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属:原创 · 授权发表
字数:11552
阅读:7189
发表:2016/10/31
44章 农村 小说
《老北风滚过黑土地》第32章
zxhjeket [北京]
 出售价格:面议 [如何联系作者]
32
  • 故事梗概
  • 作品正文
  第三十二章:于夫人被追杀星夜潜逃 钱三爷遭毒打丢钱失命
  
  赵泽民媳妇于夫人住进了程河家,住了没几天,一见人家招待殷勤,就于心不忍,找程河说:“老师,我带俩孩子住这嘎哒,净给你添麻烦,要不我还是去他们老赵家吧,好歹也让他爷爷见见孩子。”于夫人知道这离赵泽民家不会很远。程河却对她说:“不行,这事不能传出去,万一马春田他们来找,那就坏菜了!等我打听打听,看赵县长他们现在啥样。”
  程河把于夫人安排在自己院子里,也没和别人说,对自己家里人只说县城打起来了,枪枪炮炮的太危险,这是县教育局一个同事的家眷,不让家里人到处说,也不让家里人过去看。好在索凤琴的学校已经放了寒假,前院的长工也打完场歇了徦,只有马倌和两个没家的长工,院子里挺安静。可程河还是提心吊胆的,他每天都去村公所走一圈,也去楚长河的警察所走一圈,到处打听动静。再说楚长河,被赵泽民留在警察局,呆了没几天,汲义方就又把他派回来,说地方得安定,你留在县里没用,先回去维持秩序,还得抽调两队骑警回县城增援我们。楚长河一回来,派走了两队骑警,金家屯警察所警力大减,楚长河不敢懈怠,只好领剩下的警察日夜出警、值班,可心里又挂念县城,每隔几天就派个人去县城打探一次情况。
  到了十二月二十日,派出的警察晚上回来说,我也没敢进县城,过了拉拉屯就跑回来了,日本人十七号就攻占了县城,听说赵县长他们都蹽了,好像去了风沙城子,现在县城是日本人的天下。楚长河一听就傻眼了,回到家晚饭也不吃,唉声叹气地抽烟,媳妇刘氏就问:“今天咋的啦?吃完饭不是还夜班吗?不去了?”看着一家人坐在炕上,都在等着他吃饭,楚长河心里难过,说:“日本人占了县城,这可咋整?我这警察还干不干?以后可咋办?”老大楚大田说:“我也不干,可不想给日本人干!”全家都不吱声,过了一会儿,刘氏就抹眼泪,呜咽着说:“这才刚过几天好日子,可咋整?……你们都不干,咱吃啥?穿啥?让你们去扛大活,你们能吗?”听一家人都不说话,老大媳妇王氏劝大田说:“他爹,咱干吧,要不咋整?不像爹,你就是一个小警察,就是凑合挣几个钱,也不给他卖命,怕啥?像娘说的,你能去扛大活呀?”大田叹着气说:“也没别的法,走一步再说吧!”二田今年十九岁,读完了小学在街里当学徒,心眼诡道,就劝他爹说:“爹,依我看,咱先干着,糊弄他还不会?你多留个心眼,咱不帮日本人干坏事,到节骨眼再撒丫子。”楚长河打不起精神,说:“唉,混一天算一天吧,要不咋整?”刘氏就说:“老大媳妇,给你爹烫酒,喝一盅解解闷!”楚长河脱鞋上炕,一家人开始吃饭。
  楚长河在家呆不住,每天都跑到警察所转一圈,坐一会儿再回来,就看见有的警察也和他一样,整天没事,也不知咋整好。可自从日本人攻打县城,不声不响就走了好几个,只剩下十几个人,大家每天心照不宣地跑到警察所,看见楚长河就问:“分局长,往后咋整啊?这个月给不给薪水?”楚长河也不答。过了几天,金家屯的商户们突然找来,说最近胡子闹得邪乎,说不定哪天就跑来,咱们还是成立民团吧,可别等着胡子来祸害咱们!楚长河一听,觉得这个招挺好,又给警察找到了饭碗,又保护了金家屯的老百姓,就张罗成立金家城民团,挨家挨户动员,有人出人,有枪出枪,有钱出钱,凑了四十多人,每天轮班看守两个碉堡,派人站岗检查路人,防止胡子来抢。
  
  程河听说赵县长领队伍从怀德城跑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往北荒去也好,可别让人围在城里!他回家跟于夫人说,赵县长跑了,这回就好了,你先放心的呆一阵子,过几天准有信儿。程河琢磨,城里不打仗了,还不如自己去一趟,听的信都没准,看看到底啥样。就起个大早,骑一匹马,也不管天有多冷,一上午就跑到了怀德街。程河从西门进去,就见城门上下,城里城外,到处都是枪眼,也有手榴弹爆炸的弹坑,血迹冻成红色的冰,一片一片的。一进西门,就见满街筒人都往南门方向跑,程河顺着人流,也来到南门附近,人们涌到南门,都挤成一团,吵吵吧火拥拥挤挤翘首往北瞅。程河也不明白咋回事,刚要打听,就见大街的北端出现一队骑兵,等走近一看,是日本人,队伍走出南门,后面跟着一辆马车,老百姓拼命往前挤,可马车左右都有士兵拿枪拦着,马车走近,就看见马车上绑着三个人,都满身血迹蒙着头,一个被钉在车棚板上,程河虽然不能分清是谁,可他骑在马上,这三人的惨状看得清清楚楚,衣服都已经碎成了布条,上面沾满了血,被钉住的人更是惨不忍睹。大车走过去,前面的人退回来,很多人直擦眼泪,转告给后边的人说,是赵县长和汲义方局长,另一个也是警察局的。程河一听,心里猛地一哆嗦,像灌了铅一样往下沉,眼泪止不住流下来,眼睛啥也看不清,脑袋里一片空白,任凭马沿原路往回走,一直沿原路走出西门。
  天一黑,北风漫天扑来,那阵势好像千军万马从田野上扫过,浩浩荡荡没有尽头,刮得柳树条子吱吱叫,刮的雪粒子横飞,刮的马也睁不开眼睛。直到二更天,程河才回到家,浑身冻得冰凉,从马上跳下来没站住,扑通就摔在地上,手脚都冻木了,马倌过来扶起程河,一步一步扶到后院,敲开门,把媳妇吴氏吓了一跳,说这天咋还回来了?我以为你住怀德街了,这是咋整的?咋满大襟子都是冰?把程河扶进屋里,坐到炕沿上,吴氏扒下他的长统靴,就见脚趾头起了白泡,按下去也不知道疼,慌忙到外面舀了一脸盆雪,和老大俩人拿雪揉,直揉到通了血脉,程河呲牙咧嘴说疼,二人才住手。
  程河躺在温暖的炕上,脚趾头阵阵发疼,心里琢磨,我一身皮袄都冻成这样,这三人今天会啥样?还不活活冻死?又想到,人人都高喊不当亡国奴,可把刀架在你脖子上,把你钉在车棚板上,到这份上,不说软话的能有几个人?我也读了一辈子书,也算知书达理,也义愤填膺地教导学生不当亡国奴,可要把我钉在车棚板上,我会咋样?恐怕打我一鞭子我都挺不住!……可我学生挺住了,唉,节骨眼上还真是一条硬汉子!……恐怕活不过明天了……程河想着想着,就把头蒙在被窝里放声大哭。吴氏听见程河哭,知道出了大事,也不敢问,提心吊胆地守候着,二人谁都没合眼,一直到了鸡叫三遍才睡去。
  程河是看着赵泽民长大的,这些年来,也一直把他当亲人。赵泽民在外地读书时,每收到他的一封信,程河都兴奋好几天。这次赵泽民回来当县长,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别提程河心里多高兴了,那天从县城回来,也不管天多晚,马上跑去告诉了赵二驴,回来喝了一顿酒,结果大醉一场。赵二驴一家得知赵泽民当了县长,也喜出望外,可一家人闷在家里高兴,也不声张,结果满村子人都不知道。
  程河从县城回来,就知道赵泽民已经没有了活路,接下来一连好几天,他也没出门,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翻来覆去地琢磨:厦屋还有一个于夫人,这可咋整?如果来人一搜,哪有搜不出来的道理?真要是绑走了这三口人,自己咋能对得起赵泽民?想来想去,觉得也没有别的办法。
  这天早上,吃完早饭,程河一瘸一拐地来到厦屋,告诉于夫人,说这几天已经打听到,赵县长带领队伍往北去了,可能去了黑龙江,也备不住绕道去了热河,反正走远了,没了音信。又劝她说,还是先回沈阳娘家吧,咱这地方小,藏不住人。于夫人也没有主意,只说来一趟挺难的,让爷爷看看孙子吧,程河说行。合计结果,于夫人不能露面,程河领了七岁的老大,让媳妇吴氏抱着四岁的老二,假装串门来到赵二驴家。赵家十六岁的赵庆生听见狗咬,跑出来看住狗,把这几个人迎进屋里,一家人见是程校长夫妻,立马往炕里让,又端出一盆瓜籽,让他们嗑。程河哪有心思嗑瓜籽,也不上炕,叫过赵二驴,让他把小孩都撵到豆腐坊去,等只剩下几个大人,程河语气沉重地说:“跟你们讲,这下坏菜了,日本人占了怀德城,咱老二回不来了,备不住哪天会有人来找麻烦,得防着点!”赵庆生不懂,问为啥,赵一文早就听说了,答道:“这还不明白,二哥不乐意当亡国奴,和日本人打了一仗!……没打过人家。”赵二驴愁眉苦脸地说:“来就来,还能咋样?”程河又指着两个孩子说:“其实,这是老二的两个孩子,和他娘一直都藏在我家,我这几天要送他们回去,这是带过来见一面。”赵二驴一听,就挨个抱住细看,止不住哭起来说:“要是他奶奶在,看一眼,该多好!”吴氏这才知道,自己刚才抱的是赵家的孙子,老大赵泽田也抱过来看,哄孩子说:“叫大爷!”两个孩子都叫他大爷,他也止不住擦眼泪,老大媳妇鼻子也发酸,说:“这俩孩子真像老二,……也有点像庆生!”赵庆生也过来看孩子,赵二驴就对老大媳妇说:“给孩子带点啥?”老大媳妇就翻箱倒柜地找,程河忙拦着,说别找,道挺远的,没法带东西,老大媳妇找出几件衣服,一看也不好,找出两块布,一比划也不合适,最后塞给孩子二十元钱,装一跨兜瓜籽。程河说走吧,就领着老大,吴氏抱着老二,赵二驴一家起身相送,这一伙人推门出屋,还没等出院子,就看见院子门口站着两匹马,从马上跳下来两个警察,那马跑得浑身是汗,警察冻得哆哆嗦嗦,结结巴巴问:“这是……是赵二驴家吗?”赵庆生应声说是,两个警察推门进来,掏出枪说谁都不能出去,回屋里去!又把这些人,连同豆腐坊里的孩子都逼回了屋里。
  回到屋里,程河心里打怵,琢磨这下坏菜了,被堵在屋里,得想法脱身。赵二驴一家也觉景,刚才还说备不住有人来找麻烦,这不是来了!大家都害怕这俩孩子出事。就见这俩警察举着枪,把住门,跺着脚往手上哈气,看样子还没缓过来,接着又抱过火盆,每人点着一支纸烟,抽完了,一个黑壮的警察说:“这么回事,我们是怀德街分局警察,大队在后面呢,来搜查逆匪赵泽民的家属,据说藏这嘎哒了,俩孩子一个大人,快交出来吧!”满屋人都不说话,赵二驴来了犟劲,站出来说:“你说谁?我们不认识!”这俩人冷笑,把大人小孩挨个看一遍,最后就盯住这两个孩子说:“还扒瞎,敢说这两个不是?”此时满屋子都是孩子,赵泽田三个,赵一文三个,柳叶的一个闺女,还有二花的两个,可都没法和这两个孩子比,这两孩子衣服是对襟的,前大襟干干净净;别的孩子衣服都是带大襟的,前大襟多少都有点脏;伸出小手一看,更是没法比,村里的孩子冬天手长皴,手背都是黑的。一见他们怀疑这俩孩子,程河站过来笑着说:“这俩孩子是我家的,我孙子,来串门的。”一听这话,这俩人就上上下下打量程河,黑壮的警察眨眨眼,突然拉过老大问:“你姓啥?你爹叫啥名?”孩子都不会撒谎,这老大也不怕生人,抬起头大声叫:“我姓赵,我爹叫赵泽民,是县长!”这两个警察一听,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张嘴哈哈大笑说,咋这么巧,这趟真是没白来!满屋子人都傻眼了。这黑壮的警察对着大家说:“这还说啥?他娘藏哪嘎哒啦?一会儿我们大队一到,都带走!”吓得老大媳妇王氏哇地一声哭出来,扑通就跪在地上,赵一文媳妇牛氏也跪下,说:“求求老总,可别的……可别带走!”程河过来说:“我是村长,县里我都认识,有话跟我说!”这黑壮的警察就盯着程河问:“跟你咋说?说啥?”程河心里正琢磨咋办,老大媳妇突然站起来,说:“老总,我们给钱,中不中?”这两人一听说给钱,来了精神,两人眼睛发亮,那个黑壮子就问:“给钱?给多少?这可三条人命!”老大媳妇也不和别人商量,就做主说:“我家只有二十块大洋,三百多奉票,都给你,中不?”黑壮子就笑,摇头说:“这几个钱,能买三条命?”程河一听,嗨,用钱备不住能买通,就问:“那你说,得多少?”黑壮子摇头晃脑地说:“咋也得一百大洋!”程河咬咬牙说:“可得说话算话,不能又拿钱,又抓人!”黑壮子摇头说:“那哪能?那成啥事啦?”又低声说,“这是日本人的差事,谁死心塌地的干,你要掏钱,我们就糊弄他!”程河说,那你们俩在村口等一会儿,我们把钱凑齐就送过去,可得拦住大队呀!这二人说行,就出门骑马走了。
  程河对赵家一家人说,这事我办吧,……哪天说不定还来,要是再来,大人孩子啥也别说!也不和赵家人商量,就领着吴氏,带着两个孩子,着急忙慌地跑回自己家。回到家,程河立马吩咐老大程自强套车,又让于夫人准备,自己拿了一百大洋,来到村口一看,这两个人果然在等,二人接了钱,那人还叮嘱程河说,快把人送走,可别耽误了!然后打马如飞,眨眼间就跑没影了。
  程河一看天已午时,不敢耽误,往大车上扔几捆谷草,又抱上一床棉被,也顾不得脚疼,让老大赶车,上了大道,快马加鞭,直奔公主岭。当天夜里赶到公主岭,等上五更天的一列南上的火车,把于夫人送上火车,程河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马春田在日本人的帮助下,占领了怀德城。原来这马春田也有些来历,他早年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第九期,回国后,一直为日本人服务,担任过东北军连长、日本警署的巡捕,当过骑兵中校副官,代理过旅长,任过梨树县警察大队长,这次组建了怀德县地方维持会,自任会长。马春田攻占了怀德城,可他的维持会还在公主岭,这马春田一琢磨,公主岭日本兵多,躲在那安全,就任命李雅忱为维持会副会长,坐镇怀德街,自己撤回了公主岭。李雅忱心里高兴,可嘴上不干,说我手上也没兵,身边也没将,咋守怀德?马春田就把全胜大队的一个小队留在了怀德城,说这八十人给你指挥,李雅忱又招募了一些人,也叫民团,自任团长。接着,他又召集残余警察,重新组建警察大队。这手下就有了两支部队,他一边重开烧锅,一边管理怀德城。
  原来马春田攻占怀德城,这全胜大队出不少力,可全胜大队都是投降的土匪,这伙土匪一进城就打开监狱,到里面找同伙,对犯人说:凡是牵连匪案的,一律赦免!原来那些被抓进来的胡子,一下子都跑了出来,这牤子也在其中。牤子一跑出大狱,就乐够呛,再一看原来的狱友,有的参加了民团,有的当了警察,他连想都没想,就找狱友说合,也报名参加了警察,一穿上这身警服,牤子心花怒放,对自己说,做梦也没想到我还当了警察。
  没过几天,李雅忱就来到警察大队,布置任务说,大家好好干,一个是维护城内治安;一个是抓反日分子;还有,听说赵泽民一家也没走,找一找藏在哪嘎哒,得抓住,死活都要。等大会开完,牤子回去一寻思,心想,这可是个好差事,咋能把这三口人抓住呢?就到处问,也跑到原来的县政府去打听,有人就说,赵县长是咱本县人,听说老家在小家子。牤子一听,如获至宝,就找了一个同伙,二人骑着马,当天跑到了小家子,结果,没费劲就诈了程河一笔钱。过了几天,李雅忱也探听到赵泽民的老家在小家子,急忙派一队警察跑去,这队警察把赵家搜了一个底朝天,结果空手而归,李雅忱也死了心。
  再说东北军旅长王永清,驻扎在风沙城子,帮助日本人抓住了赵泽民和汲义方,心里暗暗高兴,一是有日本人贺电表彰,二是又收编了一百七十人。这王永清可不是一般人,早些年他在梨树县一带为匪,报号“天下好”,手下有七八百人,也算一个大绺子。有一年,一股蒙古马队进犯梨树县,在郭家店一带大肆抢劫财物和妇女,气焰十分嚣张。王永清听说后,气得怒火中烧,一蹦八丈高,说,敢在我地盘上横行霸道?还有没有王法?就率领大队追杀这股蒙匪,直杀的这股蒙匪人仰马翻落荒而逃。王永清也不知咋想的,把缴获的财物和妇女全数带回郭家店,都交还给事主。这事让当地老百姓交口称赞,说“天下好”那可是一伙好胡子,仗义!后来,东北王张作霖派手下大将张景惠来梨树一带剿匪,经当地有名望的财主说合,这张景惠就收编了王永清,任命他为营长,王永清感恩戴德,拜张景惠为义父。后来张景惠被张作霖任命为中东铁路护路军总司令,王永清被提升为骑兵团长,后来发生了郭松龄倒戈反奉事件,王永清在这事件中又立了大功,他亲自带兵抓住了郭松龄,因此被提升为少将旅长。
  后来一九二六年,这王永清又脱离了东北军,重新拉杆子当了土匪,在张家口一带大肆劫掠,抢了很多寺庙里的金佛。现在,王永清的义父张景惠投靠了日本人,帮助日本人抢占东北,又提携王永清,把他安排在张海鹏部下,任少将旅长。
  这王永清占据风沙城子,手下大约有三千人,经费由边境保安司令张海鹏提供。刚过完年,军需官就跑来报告,说旅长,也不知咋整的,这司令部都两个月没给钱了,接下去咱咋活呀?王永清说,你唬哇?打电报要啊!军需官答道,打了十几回,都不管用。旁边的副官接过来说,是这么回事,我听说,咱这司令的军需处长李余久卷钱蹽了,兜里揣了好几十万呐!咱司令现在是穷人,哪有钱给你?王永清一听,脑袋嗡一下就大了,心想,这司令可真草包,跟他还有好?眼下自己这么一大家子,人吃马喂的,这咋整。可王永清也是历事无数的人,啥难事没见过?没过几天就有了主意,找来军需官问,咋样,还能对付几天?军需官答道,也就十天、八天的了。王永清说,你得给我想办法,当兵的得吃饱饭!军需官说,我有啥法?把我吃了吧!王永清骂他,完犊子玩艺,跟我这么多年,也没长进,咱们是干啥的?附近有的是大户,钱一捣腾不就有了!军需官恍然大悟,说,我明白了,不过这事得旅长做主,要不我哪敢呢?王永清说,你干吧,没事,咱怕谁?
  这军需官回去就开始安排。军需处下有一个骑兵连,大约一百来人,这军需官跑来找骑兵连长,问:“刘连长,手下有没有本地人?”刘连长说:“有哇,你看这小子!”就推过来一个骑兵,看样子也就十七八岁,笑嘻嘻的大脸盘,鬼头鬼脑的样子。连长说:“这小子叫二旺,我的勤务兵,满身都是心眼,本地人。”这军需官就问他:“这附近,有没有啥大财主?”二旺说有哇,咋能没有,咱这是好地方!军需官又问,那你挑最有钱的念叨几个。这二旺就掐手指头数:“要说有钱,那顶数野花岭的钱三爷,本镇的天德泉烧锅也算,开粮栈的刘疯子,往北十里地有一个年五垧,这人怪,每年都买五垧地,再往北就是有名的小王爷……”军需官打断他的话问:“这钱三爷有多远?家里有没有团丁?”二旺答道:“往南三十多里,有团丁,大户都有团丁,没有那咋活?”军需官说:“刘连长,把哥几个都叫过来,咱核计核计。”
  刘连长就叫过来几个人,有一个连副,还有三个排长,军需官还有一个副手,大家进了军需处都坐好,军需官就说:“你们说说这啥事,张海鹏这瘪犊子玩艺……也不知咋整的,他不给咱钱花了,……旅长又叫咱想办法,我想好了,就这个啥钱三爷!你们说中不?”刘连长说:“中是中,我看不能穿军装!”军需官说:“不能!可不能穿军装!……我看这么的吧,就后天上午,也不用多去人,刘连长你带五十个弟兄,……最好别打起来,一死人就麻烦。”说完会就散了。
  第二天,刘连长就挑选了五十个人,说今天准备一天,把军装换下来,明天二旺领路,带你们到一个大户人家去串门。二旺也没听明白,就问别人这是干啥,一个骑兵笑着告诉他:“咱们没钱花了,得当一回胡子!”二旺一听,就吓了一哆嗦,心里直打自己嘴巴,寻思这可能要去钱三爷家,心里这个后悔呀,怪自己咋这么多嘴,可也没办法。二旺心眼多,想回家报信但不直说,跟连长说,明天我不去带路了,我就两套军装,衣服都没带。连长骂他,怕啦?就这熊样还当兵?我知道你家近,回家拿去,晚上不回来明天我毙了你!二旺就骑马回了家。
  二旺姓张,家住在城边上,他爹叫张大财,从前在钱三爷家当车老板,后来买了几垧地,就离开了钱家。可他买的这几垧地碱性大,也不打粱,好年头还凑合,旱涝都不行。有一年雨水大,这地就涝了,一家老小没饭吃,可官府照样催缴捐税,这一带的农民都这样,大家就不干了,一伙人捣毁了捐税分所,把税捐警察也揍了,这老张头也在其中。可过了一些日子,县知事带来一些警察,到处抓人,就把二旺爹也抓去了,一条绳捆了十几个人,牵着往怀德街走。这伙人路过野花岭,就打尖饮马,满村人都过来看热闹,钱三爷一看,这不是张老板吗?就过来和押解的警察说合,这押解的警察头是赵国峰,他和钱三爷不错,就放了老张头。这老张头常和家里人说,钱三爷仗义,也是咱的救命恩人。
  二旺心急火燎地跑到家,就对他爹说,可不得了,有一伙胡子,要去抢钱三爷家,你得快去报信!说完,拎 一身旧衣服就跑了。
  老张头一听二旺说这话,哪里还敢耽误,牵过来一匹马,备上鞍子,跳上马就走。老张头骑的马是匹老马,走的慢,不到三十里地,他走了一个多时辰,来到野花岭,到了钱家大院,老团丁都认识他,队长老包也跟他打招呼说,张老板子,咋好几年都没来了?一听说他找大爷有急事,也不阻拦,他就把马拴在前院,自己来到后屋,碰巧今天钱大爷在家,一见老张头,就迎出门外喊:“今天这是那阵风,把这老爷子刮来啦?可好几年没见着了!”老张头心里着急,也不客套,呼哧带喘地说:“东家,可坏菜了,听说有一伙胡子,要来砸响窑,我来给你报个信,你可别马虎!”这大爷一听有点吃惊,眉毛挤成一堆,在地上转了一圈,自言自语地说:“不能吧?这几个绺子都有上项(进贡),哪家礼数不周?”就问老张头:“哪个绺子?”老张头说不知道,老大又问听谁说的?老张头说:“我家二旺说的,他年前当了骑兵,现在随大营驻在风沙城子,不会是假话。”老大说既然得了信,我得麻溜准备,刚过完年就来胡子,这可咋整。说完就出去了,老张头也不耽误,骑马往回赶。
  这天晚上,天一擦黑,骑兵连刘连长就集合大家开始准备,差不多到了二更天,一声号令,这伙人就出发了。二旺跑在前头,心里打鼓,也不知钱三爷准备啥样,今天得死多少人,钱三爷家团丁可不好惹,自己得多个心眼。跑了一个时辰,马跑得满身大汗,今天也没有月亮,四周漆黑一团,大车的轮子把雪碾成冰,反射一点弱光,只能低头看着这两条车辙往前跑。接近野花岭,村子里的狗听见动静,开始叫,一个狗叫,所有的狗都跟着叫。骑兵们进了村子,也不管狗叫,从南面接近钱家大院。钱家大院南墙外,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大道,往东一直通到怀德街,离这条大道往南一百米左右,是几处土坯房,住几户小户人家,刘连长把人布置在这几户人家后面的柴禾垛上,让二旺和一个小兵在远处看马。这几户人家,受到警告,知道来了胡子,只好把狗叫到屋里去,关上门躺在炕上听枪声。钱家大院早就听见了动静,只等人走近再打,刘连长先礼后兵,派一个嗓门大的士兵喊话,说你们钱家大院听着,趁早把钱拿出来,要是等我们打进去,后悔就晚了!对方也回话,说你们过来吧,过来就给你们!刘连长一听,不耐烦了,趁天黑,对方看不清,吵吵着发起了一次攻击,直冲到离南墙五十米远的地方,大家趴在雪地上放了几排枪,又跑回原处。钱家大院的团丁也趴在墙上放了几排枪,团丁们虽然枪法好,可看不清对方在哪嘎哒,只好瞎打。然后刘连长再让人喊话,喊完话,刘连长又让大家往前爬,鸟悄儿的爬了四、五十米,又放几排枪,然后再撤回来,就这样折腾了好几次。每次都离南墙五、六十米,不敢再靠近,因为墙上有抬炮,抬炮打铁砂子,一炮能轰倒一片。直到过了三更天,又让人喊话说,今个就打到这,等我们回去抬炮,晚上再回来,非砸下你这个窑子不可!
  人马从原路返回,二旺心里暗暗高兴,自己琢磨,咋样?钱家大院不好打吧!还没等大队跑出多远,刘连长就发下命令,队伍离开大道沿一个地头向东跑,跑出十里地左右,又改为向南跑,一口气跑上一条大道,这是野花岭通往怀德街的大道。在大道边上一处低洼的大坑里,早就有几个便装打扮的骑兵,逮住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钱家派去怀德街送信的团丁,搜出了一封信,大意是我们这遭到胡子攻击,今天晚上可能还会再来,请速派警察和民团前来支援,等等。
  刘连长命令拦截大道上往野花岭方向去的人,让大家休息,吃雪啃干粮,准备下半晌去野花岭。
上一章
到底了
声明:未经授权不得转载,侵权必究!授权后转载须注明出处:"转自华语剧本网 www.juben.pro"。 [ 如何申请转载 ]
编辑:看江湖
举报
顶啦 0
踩啦 0
点击收藏。收藏后可以在会员中心快速找到我哦 收藏 0
登录 后再戳我哦
最近阅读者 更多
  • 神秘人
    qiu
  • 学生
    莉莉丝
  • 神秘人
    xue
  • 编剧
    牛大力
  • 学生
    sep
  • 学生
    Ear
  • 学生
    Ear
写个评论
请注意:反馈问题请到 建议反馈 页面,在此评论无法得到回复!
*  
验证码:今天是10月几日?(提示:16号)
      *

该编剧的其他作品

年金牌VIP会员作品

白洋淀的孩子们(农村)
潺潺流过的清溪(爱情, 农村)

同类最新作品

小小(农村)
赤裸人生(爱情, 农村)
我的朋友马小军(农村)
走在思恋中(爱情, 农村, 奇幻)
孕事(农村, 家庭)
2022年的第一场雪(爱情, 农村)
井下的真相(农村)
白洋淀的孩子们(农村)

同类随机作品

拼爹(主旋律, 喜剧, 农村)
何以为家(主旋律, 校园, 农村)
梦碎幸福村(农村, 犯罪)
牛素花(农村)
爱如囚徒(喜剧, 爱情, 农村)
酸甜百味话人生(农村)
鞋垫与围巾(农村)
分享页面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