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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人分别谈看法……。商谈结束时夏说――
　　夏汉楚：我看还是明确分个工：由古宣委主讲，我做会议记录，周乡长主持会议，这样分工好不好？
　　周晓玉：你是总支书记，你来主持比我适合，我做记录，他是主讲！
　　古仕民：他主持、我主讲，你这乡长做记录，这不委屈了你吗？
　　周晓玉：他情况熟，你能言善辩，这样安排有利于调解。（笑笑）只要你们心里有我乡长位置就行，我不计较表面形式！
　　夏汉楚：那我就主持，并适当作些补充发言。这个湾地处古镇边陲，社会治安向来“山高皇帝远”、“鞭长莫及”。同时，走世面的工头商贾大户多，在外吃皇粮做官的多，虽然“明白人”多，可蛮不讲理、想借此扯皮的人不能说冇得。“舌战群雄”不可避免，古宣委你是主帅，可得留点神呀！
　　△：古点头。不一会，魏支书回来了――
　　魏支书：人们听说党委、政府派人来处理这事，到会特别快，也特别齐，比看电影的人还多，地点就在张三苟家中，你们现在就跟我去吧！
　　古仕民：（一楞）那不是在死者家里吗？你咋把会议安排在他的家里开呢？不行不行！
　　魏支书：（两手一摊）我也冇得办法，这是死者家属的强烈要求，而且乡里的风俗是，家里有死人未葬的，是不可随便进别家门的。我只好依了他家意思。现在如果再改会场，一是来不及，二是他们也不会同意。我看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有么事可怕？你们放心，有我们村干部哩！
　　古仕民：（无可奈何地）那只好这样了。
　　场：09
　　时：同日上午
　　景：外风雨交加；内魏支书家
　　人：古、夏、周、魏、彪形大汉、张二苟、张四苟
　　△：古、周、夏跟着魏支书正要出门，只见彪形大汉、张二苟、张四苟匆匆往这边跑，老远就嚷了过来，四人一楞……。
　　彪形大汉：（30多岁）喂，你们是搞么事的？我问你们话哩！
　　魏支书：（迎上去批评）你在外面嚷嚷成何体统，有话进我家说吧！
　　彪形大汉：（进魏家，缓和语气）你们是不是来处理张三苟死的问题？
　　古仕民：是啊！有么不对吗？派出所门口我们见过面，难道你忘了？
　　彪形大汉：（凶狠地）你们来干嘛？人是公安打死的，叫他们来说清楚！
　　张家兄弟：（也附和）对，叫公安自己来说清楚！你们来干嘛？
　　古仕民：照你这么说，我们代表党委、政府来还不行么？
　　彪形大汉：肯定不行！公安来人我们就接谈，政府来人我们不接谈！
　　△：周、夏、魏紧张地面面相觑……。古却不动声色地――
　　古仕民：我请问你一句，公安部属哪个管？
　　彪形大汉：（理直气壮地）当然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管！
　　古仕民：那公安厅哪个管？
　　彪形大汉：当然是省政府管！
　　古仕民：（一笑）哈哈，你这人懂得还不少！我再问你，那古镇乡派出所，古镇乡政府能不能管？
　　彪形大汉：（一时语塞）那…那……当然能管……。
　　古仕民：既是能管，那现在公安派出所却冇派人来，我们这几位政府派来的，难道就不能参加你们的接谈么！（严肃地）我看你们有点儿邪，是邪得冇得政府！公安是不会派人来了，政府你们又不要，不要政府我还跟你们谈么事？（把手一招）周乡长，夏书记，那我们走吧。他们这是想打我们下马威哩！不是想闹事吗？就让他们找公安的去！
　　彪形大汉：（慌忙解释）不，不！我们哪儿敢不要政府呢？
　　古仕民：（却坚持说）周乡长，夏书记，既然他们这个湾不要政府，那我们就走，我们走！
　　△：彪形大汉等人一时僵立那儿，魏支书忙上前带和，也狠狠批评：
　　魏支书：你们真笨，张三苟是不是公安打死的还难说，“不要政府”，谁来替死者作主！还不赶快赔礼认错，要让他们真走了，你们来替死者作主？
　　△：见状慌忙拉住古――
　　彪形大汉：对不起，我说错了，您莫见怪，我们咋能不要政府呢？
　　张家兄弟：（也附和）是，是，我们咋能冇得政府呢？请，你们请……。
　　古仕民：慢，是谁派你们来的？一时“不要政府”，一时又“要政府”，你们当得了家吗？你不说清楚，我们就不去！
　　彪形大汉：（红着脸）我们虽然有人指派，但目的是想煞煞你们的锐气，好听任摆布，实在对不起……。
　　周晓玉：（一笑）你算是说了真话，这还差不多！走吧！
　　△：把古一拉，古才被拥着向死者家中走去……。周对古悄声说――
　　周晓玉：刚才一幕，搞得我一惊，想不到，调解还冇开始，半路上就杀出了这三个程咬金……。
　　古仕民：（胸有成竹）他们这是打我们下马威，好戏还在后头哩……。
　　场：10
　　时：同日上午
　　景：外风雨交加；内开会地点、死者张三苟家。前后两幢连三间青砖大瓦房，中间由一栽花养草四方跨院相连；房子大，个个房间挤满了人。除上幢堂屋里人是坐着，其他五间房，包括跨院走道里也站着人，整个“会场”大概拥挤400多人。唯独上幢堂屋上方留有一方空地，摆着一张方桌，顺桌左、右、上方各摆一条长凳，是为开会领导预备的。
　　人：古、夏、周、魏、张大苟众亲属，数百村民
　　△：他们进张家。古、周、夏紧跟魏支书挤进堂屋上方。堂屋里有不少熟人跟古打招呼，古一一点头示意……。
　　古仕民：（也回应）咦！熟人还不少哩！你是民政局的，你是财政局的，你是税务局的，你是……，嗬，你们不是正局就是副局啊。还有紧挨你们的这几位，我虽说不认识，可从一身西装革领的打扮看，这几位的身分可以肯定不是农民！大概身份高贵的人物都坐在这里吧……。
　　张大苟：（两眼汪汪地拉着古）家门不幸啦！要你和周乡长费心了！
　　古仕民：你要节哀顺便，老弟，相信我会公正对待此事的！
　　△：众目睽睽下，古、周谦让座位，古方桌上首坐下，指指自己两旁：
　　古仕民：来！周乡长，夏书记，（对周耳语）地主大房子派上了大用场，冇想到今天这多人，气氛紧张、场面吓人吧？你可切切不要怕！有我哩！
　　△：周眼神怯怯点头时，手还在抖……。
　　△：古仕民从容不迫的眼光环视众人，见人们一个个紧绷着脸，有的眼光犀如利剑瞪着他们……。
　　古仕民：（独白）这种气氛，令人压抑啊！这种场面，好像我不是来主持开会，倒像是来堂前受审的，这咋能行……。
　　场：11
　　时：同日上午
　　景：死者张三苟家堂屋。内外挤满了人，气氛紧张压抑
　　人：古、夏、周、魏、张大苟众亲属，数百村民
　　△：这时魏大声招呼众人――
　　魏支书：请大家安静！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女同志是地委政研室下派领导、古镇乡政府一把手周晓玉乡长，这位是党委古宣委，他还分工包片我们管理区。这位是我们管理区一把手夏汉楚（并一一指点）。都是为张三苟的死而来。下面，处理张三苟的善后协调会开始！
　　△：话音刚落，堂屋“贵族群”几人几乎同时“呼”地从座上站起……。
　　有的说：我先问，你们答!
　　有的说：不！让我先问，他们答!
　　有的说：你们都别抢，还是让我先来跟他们对话！
　　△：旁边的则喊的喊，嚷的嚷，整个会场像滚沸的汤锅……。
　　古仕民：（独白）这种乱糟糟的场合，我能顺利调解问题么？
　　△：古见此架势，突然站起，声震屋宇，语气严厉，一字一顿地――
　　古仕民：嚷么事？吼么事？堂堂大湾王刘杨，咋冇得真正明白人？有这样开会的吗？吵吵嚷嚷的，像么话？哪儿把党委、政府领导放在眼里？你们这场面，咋像文革期间批斗走资派、跟走资派开答辩会的气势？请你们注意，张三苟的死，跟我们三人毫无关系！如果把我们当坏人指责、质问，甚至批斗的话，这个代表我们宁可不当，现在就可以离席而去！
　　张大苟：（此时也高声制止）谢谢父老乡亲对我张家的抬爱，欢迎大家替我打抱不平。但是，请你们别高声嚷嚷，要听政府的，听古宣委的！
　　△：古见会场气氛顿时缓和下来，便高声说――
　　古仕民：张三苟死了几天，咋死的？处不处理？咋处理？难道你们不想晓得？不想处理？你们如果想晓得、想处理，就必须依我三条：第一，人人都有讲话权利，但要选出几个代表来，把自己的意见和看法通过代表向我们提出来。像你们这样“叫花子宰年猪――七嘴八舌”，我们听谁的？第二，必须一个一个地问，把想好的话，要提的问题一个一个说完。第三，代表都问了，都说了，我们再按发言先后顺序，一一作出答复。
　　夏汉楚：（及时插话）古宣委刚才宣布的三条纪律，希望大家严格遵守！为了保障会场秩序，是代表发言，还是领导讲话，任何人都不准插嘴，干扰打断发言！如果大家不愿遵守，我们只好打道回府，你们再另请高明。
　　△：魏支书和村干部赶紧出来打圆场。惹不起和张大苟也出来周旋：一边感谢众乡亲的好意，一边制止乱七八糟的行为，一边直接指名他所信得过、又能言善辩的人做代表……。
　　旁白：会场秩序经过这一整顿，完全静下来了。于是“堂前论理”开始：被指定的代表们，逐个作了很有条理的发言。大家都听得很认真，古仕民听得也很认真，在笔记本上进行着飞快的记录。
　　夏汉楚：（见会场沉默，便问）还有冇得人发言？
　　古仕民：（见无人回应）冇得代表发言了？好，那就我来讲吧！我综合刚才代表的发言，他们所提问题是四个方面：张三苟为么事被抓？张三苟是咋死的？公安局应承当么责任？张三苟的后事如何处理？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异口同声）是、是！
　　夏汉楚：下面大家请听古宣委对这几个问题的回答吧！
　　古仕民：（语气悲沉）人生都是父母养，身为父母都养儿，所以对张三苟的死，我跟大苟母亲和家人一样很悲痛；我跟在坐父老乡亲一样，心里也不好受。张三苟20多岁，正是充满青春活力、大有作为时，把他从七八寸长的婴儿抚大成人，多么不容易，可他陡然死了，这是很可惜的。虽然年轻人一时失足，但劳动改造几年后，回来后还能重新做人嘛！
　　惹不起：（突然大哭起来）我的三儿啊，你是娘的心头肉啊！是哪个遭天杀的，打死了我的三儿啊……。
　　旁白：古仕民站在死者家属角度，从稳定会场秩序出发，设身处地、通情达理地说了上面一番话，说着说着，死者母亲惹不起和妹妹就哭起来了，接着有人跟着抽泣，紧接着有人大放悲声，会议气氛陡然变了。
　　△：古看气氛不对，赶紧打住话头、制止――
　　古仕民：莫，莫哭了，莫哭了，你们一哭，我心里就发酸，我还能再往下讲吗？你们一哭，就哭得乱了套，这会还能开吗？
　　△：张大苟连忙出面制止……。会场气氛趋于平静，古继续――
　　古仕民：刚才代表们的问题都提得明确尖锐，也提得入情在理，大家都很尊重他们，无人从中插言打断，我感谢大家的合作，佩服你们湾国家干部和农民群众，也说明我刚才的话有失礼之处，你们湾不是冇得真正明白人！
　　画外音：古宣委的“开场”发言，正好迎合人们各自的心理，不论死者亲属，还是干部群众，都听得很舒服。因为古的开场发言，能与大家产生感情共鸣，也为后来能够主动控制会场局面，打下了基础。这时，人们已不再横眉冷眼瞪着古和几个干部，而是和颜悦色静听古的下文：
　　古仕民：张三苟为么事被抓？因为他是六人盗窃团伙之一，参与盗割电线六起。每次作案都扰得百姓不安：电一断，照明、夹米、抗旱等等都搞不成。电线被他们割跑了，还不晓得哪天凑得出钱来架线？钱凑齐了，线架好了，又不晓得哪天通得上电？他们的行为，严重危害着百姓生活、生产。张三苟的被抓，就是因为盗割电线时作为罪犯绳之以法。我陈述的有关他的这些犯罪事实，在古镇派出所是有案可查的。
　　屠副局长：请问古宣委，张三苟现在是“罪犯”吗？
　　△：40多岁，人丛中突然站起大声质问，全场哗然，周、夏一惊――
　　张大苟：（连忙介绍）他是武汉汉江分局副局长，是我舅舅的大儿子，我的老表，他执法20多年了，对法律熟悉得很！
　　△：古陡地回过神来，表示歉意的一笑――
　　古仕民：是…是……是啊，暂时还不能算是“罪犯”，准确的法律用语，应该叫“人犯”，或者叫“犯罪嫌疑人”，因为目前他们正在受审期间，还不到判决定案的时候。您真不愧为老公安、老行家，感谢您的指正！
　　△：见古谦恭得体地纠正，顿时换上笑脸――
　　屠副局长：想不到古宣委一个乡干部，却对法律专用名词，竟然记得如此之熟，佩服，佩服啊！请原谅我的失礼，打断了您的话头。
　　△：便心服口服地坐下来。会议主题又回到了正轨……。
　　周晓玉：（独白）好家伙，在这种大众场合下辨论，如果古宣委肚里冇得点儿“法学”理论知识，当众遭这突然一击，还下得了台吗？还调解得下去吗？看来这个湾确实是藏龙卧虎之地，我们不能等闲视之……。
　　夏汉楚：顺便提一下，我对你们湾不敢恭维的是，这盗窃团伙6人中，你们湾就占4人，有的家庭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把盗割的铝线拿回家，不仅不制止，甚至帮助窝赃销赃，难道家长冇得责任？我以管理区总支书记名义，告诫你们王刘杨，应以这次张三苟的死，好好吸取教训，认真整顿家风和湾风。大家想想，张三苟这次如果不入团伙，他会死吗？
　　古仕民：我再回答代表提的第二个问题：张三苟是怎么死的？据昨天古镇乡派出所黄所长、县公安局胡局长，谈的事实真相是：3月21日上午，张三苟等人被抓进古镇派出所后，经过突击初审取证后，当晚就送进了县公安局看守所，羁押以待再审。在派出所初审中，6名犯罪嫌疑人，态度老实，交待问题都很配合，不存在被审讯者暴力虐待的问题……。
　　周晓玉：（插话）不巧的是，在送往县看守所以待再审前，张三苟被关的那个号子，住有一个流氓成性、凶残歹毒的“狱霸”。此人绰号潘拐子，是本县黄沙镇人，仗着他老子是当官的，横行乡里、无恶不作。这次因流氓犯罪作案，他是“三进宫”……。
　　古仕民：下面我就详细说说整个死亡过程……。（以下是回忆镜头）
　　场：12
　　时：3月21日晚8点后
　　景：内县公安局看守所某监室
　　人：张三苟、潘拐子、众囚犯
　　△：5名囚犯正打瞌睡……。突然门锁一响，张三苟被押了进来。一个30多岁，满脸络腮胡子、浑身肥肉、牛高马大的家伙，一双小眼睛便在张三苟身上贼溜溜地打转……。见狱警走远，便大吼一声――
　　潘拐子：喂，新来的，你认得老子吗？
　　△：20多岁的犯人甲，连忙谄媚地介绍――
　　犯人甲：他姓潘，是号子里的老大，所以我们尊称他为潘拐子！他是我县北部大名鼎鼎的“北霸天”潘大爷，凡进号子的不论哪个？都得先给潘大爷磕三个响头，这是规矩，否则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三苟：他跟我一样，也是牢犯，有么了不起？我凭么事给他磕头？
　　△： 张没好气地回答，气得潘眼睛一瞪，发号施令――
　　潘拐子：看来这小子不识相！伙计们，既然他不懂规矩，我们教教他！让他见识见识老子潘大爷的厉害！老子也不管你姓甚名谁，把老子这几关过了再说！这几关叫“洗马晋贡”、“磕头见驾”、“俯首称臣”、“照镜洗面”，名字好听得很，你想不想领教领教啊？
　　犯人甲：（讨好的）潘大爷，您咋这温柔哇，问他干嘛，直接来呀！（同室犯人趁机起哄）是啊！直接来呀！我们好看热闹哩！
　　潘拐子：（得意地）那好，必要时给老子帮忙！谁不帮忙，小心老子揍他！
　　众犯：好，好！
　　△：潘亲自动手、同时指挥其他犯人配合对张残酷折腾――
　　潘拐子：这第一关叫“洗马晋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