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品已在华语剧本网版权保护中心进行版权登记，登记2015-J-06069】

　　战争  人性

　　傈僳族妇女们：“用牙猪来祭呵，用山羊来祭，
　　可是我的魂还在野外跑，可是我的魂还在山里游……”
　　雨水混着血水顺着山道向山脚下流去。
　　
　　137 外景 怒江江边 日
　　血红的雨水顺着山道从山上流下，汇入奔腾的怒江。江边河滩上密密麻麻地码放着远征军阵亡将士的尸体。
　　阿普（画外音）： “……你心中不要难过，你内心不要悲伤，
　　吸你血的就是这一个，啃你肉的就是这一个。
　　明天我会拿起弩弓，明天我会挎上长刀，
　　把它撵出高山，把它赶出大江……”
　　
　　138 外景 战场 日
　　叶师长和随行人员向山上走来，听到歌声，都停住脚步，和众多官兵默默肃立在泥泞的山路上。一队中美两方士兵从山上走下来，浑身泥水、血水，听到歌声，他们也停下脚步，站在那里，神情凝重，仿佛石膏群像一般肃立着。
　　阿普：“……你心中不要难过，你内心不要悲伤，
　　明天我守着苍狼来的路口，明天我把着恶鬼来的地方。
　　用弩弓瞄着它，用长刀对着它，
　　我就是射苍狼的人，我就是杀恶鬼的人。
　　你的魂不回来不要愁，你的魂不转来不必怕，
　　我会把魂喊回来，我会把魂招回来……”
　　有士兵用冲锋枪向空中鸣枪，“嗒嗒嗒”的枪声响彻高黎贡山上空，受到惊吓的秃鹰纷纷怪叫着飞向天空。
　　叶师长（对随行人员）：“命令部队继续向纵深前进。”
　　
　　139 内景/外景 山下江边伤员临时救护所内/外 日
　　一名美军伤员正在调试一台显然是缴获的日式留声机。
　　躺在担架上的荒木醒了过来，吃惊地看着自己肩膀上的纱布，一个远征军卫生兵正仔细地给野村头部包扎伤口，一个远征军译员在一旁认真地作着登记。几个美国伤兵围在一旁看着，那个负伤的美军飞行员也在其中。
　　美军飞行员把饼干递给野村，野村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一美军伤员（戏谑地对同伴）：“最好的日本人是已死的日本人。”
　　美军飞行员（拔出匕首，在自己的腹部边比划，边用英语嘲笑地）：“你想切腹吗？可以借给你。”
　　留声机里传出轻柔的日本歌曲。
　　野村显然看明白了美军飞行员的意思，他惊慌又有些窘迫地连连摆手。
　　野村（低声嘟囔）：“我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我有孩子，我不能死，只想早点回家。”
　　看到野村紧张的样子，几个美军伤兵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正要离开的远征军译员停住脚步，怒视野村。
　　远征军译员（气愤地用日语对野村）：“你知道有多少中国孩子死于你们发动的这场战争吗！”
　　野村无言以对，他避开译员愤怒的目光，不自然地用手摸了摸头上的伤口，头上渗着血的纱布看上去像一面残破的太阳旗。野村抬起头望向窗外。
　　阿普从救护所窗外走过，他的头上顶着两顶日军钢盔，腰上斜插着一把军刀，背上背着冲锋枪，腰上围着一面缴获的旭日旗。野村的目光追随着那面旭日旗。美军飞行员也看见了那面旭日旗，他抓起床上的几包香烟跑了出去，其他伤兵也饶有兴趣地向那边望去。
　　在救护所外，美军飞行员想拿烟同阿普交换这面写着“武运长久”的旭日旗，遭阿普拒绝，交易不成，两人争抢起来，争抢中旭日旗从中间被一撕两半。
　　画外传来美军伤兵的哄笑声。
　　
　　140 外景 1944年9月 腾冲城外 日
　　中国远征军冲向腾冲县城。光复腾冲……
　　
　　141 外景 滇缅公路 日
　　一辆辆军车缓慢行驶在重新打通的滇缅公路上……
　　
　　142 太平洋战场 莱特湾
　　荒木的弟弟次郎驾机撞向美军军舰……
　　
　　143 记录片镜头：原子弹在广岛爆炸。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
　　
　　144 记录片镜头：苏联红军的坦克在东北大平原上驰骋……
　　
　　145 记录片镜头：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军队向日寇发起最后一战。八路军战士跃出阵地，日军炮楼火光冲天……
　　
　　146 （特写）《大公报》头版，上有特大号字体标题──“日本投降矣！”。
　　
　　147 外景 1945年8月15日 昆明街头 日
　　（字幕：1945年8月15日 昆明）
　　一人正看报纸，身边围了很多人。
　　看报人（大声朗读）：“血战八年胜利告成，日寇投降还我河山，四强昨公布日本无条件投降复文……”
　　街上万人空巷，人们激情沸腾，欢呼雀跃。拉手，拥抱，热泪。此时此刻任何语言也无法表达中国人民历经八年抗战终于迎来胜利时的喜悦心情。
　　欢呼声此起彼伏：“胜利了！”“鬼子投降了！”“可以回家了！” “和平万岁！”“中华民族万岁！”欢呼声、鞭炮声、对空鸣枪声、汽车喇叭声、火车汽笛声，汇成欢庆抗战胜利的交响乐。
　　报童们在人群中穿梭，喊叫着出售当天的《号外》。人们争相传阅当天的报纸和《号外》。
　　鞭炮铺前，买鞭炮的人挤坏了鞭炮铺的门，一警察站在一旁鼓掌大笑，并不制止，另一警察以手拭泪。
　　鞭炮铺老板（大笑着）：“真是喜气盈门哪！（抓起一串串鞭炮，扔向人群）拿去放吧！不要钱了。”
　　铺里的伙计也跟着把一串串鞭炮扔出柜台，人们欢呼雀跃地争抢鞭炮。
　　各商店门前悬挂着的鞭炮被点燃，欢乐的人群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刺鼻的烟雾中四处躲闪，有人拿着点燃的一长串花炮在街上飞奔着，有人敲着锣、打着鼓，有人干脆敲着洗脸盆，有人欲哭无泪，有人以手掩面，喜极而泣。
　　一位身穿长衫、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街头，目睹眼前激动人心的场面，不禁高声吟咏：“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欲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吟罢唏嘘不已，老泪纵横。
　　叶将军和随从人员出现在欢乐的人群中，他挂着腰鼓，边敲边舞，动作癫狂，泪流满面。
　　
　　148 内景/外景 同上 戏院内/昆明街头 日
　　一群人冲进一家戏院，跳上正演着滇剧的舞台，抱住花脸演员，大声地喊着：“我们胜利了！日本鬼子投降了！”
　　演员的动作僵住了，正喝茶嗑瓜子的观众僵住了，买东西的小贩和正要扔手巾把儿的茶房僵住了。
　　大街上的喧闹声和鞭炮声随即传进戏院内。戏院里的所有人经过短暂的静默后，迅速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人们冲出戏院，奔向街头。
　　街头依然人声鼎沸。
　　重庆中央广播电台播音员画外音：“全国军民同胞们，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们，我们的‘正义必将胜过强权’的真理终于得到了它最后的证明，这亦就是表示了我们国民革命历史使命的成功……
　　
　　149 外景 同上 昆明某日军俘虏收容所院里 日
　　（重庆中央广播电台播音员画外音）……我们中国同胞们须知‘不念旧恶’及‘与人为善’为我民族传统至高至贵的德性，要知道如果以暴行答复敌人从前的暴行，以侮辱答复他们从前错误的优越感，则冤冤相报，永无终止，决不是我们仁义之师的目的，这是我们每一个军民同胞今天所应该特别注意的……”
　　身穿囚服的日俘们被收容所外的喧闹声吸引，纷纷走向大门。
　　一群小孩手拿点燃的花炮，欢呼雀跃地从大门前跑过。大门前守卫的哨兵对空鸣枪，以示庆贺。
　　日俘们满腹狐疑，有人窃窃私语：“看来是真的”“听说本土遭到巨型炸弹的袭击”。
　　几张《号外》从大门外飘了进来，日俘们纷纷争抢，一日俘捡起一张，用蹩脚的中文念道：“日本天皇接受盟国《波茨坦公告》，宣布无条件投降。”然后又迅速用日语说了一遍。日俘们好像早已料到这样的结果，默默站成几排，脱帽向东方遥拜。
　　野村和荒木站在收容所大门前，呆呆地望着远处欢庆的人群。
　　野村苦笑着把一张《号外》揉成一团扔掉。
　　野村（自嘲地）：“哼！这下倒不用灰溜溜地回去了。每天这样没羞没臊地活着，可像大队长那样优秀的人却死了──（看着正鸣枪庆贺的哨兵，突然担心地）难道被占领国百姓的命运也要降临到日本百姓头上吗？太可怕了！荒木，你说占领军又会怎样对待日本女人呢？”
　　野村拿出妻女的照片，边看边抹眼泪。
　　野村（自言自语）：“像我这样只有从军经历的人在和平时期又能干什么呢？”
　　荒木目光专注地看着一对夫妻领着一个小男孩从收容所大门外走过。
　　
　　150 外景 同上 昆明街头 戏院门前 日
　　驻昆明的美国军人开着吉普车在街上慢慢行驶，人们开始欢呼鼓掌，让出路来，还纷纷向他们打出胜利的手势，一群儿童尾随车后，有的爬上车。
　　“顶好！”“过年！”美国兵翘着大拇指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大声喊着，很多中国人也回应着：“hello!” “OK!”。一辆吉普车后面还拉着一辆人力车，车夫坐在吉普车上正与美国兵举杯庆贺。一些小孩也翘起大拇指，喊着“顶好！”
　　头缠纱布的阿普和几个伤兵出现在欢庆的人群中，一个拄着双拐的伤兵兴奋得扔掉拐杖，跌坐在地，还振臂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泪水模糊了阿普的视线。
　　
　　151 外景 1946年春 昆明某军用机场 日
　　正在机场站岗的阿普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远处一队全副美式装备的国军士兵背着行囊，正鱼贯进入一架大型美军运输机。
　　阿普望着那些正在登机的士兵，若有所思。画外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
　　
　　152 外景 1946年春 上海 虬江码头 日
　　（字幕：上海 虬江码头）
　　数艘登陆艇、商船、运输船静静地停靠在码头上。
　　码头上站满了日俘、日侨，还有一些步行来的日侨队伍也从不同方向向码头汇集。
　　由美国海军和全副美式装备的中国陆军联合组成的安全警卫部队，负责维持待运日侨俘的登船秩序，以及日侨俘登船前的安全检查。
　　一个国军少将正向日俘训话：“……你们回去以后要好好想一想，你们是怎样对待中国人的，中国人又是怎样对待你们的，希望你们以后只带友谊来，不要再带刺刀来！日本军国主义的侵华政策，不仅使中国人深受其害，也给日本人民带来灾难，你们回去后要成为新日本的建设者！你们说是不是啊？”
　　日俘们（声音洪亮地齐声高喊）：“是！”
　　中国检查人员正逐个地检查日俘的行李，一些被没收的日本军刀、望远镜和军用地图等被胡乱地扔在角落里，一个中国士兵正用草绳捆扎。野村用阴郁的目光看着那几把军刀，暗暗地咬了咬牙。
　　荒木抬起头，望向附近围观的人群。
　　荒木幻觉：人群中出现了抱着孙子的老婆婆、被荒木砍死的蒙着双眼的老人、杨队长、阿娜、王保长、还有身穿便服的高桥和身穿学生制服的佐佐木和次郎。老婆婆怀中的小孩瞪着大眼睛看着荒木。荒木的目光最后停在次郎的脸上。
　　荒木（自言自语地、悲伤地）：“次郎，你的遗书我收到了。”
　　逝者渐渐从人群中消逝。
　　荒木扫视着眼前这些年轻的威武的中国士兵。
　　荒木（画外音）：“他们是为保卫自己的国家而战，可我们是为了什么呢？在异国的土地上发动的这场战争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日本吗？为了东亚共荣吗？为了天皇吗？为了保护侨民吗？过去听父母的，听老师的，听天皇的，当兵后听长官的，《军人敕谕》里说长官的命令就是天皇的命令，难道都错了吗？今后该怎么办呢？无论如何也不要再有战争了，也许这是无数死者想要告诉我们的吧。”
　　中方防疫人员在遣送船上最后一次喷洒消毒剂。
　　日俘侨们开始登船，走在前面的是用担架抬着的已失去行动能力的伤病日俘。一些日俘的脖子上还挂着白布包裹的战友遗骨。荒木走在日俘的队伍里，向遣送船走去。
　　画外传来弟弟次郎的声音：“哥哥，为什么日本人死了，只有日本人悲伤？
　　为什么别国人死了，只有别国人悲伤？
　　哥哥，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人类不能同欢乐，共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