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皑书  杨过  纯净

　　第十二章 我不是小龙女
　　
　　离别，会让人明白很多事情。
　　杨过，是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爱情。原来它是这么痛。
　　张皑书再不敢去上自习。她的大脑里，每分每秒都是杨过，她的心里，时时刻刻都在喊着杨过。她太思念他，那是一种正在一口一口吃掉她的思念。
　　她越来越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她每天拖着身体，来来去去，吃饭，上课，睡觉。虽然表面仍与宿舍的姐妹们嬉笑打闹，可是那是一种没有灵魂的存在，她只是在过着要过的生活而已。
　　除了宿舍的人，她屏蔽了与其他所有人的来往。社团再不去，结交的学姐也再不联系，甚至班里的其他同学，尤其是男同学，除了班长，她几乎叫不出所有人的名字。她躲着所有人。
　　班里没有配备班主任，一个电院也只有三个辅导员。她不再像中学时候那样积极参加各种活动，表现自己。老师们都不认识她，她也只知道他们的样貌而已。再没有谁，像杨过那样对她好。
　　老师，你对我太好了，再没有谁能像你那样对我好。老师，原来离开你，我什么都不是。
　　她每一天都浸泡在回忆里，大脑管控不了心，心控制不了大脑，身体里的每一个器官都在自行运作，根本与她无关。她只有灵魂，日日徜徉在不肯承认是旧日的时光里，存活，并且都是快乐。
　　高三一年，因为学习忙，身为英语课代表的她没有尽到半点责任，每天都是杨过自己收发作业本，对她也无半句怨言。她想着，愧疚又心疼的莞笑。高三开学每个同学都在四处借英语课本，她只去了一趟英语办公室，杨过便把自己的书借给她先用着。每年期末填写学期成绩总结，她的课外荣誉得奖那一小片地方总是被他填的满满的，她自己都记不清，可他都记得。可我总是因为跟他怄气，上课不认真听他讲课，还不写他留的作业。我好后悔，没有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老天爷，可不可以重来一次，我一定好好听他的话，不再惹他生气。
　　杨过的生日快到了，十月初十，她记得清清楚楚，是一次无意中知道的，她的是六月初六。我们今生注定相遇，她想。
　　这天，晚上的时候，她在宿舍给他打电话，鼓了很长时间的勇气。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杨过一接电话便听到张皑书在为他唱生日歌。“老师，祝你生日快乐！”张皑书唱完后，立马大吼一句。
　　“谢谢你啊，还记得我的生日。”杨过那边很吵。
　　“那是，那肯定记得。老师，你吃生日蛋糕了吗？”
　　“我这么老了，就不吃蛋糕了，我在和一群老师吃饭，他们跟我过生日。”
　　“好，老师，好好玩。”
　　“你吃饭了吗？”杨过问。
　　“吃了，老师，你也多吃点儿。”
　　“嗯，好的。你小子上大学上的很开心吧。”我什么时候变成“小子”了，张皑书摸摸已经披肩的长发。
　　“我才不是小子呢，我是女子，我头发都长可长了，嘿嘿。”
　　“哎呀，是不，那肯定变漂亮了。”
　　“哼，我本来也不丑。”
　　“哈哈，那假期回来见见。”
　　“嗯。”
　　“那就这样吧。再见喽。”
　　“老师再见。”
　　电话挂了。不知道给他过生日的有没有他的女朋友，他有女朋友了吗？张皑书在猜疑中愁绪万千。
　　她给杨过精心挑选了围巾和手套，还有生日贺卡，寄了回去。杨过收到后，给她发短信谢谢她。她回说，老师，这是这个冬天，我送给你的温暖。杨过没有回。张皑书握着手机等了一下午。
　　熬啊熬，终于熬到了放寒假，张皑书一考完试便收拾东西，踏上回家的火车。她提了两个很大的包，里面装着很多西安小吃，基本上都是一样两份，给家人一份，还有杨过一份。春运来临，火车站的人像下雨天搬家的蚂蚁一样，无数攒动。张皑书又背又拎，摇倒在拥挤的人群里。她担心包里的小吃会被压碎，始终架起两只胳膊肘顶着，导致终于上了车，放下包，胳膊的姿势仍然变不了。
　　杨过，我回来了，我终于又与你站在同一个地面上了。张皑书下了火车，呵着寒气，激动的想。
　　回家的前几天，她一个一个给同学们打电话，筹备班级聚会。最后，她给杨过打了电话，命令他必须到。杨过说你们聚吧，有了老师，你们该拘束了。张皑书说，319是一个整体，怎么能缺了老师呢，不行，必须去。
　　张皑书买了很多气球，她叫了几个同学早早的就去预定的雅间里装扮起来。她的心一直慌乱的跳着，她紧张马上就要见到他了。
　　正在给玻璃上挂气球，张皑书看到杨过骑摩托车过来了。马上，她接到他的电话。
　　“在几层呀？”
　　“二层，正对楼梯的大雅间。”张皑书看着他走进饭店大门。
　　她就站在那儿，转过身，等杨过推门进来。门开了，慢慢的，她看到了那件熟悉的黑棉袄，那是学校发给男老师们的，杨过冬天的时候总是穿着它。
　　杨过推开门便看到了站在远处的张皑书，他对她笑着，一步步走过去。张皑书也笑着，没有说话，就一直这样笑着。
　　“你组织的聚会？”杨过问，他看着张皑书，她留长了的头发，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嗯，一个学期不见了，太想念咱们班同学了。”她多么想说，和你。本下定决心要在去大学以后向他表白的，可是最终，她没有。她不敢，她太怕，说了以后，他们连什么都不能再是。她是他的学生，她就可以以这个身份一直联系他。
　　“大学生活很好吧，你肯定又是班里最活跃最优秀的。”杨过说。
　　“嘿嘿，没有，还行吧。”
　　“老师，你又新教一届学生了，他们听话吗？”
　　“还行吧。唉，还是很想念咱们班那个时候。”
　　“那当然，319，永存！”
　　杨过看着张皑书热忱的眼神，他欣慰她对高中班级有这样深厚的感情，那是他教书生涯开始的第一个班级，第一批学生，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他们，渐渐教会他怎么更好的去做一个老师。对这群孩子，他是难忘的，感激的，喜爱的。眼前这个女孩子，便是他最喜爱的一个，她的年轻，她的活力，她的才气，从头到尾的感染了他，甚而他忽略了，终将有一天，她会离开，他以为她会做他一辈子的学生。
　　此刻，她就站在他面前，与高中时很不一样的形象。他们只是半年没有见，他就感觉渐行渐远，好像他是一座大海中的小岛，她是不小心迷路在这里的探险者，三年，不那么长，也足够相知，她等到了载她走的大船，她一步踏上去，继续她多彩的旅程，而他，只能待在原地，看着她越来越远，在海风里，接着经历他自己的四季变幻。
　　时间在一点一滴渗透。有一天，恍然而悟，已经天涯海角。
　　“老师，跟我一起吹气球。”张皑书递给杨过一只没有吹的红气球，调皮命令的语气。
　　杨过鼓着腮帮子开始吹气球，完成张皑书交给他的任务。张皑书看着杨过可爱服从的样子，满心的情感往出溢露。她多想对他表白她心里深如海的感情，让他等她四年，大学毕业了，她就嫁给他。可是，他会等她吗，他会为了她再晚四年结婚吗。
　　可是，他爱我吗？只这一个软弱无力的问句，就足以将她关于他的所有想象都推下深不见底的山崖。
　　同学们一个一个的来了，张皑书招呼他们，为他们安排座位。杨过还坐在那里帮她吹气球。
　　来参加聚会的同学都是考上大学的，因为自尊是最作怪的东西。用自己的落魄去彰显别人的荣耀，几乎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其实同学之情已顾不来，而人总是把自己看的太重要。
　　吃饭的时候，张皑书坐在杨过的旁边，他让她坐在他的身边。
　　“咱们俩照张相吧。”饭后，杨过对张皑书说，他们坐在沙发上聊天。
　　“好。”
　　“靠近一点。”杨过说。
　　张皑书又向他靠了靠，他们肩膀挨着肩膀，让别的同学帮忙照了一张相。
　　“咱们去唱歌吧。”吃过饭后杨过提议。
　　“好。去哪里呢，老师。”
　　“我先去订，你召集同学们，咱们现在过去。”
　　“嗯，好。”张皑书收齐聚会费用，结了帐。带着同学们去杨过告诉她的那家KTV。
　　她唱了一首歌，默默的唱给他听。可是待了没有多久，杨过便笑着过来与她说他要走了。
　　她跟着他出来，挽留他。可是他说有人约他，在等他。
　　“老师，是你女朋友吧。”张皑书用尽全力笑着问。
　　“嗯。”杨过太诚实。
　　“再和我们玩会儿吧，我马上开学了。”张皑书请求。
　　“不了，你们玩吧，我先走了。”杨过笑着与张皑书说了再见。
　　他好开心，他一直是那样笑着，他要去和女朋友约会了吗？他真的有女朋友了吗？是啊，他好像已经找到幸福了。
　　张皑书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到，可是突然来了，她却不知怎么去接受。她没有再回去，晃悠着走回了家。这个冬天好冷，她被冻僵了。本为杨过带的西安小吃，她一个人坐在沙发里，一口一口，全部塞进了肚子里。
　　又来西安了。张皑书闷在床上睡了三天，没有下床，没有上课，吃饭让舍友带回来。
　　她接受不了自己又来到了这里。她需要慢慢想通。我本来是在家里，然后坐着火车来了西安，然后又坐汽车到了学校，然后到了宿舍……
　　她一遍一遍说服自己。
　　她把杨过送给她的东西放在枕边，粘着胶水的小邮票，两本英语广场，那本语文课外书，留言册，还有她留给自己的淡粉色玻璃鞋和贝壳手链，她还带了一支杨过送她的小瓷兔。
　　晚上睡觉，她期盼能够梦到他。可如果真的梦到他，早上她便是必定不能去上课的。即使从梦中醒来，她也不愿睁开眼睛，她逼着自己继续睡，继续昨夜的梦。她不要睁开眼睛，她宁愿就这样永远活在梦里。
　　人生如梦。自从爱上杨过，张皑书的人生便成为一场梦。此刻，她多么希望这真的是一场梦，然后她醒来后，会发现，她与他刚刚相遇，他正在讲台上讲话，她正在下面看着他。
　　她多想一辈子都在上高中，她多想她的人生可以一直在那三年里循环，直到她老去，死去。
　　她只想就那样看着他。她在座位上写作业，他在讲台上坐着。安静的世界，所有的世界。
　　她抱着书本走在校园里。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她停住，不再动，闭着眼睛，深深的吸气，贪婪这口空气。这是在他身边时的味道。她的脑海里一幕一幕闪现当时与他的情景。
　　她变得经常这样，成了一种病态。鼻子的记忆比任何器官都敏感，持久。她被卷在回忆的漩涡里，淹没，窒息。
　　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不能再联系他了，这会影响到他的生活。
　　她逼迫自己，压迫自己，整整一个月没有给杨过发短信。终于一天下午，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她真的太思念他了。我只给他发一个短信，只发一个，一定不会影响他和他女朋友。
　　她做着搞怪的表情，像之前一样，又照了一张照片发给杨过。她不知道杨过是否保存着她给他发的那么多照片，或许他都删了吧。
　　“真是久违了，最近生活很忙吧。”她不一会儿就收到了杨过给她回的短信。
　　久违了？我只是一个月没有给他发短信，他为什么说久违了？一定是与他女朋友在一起太快乐，忘记了时间。
　　杨过每天晚自习的时候，都会收到张皑书发的短信，突然那一天她不发了。他每天把手机抓在手里，等着它震动，可是再也没有了。好久了，真的感觉好久了，她这才又想起他。
　　她一定在大学里交了男朋友了。所以，她没有心思会跟我联系了。杨过坐在讲台上，看着下面，他看张皑书原来的座位，看后黑板，他找不到她的身影了，不论是她安静的坐在那里学习，还是在后面忙碌着认真的画画，在教室里，他再也看不到她了。
　　他看着后黑板，简单没有新意的板报画面，谁也没有她画的好，谁也没有她写的好，谁也没有她优秀。她是我最优秀的学生。
　　他记起，有一次晚自习的时候，他走过张皑书的座位，看到她桌边的书层最上面放的一本淡蓝色笔记本的封面上，画了一张动漫人物画像，再仔细一看，很像他的样子。他疑虑的看了一眼正在低头写作业的张皑书，心里似乎有一阵午后的海风吹过，温缓而迷蒙。
　　“这是你画的吗？”他问。
　　张皑书抬起头看他，眼神清澈而懵懂。
　　“嗯。不过老师，我是课余时间画的，可没在上课画。”她赶紧澄清。因为上次英语课的时候，他看到张皑书正记笔记那一页有一幅铅笔画，他还专门停下来质问她是不是刚画的。看来，这孩子是经心了，怕我再说她。他又看了一眼那副漫画，心想可能只是凑巧，他想的也太多了。
　　沉溺在回忆里，他笑了，他又笑了。一想起她，他总是笑。
　　张皑书不知道怎么去回复杨过的这条信息。她没有回。她抬头看着傍晚暗下来的天空，有一片血色的晚霞，和已经看不到的落日。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天与杨过联系。但她仍然会经常联系他，她忍不住，她忍了，可是总是失败。每次发过短信后，她都开始后悔，可是下一次，她还是忍不住。
　　她的笑容越来越少，换之，眼泪却成了说来就来的东西。看着电视，只要涉及到一点点关于爱情的情节，她的眼泪就泉水似的往出涌。
　　有一段时间，宿舍里的姐妹们热传《对不起我爱你》这部韩剧。她拷来看。一夜没有睡，一夜流泪，一夜哽咽，一夜闷着被子哭。
　　尤其当看到恩彩在地下通道里抓着大叔，哭着一遍一遍的喊，“我爱你”的时候，她的眼泪流满脸颊，停不住的往出涌。
　　杨过，我也多想对你说这三个字。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在临死前告诉你，我爱你。
　　几乎没有一天，她不流眼泪的。
　　暑假的时候，她又与班长一起组织了聚会。只是这次，她没有硬要求杨过来，她只是通知了他。
　　杨过去了，他想念张皑书，他想看看她。他招呼张皑书坐在他的身边，可是她没有过去。
　　快吃完的时候，张皑书拿着酒杯，走到杨过身边。她笑着，站在杨过背后说：“老师，我来了，我来和你喝酒了。”
　　“一直等着你呢。”杨过说。
　　“嘿嘿，是不？”张皑书微醉。
　　“来，坐在这儿。”杨过拉开他身边的椅子。
　　张皑书坐下来，与杨过碰杯，一饮而尽。
　　“少喝点。”杨过说。
　　“没事，我想和老师喝。”张皑书看着杨过。太久了，太久了没有这么近的看着这张曾经熟悉的脸庞，它还是那么好，那么帅。可是好像增添了一些皱纹。
　　“老师，能看看你女朋友的照片吗？”张皑书问。
　　张皑书没有等杨过回答，就拿过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开始翻相册。她看到了，那是一张在海边的照片，离得有点远，女人披着头发，带着眼镜，笑的很幸福。照相的人一定也笑的很幸福。张皑书眼睛红了。
　　杨过抢过手机，放在裤兜里。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让她看见。
　　“老师，你真幸福。”张皑书低着头说。
　　杨过只是低声笑了笑。
　　聚会后有一天，杨过发来一条短信，说，以后我做你哥哥吧，好吗？
　　张皑书正在家里与她的小宠物狗彬彬玩着，看到了这条短信，高兴地一个劲儿的抱着彬彬亲，把小家伙吓得拼命挣脱。
　　“好呀，那我以后就是你妹妹了，哥哥。”她回，觉得叫哥哥好肉麻。
　　“嗯，好妹妹。常联系哦。”
　　他是我哥哥了，我以后不叫他老师，我要叫他哥哥了。嘿嘿。他竟然说要当我的哥哥，真好。
　　张皑书在电脑上看已经看了好几遍的韩剧《我的女孩》，她太喜欢薛功灿了，还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