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  推理

　　白飞飞：（突然大笑）谁说我痛苦……至少，现在你就比我痛苦得多。
　　沈浪：你瞧见别人痛苦，就觉得开心，是么？
　　白飞飞：不错，尤其是瞧见你痛苦的时候。
　　沈浪：你既然如此恨我，为何还要和我成亲？
　　白飞飞：（缓缓）因为我不能看你得到快乐，就不能让你和别人……
　　沈浪：（打断）你不愿看见我和别人结合？是么？
　　白飞飞：我纵然痛苦一辈子，（嘶声）也要你痛苦一辈子。
　　△沈浪长长叹了口气
　　沈浪：（缓缓）很好，现在，我终于能断定你是谁了。
　　白飞飞：我……我是谁？
　　沈浪：你若真的和我素不相识，又怎会如此恨我？我本来以为你是个很善良的人，谁知我竟然错了。（惨笑一声）这也许是我一生中所犯最大的错误。
　　△黑暗中没有反应
　　沈浪：我说错了么？
　　白飞飞：（冷冷）你纵然说对了又如何？
　　沈浪：（叹息）我只希望你再想想……
　　白飞飞：不用想了。
　　沈浪：但我……
　　白飞飞：你也不用再想了。
　　沈浪：为什么？
　　白飞飞：现在，你和我已都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沈浪：你为何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白飞飞：现在，我已别无选择，只有让你死。
　　沈浪：我……
　　白飞飞：你也只有死。
　　沈浪：（缓缓）你竟有这样的自信，必能令我死？
　　白飞飞：是。
　　沈浪：我死了，你很快乐？
　　白飞飞：那也未必。
　　沈浪：既然未必快乐，你为何……
　　白飞飞：（打断）这道理很简单，我既不能占有你，只有让你死。
　　沈浪：很好，你不妨试试看……
　　独孤伤:沈浪，到了现在，你还和她谈什么心，说什么话？这地方可是聊天的地方？这时候可是聊天的时候？
　　沈浪：（苦笑）我和她之间的事，你永远不会知道的。
　　独孤伤：她究竟是谁？……究竟是什么东西？
　　沈浪：你永远想不到的，她……她就是白飞飞。
　　独孤伤：（一怔）看来你真的疯了，白飞飞？白飞飞会是幽灵宫主？那么温柔的女孩子，会是幽灵宫主？
　　沈浪：本来我也不相信的，但事实却令我非相信不可。
　　独孤伤：你……你真是白飞飞？
　　白飞飞：（冷冷）现在，我无论是谁都没有关系了，对一个要死的人说来，我无论是谁，都没有什么分别。
　　独孤伤：（怒）放屁，你……
　　白飞飞：你最好不要动，否则只有死得快些，（冷笑）你以为此地真是我的闺房？
　　独孤伤：这是什么地方？
　　白飞飞：告诉你，这里是人间的地狱。
　　独孤伤：（大声冷笑）某家自十四岁出道闯荡江湖，至今已有四十年，这四十年来，本该已死过无数次了，莫说是人间的地狱，便是幽冥地狱，某家又何惧走上几遭，你若以为某家会被骇倒，你便大错了。
　　白飞飞：（淡淡一笑）我但愿你未被骇倒，我也不想骇你，但我不妨告诉你，人间的地狱，实比幽冥地狱美丽得多。
　　独孤伤：（大笑）美丽得多？
　　白飞飞：不错，美丽得多，所以你瞧不见，实在可惜。
　　独孤伤：哼，可惜……
　　白飞飞：鬼狱中没有灯火，凡人的肉眼到了这里，就变得和瞎子相差无几，我为了弥补你们的损失，不妨将这里的景象描叙给你听听。
　　△独孤伤嗅嗅鼻子
　　独孤伤：（喃喃）尸体的味道？
　　白飞飞：你们若能瞧得见，就会发觉，你们现在站着的地方，也可算是世间最美丽的了。那光滑晶莹的地面，看来就像是玉一样，那精美的花纹图案，更是不知花了多少心血的艺术杰作。（轻轻一笑）但你们可知道这块是什么做的？
　　独孤伤：（冷笑）就是地，还要用东西做么……这倒是活见鬼了。
　　白飞飞：（尖锐的冷笑一声）你永远想不到的，但我可以告诉你，这块地，是用人的骨头拼起来的，一块块的人骨头，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有老人的，也有孩子的，有头盖骨，肩肿骨，胸肋骨，也有手骨，腿骨，甚至有脸骨，（咯咯一笑）你们现在说不定就是站在一块头盖骨上，那说不定就是一个多情的少女粉靥下的颧骨……
　　△独孤伤不觉的开始发抖
　　△沈浪静静的听着，手却在独孤伤的手上写着什么
　　△王怜花远远的站在一边，侧耳倾听
　　白飞飞：（柔声）你可知道你们身旁的是什么……那是一幅画，一幅刺绣，上面绣着青的山，白的云，绿的水。
　　独孤伤：（冷笑）这难道也是神针杜七娘的手笔？
　　白飞飞：（笑）不错！这的确是神针社七娘亲手绣的，这可说是她杰作中的杰作，但你可知道这是用什么绣的？（狞笑）这是以白骨为针，以发丝和青筋为线，绣在一张人皮上，整整一张人皮，就像缎子般光滑，那本来是属于一个温柔而美丽的少女的……就像，朱七七那么美丽，我剥下她的皮，只因为她不听我的话。
　　独孤伤：（狂笑）你这是想骇我？你以为抽筋剥皮的事老子没做过？
　　白飞飞：你自然是做过的，但你可知道，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将一个人的皮完完整整的剥下来……
　　独孤伤：（狞笑）法子多得很，你可要试试？
　　白飞飞：（笑）法子固然多，但若要使这张皮完美得没有一丝损伤，那却也是件艺术，你只怕是不懂的。
　　独孤伤：老子只懂剥皮，不懂艺术。
　　白飞飞：你可愿听听么？
　　独孤伤：哼
　　白飞飞：我先将她的身子大半埋在土中，然后，再在她头上剥条缝，将水银一滴一滴地倒进去。（轻声）这时候，她的身子就开始有了变化，她的嘴被塞住，身子就像蛇一样往上挤，往上挤……但她的皮却已被黏在土上，她的身子就像是个肉球似的挤了出来，告诉你，那白色的肉球到了地上还会跑哩……
　　△独孤伤全身都抖了起来，
　　△沈浪紧握双拳，冷冷一笑
　　独孤伤：（嘶声大喝）住口！住口！
　　白飞飞：（柔声）这你不愿意听么？你害怕了么？
　　独孤伤：你……你这恶魔，你是人么？
　　白飞飞：（一笑）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是人……
　　独孤伤：（狂吼）我……和你拼了……
　　△独孤伤正要扑上
　　白飞飞：（冷叱）站住，不要动，一动也不要动，你可知道你前面是什么？
　　△独孤伤身子一震，停住了脚步。
　　白飞飞：（柔声）你的前面，有个池塘，但却不是你幼年时，家园前那浮着红莲绿荷，游着白鹅的池塘，这池塘比那种池塘有趣多了。（诡笑）这是血的池塘，塘里没有水，只有血，没有绿荷红莲，也没有白鹅，飘浮在这池塘里的只是人心、人肝、人肺、也许还有些刚挖出来的眼睛，刚切下来的鼻子，刚割下来的舌头。（尖声）你若一不留心跌下去，那滋味可要比你小时候，在池塘里游水时的滋味难受多了，你……还想往前面走么？
　　△沈浪的长衫脱了下来，他拉住独孤伤的手，突然大笑起来
　　△独孤伤呆了一呆，伸手解开自己的衣衫
　　白飞飞：沈浪，你笑什么？你还笑得出？
　　沈浪：你实在是个聪明人，我不得不佩服。
　　白飞飞：哦？
　　沈浪：我知道武林中本有不少喜欢装神弄鬼的人，他们为了要骇人，不惜花费许多工夫，造出些阴森恐怖的地方，还挖空心思，替这些地方起出各种骇人的地名，叫什么‘森罗鬼殿’，什么‘幽灵鬼狱’。
　　白飞飞：（笑）不错。
　　沈浪：但你却和他们不同，你比他们聪明得多。
　　白飞飞：是么？
　　沈浪：你只要轻轻几句话，全不费工夫就比他们花费不知几多人力物力建造的地方还要骇人的多。
　　白飞飞：（咯咯一笑）你以为我说的是假的？
　　沈浪：（笑）无论真假，都没什么关系，你总该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是骇不死的，你若真要我们死，还得要别的手段。
　　白飞飞：（轻轻叹了口气）我只会吓人的，再也没有别的手段了。
　　△语声未了，四面八方响起了无数尖锐的风声
　　△沈浪与独孤伤将衣衫撑起，两人躲在衣衫下
　　△尖锐的风声停了
　　白飞飞：（轻唤）沈浪！沈浪……
　　△黑暗中没有应声。
　　莺儿：这祸害总算除去了。
　　白飞飞：只怕……未必。
　　莺儿：他们绝对躲不过的，何况，我根本没有听见他们身形闪避时的风声。
　　白飞飞：不错，没有风声，但也没有呼声。
　　莺儿：（笑）像他们那样的人，直到死时不肯叫出声音来的。
　　△白飞飞幽幽叹息了一声
　　莺儿：现在，可以点起灯来瞧瞧了么？
　　白飞飞：再等等……（呼唤）沈浪，你真的死了么……这不能怪我，只能怪你自己，但你虽然死了，却比活着的人要舒服的多。
　　△王怜花笑着走了过来
　　王怜花：但在下却还宁愿活着。
　　白飞飞：你活着，只因我未要你死。
　　王怜花：（笑）自然……在下自然知道，否则家母又怎会送你回来，又怎会将那个不男不女的人性命交在你手上？
　　白飞飞：你母亲是个聪明人。
　　王怜花：但在下的嘴也严得很，有关宫主的事，在下一个字也未说，虽然在下也是今日才知道姑娘你就是幽灵宫主，但姑娘你非常人，在下却是早已知道了的，在下也早知姑娘你……
　　白飞飞：（冷冷）住口，你的嘴若不严，此刻还能活着么？
　　王怜花：是……
　　白飞飞：（缓缓）我杀了沈浪，不知你母亲如何？
　　王怜花：（笑）姑娘竟能下手除去沈浪，家母也必定佩服的很。
　　白飞飞：（冷冷）为了自己，我是什么人都会杀的。
　　王怜花：家母早已瞧出了姑娘的雄才大略，除了姑娘你，又有谁肯受那样的委屈，又有谁能装得那么动人？
　　白飞飞：哼！
　　王怜花：所以家母才诚心诚意要与姑娘合作，一来自然是要除去快活王，二来也是为了要和姑娘共分天下。
　　白飞飞：我去中原，本也大半是为了寻你母亲，我很小的时候，就一心要瞧你母亲是个怎样的美人，竟能使他遗弃我母亲？
　　王怜花：昔日之事，姑娘还说什么，反正你我的母亲，都是被他遗弃的人，而你和我本是……
　　白飞飞：住口。
　　王怜花：是，现在……
　　白飞飞：（打断）我既没有杀你，你还说什么？
　　王怜花：只是，不知姑娘可否赐一线光明，让在下能走过去，瞧瞧沈浪死时是何模样。（一笑）在下心里有个问题，不知道沈浪死了后，脸上还有没有那见鬼的微笑？在下当真不惜一切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白飞飞：（沉吟）掌灯。
　　△灯光亮起，照亮了洞里
　　△沈浪与独孤伤背贴着背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他们慢慢放下手里的长衫，脸上微笑着
　　△远远站着的王怜花，面如死灰。
　　△暗中的白飞飞也怔住了
　　沈浪：（大笑）智者千虑，终有一失。姑娘鬼话琅琅，虽想将在下骇得魂飞足软，然后置之死地，却不想在下乘姑娘你连篇鬼话时，先筑下了个避箭的软城……这正是“明听鬼话暗修城”了。
　　白飞飞：（颤声）沈浪，你……你这个鬼……你简直不是人。
　　沈浪：（笑）在下却只愿为人，不甘做鬼。（转向王怜花）此点王兄岂非也和在下深有同感？
　　△王怜花不说话，避开沈浪的目光
　　沈浪：王怜花呀王怜花，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远未确定我是否真的已死了时，便将这秘密说出来。
　　王怜花：（干笑）其实那也算不了是什么秘密。
　　沈浪：不错，我早知道王夫人放走白飞飞必有用意，我也早知道白飞飞杀死色使并非无心，这自然不是什么秘密。
　　王怜花：那么你……
　　沈浪：（打断）但我却直到今日才能确定，王怜花与白飞飞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这才是绝大的秘密。
　　△王怜花脸色一变，抬头盯着沈浪
　　王怜花：你说什么？
　　沈浪：快活王为了幽灵秘笈，骗上了白飞飞的母亲，却又为了王夫人，遗弃了她，然后，他又为了横山一役的秘密，遗弃了王夫人，他这两次遗弃，却留下了一子一女，这一子一女就是你和白飞飞。
　　△暗中的白飞飞神情激动
　　△王怜花深深吸了口气，平息下来，冷笑一声
　　王怜花：很好，你还知道什么？
　　沈浪：我还知道快活王这一子一女，非但没有将快活王视为父亲，反而恨他入骨，恨不能亲手杀了他。
　　王怜花：（咬牙）若换了你又当如何？
　　沈浪：这是你们自己的恩怨，别人自然不能过问……但贤兄妹心肠之冷，手段之狠，却也当真不愧为名父之子。
　　△王怜花一步步向沈浪逼近。
　　王怜花：（颤声）很好……你说得很好……我但愿你还能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