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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前

　　学员丁：“我听说，好像因为詹教习是自发去的，不是学堂组织去的所以没有。”
　　学员丙：“自发去才了不起呢！是自觉自愿的，而且带动了那么多人。”
　　学员甲：“詹教习带领我们去抢救回多少伤员啊！等到学堂组织的人到了，已经差不多全救起了。”
　　学员丁：“要是等着学堂组织，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伤员呢！”
　　天佑似乎清醒了过来，微笑着对大家：“谢谢大家，千万不要去问这件事了！……大家想想，我们去救助落水弟兄的时候想过是为了今天得褒奖吗？可以说谁都没有想过，那么今天何必去想呢？再想想那些为国捐躯的志士和负伤的弟兄，他们想到自己了吗？……我没有亲上战场杀敌已经愧对他们了，让我们活着的人不要忘记他们吧，我再次谢谢大家，让我把心思都用在努力教习上，更好的培养国家有用人才，不表彰我是微不足道的，不值得再提了，你们说好吗？”
　　学员甲感动的：“詹教习，你的心胸太广大了！”
　　学员乙：“詹教习，你也是我们该怎样做人的教习啊！”
　　天佑连忙摆手：“不要这么说，我们互教互学。走吧，该上课了。”
　　说着天佑和学员们一起向前走去。
　　
　　364 海边 白 外
　　海水一波又一波不知疲倦的拍打着岸边的岩石，激起雪白的浪花，大海呈现着蓝绿色，一直延伸到远方，天水相连。
　　天佑和扬武舰幸存的两个同学容尚谦和吴其藻每人手里都举着一小杯酒，面对大海，天佑肃穆悲切的声音：“让我们来祭奠亲密的同学、战友邝咏钟、黄季良、薛有福、杨兆南，祭奠所有为国捐躯的将士，你们的英灵永远在我们心中！”
　　容尚谦：“同学们，你们用行动证明了，我们留美同学是爱国的，为了祖国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吴其藻：“你们可以含笑于九泉之下，我们会更英勇的保卫祖国！”
　　说着，他们用手中的酒杯洒向大地，然后互相击掌。
　　容尚谦缅怀地：“前几天，四位同学还活生生的，现在却长眠于海中……”
　　吴其藻：“前几天，我们还有南洋水师，现在全军覆没……”
　　天佑：“前几天，我们的五百多弟兄还健在，福州造船厂还在生产……”
　　容尚谦激动的：“真像是一场梦啊，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快十一艘舰船全被击沉？其实舰上的官兵都非常英勇啊！”
　　吴其藻激情的：“是啊，敌人开炮之后我们都自动的还击，并没有再等待，这笔账要和谁算？”
　　天佑气愤的：“当然要和法国佬算！是他们以欺骗的手段，什么‘访问’，‘游历’，全是骗人的鬼话，有人还热情欢迎，太轻信了！”
　　容尚谦：“谁轻信了？我没有轻信，邝咏钟没有轻信，天佑没有轻信，反倒是那些高官轻信，这是为什么？”
　　吴其藻气愤的：“是啊，军机处和李中堂一再饬令不得衅自我开，这些地方大员变本加厉，甚至不准生火！不准起锚！谁要违反，虽胜亦斩！这哪里是应变御敌？这是在供他们的祖宗呢！”
　　容尚谦：“天佑，你说我们是败在敌人还是败在自己啊？”
　　天佑：“我看百分之九十在于人为，但绝不是将士不英勇，而是高官太寄望于谈判了，太惧怕洋人了，不敢打，甚至不敢做任何准备，所以水师的舰船就成了敌人的靶船！”
　　吴其藻悲愤：“是啊，打靶还不容易吗？我们天天看得清清楚楚，法国的舰炮天天在瞄准我们，可张成老儿连炮衣都不准摘！”
　　容尚谦气愤：“昏官、庸官害国啊！听说总督何锦得到敌人的战书竟以为次日开战，没有及时转给前线，而钦差张大人和船政何大人收到战书，不命令立即备战，却派人去请求延缓开战，真是匪夷所思！”
　　吴其藻气愤：“听说打起来之后张成带着几个心腹乘小艇逃跑了！成了临阵脱逃的可耻逃将！”
　　容尚谦似乎在问天：“这人和人真是不一样，有的怯弱，有的英勇，真是难以捉摸。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沉默。半晌天佑才慢慢说：“也许是因为……前者心里想的只是自己，后者心里想的是国家，是民众……”
　　吴其藻：“天佑说的对，黄季良写给家里的信生前曾念给我们听过，他是移孝作忠，能为忠臣即是孝子啊！……”
　　容尚谦：“咳，天佑，你说咱们还有希望吗？”
　　天佑思索着：“我们确实无力改变现状，甚至无力左右自己的命运，但是，我们可以把握自己的言行，我们不管在哪个岗位，只要竭尽全力了，就没有愧对父辈，没有愧对朝廷，我想也就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白走一遭。”
　　吴其藻微笑：“天佑，你说的还真有些道理，那你对未来乐观吗？”
　　天佑微笑了一下：“我呀，既不乐观，也不悲观。”
　　容尚谦微笑：“我说天佑，你好中庸啊！”
　　吴其藻也微笑：“且听天佑是怎么解释的。”
　　天佑不慌不忙的：“我是从实际出发的，并不是我钟爱中庸。你们看，鸦片战争以来我们仍然被列强环伺，步步紧逼，侵吞我河山，夺我其权益，我们的经济、军事、民生有多大建树？怎么能乐观得起来？但是无数中国人，也包括你我，都没有躺下，没有无病呻吟，没有成天骂娘，而是脚踏实地的在做事，都在尽自己的全力报效国家，这就是希望，我觉得这样我们的国家就不会亡，将来总有希望，所以我也不悲观。”
　　容尚谦：“天佑，你学铁路真是选错了行，你应当学哲学或者政治呢！”
　　吴其藻：“是啊，没准会诞生一个大哲学家！”
　　天佑：“诸位仁兄不要取笑我了，我只不过有感而发。我对政治没有研究的兴趣，但是我们却天天生活在政治当中，谁又能不关注它呢？”
　　容尚谦：“是啊，今天我们祭奠了亡友，又畅谈一番，总算一扫这些天来心中的闷气！”
　　吴其藻着：“那就走吧，时间不早了，该回队了。”
　　天佑也笑着：“是的，我的心情也敞亮了不少！走，回去。”
　　他们三人沿着海边沙滩，踩着三行脚印走向远方。
　　
　　365 广东 两广总督府 白 内 （1884年秋）
　　两广总督张之洞端坐在总督府大堂太师椅上，詹天佑进来倒身跪拜道：“五品军功候用教习詹天佑拜见两广总督部堂张大人！”
　　张之洞微笑着：“免礼平身！”然后站起来走到前面扶起詹天佑：“眷诚，本官是挖了福州船政学堂的墙角啊，将他们十分倚重的好教习请到了广东黄埔实学馆，你不会觉得屈才吧？”
　　天佑连忙：“张大人过誉了，天佑不敏，仅仅知道努力做好本分工作。如今来到黄埔，能在张大人教诲下做事实为荣幸！”
　　张之洞约有四十六七岁，身穿一品朝服，不怒自威，然而对詹天佑到是客气：“坐吧。”说着自己又回到坐位：“人说当年留美幼童都被西化了，可我见到的梁墩雁还有你詹天佑，都是传统礼仪娴熟，讲话也并非狂妄自大，可见传闻到底不可信啊！可惜了你们就是因此而被提前撤回国内。”
　　天佑拱手道：“大人，当年由曾大人、李大人力主奏请，太后、皇上恩准赴美国肄业，亏得有各位监督和汉文教习从始至终教导督学汉文和中华传统，回国后深深体会到，非如此我等皆难以融入到大清朝社会中来，方不致于格格不入。”
　　张之洞：“如此甚好，汝等既保持了中华传统又具有西学之技术，而今国家正需此等人才，广东黄埔实学馆正是要应顺潮流，培养既知汉学又懂西学之才，故还望眷诚能竭力而为啊！”
　　天佑：“请大人放心，天佑定会竭尽全力做好英文教习，不负大人厚望。”
　　张之洞：“眷诚，我们要大力发展实业，其中铁路，矿山，工厂还有海防都少不了测绘，全靠洋人会捉襟见肘，我意实学馆还想开设测绘课，你意下如何？我们可以开设此课吗？”
　　天佑听了十分振奋：“大人所言十分重要！测绘乃设计的基础，故是建设的尖兵。培养合格的测绘人才，是发展实业的第一步，大人想开设测绘课确实是高瞻远瞩。天佑在美国就学过测绘课，而且是重点课目，如果大人不怪罪的话，天佑想毛遂自荐，担任测绘课教习。”
　　张之洞高兴的：“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有眷诚这样耶鲁大学堂的高材生当测绘课教习，中国测绘人才有望了。眷诚，你可以提出开设此课的计划，需要购买些什么器材、书籍等等，直接报我核准实行。”
　　天佑站起来拱手行礼道：“谢大人，天佑尽快提出计划，报大人审核。”
　　张之洞：“好，天佑是干实事的人。”
　　天佑：“大人如没有其他训示，天佑准备去实学馆报到。”
　　张之洞站起来走出案桌微笑道：“去吧，眷诚，安排好再休息两天，你肩上是英文和测绘两幅担子呢！”
　　天佑再次行礼：“谢大人，天佑年轻，不须休息了，现正是为国效力的好时光！”
　　张之洞微笑：“好，后生可畏！”
　　詹天佑转身退出大堂，张之洞目送。
　　
　　366 广州 两广总督府 白 内 （1886年夏）
　　（画外音）：两年后，1886年夏
　　
　　张之洞总督府的一间大堂，墙上挂着一幅老式象形的地图，上面标注的是象形图形，代表海岸，炮台，山脉，河流等，没有任何数字。
　　张之洞坐在长会议桌一端，两侧坐着不少文官武将，天佑穿着五品军官服坐在最末。
　　张之洞：“今日商讨广州及广东海防，吾考察海防，各要塞、炮台毁损失修严重，必须整顿修葺，来，大家看看这张图。”说着引领官员们站在大地图前指点。
　　官员甲：“大人，此图乃示意表示，象征指出哪里有什么，但我要知道去某炮台具体里程、方向、炮台的大小、高度，从这张图看不到吧？”
　　张之洞：“是啊，这张图上并未标明。”
　　官员乙：“大人，按此图安排布局笼统，容易误事，我见过洋人的地图不是这样的，上面有比例尺，一量，多少米就出来了，高度也标明了，十分清楚。”
　　张之洞嘴里重复着：“洋人地图？”然后用目光在官员中搜索，最后落在詹天佑脸上，微露笑容，似乎是在鼓励：“詹天佑，洋人地图你见过吗？使用方便吗？”
　　天佑听到总督叫自己名字和神色，知道是让自己说话，于是忙站起来：“大人，方才这位大人所言确实如此，洋人的地图是在测距、测高、测角度的基础上绘制的，图上有比例尺和等高线，确实跟实际十分相符，一目了然。”
　　张之洞：“有这样的地图当然好，可我们没有啊，眷诚，你在教授测绘，你认为我们自己可以测绘出这样的地图吗？”
　　天佑：“大人，天佑认为是可以的，但是要有所准备。”
　　张之洞：“什么准备？你说说看。”
　　天佑：“一是物质准备，要有测量仪器，沿海测绘还要有船，马匹等。二是时间和人力，测绘出一幅详尽的海防图，不是靠一二个人短时间内能完成的，十个人恐怕也要数月。”
　　张之洞：“既然有能力完成，我们确实需要一张真实准确的广东海防图，眷诚，就由你来领头完成怎么样？”
　　天佑：“谢大人如此信任，天佑也很想做好这份重要又光荣的任务，只是天佑现在博学馆教习，分身乏术啊，如何才能完成这项工作？”
　　张之洞又带领大家回到座位：“只要你眷诚说能完成就行，其他都好办。所需物质你提出清单我命人悉数准备，人员你可从学员中任意抽用，至于时间，就辛苦你们从暑假开始，牺牲假期了，开学后我和博学馆说明，等你们完成测绘后再回馆上课。完成这份准确的海防图对广东海防意义重大啊！而且这是我大清国自绘的第一张准确的地图。眷诚，你看行吗？”
　　官员甲小声对官员乙道：“大人用商量的口吻和下属说话罕见啊……”
　　天佑见总督如此说还有何可说？况且自己对完成此项任务十分乐意，所以天佑忙道：“谢大人如此信任，天佑能为广东海防做些事情万分荣幸，一定不负总督大人期望，全力以赴，尽快绘制出准确完整的广东海防图。”
　　张之洞高兴的：“好，有眷诚的海防图我就心安一半了！来，我们再商议其他问题。”
　　官员乙：“大人，海防图事在下有所疑虑。”
　　张之洞：“哦，方大人有何话直说无妨。”
　　官员乙：“天佑有决心测绘海防图精神可嘉，但此事责任重大，天佑此前仅为教习，并未测绘过海防图，我担心会否劳而无功，反而耽误了他们师生学业？”
　　张之洞：“你担心眷诚的能力？你有何想法？”
　　官员乙：“我想博学馆里还有一些洋人教习，是否可选一、二位领衔完成此项任务，会稳妥可靠，不会误事。”
　　此话一出，众人惊愕，有点头的，有摇头的，多数都看着张之洞和天佑。
　　张之洞听了微微一怔，没有说话，想了想，最后慢慢问天佑：“眷诚，你怎么看？”
　　天佑听到官员乙的话已经在思考，现在听到总督大人点名让自己说话忙道：“总督大人，方才方大人所言有一定道理，天佑确实没有测绘海防地图的经验，但天佑在学铁路技术时测绘是重点学科，我们也有相应的实习，自从天佑教习测绘课后又有不少实践，故天佑认为有把握完成此项测绘。”
　　官员乙：“话虽如此，但终究未曾测绘过海防图，为了稳妥起见，我意还是请总督大人慎重考虑聘用洋人主持。”
　　天佑更加理性的思考与反驳：“许多事情总有第一次，如果仅因为第一次没有经验而被禁止，那么不但中国人，连外国人的许多事情也都办不成了，因为谁都有第一次。既然总督大人在博学馆开设了测绘课，就是要培养自己的测绘人才，如今这绝好的锻炼实践机会天佑以为不应当放弃。”
　　又有一些官员点头，也有摇头的，官员丙：“我看测绘海防图可以让洋人当正职，天佑当副职协助，再找学员，岂不两相兼顾了？”
　　又有官员点头，张之洞又问：“眷诚，你对此议？……”
　　天佑仍然沉稳的：“方才大人此议值得商榷，天佑以为测绘海防图乃国家机密之事，海防布置亦属机密，如果让洋人来掌控测绘，等于将我广东海防机密全部拱手让出，等于门户洞开，此种情况恐怕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还请三思。”
　　官员甲：“天佑此话一语中的，让洋人领衔测绘，等于将海防图送给洋人了，我们怎么能做这种傻事？”
　　众官员纷纷点头认可。
　　张之洞此时道：“好了，按刚才所定由天佑负责海防图测绘，不必再议！下面商讨其他问题……”
　　
　　367 广州珠江口外海域 测绘船上 白/夜 外/内 （1886年）
　　一艘几十米长的训练船作为测绘船停靠在码头，甲板上天佑正在指导九位学员用测距仪，测高仪，经纬仪等仪器进行测量，天佑：“我们测绘的原点就是从这里开始，好，我们可以启航了。”
　　学员甲向驾驶舱喊话：“启航了！”
　　测绘船缓缓离开了码头驶入宽阔的珠江水面。学员们三人一组分别在进行测绘，有看仪器的，有记录的，有扶持标杆或小旗的，紧张而有序的工作着，天佑时而在这个小组，时而在另一个小组指导察看。
　　中午烈日下，天佑和学员衣衫的后背都已被汗水湿透了，他们还在忙碌。
　　傍晚，晚霞烧红了西边的天空，学员们还在测绘、记录，口里喊着：“高度45米，距离1352米，……”
　　晚饭后，学员们从舱里出来，一个个懒洋洋的躺在甲板上休息。
　　学员甲：“这一天啊，腰酸腿累，累死了，真没有这么累过。”
　　学员乙：“晒死了，平时在课堂里可晒不到，呵呵。”
　　学员丙：“看你们这德行，刚第一天就这熊样啦？你们可是争着抢着报名来的。”
　　学员甲：“我说累又没说受不了，别打击我的积极性嘛！”
　　学员乙：“就是，我说晒又没有怕晒，明天照样干事，你瞧着吧。”
　　学员丙：“你说，我看你们在詹教习面前还敢不敢叫苦？”
　　学员甲：“你以为詹教习不辛苦啊？他后背也湿了一大片，我们在这乘凉，詹教习我估计在分析整理我们测绘的材料，明早该给我们提出改进意见了。”
　　学员乙：“那是一定的，我们凉快一会也回去吧，我要小结我一天做得好与差，记录下心得呢。”
　　学员丙：“对，这么做好，我向你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