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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前

　　利威尔：“这么说，不必担心詹天佑了？”
　　朱耳碘：“总经理先生，詹天佑是有病之人，况且只不过是个工程师，岂能对我们的大事构成威胁？你就放下一百二十个心吧。倒是如曹总长这样的高官，据说他是反对说帖的。”
　　利威尔：“曹总长？哼，有人说他是亲日的，说他反对说帖只不过是为了保护日本的在华利益，并非真正保护中国自己的利益。”
　　朱耳碘：“不管目的如果，实际效果是对我们不利，还有他们的外交陆总长也是反对的，我们都要做工作，争取软化他们，削弱他们。我前几天举行的那场民国政府高官招待会怎么样？效果还不错吧？”
　　利威尔高兴的：“公使先生，你的讲演即有诱导，又有威胁，我看见不少人都频频点头，效果非常不错！”
　　朱耳碘：“我还准备发动我们在华报刊、记者就此事造舆论，发消息，只要我们工作做到家了，肯定会通过，你就放心吧！”
　　利威尔：“好，借公使先生的吉言！来，干一杯！”他俩举杯庆贺。
　　
　　897 从北京去往海参崴的火车上 白 内
　　二月末，天佑等四人在去往海参崴的漫长路途之中，先后乘坐关内外铁路，中东铁路，远东铁路。天佑向车窗外看着，白雪皑皑，零星的村落和枯树向后倒退着。
　　文琮打破了沉寂：“父亲，那天你晕倒了幸亏抢救及时，否则真危险。”
　　余仁奉：“还不是被那个国际共管帖子气的！咱中国千万不能同意啊！”
　　颜得卿：“可别说老百姓了，就是国民政府说话顶多大用？”
　　天佑：“就是顶一点用也要说啊，你们忘了，辛亥革命的导火索不就是民众的保路运动？”
　　文琮：“现在还是保路，不，是更大范围的保护中国主权。”
　　颜得卿：“詹总，看你这几天在车上常常沉思，是在想这件事吗？还是监管中东路的事？”
　　余仁奉：“肯定都在想啊！”
　　天佑：“对中英银银行这份说帖，不能让他们偷偷的捅到和会上去，全中国人都不知晓就被通过了，我必须要说话，作为一个中国人，中国的一个老铁路人也必须说话！”
　　颜得卿：“詹总，你如果能说话一定会起很大的作用！你怎么说？我们是在火车上。”
　　天佑：“我要向我国参加和会的专使发电报。到哈尔滨之后就写。”
　　文琮：“太好了，父亲，需要我做什么你说。”
　　余仁奉：“最需要的就是照顾好你父亲的身体！”
　　
　　898 北京 天佑家 白 内
　　次女顺香拿着一张报纸走进娘的房间，对躺在床上的菊珍：“娘，爹还是开会去了，报纸上写着爹是抱病参加国际远东铁路监管会议，抱一腔血枕为国争取利益，大家都是理解的，娘也可以稍微宽点心了。”
　　菊珍：“理解固然好，我最担心的还是你爹的身体，身体有病，加上天寒地冻，工作劳累，心情不好，不知道他是否吃得消啊！”
　　顺香：“总长已经答应爹了，身体实在不行可以回来医治，所以娘还是放心吧。”
　　菊珍长叹一口气：“咳，真得求菩萨保佑你爹了，给我准备香，我要拜跪菩萨。”
　　顺香看了一眼娘：“好的。”说着转身走出房间。
　　
　　899 皂市 济民诊所//街道 白 内//外
　　皂市街面上的济民诊所，走进来一位比较时尚的年轻女病人，五十一岁的杨翠花衣着得体并不显老，她起身微笑着请病人坐在桌子侧面的凳子上，女病人将带来的一份报纸随手放在桌子上。
　　杨翠花问了病情，然后仔细的两只手都号脉，看了舌苔，说了病况并无大碍，吃几幅药调理，然后就开方子，在将方子给了女病人之后偶然看到了那张报纸。
　　只见报纸上赫然写着：我国著名铁路工程师詹天佑抱病前往苏俄海参崴，参加国际监管远东铁路委员会，为技术部中国委员……。
　　女病人看到医生带着吃惊的眼神注目这条新闻，莞尔一笑：“大夫，你认识这位詹工程师？他抱病几千公里去为国家开会，了不起啊！”
　　翠花才觉察到有些失态，赶忙转圜：“哦，我也是刚看到，感到很钦佩啊！”
　　女病人拿着药方和报纸走了。
　　翠花锁上了门来到街上寻找卖报纸的，她终于买到了报纸，一边打开看一边往回走。
　　到了家里，她把报纸双手捂在自己胸前喃喃自语：“天佑啊，你怎么不顾身体呢？那里那么冷，你怎么受得了？！饮食也不习惯，我知道，你一定会夜晚研究材料，白天开会，还要和洋人斗，你怎么吃得消？你的身体垮了可怎么办？你肩负着中国铁路的重担，还有嫂子和孩子在等着你照顾……我祈求你平安归来……”翠花说着，眼睛里已经含着晶莹的泪花。
　　
　　900 哈尔滨 宾馆 天佑住所 晚 内
　　哈尔滨，宾馆的房间里，灯光下，只见天佑手持钢笔奋笔疾书：
　　（天佑的画外音）：巴黎中国使馆转陆（陆征祥）、顾（顾维钧）、王（王正廷）、施（施肇基）、魏（魏宸组）专使鉴：
　　铁路统一案，前尚得之传闻，近恐演成事实，忧国之士引为亡征。
　　天佑向习路工，久历路事，深知弊害切痛尤多。……若外人共同管理，则引置同类，我国工程学员，无论学识如何优异，终沉下位，莫假斧柯，更无年茹之望，永受借才之苦，其害一。
　　
　　天佑将笔放下，站了起来，慢慢踱步思考。（再次响起天佑的画外音）：
　　铁路工程最重图式，若经外人统一，权不我操……我国已暗受损耗。忆天佑昔任京张铁路总工程师时，该路桥梁多用我国洋灰石料，以造旋桥，乃因该路原来地势及我国固有材料而变通利用之，耐固至今。若美人则必用钢桥矣，盖铁路资本，工程占其大部分，如完全假手外人，靡费必多，其害二。
　　
　　天佑回到座位继续书写，看到他写完一页又一页……
　　文琮走了进来，轻轻的：“父亲，很晚了，你应该休息了，你是有病之人啊！”
　　天佑站了起来，招呼文琮：“文琮，来，给我念念其害三。”
　　文琮接过文稿：“铁路材料固贵投标，然操纵予夺，仍在订定标式之人。倘其人以平日习用者悬为标准，即为其主顾之厂家所得，名为竞争，实同专卖。此等事，如我国人无权主持，流弊不可胜言，其害三。”文琮念的当中颜得卿和余仁奉也走了进来。
　　余仁奉：“詹总写得太切中要害了，还有吗？我来念。”
　　天佑：“给，你念，大家听听看是否要修改。”
　　余仁奉手捧稿纸：“凡事一人之图谋拙，多人之图谋工，对待一国易，对待多国难。……若汉粤川，则需周旋于四国银行团及各总工程师之间，虽有良法善政，颇难意见一致，左右为难，实为进行之梗……是故我国铁路，若更置诸万国银行团管理之下，则将来用人、施工、购料，必视汉粤川现状更加束缚。此必然之势，无待蓍（shi一声）龟，其害四。”（蓍龟（蓍草和龟甲，古时用以占卜））
　　文琮：“余老师，你歇会，我再接着念：总此四端，皆天佑所亲历痛苦欲去未能之事。今闻国际共同管理我国铁路问题将提出于巴黎和会，则天佑所引为痛苦之事，更将纷至沓来，而靡有己。……至破除均势之说为赞成者有力论据，天佑亦相对赞同，但破除均势之后，完全恢复我国自由则诚善，否则引出多数势力，不能破除而厚集之，则天佑仍期期以为不可耳。”（期期：真挚恳切貌）
　　“亦有说者，我国各路现在皆系单独借款，将来即可单独还款，逐渐收回，徐图统一，为力尚易，倘资本厚集于一团，主权被劫于外力，彼时虽然收回，自谋统一而不可得，尤不可不虑。”
　　“统乞垂察 中华工程师学会会长詹天佑叩”
　　
　　颜得卿赞叹道：“有理有据，情真意切，很有说服力啊！”
　　余仁奉：“对，说出了我们中国工程师和民众的心声，明天就发往巴黎！”
　　文琮：“好，明天一早我去电报局发报。”
　　颜得卿：“詹总，我还有个建议，就是这份电文应当发往报社，应当公开在全国民众面前。”
　　余仁奉：“好主意！如果只发给我国和会代表，他们假如不同意，起不到丝毫作用，詹总抱病连夜写的也白写了。发给报社，一下子全国民众都知道了，和会专使和政府都得掂量他们的态度了，不敢触犯众怒，有利于问题的解决。”
　　文琮高兴的：“父亲，两位老师说得对啊，明天我同时发给中华工程师学会吧？让他们发往各报社，首先是上海申报。”
　　天佑：“得卿的意见倒是不错，可是我担心在社会上影响大了会造成群众活动，造成声势，引发什么，我感觉铁路在我们国家里永远是最敏感的一条神经。”
　　颜得卿：“詹总，引发出什么才好呢！正如仁奉所说，不公开的话有的人可能不屑一顾，随手撕了电报或者扔纸篓里了。可我们就是要民众都知道，都起来才有力量呢，也许才能制止英美的共管阴谋！你的电文就是一根火柴啊！”
　　天佑：“不击一猛掌，许多人还在谋求妥协；不告诉民众真相，列强侵吞、控制我国铁路和主权的罪恶就可能得逞。好，就按你们说的办！明天文琮去发报！”
　　颜得卿等三人高兴的不由鼓起了掌，四人都沉浸在暂时的快乐中。
　　
　　901 苏俄 海参崴 宾馆 白//夜 内
　　在苏俄的海参崴一家宾馆，天佑等四人在一间小会议室看会议资料，桌子上厚厚的一大摞。
　　文琮边看边道：“这些资料够多的，够咱们看的。”
　　余仁奉：“而且都是铁路技术资料居多。”
　　颜得卿：“还有不少监管内容、各国的分工等等。”
　　天佑：“我们一定要仔细的看，重点和认为有疑问的要记下来，我们自己讨论的时候提出来。”
　　众人答应好的。
　　
　　夜间，灯光下天佑还在房间里看资料，不时的写着什么。房间里两张床，文琮已经睡了。
　　文琮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看到父亲还在看资料着急的坐了起来：“父亲，我睡觉都12点了，现在有2点了吧？你怎么还不睡？”
　　天佑：“多看看，多熟悉些有好处。”
　　文琮走到父亲身边：“那也不能不睡觉啊，明天就正式开会了，你得发言，怎么能熬夜这么晚？不行，你得睡觉了，我不能让你看了。”说着用手合上了资料并用手压着。
　　天佑微笑着：“呵，你怎么像列强似的持强压人啊？”
　　文琮笑着：“这性质可完全不一样，我可是诚心诚意的为了父亲的健康。”
　　天佑笑着：“好吧，听儿子的话，睡吧。”说着站了起来。
　　文琮笑了：“这还差不多，可你才能睡四个小时啊！”
　　天佑笑着：“没事，睡吧。”
　　文琮：“我给爹铺被子”，天佑去了厕所。
　　
　　902 苏俄 海参崴 远东铁路监管会的会议室 白 内 （1919年3月5日）
　　苏俄海参崴，一间大会议室里，协约国联合监管远东铁路委员会技术部的会议在这里举行，主持会议的是技术部主任、美国工程师斯蒂文斯，他是沙俄远东铁路建设的总设计师，参会的有中国、美、英、日、意等国代表。
　　斯蒂文斯首先致辞：“各位代表，筹备已久的会议终于召开了，各国代表远道而来，中国代表詹天佑先生是抱病而来，我对大家的光临表示感谢和欢迎！”
　　各国代表都礼节性的鼓掌，各国主代表坐在里圈会议桌旁，颜、余、文琮等各国副代表或随行人员坐在外圈。
　　斯蒂文斯：“下面大家可以围绕会议的主旨发言了，哪位首先发言？”
　　天佑和日本代表山垣同时举手要求发言。斯蒂文斯看了看道：“詹先生抱病而来，中东铁路又是在中国，就请詹先生先发言吧，日本山垣先生请稍候。”
　　天佑站起来稍微放松了一点表情向斯蒂文斯点点头，表示谢意，然后环视全场：“各位代表，大家来参加会议可能是带着胜利者的喜悦，因为从这次会议上会获得各自的利益，可是我，同样是协约国的代表却没有这样的心情，因为监管本来是针对沙俄的远东铁路，监管委员会却把在中国的中东铁路包括了进来，我们中国政府一开始是反对的，可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不得不同意中东铁路也被监管，同样是战胜国，中国不但不能分享胜利成果，却要丢失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这就是此时中国代表的心情。”各国代表听着都默默无言，斯蒂文斯甚至微微点头。
　　只有日本代表山垣突然插话：“詹先生，请你步入正题，不必在此谈心情。”
　　天佑：“心情必然会通过态度表现出来！大家都是铁路人出身，当然知道中东铁路的历史，那是中国和俄国合作的产物，既然沙俄变成了苏俄，中东铁路自然应当回归由中国来管理，因此没有理由国际监管，更不能由某一国家独自占领，这就是中国的态度，也是我要说的正题！”
　　山垣立即气势汹汹的站了起来，没有等待会议主持的准许就讲开了：“历史只会承认强者，嘲笑弱者，詹先生你的发言再言之凿凿又有什么用呢？你的国家已经承认了对中东铁路的监管，你在此做争取挽回是不可能的。说实话，若不是英国、美国与我日本经过激烈的谈判，日本怎么会让出中东铁路让国际共管？我知道你是著名的工程师，才对你算客气，请你还是务实些吧！”说完傲慢的坐下。
　　天佑又站了起来，已经被激怒，按在桌子上的手在颤抖，但却尽量压制着自己：“我知道弱国无外交，但是弱国的人并不都是软弱的人，当然，我们既然参加了会议，就要遵从会议的安排，但我们会竭尽全力争取中国少损失利益，包括铁路沿线的护路权和参与管理权等，这是我在此强调中国必须要具有的权利。”
　　山垣又站了起来，轻蔑的：“请问，你们中国的军队有能力保护中东铁路畅通吗？据我所知中国的军队好像都是军阀的私人财产，只会内斗。”
　　天佑：“中国的内斗是因为中国从帝制走向共和的过渡阶段必然的，在座的国家，包括你们日本在这个阶段不也是混战不断吗？至于保护铁路的能力，中国由于积贫积弱，现在对付穷凶极恶的外国入侵者确实不足，但是保护铁路应当绰绰有余，不必怀疑。”
　　山垣：“但是，关于护路问题，应当不属于我们技术部讨论的范围。”
　　天佑：“可作为中国代表，我认为必须要表明中方的观点，技术部理应将代表的要求向委员会反映。”
　　山垣：“你们中国的铁路里程还是很少，大多是外国人担当总工程师在管理。如果让你们参加中东铁路管理，我很担忧会把铁路管理得瘫痪了啊，呵呵。”与会的几个国家代表也附和的笑起来。但是斯蒂文斯没有笑，严肃的皱着眉。
　　天佑用手指轻敲着桌面，激动的：“中国铁路起步晚，比诸位各国落后这是事实，但是现在，中国已经有几条铁路都是自己的总工程师，自己管理，包括京张铁路，张绥铁路，与全国其他洋人管理的铁路比较，盈利排在头三名，管理的难道不好吗？我提醒山垣先生，1872年我经过日本横滨去美国学习的时候，横滨正在建设到东京的铁路，那是日本的第一条铁路，据我所知这条铁路的总工程师和所有技术、管理人员全都是欧美人和俄国人，日本人全都是学徒，这说明日本也是一步步向先进的欧美国家学习的吧？不是一步登天吧？所以，请不要带着有色眼镜看别人，中国铁路技术管理正在快速进步。”
　　山垣还要讲话，斯蒂文斯打断道：“好，我来说两句，刚才中日两国代表都各自阐述了自己的观点，尽管针锋相对，但是真诚的，务实的。詹先生提出的要求，其心情可以理解，值得同情，虽然技术部没有决定权，但我会向委员会反映。下面，我们要继续按照委员会规定的议程讨论，特别是要落实许多具体问题和任务，其中有一项任务是察看远东铁路的海参崴往西的百余公里的路段，因为我知道詹先生确实具有高超的铁路技术水平，又异常敬业，由你来完成此段的察看应当是最合适了，但是你身体欠佳，不知詹先生是否可以领受？其他国家代表也会有相应的任务，可能位置会更远一些。”
　　颜得卿在后面刚要说话，天佑已经接过话：“好的，斯蒂文斯先生，我乐于领受斯蒂文斯主任交给的任务，做好察看工作。”
　　斯蒂文斯微笑着：“谢谢詹先生。”
　　
　　903 海参崴街道 白 外
　　开完会大家步出会议楼，其他国家的代表都穿着皮大衣，带着皮帽子，穿着皮靴子。天佑他们四人却是棉袍、棉帽、棉鞋。各国代表纷纷上了四轮马车。
　　沿途都是冰雪世界，不一会就冷的他们直搓手跺脚，余仁奉：“这个地方真冷啊，说是零下三十多度？”
　　文琮：“听说零下四十多度经常的。”
　　余仁奉：“这么冷的天还要出去查看铁路，我看詹总就不要去了，我们三人去就行了。”
　　颜得卿：“你的提议很好，詹总身体不好，你们看现在詹总脸色苍白。”
　　三人看着天佑确实脸色刷白，嘴唇灰白，手捂着腹部。
　　文琮紧张的问：“父亲，你怎么了？不舒服吧？”
　　余仁奉：“一定是刚才会上伸张中国的主张，驳斥日本人，心情激动影响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