快点死，死一家就少一个竞争对手。我想，就算我们拍卖土地，多半也是流拍！”
　　“那怎么办？”楚歌母亲顿时急坏了，扭头瞧见楚歌还是靠在沙发上睡觉，怒火心烧，大声道：“楚歌——”
　　“啊！妈。”楚歌突然惊醒的样子，眼神迷茫，望着母亲，道：“妈！你怎么了？吓我一大跳！”
　　“楚歌呀！你能不能长进些呢？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能不能有个正经模样？”白凤望着楚歌，实在没脾气的感觉，继续道：“你知道吗？我和你爸三十岁的时候，都有三家公司了。你说，你一个留学生，你也学过市场营销和企业管理，怎么就这副模样呢？”
　　“妈！我不是没拿到学位嘛。”楚歌嘀咕道。
　　白凤：“你！你真要把妈气死啊？”
　　“不不不！妈，和你开玩笑呢。你看，你又认真了不是。你说吧，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楚歌问道。
　　“你舅舅说，公司要破产了！而且，已经资不抵债了。我们的房子、车子可能都没了，从明天起，我们就睡大街去——”白凤的声音很大，明显带着一股怨恨的情绪。
　　楚歌：“妈！你别生气，破产也不一定是坏事嘛。你看舅舅比你小吧，可光看外貌，要比你大十多岁呢。你再想想，他这不都是累的嘛！舅舅其实也该休息了！再说，公司没了，您也可以少操心，到外面旅游去，指不定再过几年，您突然变回十八岁的模样，和我走一起，大家以为您是我妹妹呢！”
　　“瞎扯！”听着前几句话，白凤的脸都给气绿了。可最后两句，又让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疼惜儿子之情溢于言表，想了想又道：“楚歌呀！你爸爸去世得早，都是我把你宠坏了。可现在不是公司关门的事，是公司还有很多债务，你能不能想想办法，看看怎么处理！”
　　楚歌想了想，望着白建飞，道：“舅舅，你是说公司宣告破产，我们还要负债？房子、车子可能就没了。”
　　白建飞：“是的。我们每年都分红，分红的钱，在公司破产后是要一并清算的，所以，可能都没了！”
　　楚歌：“那你的意思，就连我的菜地和菜地边的房子也可能没了？”
　　白建飞：“是的！”
　　楚歌：“那我们就得出去找工作了吗？”
　　白建飞：“是的！”
　　楚歌：“那我们就可能找不着工作？”
　　白建飞：“是的！”
　　楚歌：“那我们就只能把公司转给帅戈了？”
　　“是的。”白建飞对楚歌一连串只关心自己生活的问题反感至极，竟没注意楚歌已经转过话锋，恍然醒悟过来，惊讶地望着楚歌：“转给帅戈？什么转给帅戈！帅戈是谁！”
　　“好！这样好。这样最好！”白凤眼睛突然一亮，望着大家道：“当然是把公司和股份转给帅戈，我看就这么办。帅戈这孩子实诚，转给他最合适不过了！楚歌，你这回总算出了个好主意，妈妈总算没白疼你那么多年。”
　　“帅戈是谁？”白建飞满脸惊讶，继续追问道。
　　“帅戈是楚歌的小学同学，一起长大的。”意识到够保住自己的资产，白凤一下子来了精神，继续道：“他呀！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跟着奶奶一起长大。前几年，奶奶也去世了，就剩他一个人。楚歌从国外读书回来，见他在路边摆摊烤羊肉串，就叫他帮我们家开车，一晃好几年了。他很听话，从没误过事！”
　　“烤、烤羊肉串的？”白羽彤睁大眼睛，满脸鄙夷的神色。
　　“当然是烤羊肉串的，不然，你还想把比尔•盖茨、把马云、李嘉诚都拉来垫背呀？”楚歌接过话茬，又道：“这些年，我们家从没亏待过他。我把他当成亲兄弟，我妈也把他当成儿子看待。我想，把法人和股份转给他，应该没有什么意见。还有，我们可以让他立刻启动土地拍卖工作，兴许还能持平我们公司的债务呢？当然，若是不能，那也只好让他去坐牢了。我们也不会亏欠他。我把我的菜地，还有房子都送给他，那也是好几百万的资产。这些钱，他做一辈子司机，也是挣不来的。”
　　“可是！这合适吗？”白建飞有些为难。
　　“这不是合适与不合适的问题，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我倒是愿意去坐牢，可就算我去坐牢了，清算起来，不是也保不住这些资产吗？我年轻无所谓，可我妈呢，难道真让她睡大马路去？”楚歌反问道。
　　白建飞想了想，又望了大家一眼，道：“既然你们都同意，那行吧！我看就这么办。”
　　“爸——”白羽彤似乎有些不情愿，望着父亲。
　　白建飞摇了摇头，道：“就这么办吧！不说了。”
　　“哼！”白羽彤生气道，狠狠瞪了楚歌一眼。
　　
　　08：帅戈住所 夜 内
　　帅戈坐在床边洗脚，失神地望着墙上的写真——夏慧姑娘。
　　楚歌推开房门，他才收住目光。
　　“夏慧姑娘！”楚歌抬头，盯着墙上的写真，微笑着说：“怎么！她最近好像瘦了很多？”
　　“你认识她？”帅戈满脸惊诧，转儿又道：“那你一定知道她在哪里？你快告诉我！”
　　楚歌：“我要说我不认识她呢？你信吗！”
　　“我！”帅戈哑然。
　　楚歌：“如果她告诉我，说时机未到，不让我告诉你呢？”
　　“我就知道你肯定认识她。”帅戈听罢，一副喜出望外的神情，转儿，却又更加蔫巴了，道：“她对我也这么说，可是，时机什么时候才到呢？”
　　“时机其实已经到了！”楚歌把目光落在帅戈脚上，只见他连袜子都没脱掉，就把一双脚浸泡在脚盆里，转儿笑道：“瞧你这洗脚的样子，连袜子都懒得脱。唉！”
　　“谁说我洗脚了？”帅戈道。“你不是很聪明吗？你就看不出来了！我其实是在洗袜子！这叫统筹方法，这么高大上的理论，没拿到学位的人肯定是不会懂的！”
　　楚歌点了点头，道：“是，我是没学过这么高大上的理论，但是，我终于明白了，夏慧为什么说时机没到！”
　　“为什么？”提到夏慧，帅戈顿时又急眼了。
　　楚歌：“夏慧的生活习惯多好，爱干净、爱学习！可你看看自己。你觉得就这生活习惯，她能受得了吗？还有，夏慧对事对人都很认真，可就你这副懒散的德性，时机能到吗？”
　　“那你刚才不是说时机已经到了吗？”帅戈道。
　　楚歌：“是，我确实说过，除非……”
　　帅戈：“除非什么？”
　　楚歌又望了帅戈一眼，道：“除非，除非你身上的这些坏毛病，突然一下全都变成不可多得的优点，而且是别人想做也做不到的优点，你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夏慧会怎样看你？”
　　帅戈惊讶：“你说穿着袜子洗脚吗？”
　　楚歌笑道：“你刚才不说是洗袜子吗？”
　　帅戈傻笑。
　　楚歌继续：“还有，如果像你今天早上说的，你是个管理二三十亿资产的董事长，而且能够通过你的优点，运作得很好，你说又会怎样呢？”
　　“那肯定杠杠滴——”帅戈自信道，突然，他似乎又回过神来，望着楚歌，大声道：“楚歌！你信不信？再调侃我，我用洗脚水泼你出去！”
　　楚歌正色道：“我骗过你吗？”
　　“那、那到没有！”帅戈突然让楚歌的神色吓了一跳，道：“可这，这可能吗？”
　　楚歌：“把吗字去掉！也许，这是你一辈子最重要的机会！”
　　“认真的？”帅戈更加吃惊。
　　楚歌：“当然。”
　　帅戈：“可你说话从没正经，再说了，你的话也太难让人相信了！”
　　楚歌：“那你信是不信呢？”
　　“信！我当然信。” 帅戈咬咬牙，道：“你说怎么干吧？”
　　楚歌点了点头，微笑。
　　
　　09：盛恒集团会议室 日 内
　　董事长交接仪式。
　　会议室坐满了人。白羽彤、白凤、楚歌也都在。
　　白建飞宣读董事长辞呈。帅戈身着西装坐在旁边，浑身不自在，亮光光的秃头分外耀眼。
　　白建飞：
　　在董事长的位置上，我已经坐了二十多年。在这二十多年里，我自认为自己兢兢业业，绝不敢有半点松懈。可是，公司走到了濒临破产的地步，我又不得不承认自己领导无方，决策不利。
　　整个会议室，静得能听见针掉的声音。
　　帅戈的脚气病似乎犯了，使劲用脚后跟踩自己的鞋尖，身子扭曲，光头也随之摇来晃去。他越踩越痒，忍不住又把脚从鞋里抽出，使劲趴到会议桌上，伸长手臂去挠，一阵恶臭顿时也在会议室弥漫开来！
　　大家纷纷捂住鼻子，盯着帅戈！
　　白建飞低头看了一眼，也满脸厌恶的表情。帅戈瞧了大家，急忙又把脚伸进鞋内。
　　白建飞继续：
　　社会要发展，需要不断涌现创新型人才和思想；公司要发展，同样需要新的领导思想和新鲜血液。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经过我们股东的努力和研究，我们终于找到……
　　白建飞低头瞅了帅戈一眼，只见他正色眯眯地望着会议室的女高管，不时还抛个媚眼，挑逗一下，再无心思继续下去，直接跳到最后一句：
　　他就是帅戈！我们的新任董事长。大家欢迎，请他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