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  二条半命案

　　中宇：“她今天有采访吗？”
　　奚婵：“没有。有人要看那房子，他俩先回家给人家开门。”
　　中宇：“他俩，开一个门用得着二个人？”
　　奚婵：“你呀……听说你也是过来的人，怎么……”一脸羞窘得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样子。
　　中宇读懂了奚婵的表情，意味深长“哦”了一声。
　　奚婵头低得更低，叹道：“一间房里住二对夫妻，在浦东打工簇里算是中农了。”
　　
　　01—19 内景 冉家出租房 日
　　（人物：冉惠美，沈得铍，冉文庆，潘玉娟，夜姬）
　　惠美红着脸叫得惊天动地：“什么，这屋里住了二对夫妻？……这成什么样子，混居，垂廉听政？”四处打量。
　　房子窄小，两张上下铺铁架子床对面放着，床前各自罩着布，上铺堆放着箱子之类的东西。
　　得铍玩世不恭：“是垂廉却不听政，只听壁根。怎么，违犯了你们的治安条例？”故意把铁架推得吱吱响。
　　惠美一口噎住。
　　夜姬：“看来你这警察当的并不怎么样。”
　　惠美：“看到你们这般牲畜不如而视而不见，就是好警察？”
　　夜姬：“不，只是说你犯了官僚，或者说你还没有见过生活在底层人更壮观的世面。”
　　惠美：“还有更壮观的？”
　　夜姬：“我们早先那伙来浦东，床对床，上下铺，这样的房子能住八对夫妻十六个人呢！”
　　
　　01—20 内景 《浦东午报》社 日
　　（人物：吴中宇，武奚婵）
　　夜朦胧。奚婵：“不生孩子，就不知道肚子是如何疼。看来你是没有住过几对夫妻睡在一起的大统铺，不知道里面的人间辛酸，人民币这鬼东西啊，搔人痒肉的蔫哽！”就把手上的U盘放在中宇面前。
　　中宇：“什么东西？”
　　奚婵：“这是我第一天做的文摘啊！不是说交给你晚上发出去吗？”
　　中宇笑了，站起身，把奚婵摁在自己的位置上，拿鼠标示范道：“以后用不着U盘，你直接发给我‘伊妹儿’（电子信箱），我在家就可以定稿了。”
　　奚婵操作了一遍：“我懂了，这跟我做小阿姨又是一个天地。”冲屏幕哈了一口气，拍拍显示器，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然后起身随中宇一起走出门，关灯锁门。
　　中宇：“要是我们外来工都有了这一番天地，这才是人类一大进步呢！”
　　
　　01—21 内景 冉家出租房 夜
　　（人物：冉惠美，沈得铍，冉文庆，潘玉娟，夜姬）
　　卧室。文庆突然上前握了夜姬的手，说：“真是人类进步啊！”
　　玉娟一把打开文庆的手，一语双关：“咋哪，嫌不热闹？”
　　夜姬：“便宜，人均开支每月少掏房租费。”
　　文庆：“那些写外来打工妹的编剧，压根儿就没有体验这些穿蓝领短褂人的生活。”
　　得铍：“对，这就是外来工的真实。就说这间房，一千八百元的房租，要比我们四个人一月挣的还要多。”
　　玉娟：“既是撸不到钱，为何要出门呢？”
　　夜姬：“正因为人多可以省钱，我们一年下来，也能带回家万儿八千的。”
　　文庆：“理解理解，相当于在家里耕作三、四年的收入。”
　　玉娟：“你掺和啥？”
　　文庆：“这是我们和他们的差别。谁说城乡没有差别？没差别你他妈的站在村头看光景去……”文性大发，却被玉娟的眼光给打住了。
　　
　　01—21 内景 冉家出租房 夜
　　（人物：冉惠美，沈得铍，冉文庆，潘玉娟，夜姬）
　　客厅，另一间关闭的卧室。惠美呶呶嘴，问夜姬：“这屋里住了几对，有更宏伟壮观的？”声音却柔软许多。
　　夜姬：“让你扫兴，这里面只住了一个人。”
　　惠美：“看来这人比你们有钱，而且一个人住这大房间，要有点心理素质的。……我能进去看看吗？”
　　夜姬推开门：“不，这人跟我们一样穷。可他是我们的头儿，把钱看得很重，一月的房租他掏了多多半。”
　　惠美：“这乱劲也够壮观的，像狗窝。”站在门口皱起了眉头，“既是有这么懒的老板，你们为何不帮他清理一下？”
　　房内，满地的烟头，胡乱的书页，肮脏的被褥，裂了几道口子的镜子。
　　得铍：“谁收拾他就骂谁，谁敢啊！”
　　惠美眼睛一亮，走到电脑跟前，看着墙上的条幅。上面写着：买头驴，种好地。落款是“补时”。
　　惠美感觉得好笑，戏谑：“这人生在农村，看来挺有平常心的，出来撸钱就是买一头驴。可这人准爱踢足球。”
　　夜姬抿嘴一笑：“那是你们城里人玩的，他呀，是做活的顶针眼多，一个也不懂。”
　　惠美：“那他为什么用足球语言，叫‘伤停’‘补时’……”眼睛却不动了。
　　
　　01—22 内景 上海三层楼别墅一号 夜
　　（人物：东方露丝，陈怯）
　　卧室。露丝正在接听电话，嘴上一阵“嗯嗯”的，末了低低说声：“一会儿见！”放下电话站起身。
　　客厅。打盹的陈怯突然发话：“你这是到哪儿去？”
　　卧室。露丝一边换衣服，一边伸出头还陈怯一笑：“你醒了？我还怕吵醒了你哩！隔壁楼的坎旦斯约我喝晚茶，签一个合同，顺便谈一谈，带他去京西考察一个项目。”
　　陈怯：“哼，依我看，他这混血儿找你这个导游，醉翁之意不在酒。哼，不知我们家是缺少钱花，还是我个人缺少浪漫，你居然答应了他，还乐得屁颠颠的？”
　　露丝：“咱有的是钱，你也有一身的浪漫！”走过来温情地吻了吻陈怯，诚挚地说，“我只是感觉到，我是京西那块黄土地养育出来的，时时刻刻总想给那块土地做点什么。何况坎旦斯是一个出色的商人，跟我们做了这多年的仿制秦俑品，没留下任何遗留问题，与人交往心眼并不坏……”
　　陈怯：“他还是一个出色的驴……种！”
　　露丝脸一红，像不认识陈怯似的打量说：“你说话粗，没品味！”
　　陈怯：“本来嘛！你不信到凉台候着，保准一个被糟蹋的中国姑娘会从他的别墅里走出来。”
　　露丝不信，冷冷说：“哪天从你楼里走出一个黑炭般的女人，保准你的民族心比这伙儿更为强烈。”
　　
　　01—23 内景 冉家出租房 夜
　　（人物：冉惠美，沈得铍，冉文庆，潘玉娟，夜姬）
　　卧室。床头柜子上，放了一张嵌有一男一女的结婚照，好一对金童玉女，男的潇洒飘逸，女的淡雅如仙，与露丝十分相似。
　　惠美眼波流转间带了隐隐的好奇，略带嘲讽又嫌酸：“哟，新娘子白婚纱拖地，手捧一把花，但愿不是纸或绢做的花；新郎官西服领结，白手套，挺拔调傀，但愿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唉，只可惜这对新人脸上，心满意足的笑容定格在这里，笑容却照不亮……新房。”
　　夜姬听得眼睛一眨眨的：“哦，你说是‘补时’这个名儿！乡下人，当然是以朴实为本，所以就拿用它当网名用……你到底是人民警察，瞅人的眼睛毒儿，不看他长的这么有帅劲儿，可还是让他老婆给涮了。”
　　惠美：“是吗？”一抹像是被自己言中的神情，又疑云重重，“包工头还有网名，这倒是少见。他有钱却让老婆给涮了，不是太花就是身体差……”
　　夜姬：“你说什么呀？他穷得就有一台组装电脑。”把桌上的一张名片递给惠美，“人家吃文化饭，跟包工头八杆子打不到一块。”
　　惠美看着名片，念出声：“中宇创作室，网址……”甩了甩名片，瞟了一眼镜框里的照片，“看这花架子，这种形容词用在这人的身上，就像用诚实来形容希特勒一样，都会让人笑掉大牙。”
　　夜姬话里有话：“很有可能，我想他如果不是智商很低，就是脑筋有问题。”
　　
　　01—24 内景 街头 夜
　　（人物：东方露丝，陈怯）
　　路灯下。中宇与奚婵慢慢走着。
　　奚婵看了四周热闹如旧，感叹地：“真是夜上海，幸福生活又继续着，城里人该忙什么的还照旧忙什么！”眉眼充满笑意，浑身散发一种久盼的喜悦。
　　中宇一时不好回答：“听武小姐的口音，好像是京西梁山一带的人。”
　　奚婵：“我朋友说你是北京人，你怎么听得出我是梁山一带的人？”
　　中宇：“我曾经在梁山一带小住过一段时间，对那一带的话我很入耳。”
　　奚婵：“你那里有亲戚？”
　　中宇：“没有亲戚。”
　　奚婵：“那一定是听说梁山有闻名天下的高武合墓，你就去旅游了。”
　　中宇：“那是后来无意中碰运气见到的。我到那里，是与那里的一个姑娘有一段缘分。”
　　奚婵：“啊，那姑娘就是供在你床头柜上的那一个仙女！”眼睛里分不清酸醋，还是如释重负的目光。
　　
　　01—25 内景 上海三层楼别墅二号 夜
　　（人物：云嫂，风尘女子甲）
　　卧室。云嫂推门而进，拉开壁柜收拾行礼。
　　床上的风尘女子甲突然轻唤道：“亲爱的，你要去哪里？”
　　云嫂转过身直视风尘女子甲，冷冷地：“你可以起来了。”
　　风尘女子甲神色惊惶，抱起丝缎被捂胸而坐：“啊，是你……下人！他呢？”一边穿戴，一边四下打量。
　　云嫂把衣物抱在怀里，递给风尘女子甲一张支票，说：“他在哪里并不重要。”带上门离去。
　　风尘女子甲扫了支票一眼放亮，继续穿好衣服走出来，扫了一眼冒气的咖啡，听到门外汽车的声音，对云嫂说：“他……不要我了？”
　　云嫂：“钱你已经拿了，请——”伸手做请出门的手势。
　　风尘女子甲：“你……”
　　云嫂：“你以为经过一个下午……风流快活，就可以绑得住他吗？你错了，我能感觉得出来，你只是要他的钱而已。支票拿了就可以走人。”
　　风尘女子甲：“你-——”
　　云嫂：“不要看我们老板那张令女人神魂颠倒的俊美脸孔，床上是那么的温柔，床下却是冷冽得令人胆寒……”
　　女人：“真像外界的传闻，没有一个女人能掳住他的心和他的人吗？”
　　云嫂：“你这才睡醒了！”
　　女人：“反正这张支票足以让我潇洒几个月，我想也值。”愉悦地走出房间。
　　云嫂：“只是苦了我，又要换掉床上该死的东西！”
　　
　　01—26 内景 上海三层楼别墅一号 夜
　　（人物：东方露丝，陈怯，小女孩子甲）
　　卧室。露丝满意朝镜子里笑了笑，放下笔眉，走到客厅里睡床跟前，看了看睡熟了的小女孩子甲一眼。
　　音响里在唱：“我不向严寒祈求绿菌，我不向七月索取飞雪，生活中我所珍视的是自然赋予的一切。亲爱的，我就爱你这模样，不需打扮，也不用修饰，你永是我心中的珍宝，无论你伤心还是喜悦……”
　　陈怯从音响中抬起眼睛，打量正欲出门的露丝，问：“亚.米尔扎耶夫的经典，好听吗？”
　　露丝醒过神来：“噢？好，这人是谁？名字呦口耳生的很。”
　　陈怯：“当然是鬼佬，可我又不知道他是哪个国家的人，名字一筷子长还不止哩。”从背后搂住露丝的前胸。
　　露丝：“看你好没记忆，我身子都出怀了，你不惜我，难道说对你的血肉不该呵护吗？”扭开身子，从睡床里抱起一个一岁多的小女孩子甲，说，“跟爸爸说再见！他到京西会梦中情人，回来给你带好多好多他自己。”
　　陈怯：“我自己？”
　　露丝：“是啊，那里有你生产的兵马俑，跟你很匹配，小人国出来似的。”
　　陈怯：“你就这样拿它来慰抚我？”
　　露丝：“走吧，别耽搁了晚班飞机！”抱着孩子推着陈怯，“我还要赶到公司里去，好多天的账都还未进电脑哩！”手拿了行礼塞进陈怯手上，在陈怯额头上盖了一个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