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  亲情  爱情  选择

　　“我也想还啊，可是我把那50万其中的40万都给那些工资被拖欠的员工了，现在说什么也不到50万啊。而且，我还想用剩下的10万出国打拼。到时候，挣了更多的钱再还。”项梅可能在外待了几小时，想通了，她决定把钱还了，以她的方式。
　　“姐，你真的想这么还么？决定了就不要后悔。”
　　也许是姐弟之间的感情，项季了解项梅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她需要什么。
　　第二天下午，陈萍把一包钱当着项梅的面摔在茶几上，气呼呼地说：“这是你爸和我所有的积蓄，刚好50万。我不知道你挪用了50万干什么，但是我不想让别人对咱们家有看法，你拿了钱去给公司还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走了就别再回来！”
　　“告诉张弛，我对不起他。至于钱，还是你给他吧。”项梅指了指桌上的钱。
　　“现在知道对不起了，当初干什么去了，这么不光彩的事，你都做得出来。你走！你走！”陈萍还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
　　项梅把提前收拾好的行李提上，拉开门准备走。
　　“你去哪？”
　　“你不是让我走么？去哪是我的自由，你不能限制我的未来！我没有你这样的妈，人家的妈妈都是为了女儿今后打算，而你，却只想和我脱离关系。”项梅走了，本想心平气和地解决这件事，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局。
　　“小季，我走了，去法国。不要对任何人说，尤其是妈和你姐夫，我对不起他们。你好好注意身体。”
　　发完这条短信，项梅掰掉了手机卡，她决定自己的工作要重新开始，不受别人打扰。
　　项季看完短信删掉了它，他决定替项梅保密。让姐好好地工作，然后，总有一天，她会回来，回来把那50万物归原主，回来看这些爱她的人。
　　一定。
　　
　　【2010·空】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项季和项雨开车行驶在开往机场的公路上，两旁的路灯散发着黄色的光圈。
　　“姐，妈刚刚说什么没有？”项季问了问正在发呆的项雨。
　　“啊！哦，怎么能没说呢！五年前的事情她还记得那么清，刚才发火发好大呢。你说，姐都离开五年了，她去哪了啊？”项雨有些激动，毕竟分开了5年。
　　“我也不知道啊，姐有她的主意。”项季一直记得那个秘密，谁也不能说的秘密。
　　一架又一架的飞机飞了出去，又有另一些飞机飞了回来。项雨和项季在机场等了快半个小时，终于看见了那个五年前离开的项梅。
　　头发搭在腰间，大波浪，茶色，带着一个硕大的蛤蟆镜，高跟鞋足有10厘米。这一切和5年前没有丝毫变化，唯一变了的是，身旁领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哎呦，姐，我想死你了！！”项雨冲过去，一把搂住了项梅的脖子，“这小女孩是谁啊？是不是去法国拐来了一个小女孩啊？呵呵！”
　　“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这我女儿！快叫小姨，小叔！”
　　“小姨！小叔！”女孩的眼睛像极了项梅。
　　“陈萍这几年还好吧？”
　　“姐，你就不能叫一声妈？你俩不至于闹这么僵啊，她当时为找你可急坏了！”项雨有些责怪项梅。坐在一旁的项梅沉默了，把头转向窗户。
　　回到家，项梅看到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茶几下还是有一大箩筐瓜子，这一切还是老样子。陈萍拖拉个拖鞋出来了，刚刚所有的怒气在看到项梅后，都烟消云散了。
　　“我回来了。小宝，叫姥姥！”项梅把女儿往前推了推，许久叫了一声“妈。”
　　“项梅，她，她是你女儿？我外孙女？”陈萍有些激动，“孩子他爸是谁？”
　　“妈！你糊涂了~孩子他爸当然是张弛啊，5年前我到法国时发现自己怀孕了，小宝已经快5岁了。对了，张弛呢？怎么今天没见他啊？”项梅左右看了一下。项雨，项季沉默了。
　　“项梅，你跟我来。”陈萍拉着项梅进了她的房间，在项何的遗像旁，又多了一个，张弛的，黑白照片。
　　“妈，妈，这，这怎么回事，你逗我玩呢是不是？是不是你怪我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你骗我的？妈——”项梅不相信地问，泪水一直在眼眶打转。
　　“项梅。张弛他……”
　　“我不听！我不听！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项雨，项季，妈是骗我的，对吧！”泪水最终还是趟过面颊，两股细流，一直流着。
　　“姐！你听我说，你走后的第二年，姐夫他诊断出是胃癌。我是他的主治大夫，他的病情我最了解。已经是晚期了，之前他一直瞒着你。去年，姐夫走的时候，我想联系你，可是任何方法都试过了，你始终没有联系到。姐夫他一直撑着，等你回来。可惜……”项季没有再说下去，看着现在的项梅，项雨项季想起了那年的陈萍，项何走的那年，目光是如此相似，呆滞，无神……
　　“小梅，这是我们收拾张弛的东西发现了它，给你。”陈萍递给项梅一个很厚的笔记本，“这几年你为什么都不跟我们联系？我们连你去哪了都不知道，手机也打不通。”
　　“5年前，就是因为那50万，我毁了当时的工作，更毁了当时的尊严。我去了法国，在那里重新开始，重新工作，我挣了远比那50万多好几倍的钱。我想等到自己有一番作为时，在和你们联系。可是，可是，等我回来，一切都晚了，晚了……”项梅本引以为豪的5年前的决定，如今，却成为最后悔的回忆。
　　项梅望着墙上的照片，回忆着过去的种种，身旁的小宝用小手擦拭着项梅脸上的泪痕，她学着项梅的样子盯着那个相片，他的爸爸。近在咫尺的距离，却相隔阴阳，不带有一丝温度的脸颊还有永远直视的眼神，能看到小宝吗？
　　晚上，项梅哄着小宝睡着了，想起了那个厚本子。项梅翻开本子，一页，两页，三页……她似乎快要崩溃，已经泣不成声，每个字都像是张弛的一张张面庞，让她陷入这种痛苦的回忆。“为什么要丢下我？张弛！！”
　　2002年6月28日 晴
　　今天，开车不小心撞了一位大妈，送她去医院了，她有三个孩子，他们都来了。没想到，那位大妈竟然是同一个办公室的项梅老师的母亲。真是对不起人家。
　　2002年7月12日 晴
　　大妈现在在家养伤，恢复得不错。今天项梅说：“一起回去吧”，她笑起来真好看。
　　
　　项梅翻着这一页又一页，从那次车祸，到他们认识。每一段时间都勾起了项梅遗忘的点点滴滴，当她翻到5年前的那段时光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才是最自私的那个。
　　
　　2005年5月29日 晴
　　项梅因为50万，今晚走了，我却没有找到她。我只想告诉她，我会解决这件事，让她不受伤害。所有的责任我承担就好，只要她开开心心的。项梅，你快接电话。
　　2005年5月30日 阴
　　项梅走了，妈把50万还给了公司。手机打不通，谁都不知道项梅去哪儿了。我要找到你，项梅，你不会扔下这一切的。
　　2005年5月31日 雨
　　去了南城，可是还是没有项梅的下落，我该去哪儿找呢？项梅，你在哪儿呢？
　　
　　项梅坐在床边，借着微弱的台灯灯光，看着本子上这些俊俏的笔迹，就像是在和张弛说话，那种感觉很亲切，很温暖。
　　
　　2006年6月8日 晴
　　没想到自己的胃会病的这么严重，住进了医院，小季是我的主治大夫。我知道，我没有更多的时间了，项梅，我会撑下去，一直等你回来。
　　2006年8月9日 雨
　　病友说，看见天空上的飞机，用手把它抓住，许愿，会很灵的。项梅，你知道么，我这个星期抓了10架飞机。10个愿望，我许愿，让项梅快点回来吧！
　　2007年9月5日 晴
　　项梅，今天我吃了两个橘子，很好吃。
　　2007年12月19日 雪
　　项梅，今天下雪了，你看到了吗？你要多穿点。
　　2008年5月12日 晴
　　项梅，地震了，你没有事吧？你一定要没事啊！
　　
　　项梅看着这些，每天每天的记录，感觉就像是张弛正在讲故事给她听。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再一次打湿脸庞，项梅的心很疼，很疼。
　　
　　2009年4月24日 雨
　　今天，小季告诉了我，那50万是妈和爸所有的积蓄，项梅并没有凑齐那50万。其实，现在，钱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想见到你，项梅。
　　2009年4月26日 晴
　　再见了，项梅，好好的
　　
　　这是最后一个记录，字体变得很乱，扭曲着，那是张弛走的那天，最后一个“的”字，还没有写完，没有等到项梅，张弛走了。此时项梅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张弛，她很幸福，因为张弛从未离开过她。项梅抱着本子，睡着了，像小猫一样安静的睡了。
　　“妈妈，你哭了。”早上小宝用手擦着还在睡梦中的项梅脸上的泪水，枕巾已经湿透了。小宝不知道，小宝以后会知道，小宝也许永远不知道……
　　
　　原来不是白就是黑
　　只不过是天真的以为
　　要醉得清醒 要无辜的犯罪
　　现实的世界只有灰
　　坚强得太久好疲惫
　　想抱爱的人沉沉的睡
　　卷来的风暴， 凶猛里有种美
　　死了心 ，痛就没感觉
　　灰色空间 ，我是谁
　　记不得幸福是什么滋味
　　无路可退， 你是谁
　　怎么为我流泪
　　梦见发着光的草原
　　一身伤回到很久以前
　　我选择不恨 带着平静走远
　　醒来后 ，夜还是长夜
　　紧抱着我流泪……
　　——《灰色空间》
　　
　　2010年夏末，项梅和小宝回到法国，带着张弛的照片，带着张弛的记忆，带着张弛的等待。5年前的那个决定，为了自己的面子，为了自己的追求，项梅抛开一切，闯出一片天地。飞机从南城开往法国，现在，项梅，张弛还有小宝，都不是孤单一人，项梅很满足。
　　2010年夏末，项雨工作得到认可，接管了这家全国连锁超市，成为董事长。没有人知道，项雨曾经是个逃学的孩子。她很坦然，面对一切，从不服输。
　　2010年夏末，项季成为主任医师。因为一场SARS，因为自己的父亲，改变了自己的梦想，改变了自己以后的道路。多年以后的他还记得十年前的某个夜晚，他曾说过“自己的命运由自己主宰，选择了一条路，就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2010年夏末，陈萍还是待在那个熟悉的老房子，看着电视，嗑着瓜子。对着遗像上的项何叨唠着每天发生的鸡毛蒜皮的事。操心了十年，老了二十年，剩下的，只剩下看着一家人，幸福很多年。
　　十年时光，人总会有所追求，人总会因为追求而改变许多。项梅不再是十年前那个瓜子吐了一地，嘲笑弟弟的大三学生；项雨不再是十年前那个会和姐姐互相吐口水的，轻易相信别人的高三应考生；项季不再是十年前那个站在比赛台上朗诵的小男生。的确，发生太多，相应改变也会很多。世界上最快而又最慢，最长而又最短，最平凡而又最珍贵，最易被忽视而又最令人后悔的就是那些我们看不到的时光。
　　“时光只解催人老，不信多情，长恨离亭，滴泪春衫酒易醒。梧桐昨夜西风急，淡月胧明，好梦频惊，何处高楼雁一声。”
　　初夏江淮流域一带每年六月中旬到七月上旬前后经常出现一段持续较长的阴沉多雨天气，就是梅雨季。窗外，雨点击落大地的声音很是悦耳，消退了闷热，带来全新的一种生活。当这个世界，只剩下梅雨季时，也许明天会更好。
　　项梅，项雨，项季，
　　他们就是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