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改儿童片

　　方亮：我发现这小家伙这两个月上课从没坐正过。他成了洞庭湖的鸭子，自由自在惯了。我在犯愁，谁来接替廖老师啊？
　　高光照：这学期我看廖老师身体不太好，本来就准备把这个班揽下来当一块试验田，谁知道她竟是怀孕了，我那时把这个班接到手就好了。谁知，她肚子说大就拱起来了，每次看到她，心里总有点过意不去。我倒是还想进她的班。
　　方亮：到时候别让冯小海那耗子钻进象鼻子里去，让你左右不好办，你的一举一动都是老师们的示范，失败了以后工作上怕会给你带来一些被动。
　　高光照：您培养我，对我百般呵护，我出自内心感激。这半年在您身边工作，我在您眼里好像还是没长大似的，这个不放心我，那个不让我抓。难怪，我用许多时间忙于学校事务性工作上了，本来您是要我来把这个学校搞火起来的，工作上我反而畏手畏脚起来。我担心时间长了，自己脱离了实际，在老师们面前玉皇大帝讲天书，空谈误了我们的教育。这年代，教育要腾飞，我们学校正如您所希望的那样，要有一个新的发展，我想为您，为我们学校挑更重的担子。即使失败，可以重来！
　　方亮（握着他手，激动地）：谢谢。一切责任在我！在这所学校呆了不少年，我没有实现老校长的心愿，我对老校长有愧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他强调的哪点错了？和我们常说的素质教育有什么不同？哎！搞了轰轰烈烈的一阵，我说好着呢！分数就少了就那么一点点！所谓的好学生转走了！学生素质上去了，家长并不乐意，上面急了，把我调了过来……那是十年前的非典时期，这个学校由于平时注重体育锻炼，学生到校上课率比其他学校的学生要高，非典过后上面来了一次摸底考试，老校长是个实在的人，学生没有一个没上考场，而其他学校缺考人数比较多，有成绩差的学生就被老师动员回家，成绩出来，电脑一排位，我校一下排名在全区第四名，好家伙，就为这，大会讲，小会检讨，我就在这时加强校领导班子力量来了，老校长退居二线……想想，我后来做的事真对不起校长！他变得不说话了，就这样默默无闻退休养老……我刚来的那时候学校的风气可真好，对那段日子……像我这把岁数的老师都怀念啊……可是，他带着多少遗憾回了家……去年他临终时，嘴里始终在念着教育！我做了些什么呢？只有天知道！我现在也面临着退休，把你调过来，本来是要发挥你的才干，可我……以为只有自己干才放心得下，仿佛我不亲自抓，学校就要垮台。我早就要敞开心扉和你交流，我应该放手让你大胆的干，不然，我一离开学校你怎么工作呢？真的，一辈子我清清白白，没有让学校出过乱，庸庸碌碌的虚度了光阴……什么应试教育、素质教育（摇头），到现在这个学校在我手里被抓出了不伦不类的东西！快退休了，也许真的是人到无求品自高吧，我把你调来的目的就是想最后能实实在在和你搞点真正的教育！不要到时候也成为我的遗憾！平时你提出的看法很有价值，就怕真的那样抓，结局就像老校长，难以抵制外界各种因素冲击啊。冯小海让我们担忧，这是廖老师让他暴露了，还有其他班没被暴露的呢？平安无事？你提出挑担子，让我感到欣慰，我相信你能做得比我强！
　　一教室门“砰”的一声被用力推开。一男生被推出教室，教室里传出一片喝倒彩。这男生扭头一看两位校长正望着他，赶紧缩头到窗前，向教室里打手势。女老师探出头，看见两位校长，将学生一把拉进教室。又传来一阵哄笑。
　　高光照：这几个月，我们对老师学生制定了一些新的规章制度，你我心里有数，还是治标不治本哪！指望一纸行文，给老师们套上一个教学模式，用机械的方式强制学生学习，我们看到的教育就是表面的平安无事，实际上并不尽然。校园里缺少爱，我们的老师把教书只当做是职业，而没当做是事业，我们的学生活着度过安安全全的每一天，而没有认识到真正的生活意义，就像刚才你我看到刚才的的那一幕！
　　方亮：嗯，再说。
　　高光照：如果我这个做基层领导的只在等新的教改新体制出世，缺乏创新，要我来坐这个位子干什么呢？谁都可以尾巴上绑芦花，冒充大公鸡。我想，再不深入教育道德和教育手段的研究，宁老师用分来葬送自己的悲剧还可能重演，冯小海这样孩子的出现就会防不胜防！
　　方亮：我们的工作暴露了教育制度上的不健全，越忙越是问题不断哪，你我都是校长，尤其是我，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如果说老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我们当校长的就应该是灵魂工程师的灵魂。校长应该是一个学校的灵魂，我想，灵魂工程师的灵魂出了瑕疵，是否应该由灵魂的灵魂来修补、完善和琢磨？这灵魂就应该是我们对教育忠诚的良心！
　　高光照（指着那间教室，苦笑）：用我们的良心说话，我们的老师在看着我们的指挥棒转，我们看着上级的指挥棒转，学生看着老师的教棒转，我们都像被一根绳子牵拉着的玩偶。应该说这其中谁都没有对谁真正的负责过，我们自认为工作得很累，老师们自认为工作得很辛苦，可孩子们呢，厌学，潜藏在他们身上的能量得到释放了吗？我们还是一天天这样从从容容地应付着过来了。欠的债太多早迟要出问题！老师工作不到位，孩子学习不到位，我们到位了吗？学着时髦的教改词汇吹捧着这样的模式那样的经验，而不是脚踏实地寻找自己的症结所在……我作为基层领导和您的助手，没有责任和勇气对待，说起来我严重失职。起码……我怀疑我们面向老师和学生的教育理念是否早已落伍。我想能有许多时间深入课堂，检查一下我们的教育手段是否和时代合拍，如果我们许多老师还是用早被抛弃的方式在误导我们的孩子，我们缺失了父爱与母爱之心，那么我们还能再等下去吗？
　　方亮（拉住高光照手）：说得好！尤其是我，总应付上面这样检查那样验收，将工作流于表面化，过多追求形式，将理想夸张。名不符实成了通病，我们跟着振奋人心的口号盲目走，其实那些口号离我们实际太远，大家一心一意做超越实际的蠢事，所以我们太忙太累。在教学上我们种了别人的田，却荒了自己的地，自己的灵魂差点都快丢了！你说，真正切合我们教育的理念，我们还能拾起来多少？所以必须要追溯到原点搞点实际的东西，失去多少我们弥补多少。怎样给我们的老校长在天堂一个交代？这些……我最近一直在反思，有新的工作思路我们就要尽快实施！我们这个社会正处在一个转型时期，社会变革和教育改革已经进入深水区，我觉得，目前我们最要补的是要用爱的力量立德树人，稳准的把握好未来走向，提升教育质量关键的是提升人的质量。你还算年轻力壮，希望你能做教育的领跑者。把你课程表交给我，我上你的课。明天你去廖老师那里报到。你的职务吗？副校长兼副班主任。哈哈。
　　场：25
　　景：校长办公室
　　时：日
　　人：方亮 、高光照、一女老师 班长邱明君 廖老师 师生
　　一女老师（拿着学生花名册进）：两位校长都在啊。市教研员要五年级学生花名册，目前学生全到，我报了152名。请校长签字。
　　高光照（拿过花名册）：这个年级不是153人吗？漏谁了？
　　女老师：廖老师班那个冯小海呗。
　　高光照：他今天下午来了，明天能参加考试。
　　女老师（着急）：他那么差，两天又没来，他要进场，还不知又在考场上闹出个什么新花样来，那我们学校的形象就玩完了！他能考出个什么子卯丑来？要是让他考，我们学校就踩凳子钩月亮了！大家的努力都白费了！不能，千万不能哎，校长！
　　方亮：先放在这里，我们研究研究。
　　女老师（指楼下）：教研员就在我办公室！她一会就要走，都催了两次！
　　高光照：写上名。实事求是！
　　女老师：别写！校长！好多学校出现问题都这么干的，情况特殊，没事的！校长！
　　高光照：人家？这是弄虚作假！人家干，我不效仿！
　　方亮：考砸……人言可畏啊！
　　高光照：砸就砸一次！得到教训交个学费，大家索性痛痛快快丢掉不实际的东西，踏踏实实从头再来。这瞒报数字是大跃进时期浮夸风的翻版，这字我不会签！
　　方亮（拿笔在上面写下冯小海三个字，并签上自己名字。递给高光照）：签吧。
　　高光照露出微笑，签下自己名字。女老师拿花名册匆匆出门。
　　方亮低着头，来回踱方步。
　　高光照：校长……生我的气？
　　方亮（停止踱步，望着他）：气谁？我在气自己！关键时候我差点忘了自己和你说的话，出尔反尔又要走错一步。心里不踏实，一遇问题就进了迷魂阵！我不该在老师面前表现得有些猥琐……是你的坚持让我清醒过来！
　　高光照（忙摆手）：不是我，是您对教育的执着和一贯的人品！
　　方亮（拍高光照肩膀）：我教育过多少学生和老师，做人要正直，做事要实事求是。虽然刚才我不良表现比那些整天冠冕堂皇将漂亮口号挂在嘴上，做的却是龌龊的那些人要好一百倍，不！甚至千倍！但我在你面前够不上执着和人品了……你，了不起，我看到了还有将一腔热血抛在教育事业上真正的斗士！只是……我惋惜，你用对教育的忠贞可能会抛弃你应该得到的那一份荣誉！
　　高光照：校长，不怕我脸烧耳红？我需要从您这里得到更多的支持和帮助。
　　方亮（轻松吐一口气）：这下，我没有一点顾虑了，不被分数牵着跑，哈哈，包袱甩掉原来就这么简单！我轻松了。我这些年无所作为，欠了老校长的债，学校是到了该全面刷新时候了，趁着我没回家养老，还能为你承受一部分，你先拟出个方案。
　　高光照（牵着校长手，一块到窗前）：无论是宁老师还是您，没老师就没我的一切。我当年认定了这份工作就选择好了奉献，个人利益放在教育发展的天平上衡量，真的很微小！如果我们把教育搞上去了，国家崛起了，大家从中就会获得更多利益，其中当然也包括我了。其实，先得后得是一回事，就是得不到，社会上收益了，我一点怨言都没有。
　　放学铃响。可透过窗子看见廖老师班的学生忙着排队放学。冯小海在和站在前后的学生嬉闹。班长邱明君从队伍前面径直走去，表情严肃，一声呵斥，队伍静下。廖老师挺着大肚子把学生护送出校门。
　　场：26
　　景：街道
　　时：晚
　　人：冯伟、冯小海、巡警、司机
　　父子俩穿戴考究，急急匆匆走。
　　冯伟：腰板再挺！高校长在电话里一再交代，要我培养你小绅士的风度，站着像棵松，坐着像个钟。
　　冯小海（浑身直挺挺，有点夸张地走）：这样走行吧？我真饿极了……求你，买一块饼先给我垫一下肚子吧！
　　冯伟（拉着他走得更快）：哎，猪脑子！自助餐好多好吃的现在就一盆盆摆在大厅，它们现在正冒着香喷喷的味道，等会儿吃也吃不完。现在花钱买，等会就少吃了，不亏了？快走！
　　冯小海：你一说，我更饿了！
　　对面走来两巡警。冯伟慌不择路，赶紧躲到大榕树后。冯小海一扭头，不见了爸爸，大声喊，四处寻找。巡警走远。
　　冯伟（闪出身，跑上前）：喂，刚才你怎么一下不见了？让我好找一阵！在大街上这样叫，别人看了多不体面！要文静！文静懂吗？就是……要像个羞答答的小女娃儿。
　　冯小海（被拉着小跑，喘着气）：方校长请我们，还帮我补课，要交钱吗？
　　冯伟（眉飞色舞）：傻！大校长还缺钱？喂，明天考试，校长给你解题，你可要认真学，学好了长大挣大钱！你没听说过这句话？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吗？书读好了，要吃什么有什么，爱穿什么有什么……
　　冯小海（拉住爸爸）：红灯亮了！
　　冯伟（向前拽）：没事，时间不早了！过！
　　冯小海闯红灯。差点被小车撞上。
　　司机（头探出车窗）：找死！没见红灯？
　　冯伟（指着司机）：傻蛋！再骂，想挨揍啊？
　　司机（无可奈何表情，把车开走）：是啥人吗？
　　冯小海：爸，是你硬要我闯红灯，怎么还怪人？
　　冯伟（挥拳）：他怕这个。在外就不能跌软！知道吗？
　　场：27
　　景：公交车站
　　时：晚
　　人：冯伟、冯小海、一老婆婆、一老爷爷
　　父子俩下马路牙焦急等车。
　　车靠站，冯伟推着儿子朝前靠。
　　一老婆婆：就这几人，上得去！小心别给车压到！
　　一老爷爷：孩子向后！危险！
　　冯伟（扭头）：我不知道？要你们提？像你们龙钟？儿子，别听！上！
　　车门开，冯小海窜上车。从车窗可看到他坐下，将腿放到旁边一个空座位上，让冯伟坐，冯伟拍着他的头坐下。他们身后两位老人颤颤巍巍上车，从他们身边经过。车喇叭传出：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美德，请给需要帮助的人让个座。
　　场：28
　　景：好口味自助餐门口
　　时：晚
　　人：冯伟、冯小海、高光照
　　父子俩等高光照。冯小海不时向大厅探头探脑，用手揉肚子。
　　冯伟（将儿子拉到身边）：站要像棵松！像爸爸这样！像个绅士站好！站好，让我看看！
　　冯小海（站直。苦着脸）：肚子饿得痛！
　　冯伟：脸上要带着微笑，别让人看出这么没教养！
　　冯小海：几点了？
　　冯伟：还没到点。来早了。
　　冯小海：你真是的，一路上像个催命鬼似的。
　　冯伟：说话要彬彬有礼。看过电影上绅士赴宴？
　　冯小海（抿着嘴笑）：人家穿的是燕尾服。人家白白胖胖，你脸上黑不溜秋，干不拉几！
　　冯伟：高校长交代，走路举止要表现出一种……素养！
　　高光照（匆匆走来，笑着）：来得比我早。呵呵，在说什么呢？
　　冯伟（摸着头）我在教育儿子呢。
　　冯小海（喜滋滋的）：他让我当小绅士！
　　高光照（拍拍他的头笑）：现在像那么回事！进步真快！进，前面请。
　　场：29
　　景：餐桌边
　　时：晚
　　人：冯伟、冯小海、高光照
　　餐桌上琳琅满目。冯伟在大快朵颐。冯小海嘴里一边吃着，一边不断送来拼盘。
　　冯伟（竖着大拇指）：知道礼貌了，老子也享儿子的福了！给校长上呀！
　　冯小海：不知道校长想吃什么。
　　高光照：从今天起别喊我校长，叫高老师或老师就行了，明白了？
　　冯伟（惊讶的）：您……您……怎么啦……犯……犯错误了？
　　高光照（点着头）：没把学校教育搞上去，你家海海缺点还没清除，是我责任，这都是不可饶恕的错误啊。
　　冯伟（点着头）：哦——怪不得您在学校浇水打杂了呢。唉，海海，可不能乱说出去哦！
　　冯小海（眨巴着眼望高光照）：老师，放心，我给您保守秘密，我死也不会同别人说！
　　高光照（拍拍冯小海肚子笑）：别再拿了，这么多，你小肚子撑得下？吃不了好浪费。
　　冯小海（一拍肚子）：吃不完就带走。爸爸说人是臭皮囊，肚子像松紧，能大能小。到这里消费，都是摸着墙进来，摸着墙出去。
　　冯伟：快吃！这么多好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高光照：我听听，摸墙什么意思？
　　冯小海（一边吃一边说）：这还不晓得？吃再多也不要再交钱了，是啵？为了划算，事先最好肚子里都空着，饿得走不动进来，这不就扶着墙进来？肚子里装了好多好多，撑得走不动了，这不要扶着墙出去？不吃白不吃，个个都像您，也太不划算了。嘿嘿。
　　高光照：撑出病来了，上医院要花钱。医院里可没自助了。医生会强行给你打针开刀，哈哈。
　　冯伟：这孩子记性好，你看，我随便说说他就全记住了。学习上怎么就记不住呢？
　　高光照：这头脑也是个容器，是啵？没用的装得多了，有用的装得不就少了吗？
　　冯伟（点头，似乎明白）：也是这个理儿啊。
　　高光照：我好了，你们慢吃，不急，只不过，不要吃得过饱，最起码那样不卫生。我到那边，电脑里的东西还没写完。
　　高光照走到附近，将几本课本取出，然后拿出电脑。
　　光彩耀眼的灯光，水族箱里游动的锦鲤，进来出去的食客，父子俩忙不迭的手和嘴巴……
　　餐桌上杯盘狼藉。父子俩吃得直打饱嗝。两人将盘子里吃剩的水果糕点装进口袋，抹抹嘴，向高光照走去。
　　高光照趴在桌上睡得正沉。电脑显示屏word十几行字最上方突显几行大字为“构建我校教师自主式有效教学与创建学生愉快学习的实施方案尝试稿”。旁边放着三本五年级课本。
　　大厅钟敲响。
　　场：30
　　景：冯伟家
　　时：晚
　　人：冯伟、冯小海
　　猫头鹰钟响了三下。冯小海趴在台灯下，坑着头，在小纸条上誊写蚂蚁大的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