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品已在华语剧本网版权保护中心进行版权登记，登记2015-X-05113】

　　传销  辍学  传销黑幕  传销高管

　　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突然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街市变得含糊起来，话吧里的话客，马路上的行人，对面店里卖阳春面的女人，每一个似乎都在朝我怪笑，又像是在背着我议论着什么，我感觉她们马上要朝我奔来，按住我将我撕成碎块……
　　额头上的虚汗顺着脸颊不停地往领子里灌，裤腰里黏糊糊的，我本能地从路边站起来冲进马路对面的工地，在一间砖块垒砌的水房里脱掉衣服，举起水管一阵猛冲。
　　我醒了。
　　这是N城，我在工作，我在追赶一个叫南燕的女孩，向她解释一个不被人理解的行业。我饿了，我在和自己抗争，我只有战胜自己才可能取得成功。我想起了书韬，他现在是我的领导，他命令我回寝室，可我违抗了他的命令，我要坚持等到南燕，哪怕她只听我的一句解释……
　　我慌忙穿好衣服冲出工地，来到旅馆对面。忽然发现二楼的窗户开了，里面似乎毫无动静。莫非南燕走了？这岂不前功尽弃！我得问问旅馆老板。就在我冲进旅馆门口的一瞬间，迎面撞了一个人，我抬头一看，正是南燕！南燕一见是我，掉头就往外走，我忙赶了上去。
　　“别跟着我！再跟我报警了！”南燕停下来指着我吼道。
　　“姐，我只给你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我不想听！滚！”
　　
　　我理解她此刻的心情，理解她的愤怒与恐惧，因为我也曾经历过。她越生气，越愤怒，我给她解释的欲望就越强烈。这个看起来柔弱不堪的女孩走起路来非常快，任我怎样追赶，她总能把我甩在身后五六米的地方，根本无法靠近。就这样走过了一条又一条街，我还是没有机会说一句话。
　　我的体力越来越不支了，而她越走越起劲，似乎在陪我玩。让我受不了的是她还不时地回头看我，脸上带着得意的表情。汗水已经湿透了我的上衣，我弯下身子喘了口气，顺势蹲在路边的草坪上。
　　南燕也不走了，也蹲在距离我五六米的草坪上，待我上前和她说话的时候，她马上起来走了，还扔给我一句话：就你那熊样，还想追上姐？做梦！
　　
　　南燕拐进了一个小巷子，进了一家馄饨店，我跟了进去，坐在她对面。
　　“老板，来份馄饨。”南燕说。
　　“一碗还是两碗？”老板问。
　　“一碗！”南燕说。
　　正待我要张口说话的时候，南燕挂上了耳机，不停地摇头晃脑，哼哼唧唧。
　　看着一颗颗小馄饨从她嘴里进去，我麻木了一早上的喉咙一下子被惹怒了，喉结不停地滚动着刺着松弛的脖颈皮肤，唾液不停地咽下又生出。我多想要一碗馄饨，可一碗馄饨三块钱，而我的五块钱不能花，万一南燕再上车，我就彻底没辙了。在饥饿的时候看着别人吃饭，是一种无尽的折磨，我忙走出来站在门口等待。
　　
　　南燕的饭钱该谁付？她付？显得极为不妥，追着人家不放，却舍不得三块钱。我付？实在不敢花钱了。还是装装付钱的样子吧，她一定会阻止的。
　　“老板，结账！”我大方地掏出仅有的带着汗水的五块钱，潇洒地用指头夹着扔在老板的柜台上。然而，我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南燕看见我要结账，根本纹丝不动，只是轻轻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五块钱瞬间变成了两块钱而毫无办法。为了省钱都没舍得买一只包子，这下倒好，我欲哭无泪。
　　
　　又是漫无目的的行走，阳光越来越烈了，汗水从身体各处往外溢。一抹脖子，全是晶体粉末。体力随着凌乱的脚步一点点在消耗殆尽，而南燕，脚下生风。我不知道她为何不跑，如果她甩我，我早就放弃了。
　　又到中午。
　　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没吃饭，三十个小时没睡觉，我的整个身体已经失去了知觉，没有了饥饿感，眼前晕乎乎的，几乎是挪着走路了，如果此时有个石子一绊，我必倒无疑。
　　在不远处的一个公园里，南燕坐在树荫下的草坪上，远远地看着我。她似乎断定我已经没有杀伤力了，所以，当我我挪向前去的时候，她没动。
　　“姐，你听我给你……”我半句话没说完，就倒在了南燕身旁的草坪上。
　　迷迷糊糊中，我的耳朵似乎被毛茸茸的东西划了一下，我努力地睁开眼睛。是南燕，她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冲着我笑。
　　“还不喝点水！”南燕手里拿着两瓶可乐，一根鸡腿，三袋面包。
　　我没顾得上说谢谢，一口面包一口可乐，狼吞虎咽。南燕一直盯着我看，直至我把所有的东西都吃完。
　　“我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昨晚睡马路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很惊讶。
　　“从你上车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不过如此！”
　　
　　她说的对，如果她真要甩我，两个我也追不上。
　　
　　“你是大学生？”
　　“嗯。”我点了点头。
　　“来这儿多久了？”
　　“一个多月。”
　　“脑子有病啊你，好端端的大学放着不上，干这个东西！”
　　本来是我给她做思想工作的，却成了她给我上政治课。我本来理直气壮，此刻却理屈词穷了。南燕递给我一张纸巾，又开始说了，“我进过一次你们这样的组织，在郑州，如果不是我对那个城市特别熟悉，只怕就出不来了。不过说实话，你们比他们好一点。郑州的那个组织，直接就是黑社会，强迫新人加入，男女混居乱七八糟。昨天一下车看见你和林雪娟，我就猜到了八九分，晚上一进寝室就什么都明白了。林雪娟是我的高中同学，她是我们班中唯一一个上大学的女生，没想到她今天竟然走上了这一条路，我真的很难过。”南燕的目光显得悲凉，显然她在为林雪娟惋惜。
　　“姐，你不了解我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想努力争辩，但不知从何说起。
　　南燕的怒色顿然间又挂在了脸上“难道你让我相信你们公司在招聘女司机？难道你以为我还在等着应聘？”
　　“林雪娟到底在干什么，你看几天不就知道了？”
　　“闭嘴，想让我干你们这个，没门！”
　　她的脾气很倔，我稍微的解释都会带来她强烈的抵触。然而我必须给她解释，让她知道林雪娟在这里干的不是坏事儿，是一个成功的行业。
　　“姐，你知道我们干的是什么？”
　　“传销！”
　　“那你知道什么是传销？”
　　“传销就是传销，有什么好说的！骗人，骗钱，敲诈，勒索，无恶不作！”
　　“那你看我像坏人吗？”
　　南燕不说话了，也许在她看来，我根本谈不上什么好人坏人，最多就一饿人，饿翻了的饿人。
　　
　　一个卖玫瑰花的小姑娘走了过来，跪在我和南燕面前，一口一声地叫“叔叔阿姨，买枝花吧，叔叔阿姨，买枝花吧”午后的阳光很毒热，小姑娘的面颊上爬满了脏兮兮的汗痕，嘴唇裂开了缝。
　　我看了看南燕，南燕也在看着我。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两个孤零零的钢镚，问小姑娘多少钱一枝。
　　小姑娘说五块。
　　我给了小姑娘一个钢镚，“叔叔不要玫瑰花，这一块钱拿去买瓶水喝！”
　　谁想小姑娘将一块钱还给我，愣着不走，看样子是让我买花。
　　我就两块钱，哪里够买花？可是小姑娘跪在我满前只是盯着我，让我窘迫不堪。我不明白小姑娘为什么不看南燕，你看她啦，她有钱！然而小姑娘就是只盯着我看，目不斜视。她一定谙熟这个世界上男人为女人埋单的道理，否则决不会这么做。但是今天她可能要失败了，因为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此刻没有世界，只剩下一口饿晕的弱气。
　　
　　“来，我买一枝！”南燕将五块钱塞在小姑娘手里。
　　“谢谢阿姨！谢谢阿姨！祝你们白头到老！”小姑娘连连给我们磕头。
　　南燕接过花，扶小姑娘起来。
　　“阿姨，你真好看！”
　　南燕的脸红了。
　　
　　“你家里都有什么人？”我问南燕。
　　“妈妈，我和弟弟。”
　　“爸爸他……？”
　　“我爸没去世，他跟别的女人好上了，有两年多没回家了！”
　　南燕边说话边伸手从我胸前的兜里掏出烟盒，点了一支烟。没想到这个看似娇柔的女孩抽烟的姿势居然如此老练。对抽烟的女孩我向来是鄙视的，我认为那是极端堕落的表现，然而此刻，我没有了丝毫的鄙视，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她很美。
　　
　　“我爸妈感情不好很多年了，从我记事起，他俩老是吵架打架。”南燕一手夹着烟，一手掏出发卡，拦起垂在额头的头发，“我爸在外面有家了，听说有了孩子，他混蛋，从不顾妈妈和我的死活。”
　　“你爸爸应该很有钱！”我说。
　　“做小生意的，亏了，这几年没穷死算好！他走后，妈妈和我都出去打工，妈妈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弟弟能读完大学，有个正经工作。”
　　“你有男朋友吗？”
　　南燕不说话了，呆呆地看着远处的运河。
　　
　　天很快就黑了，我们并排走在运河的河堤上。
　　“我有过男朋友，他是郑大的研究生，我们在外面同居了一年，他穷，没钱，我在服装厂打工维持生活，后来我去了酒店上班，他怀疑我在里面做小姐，吵过几次架后就分手了。”说道这儿，她长叹了一口气， “他对我很好，教我读英语，教我游泳，他骑单车带我逛遍了郑州的每个角落……他给过我很多梦，一个女人最幸福的梦，可我和他终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配不上他，虽然分手了，但我不恨他，永远不会恨。”
　　谁都有过青春，有过爱情，那些年轻的过往注定是一场无尽的落寞和伤感。在真切的现实面前，我们只有在仰望天空的瞬间，重温这些逝去的美好。
　　我想起了自己的爱情。
　　我想起了萧晓。
　　萧晓，她恨我吗？
　　
　　“你说在酒店上班的女孩子就很肮脏吗？是不是？你说！”南燕突然抓住我的衣领，情绪激动地拽我，“我在里面是受过欺负，可我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他不相信！不相信！”
　　南燕突然倒在我怀里放声痛哭起来，我慌得不知所措，抱也不是，推也不是。这个刚才还凶巴巴的女孩此刻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孩子，倒在我怀里瑟瑟发抖。
　　
　　“对不起！……”南燕站起来用手抹去眼泪。
　　“没关系，我理解你的心情，我相信你是一个好女孩。”
　　“你真的相信我？”
　　“真的。”
　　南燕抬起头，冲着我笑了，浅浅的，很美。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她，在和她相处的这一天里，我看到了她作为女孩的柔弱，也看见了她作为女人的倔强，她是个单纯的女孩。虽然，她抽烟。
　　
　　“区经理，你回去吧。”
　　我万万没想到南燕叫了我一声区经理，惊得我半天没回过神来。
　　“你算过你多长时间没吃东西，多长时间没睡觉了？你打算陪我到什么时候？”
　　“我……我就想给你解释我们行业，让你明白地离开N城。”
　　“你打算怎么解释？”她偏着头问我。
　　“我……”
　　“好了，看你也是个书呆子！我想不通，你们领导怎么派了你这么呆的人来忽悠我，像个傻子一样。昨晚我在旅馆窗口看你在下面马路上晃悠了一晚上。明明没钱装有钱，还给我掏饭钱！傻呀你，不吃饭，不睡觉。”南燕边说边笑，“我决定了，留下来看几天。”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南燕走近我，用手做喇叭状大声喊道：“我说我留在N城看几天，你这个傻瓜！”
　　我真想冲上去将南燕抱起来，太高兴了。真的，太高兴了！我一天的功夫没有白费。其实我根本没奢望将这个女孩留下来看行业，我只想着跟她解释几句，让她安心离开N城。
　　“昨晚我打了雪娟一个耳光后心里很难过。回到旅馆，看到你在下面守着没上来敲门，我就感觉你们不是什么坏人，今天你跟着我，发现你很真诚，没有强迫我做任何事，还有，你是大学生，不会坏到来N城以骗人为生吧！所以我决定留下来看几天，不过我有条件。”
　　“你说！”
　　“第一，我今晚要住旅馆好好休息一下，明早去你们那儿。第二，考查行业的几天，只许你跟着我，不要其他人。”
　　“好，我答应你！”
　　“一言为定，吃饭去，我请你！”
　　南燕拉着我向饭店跑去。
　　
　　04裸奔的谎言
　　
　　在欲望纷飞的地方，谎言会赤裸裸地招摇过市！———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