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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销  辍学  传销黑幕  传销高管

　　夏书韬站在运河桥上，低头吸着烟。
　　“夏书韬，你这个混蛋，你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辰辰，你冷静！”
　　“我怎么冷静，我在这里白流了一年汗水不说，我现在成了罪人了你知道不？我害了90多人的前途！”
　　“辰辰，别这么说，这是杨氏兄弟的阴谋，你上当了！”
　　“夏书韬，你还给我演戏呢，你以为我还是认为这是个不平凡的行业，这个行业是个梦工厂？你他妈当我是猪啊！”
　　“好，我现在不跟你谈这个，我问你，你想不想看着自己的网下被杨氏兄弟带走？如果你不想，你听我说：严彦叛变了，张政跟着他走了！”
　　“什么？严彦走了？他跟着杨哲走了？”
　　“不！他没跟杨哲走，他带领着他的下属张政，还有他从杨哲网下策反过来的两个寝室走了，现在已近离开N城了。”
　　“夏书韬，你现在还有心情给我编故事？严彦能策反杨哲的网络？你开什么玩笑？”
　　“辰辰，有些事我不得不告诉你，你虽然和严彦是兄弟，可你了解他吗？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他早在十天之前就和李丹接触上了，并且在十天之前就动手策反杨哲的网络。”
　　“你怎么知道的，十天之前你就知道了，为什么不联系我？”
　　“我并不知道这些，是我刚才和严彦见面了，就在你去夜总会的那会儿。他带领着一拨人，包了一大巴，连夜离开了N城。我比你了解他，我早就知道他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也许，你要问我为什么如此清楚严彦的行动，我告诉你，我早就盯上他了！”
　　“你最近在干什么？为什么对发生的一切不闻不问？”
　　“我在对付杨氏兄弟。”
　　“你早就知道这个行业是一个骗局，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有意义吗？”
　　“辰辰，如果你是个有始有终的人，如果你不想看着自己的网下被杨哲带走。我想你现在做的是如何解救史然，如何安慰王京和李默，而不是跟我谈意义！等把这个局面稳定下来后，我跟你彻底谈一次意义！”
　　“史然怎么了？为什么说要解救？”
　　“据我所知，史然被警察带走了，而带走他的这个警察，是个变态狂。”
　　“怎么讲？”
　　“你还记得韦奇初来N城时报警的事情吗？还记得李丹寝室里一个叫韩晓月的女孩吗？那次韦奇报警后，韩晓月被警察带进了派出所，也就在那天，这个禽兽警察强奸了韩晓月！”
　　“啊！我怎么不知道！”
　　“当初你还是一名经理，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李丹和我。好了，不说这些了，史然两个小时之前被带了进去，你赶紧过去看看。辰辰，网络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我希望你不要意气用事。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网络的面目，那么我希望你直面这个事实。我们今后怎么办？这么多人何去何从？是你我必须面对的事情。网络寝室领导目前都不知道网络的真相，甚至连南燕也不知道。所以你和我、谭大丰三人从现在开始分工行动：你去解救史然，安定王京和李默，还有南燕，他网下的寝室可能也走了不少；我让谭大丰统计网络今夜流失的寝室以及人数；我，在暗处观看杨氏兄弟的动向，防止他的新一轮攻击。”
　　“夏书韬，杨氏兄弟这样嚣张，你就没有任何反击？”
　　“有。我已经摧毁了杨哲的整个网络，22个寝室。”
　　“什么？22个寝室？”
　　“是的，他的网络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你……”
　　“他不让我活，我也不会让他好过。好了辰辰，我给你一张银行卡，卡里有一万块，你这几天暂用，密码是你的生日。快，马上去派出所探看史然！”
　　
　　夜很深了。凌晨一点，我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在去派出所的路上。午夜的N城，昏暗，恐怖。风吹过香樟树，树影在路灯下颤抖，串串树叶哀嚎着，处处散发着死亡的气息。但愿史然别出事，如果她出了问题，我怎么像韦奇交代？韦奇和柳萱子，此刻他俩在哪里？韦奇，你还好吗？王京和李默，你俩看似对我还信任，但经过杨哲的挑唆后，真实的心思呢？严彦，你为什么带着你的下属张政离开N城？难道你真要将这场骗局进行到底？张政，你原是一名正直的人民公仆，为什么也要钻进这张网？以前，你憎恶黑暗的官场，可如今，你终究要面对这个天大的骗局，你那嫉恶如仇的心如何承受得了？
　　派出所的大门紧闭着，门卫室的警察趴在桌子上睡觉。在我走近铁门的时候，发现门外蹲着一个人，抽着烟，样子很像南燕。
　　
　　是南燕。
　　“你怎么蹲在这里？”
　　“我来看史然，门卫不让进去。”
　　突然觉得南燕很平静，网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她却有时间来看望史然，难道她对今夜的事毫无察觉？之前我在夜总会的时候，她还打给我十几个电话。
　　“燕儿，你不是戒烟了吗，怎么又抽了？”
　　“高兴呗！”
　　“你高兴？为什么？”
　　“因为我下面人全走了。”
　　“燕儿你说什么？全走了？”
　　南燕扔掉香烟站起来，呆呆地看着我，突然扑在我身上大哭起来，“一辰，我的网络不见了，就在之前的两个小数内，走的走，散的散，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的下属吴代冲到我的寝室，硬要拉着我离开N城，他说杨哲说了，你和夏书韬、李婷三人被网络开除了，呆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希望。”
　　“你下属寝室的人全走了？”
　　“只剩下吴代一人。”
　　“他为什么没走？”
　　“不知道。”
　　“好了燕儿，别哭了，一切会好起来的。”
　　“我不要好起来！事情刚发生时还有点着急，我急着给你打电话。事后我想了想，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早散早结束。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一天都不想过了。”
　　“你知道了网络的真相？”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听说史然被警察带了进去，我就过来看看，顺便在这里等你，她是你的下属，我知道你会来的。一辰，我实话告诉你，就在我出来之前，我在厨房里留了纸条，给寝室经理每人三百元，希望他们能早点回家，估计这几天就离开了N城。一辰，你不能理解我此时的心情，我很轻松，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我终于解脱了。”
　　“燕儿，吴代怎么办？你总不能不管他吧？”
　　“我管不了他。他没有走，是因为他已经不打算干了，他要带我回郑州。让他等着去吧，反正我不会再见他了。”
　　“他现在在哪儿？”
　　“他自己的空寝室。”
　　
　　南燕的这种做法我并没觉得奇怪，她是一个简单的女孩，平日里经常给我说，她不想要这种成功，她总觉得这样的成功太痛苦。只是最近，她看着我的“事业”蒸蒸日上，没有再提起此类的话罢了。而今夜，她眼看着自己的网下灰飞烟灭，对她而言，或许真是一种解脱，虽然，她曾把美丽的梦寄托在了这里。
　　我把南燕安排在附近一家旅社，随即返回派出所门口。门卫警察依旧睡着，我敲了敲窗。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就提着警棍出来了。
　　“这么晚了，又是干什么的？”
　　“我想看望看望一位朋友，她被带进来了！”
　　“不行！派出所是你家厕所？任你随便出出进进？回去，明天早上她自然就出来了。”
　　门卫喊完话，砰一声关了门卫室，倒头依旧睡觉。夜越来越深，整个城市没有了声音，我蜷缩在派出所门口，一包烟很快就被我吸完了。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了知觉，是的，从前进派出所是那么豪迈，那么不可一世，面对警察的训斥那么不以为然，而今夜，我就像一个纯粹的罪犯，在贴着警徽的墙下抬不起头来。精神世界毁灭了，心如死灰，我像一个丢了魂的野鬼，蹲在铁门口看着里面的高墙深院，人世间的一切都变得那么虚无渺远。
　　
　　王京和李默过来了，我本能地挣扎着站了起来和他俩握手，他俩仍然称呼我为领导。领导，多么荒唐的词语，多么讽刺的词语。
　　“领导，我和李默过来看看史然，我和她都是一个地铺里出来的，她出了事，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哪怕进不去，在门口等，也要等着他出来。”
　　“领导，你脸色不好，要不你回去休息，我俩在在这儿等。”
　　“领导，你别难过。虽然严彦和张政走了，但我们其他寝室都在，我们都没人相信杨哲，不管多难，我们都会跟着你，我们一定能成功！”
　　“是啊领导，刚才你离开我家后，我俩就把剩下的五个寝室残余人员召集了起来，总共有30多人，我俩刚才给他们进行了思想巩固，揭穿了杨哲的虚假传言，这会儿都在李默寝室。留在N城的这些经理都是非常优秀的，他们说死也要成功。
　　……
　　王京和李默像两位忠诚的战士，在这个几近全军覆没的黑夜，在派出所门口，他俩给他们的“领导” ———我，表达着忠心，表达着必胜的决心。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这两个“愚忠”的下属面前，我终于泪流满面。多么可爱的人，多么忠实的人，在被杨哲一番恶毒的言语袭击后，居然没有动摇自己的意志，没有背叛自己的“领导”，多么让我感动。然而，这种忠诚注定是悲哀的，因为，他们的忠诚将自己牢牢绑在了这辆罪恶的战车上。
　　这是一辆开往地狱的死亡战车，梦注定要面目全非。
　　
　　一辆警车从远处开了，鸣了两声喇叭，门卫打开了门。就在这辆警车驶进铁门的一瞬，突然停了下来，一位民警下车朝我们几个大喊。
　　“门口几个，干什么的？”
　　“我们来看望一个朋友，门卫不让进去！”王京说。
　　“你朋友犯了什么事？怎么进来的？”车外的民警朝我们问。车内的一位民警说：“别问他们了，几个搞传销的！”
　　“搞传销的？我说你们这帮家伙怎么老是自投罗网，抓进来一个，门口就跟来一大群，你们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是不是想吃几警棍？好！既然来了，就别空着回去！”
　　我们三人被带了进去，审讯室里，警察登记了我们的身份证，按了手印。同带进审讯室的还有五位年轻女孩，不知她们犯了什么事，也被登记了身份证，按了手印。
　　“哈哈哈，巧了，你们都是M县人！真他妈奇了，我说你们X县人都是怎么了？不是出来搞传销就是出来做鸡，你们难道就没有正当营生吗？”
　　原来，这几位被警车带进来的几位女孩是N城一家酒店的妓女。五个女孩听说与我们三人是同乡，一时间满脸冒汗，垂下了头。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低头的应该是我，羞愧应该是我，而不是你们，你们虽然流落风尘，却是自食其力。
　　“队长，昨晚带进来的那个女的，放不放？”一民警进来问话。
　　“放了放了，还有这几个都放了，他妈的这样抓下去还不把所里撑破！”
　　
　　带史然出来的是位中年小个子黑脸民警。他就是夏书韬所说那个欺负韩晓月的混蛋。史然头发凌乱，满脸泪痕，她看见我和王京、李默三人，掩面痛哭。
　　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我拽着王京的衣袖，“你眼力好，记住这个狗杂种，派几个经理跟上他。”
　　离开派出所时，天亮了。我带着史然向南燕暂住的旅馆走去。
　　
　　05天亮，请择路
　　习惯了黑夜，便惧怕白天。然而能拯救黑梦的，只怕唯有阳光。———题记
　　
　　昨夜，N城夜总会，我和谭大丰被杨雄调虎离山；
　　昨夜，运河桥边，梦在真相面前灰飞烟灭。
　　昨夜，杨哲洗劫了夏书韬的网络，人口减半；
　　昨夜，严彦带张政离开了N城，自立为王。
　　昨夜，夏书韬报复了杨哲的网络，全部歼灭；
　　昨夜，南燕的网络消失了，一无所有。
　　昨夜，史然被一只禽兽凌辱；
　　昨夜，庄严的警徽下，我与妓女为伴。
　　昨夜，我的三位兄弟：严、韦、柳，走的走，散的散；
　　昨夜，我徘徊在死亡的边缘。
　　昨夜，所有的火热，终于冰冷；
　　昨夜，N城的天空，漆黑一片。
　　……
　　昨夜，六月的最后一夜。
　　
　　7月1日，N城宾馆，天微微亮。我和夏书韬面对面坐着，沉默着。该有个了断了：关于生与死。关于爱与恨，关于火与冰。
　　“杨氏兄弟在N城的网络已被我全部摧毁，他们定会采取疯狂的报复，所以我决定，就在今天，必须把咱们的网络迁离N城。辰辰，这件事我和李婷、谭大丰三人商量过了，今天特别把你请来，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要走了。”
　　“辰辰，你是不是疯了？你还有五个寝室。王京寝室，李默寝室，史然寝室，韦奇虽然不在，但他的寝室仍在，算上你自己的共五个。五个寝室就是你的资本，你……”
　　“夏书韬，住嘴！你要我继续做这种罪恶的勾当吗？”
　　“区一辰，你混账！什么叫罪恶？我们烧杀抢掠了吗？我们贪污奸淫了吗？罪恶的是贪得无厌心狠手辣的杨氏兄弟；是那只披着警服奸污了史然的衣冠禽兽；是把张政这样优秀的公务员挤出政府的贪官污吏；是拿着人民血汗钱养情妇包二奶的社会蛀虫！而不是我们！虽然这是一个空头公司，虽然没有产品，虽然非法集资，虽然用多数人的钱“撑起”少数人，可中国博彩不也是这样吗？不也是筹多数人的钱而成就少数吗？
　　“如果你坚持认为这就是罪恶，那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善恶标准。你学过历史，李世民有罪吗？有，他杀死了自己的亲兄弟建成和元吉，他罪恶滔天，但历史是怎么评价他的？他是一代圣君！为什么？因为他的功业盖过了他的罪业！眼下这个行业在中国遍地都是，好与坏要看我们怎么去做，只要你我不要像杨氏兄弟那样贪得无厌，只要我们挣够创业的钱，我们就把这个位置交给韦奇、王京等后来的人，这样，以此类推，我们不都实现了各自的目标吗？我们拿着这些资金去创业，创业成功后回报社会，那时我们还会有罪恶吗？
　　“也许，你认为这是洗黑钱。那我问你，在中国，拿脏钱起家的企业还少吗？这些企业在群众眼里有罪恶吗？为什么他们今天带着鲜亮的光环？只因为，他们回报社会了。有人偷一头牛，偷得不干净，贼名注定跟他一辈子，有人不声不响地出卖国家，却被当做英雄来膜拜。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善与恶，正与邪没有纯粹的标准。
　　“知道上层社会的生活吗？知道人家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吗？不是油条豆浆，不是馒头包子，是山珍海味，是阳光沙滩，更是海阔天空！也许，这些不足以成为奋斗上层社会的理由，可人的一生，若在漫无边际的贫穷苦难中度过，你不觉得是一种耻辱吗？
　　“你我来N城追梦，我们总以为能实现梦想，能让自己的爸妈过上好日子，能摆脱无处不在的贫穷，总以为我们能挽回在大学丢失的激情，但是我们被骗了。这不是我们的错，是这个社会的错。所以，罪恶二字不应该由我们来承担！区一辰，如果你离开这个网络，你没有学历没有钱，你怎么面对家人？再说，如果你这样灰溜溜地出去，亲戚朋友会怎么看你？他们认为你是一个搞传销的人，你是一个天良丧尽的人！他们甚至会认为，你是一个连坏人也做不出色的人！这个社会只认钱，你有钱有事业了，根本没人在乎你是如何发达的，而且都会尊敬你，说你有本事。”
　　“辰辰，你真傻。你想想，你目前还有五个寝室，比当初李婷上去的时候多多了。如果我们同心协力把网络迁出N城，我马上就把你和胖子接离地铺，到那个时候，你也不必在地铺里受罪了，我们在上面一起管理网络，网络是会壮大的。过不了几个月，你一个月挣8万10万不成问题。我们不要贪，挣够初步创业的钱我们就撤，我们去合作干大事业。实现我们的人生理想。
　　“夏书韬，我们分道扬镳吧，我今天走到这一步，的确与你有关，但你不必自责，我也不恨你。因为，我不打算再认识你。你是一个狠毒的人，这个社会很适合你这样的人疯狂，你以后也许会发达，但那是你的事，我一点也不羡慕。至于我今后干什么，如何面对家人，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夏书韬，我自己的寝室已经被我解散了。至于韦奇以及他下面的王京、李默、史然三个寝室的归宿，我要问韦奇。韦奇现在没有音讯，但我一定要联系到他，一定告诉他网络的真相，至于他要跟着干还是也要解散，由他自己决定。在韦奇未发言之前，不许你动他的下属寝室。
　　“辰辰，你决定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