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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19/11/6
52章 农村 小说
《原野燎烟》第22章
欢喜雪娃 [广东中山]
 出售价格:面议 [如何联系作者]
22
  • 故事梗概
  • 作品正文
  三农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座谈探讨,张道然对这个村确定了“传统种养攻高产,名特新优抓发展,面向市场争资产,科技兴农奔小康”的经济发展思路,并作为他今年抓农业对全县的指导思想。他指导全县在稳定粮食生产的同时,狠抓结构调整,发展经济农业,在全县掀起“四改”高潮:一是改变市场,形成区域特色;二是改良品种,大力发展名特优水产品养殖;三是改造低湖田、冷浸田,尝试退田还湖;四是改进科技投入,发展立体养。时值一九九三年全省综合实力排名,大县列居十八位,比上年跃居六位,国内生产总值达到二十点三九亿元,农业总产值十八点二九亿元,明显高于周边县(市),地方财政收入七千五百九十八万元。然而,据统计部门报通称,与全省十强县(市)比也反应出明显的差距,特别是农业的比重高达百分之四十八点一,而十强县(市)的只有百分之三十一点四三。张道然看了这个通报,横竖想了很多,觉得字字刺眼,觉得农业的成绩就应该肯定,工业和其他经济的差别就应该明确的指出来,何为“农业比重高了”呢!他甚至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和统计部门的同志交换一下意见,指导他们扭转看问题的角度,表述准确的文字。
  
  二十九
  
  悄然嫁女暗落泪 笑脸冷心度余生
  
  眼看友琼的年纪真不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人生的自然规律。近来,冉腊娥心里总是撂着女儿的事,好象胸口压了块石头,但又不好说出口。毕竟女儿也随她爸去了,在县城生活和工作,一切有道然和柳莹照看着,自己要过多的关切,不是会破坏他们的家庭关系么,而女儿毕竟又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冉腊娥这样想着,然而还是禁不住把今天刚回乡的女儿从头看到脚,要把女儿看个透似的,越看越觉得简直就是过去的自己。红晕的脸蛋,深秋的水眼,隆起的胸脯,娇俏的身段,还有厚敦敦的皮凉鞋。张友琼也在仔细猜磨着关爱地凝视着母亲。这些年来她一直寡守张家,与公公相依为命,还种着几亩责任田,苦撑着张家的门面,才四十多岁,已是满头花白,脸面铜板。她特亲热地翻着亲娘的双手,厚厚的老茧显得有些麻木。她亲娘终于喊出:“真是我的琼儿回来了”一语简直让她滚出了热泪。她母女俩都为了不让对方激动得伤感,都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冉腊娥让女儿坐下后说:“你是庚戊年八月十五生的,已有二十五了,不迟了,嗳,你有爸妈无微不至的关爱,自然也用不着我操心的,你也不必在乡里这么受苦,你能过好日子,我就高兴,我就满足!”
  友琼又拉起母亲那僵持的手血液沸腾,婉委地说:“姆妈,您可别这样想,我是您唯一的命根子,我怎么能少得了您呢?爸爸妈妈早就催我来,刚好今天星期天,我回来看看您,特别是我的婚姻大事,也想听听您的意见,就是去年同我来的那个翔宇,上次回来您问我,我们还没有正式确定俩人的关系,就只说是同事,所以没有向您说明。”冉腊娥笑嘻嘻地说:“你娘我不是憨巴,我早知道是那么回事,我一眼就看出那孩子不错,蛮厚道的。”友琼又愉悦地介绍说:“他和我同龄,是大学生,在团县委工作,就是县里的共青团,我想把我的喜事到家里来办,这就要劳您的神了。”冉腊娥忙说:“这么,这是我的义务么。”她的话一出口便觉不妥,又沉缓地说:“不行,不行,我老了,没有那精力,是你的爸妈想省这个轻,万万不能,既然你在他们跟前过,就应该由他们操办你出嫁。”友琼却说:“不是他们推卸,是我想让您和我分享我的幸福和喜悦,我毕竟是您的亲骨肉,养女就要知母苦,是您一手一脚把我养大,我大了又抛下您去了县里,我每次回家,您都是笑脸迎着,我真不知这日子您是怎么熬过来的。”友琼说着说着,看着母亲那呆滞的目光和失魄的面容,便禁不住的流出了热泪,她又赶紧掏出水红色的手帕拭泪,手帕是翔宇赠给她的爱情信物,她平时是舍不得用的,今天回乡特地带在身上以慰思念。她睁大发红的眼圈,见母亲泛黄暗淡的眼里也蒙上了一层亮光,那是日光月华里磨炼出来的光亮。此时,她多么希望看到母亲能当着女儿的面酣畅地流出那久久酿成的酸泪,可母亲始终没有那么做,那样满足女儿。是的,这么多年使冉腊娥的感情打造得坚毅起来,就是最伤感时那泪水也不会轻易脱眶而出的。此时,她更不忍让女儿看到自己的内心世界,她是强忍着,佯装安静。友琼更是心如刀绞,她只好起身去屋后的半体厕所方便,以躲过情感的挑战。
  天空的西边陡起乌云,盖过树梢,盖过屋顶。屋内的光线暗淡起来,被凝固的空气沉甸甸的压抑着燥热的人们更喘不过气来。冉腊娥不时看着屋外的天气变化,又不时地瞧瞧女儿友琼那说话时甜得可爱的模样,自己的脸面变得乌云笼罩,坐立不安地挪动着身子,起身说道:“天要下跑暴雨了。”她丢下这句话便赶出门去。友琼没有在意母亲的举动,她母亲离去后,她便也起身出后门看望猪圈内那白毛红皮憨睡着的家伙们,乌黑的天色并没有闹醒它们。她抬手仔细地点数了一下,大小共16头,大的至少超过200斤,小的不会轻于80斤。她想看看它们贪饕的馋食景况,便从大水缸里舀了泡好的饲料倒进食槽里。那头瘦长的猪一下翻身起来,来到食槽边,大嘴大嘴地吞着,其它猪听到“呱呱”声不得不站起来挤到食槽边。友琼心想它们一定是误以为开餐的时间,生物钟定乱套了。友琼看着这些挤得“嗯嗯”直喊的憨东西,为它们的憨笨而不由地笑了起来。不一会,槽中的食物被抢光,友琼又准备用勺子去舀,忙又停住了,她不想让它们吃多了,象人样夹食了不消化,拉肚子更不好,本来一天可长一斤多,拉了肚子反掉一斤多,那养猪的收支帐就不划算了。她上次回家听母亲说过要保证每天都长,喂猪才能赚钱,如果生病,甚至诊不好,那发起猪瘟来,连本都要丢。母亲还说过老辈人喂猪讲运气,现在喂猪是讲科学,讲科学才能只赚不赔。
  不一会,屋上响起粗壮的丁丁雨点声,夹杂着刮起的呼呼凉风。友琼吸吮着这凉爽而芬芳的气息,这雨水盖掉了猪粪的骚臭味。突然,她想起了母亲,忙回到屋里,又寻出大门外,仍不见母亲的行影。她凭着自己的判断,便顺着大路向自家责任田的田埂赶去。只见母亲正在风雨中收理割下的稻子,将其扎成捆,趸到田埂上。友琼毫不犹豫地下田帮着捆稻子。冉腊娥忙大声说:“友琼,你回去,淋了热雨要生病的。”友琼说:“你不怕生病我也不怕。”冉腊娥听着女儿那贴肉的话,溢出的泪水和雨水混为一体。雨越来越密,越来越大,丝毫没有止住的迹象。眼看女儿的套裙被淋湿紧贴到身上,冉腊娥只好舍下心爱的稻子,就此收手,邀女儿一起回家。友琼却不忍心,稻子上凝聚着母亲的汗水和希望,便说:“这稻子不抢起来,被雨淋了不是投劳白费了。”冉腊娥说:“不要紧的,这是六月天云层里的跑暴雨,一会就停的,不会影响什么的。”友琼也担心母亲被雨淋着,便上田埂来,穿上皮凉鞋。她才走几步,却沾着泥水难以自拔,她又只好将鞋提到手里,跛着脚似地的向回走。她看看母亲脚上的老式塑料凉鞋,走起路来却无妨碍。此时,她觉得自己在母亲的面前显得那么瘦弱无能,缺乏在不良自然环境下的自我生存能力,自己还要逞强帮母亲的忙,多么可笑呐!
  母女俩湿漉漉回到屋里,张凤国已从纲要河里打猪菜回到家里。友琼忙惊喜地喊:“爷爷!”张凤国也高兴得痛爱地说:“琼琼回来了,看身上都淋湿透,快去换衣服。”冉腊娥忙说:“家里还有你过去穿过的衣服,我去找出来你换上。”母女俩先后进内房去,冉腊娥从衣柜里拿出舍不得用的枕巾擦去头上的雨水,然后自己再擦再换干衣服。友琼穿着那套褪色的白衬褂和米色的长裤,仿佛又回到了那过去在家里的日子。此时此景,为爷爷和母亲生活在乡下这样的环境里而心怵。冉腊娥却笑着说:“你穿上过去的衣服还蛮得体蛮顺眼的。”友琼向后拢了拢秀发,感触地说:“我看您把那田不种了,就养几头猪,到时候还可扩大成养猪场。”母女俩说着话出房来,张凤国望了下友琼说:“真是小孩说话!庄嫁人把田不种做什么呵,那每亩两三百元的提留谁替你交上。”友琼还是不解地说:“一年不就千多元,我全部替你们交了,到时候让爸爸给下面的干部说说,说不定分文不交呢。”冉腊娥却说:“你娘我是贱命,劳累惯了没一点病,这怎么可能,种田还粮,从古到今,天经地义,再说我们也不能因这点子小事情影响到你爸爸,让他为难。你过去不也不肯进城吗,我们种田不一定不比你爸爸轻松自由,他搞的事是大难事,那叫我是生出十个脑壳十双手也怕搞不好的。”冉腊娥见女儿没有发表异议,接着又说:“我总是担心着你爹,你爸爸,你做女儿的在他的身边要细心要会体谅人,我是了解你爹,不,我怎么老这么称呼改口不过来,你爸爸工作起来是不要命的,你要时刻提醒他,多关照他点。”友琼见妈的处境这般还惦记着爸爸,心想这是谁跟谁呀,不禁一股辛酸涌到心头,晶莹的泪水渗出了眼眶。这夜,友琼和母亲同床促膝谈到鸡鸣。
  友琼的婚嫁之日很快确定下来。公元一九九六年的元旦是乙亥年的冬月十一,在时下人们淡化了大婚之日选“一 ”的节日里,柳莹偏偏坚持将女儿友琼的结婚之日选在元月一日这天。她的理由很简单,而使友琼无话可说,她说:“你爸爸是县领导,你和翔宇都是机关干部,还有我也是县经管局的工会干事,我们可称得上是革命之家,我们的处事就不能落入俗套,要显得高雅。元旦嘛,美好的开始圆满的婚姻。”张道然的乘龙快婿翔宇姓韩,老家是下面北市镇,紧临洪湖的刘市。他一九九O年湖北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大县师范教书,随后被选调到团县委,而且近来张道然建议他下到乡镇去工作,到基层煅炼自己。韩翔宇和张友琼的缘份,源于团的工作开展之中,还是友琼认准了他是年轻人中出类拨萃者,主动亲近他,在他俩的关系确定后,他一下就成了她家的半边之子,经常吃住在她家。前年,县经管局做了宿舍楼,张道然毅然决定不在政府大院内住“县长楼”,而住进了经管局。柳莹和张道然结婚后,张道然还在南桥镇工作,县委农工部的同志帮忙将柳莹调进了经管科(当时没有升格为局)。现在翔宇的婚事不仅全由张家作主,而且新房也安排在张家。翔宇在县委会里只住一间20多平方米单身房,这半边子又将变成上门子了,自然翔宇的父母既省事又高兴,乡邻们更羡慕他家找了户好亲家。
  早盼晚盼女儿婚嫁良辰吉日的冉腊娥,将自己多年积攒的钱揍数,又找屠宰老板借了一千八百元,揍齐一万元交给公公,含着泪说:“爹,友琼的婚事我是不能去参加了,这钱是我做娘的一份心意,劳您给带去,给他们去置点作用的东用。”张凤国愣地望着儿媳,不想接过那一叠百元钞票,忙说:“你不必担心他们的钱,这钱你还是留作后面过日子吧!”冉腊娥又自愧地说:“爹,您别怪我平时生活过艰苦了点,我为的就是这一天。”张风国潸然地说:“琼儿娘,这些年我多亏了你的照料,我都不知怎么谢你呢,哪能怪你呢,我就是死了后,定要保符你的。”冉腊娥也说:“您别这么说,您赶早儿就去县里,替我把这钱带去,帮我了了这心愿,我早说过,我生是张家的人,死是张家鬼,我就是您的亲女儿,您可别把女儿看外了。”说着说着,公媳俩竟情不自禁地伸过手握得紧紧的。冉腊娥立刻悟感到什么,忙抽回手,将桌边的钱拿起来塞到张凤国的手中,自己含泪离去。
  张凤国去了县城,家里变得可怕的寂静起来。冉腊娥把孤独的寂寞掩藏到劳动中去,她忙着麦田里的活,又忙着猪圈的活,最后才去忙自己的早饭,她习惯地又拿了两套碗筷,坐在饭桌旁,痴痴地望着门外,没有一点食欲,觉得这世界的一切是空空的。她的思绪在驰聘,此时友琼应该是穿上了艳红而漂亮的新娘礼服,脸上唇上涂上了杏红胭脂,如画中天仙一般,当然再不兴过去的用绳索和白粉扯脸那一套了。她想象着,心中的友琼就出现在了眼前,笑盈盈地亲热热的叫她“妈妈”,不是叫她“姆妈”。她心中好一阵惬意,好一阵自豪,好一阵得意忘形的伟大。她心里更明白,女儿马上就要离家嫁人,耳边好象已响起了迎亲的鼓乐声,记起那些女儿在家的日子,管教过她疼她恨过她的那些情景,她就止不住要落泪。她心里明白,女儿马上就要离家嫁人,想象着那些女儿在婆家要操持家事过日子的情形,再不能象在娘家父母身边撒娇受宠,要开始女人的酸甜苦辣,她止不住要落泪。她心里更明白,女儿马上就要离家嫁人,而不是自己亲自送她出门上小车,她更是止不住地哽咽着股股酸涩的热泪!
  县经管局的院落位于新修通的宽敞的江城大道旁。尽管是十冬月里,元旦也没有节日的繁闹喜庆气氛,天气冷叟叟的,房地干枯枯的。然而,大红的对联,常绿的树叶,贺喜的人们,把个不大的经管院落渲染得象过节一般的热闹。张道然住在二单元的三楼,在这个单元的门楼两边贴着:“佳节贺佳期佳女佳男成佳偶,春庭开春宴春人春酒醉春风”;在三楼右边房门两边贴着:“牡丹丛中蝴蝶双双戏舞,荷花塘内鸳鸯对对鼓歌”的大红婚联。他们的住房是三室一厅,前一个月张道然就从大房里搬出住到隔间的小房里。柳莹是总指挥,将大房进行了吊顶,贴木砖,做喷塑,装彩灯,花了大几千元布置得象豪华的包房舞厅一般,用作友琼他们的洞房。这时,柳莹正忙着接待前来贺礼的客人,友琼和翔宇在忙着收洗打扮。友琼的几个好女友忙着新房的摆设、床被的铺垫,那个负责铺垫床被的是特选的,要求是生了男孩的女人。据说是民间女人们传下的规矩,是图吉利,早开花早结果,就是早生子吧。张道然却象局外人似的去了政府他的办公室处理公务,因为家里有经管局的人帮忙主事,再则县纪委早明文规定副局长以上的领导干部不能请客,否则要受到查处。张道然早就和家里人打了招呼:不得收受人情!然而,那些信息灵敏的人士,那些热心快肠的人,硬是将贺喜的红包往柳莹的手里塞,弄得双方怪难为情的,说是瞧不起人什么的。所以,张道然去忙公事,以免陷入世俗事务之中。
  酒席定在不远的唐人街酒店,开始只订了八桌,还不到十一点客人蜂涌而至,越来越多,柳莹这下急坏了,只怪自己态度不坚决,又收了少数感情难却的人情,眼下人情退也不是,收也不是,主持见柳莹愁苦着脸,便说:“柳莹,既然客人来了,又是吃饭的时候,总不能将吃饭人拒之宴外吧,不如和酒店老板说说再增加几桌。”柳莹急煞中没了主见,只好说:“嗳,只有这样,你去办吧。”她又喊住主持人说:“就加二桌,十分十美!”其实,她心里想的是纪委的文件规定不能超过十桌,只要请客不过钱是不会遭人非议的。到了开席的时候,客人和帮忙的人一共座了十四桌。柳莹此时只好去坐席,没法点数多少桌,也不过问主持人。新娘新郎分别各坐一席,柳莹突然自我宽慰地想到此是男女两家的客,一家不超过10桌,那两家就可以不超过20桌呢!她终于心安理得地接受人情,接待客人,还在主持人的陪同下,一席一席的敬酒道谢。席毕,新娘新郎分别被扎了彩的小车接回家。因县城禁鞭,他俩双双鲜艳夺目、光彩照人地在文静的氛围中翩翩携手步入楼门。五彩碎纸从天撒下,世界瞬息变得五彩缤纷起来,好不欢喜,好不气象。新娘新郎在人们的簇拥下步步登高,飘然若仙,迎进洞房。他俩没有举行结婚礼仪,也没有上头送彩礼,一切从简。只有那些少男少女狂欢般地在新房里闹房,什么交杯酒,什么嘴啃吊瓶,什么俯衣抽枕,什么鸳鸯戏水等等,等等。真是闹得无休无上,欢天喜地,天翻地覆的,令新娘新郎无所适从,昏昏然然,给闹友们其乐无穷。夜深人静,天地疲倦,人群才罢休散去。今夜已不是他俩真正意义上的新婚之夜,此前的一个多月,她和他已经尝试了那人生的第一次。友琼久久不能入睡,她不是兴奋过度难以平静,而是惦念起远在乡野的母亲--冉腊娥。翔宇主动铺开新被,又替她解开外衣,在霓虹灯下进入被窝。
  
  三十
  
  闻名遐尔薄荷香 茅塞顿开诱人往
  
  一个偶尔的念头,张道然对小车司机说:“我们先落一下程冯乡再回县。”司机小刘答应着,然后说:“程冯派出所出名,所长升了副局长;程冯中学出名,县城里好多干部都把子女送到那里住读,为的是能考上大县一中,硬是让那些生活不能自理的毛孩子体验离开家的甘苦,由小皇帝贬成小囚犯。还听说程冯供销社也不错,在全国出名,上次国家体改委的副主任叫什么光辉的特地光临,还是三级保卫,县公安局的警车开路。”张道然侧面望了下手操方向盘,双眼注视前方的小刘说:“等会到了程冯,我们也去供销社看看。”其实,张道然要到程冯,想的就是去供销社看看。因为他既不管财贸,又不包程冯乡,专程看供销社似乎有些不妥,所以只好找个借口,从市里开会回家顺路去看看,还因为供销社是服务三农的后勤部门之一,什么农药化肥,什么产业化,农业要发展繁荣,少不了供销社提供后勤保障。他毕竟是分管农业的县领导,少不了有关部门的配合支持。
  程冯乡位于大县西北部,街道由新老两部分组成。乡政府机关坐落在宽敞而具有时代小城镇建设特征的新街旁,据说正在向乡改镇努力。往西直角向东拐顺灌溉渠的街道旁便是长达两百多米的供销社的机关,厂房和商店等,一直延至老街,老街上还有公私合营时收归的私商门店。张道然在程冯乡乡长贾春生的陪伴下,驱车来到供销社。供销社管机关的副主任林志懋赶下楼下,迎接他们。供销社的机关院子不大,中间一株高二十多米的葱翠的迎客松,树下花坛上栽着各种花草,有红的,蓝的,黄的,白色,彩色的,大的小的花朵。场子的周边挨围墙还有茂盛的树木。贾春生忙介绍说:“这是县里的张县长,从荆州开会回来,路过这里来看看。”他的话基本上是按照张道然的意思复印的。林副主任忙陪笑着说:“我们周主任不在家,你们请到楼上会议室去坐。”周主任是企业的法人代表,程冯基层供销合作社的主任,叫周传喜,来供销社参观的人,如果不预约是很难碰到他的。他是个大忙人,运筹帷握着企业生产经营和发展,程冯供销社是全国的模范合作社,周传喜是全国的模范合作社红旗手,全国供销合作总社社代会的代表。他几次到北京参加全国供销总社的社代会和表彰会。
  张道然环顾着这清爽明净的院落和装饰崭新的房子,还有醒目的企业警言,心中确实就有了一种欣欣向荣的企业印象。他听到机关那边有机器轰鸣,就说:“我们不去会议室了,就去厂子里看看。”他在南桥时很热衷于工业,现在管农业少不了跑田界子,而很想看看那整排欢唱着的机器。林志懋在前领着他们从院墙的边门进厂子,边走边大声介绍说:“这是拉丝机,是编织袋的头道工序。”接着又转到圆织车间,上十台圆织机,只有几名女工守着。林志懋又拉开喉咙喊着说:“这是圆织机。”他们还分别观看了编织袋的切割、缝底、印字等工序。那字印的是供销社磷肥厂和复混肥厂自用的肥料袋,包括氮肥的含量标准都印在袋子上面。张道然又问了含氮量的实际意义,他们又转到一间旧仓库改成的填充料的造粒车间,用回收的废塑料和聚乙稀等化工原料合成,制成拉丝的原料。张道然看得很认真,问得很过细。林志懋更欣慰地说:“今年的防汛抢险多亏了这个厂,县防汛指挥部每天来车调运。”张道然便问:“日生产量多少?”林志懋回答说:“防汛期间日夜加班每天二万只,按正常生产量是一万只,现在防汛都不用草袋麻袋了。”林志懋的话一下又勾起了张道然的回想。今年防汛他整整在外洲联院的垸堤上呆了七十天,农户的主要劳力全部都赶上堤了,总算没有出现溃口。然而,七十多天的防汛抢险,田间管理无暇顾及,因此造成的农业损失实令人心痛。
  他们步出厂房车间,林志懋更滔滔不绝地说:“我们晶牛公司喂养的菜牛是从河南的扶沟县引进的全国闻名的优良品种,喂养的肉猪是从湖南君山引进的红毛黑毛杂交猪种,我们正在四车村着手筹办火星农场,那里是几不管的边沿野地,几千亩,开阔壮伟,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供销社供销一体化的模式就形成了。”张道然聆听着思考着,一个小小的供销社果真神通广大。他们回到院子里,张道然却站住了,望着洁净的办公楼,有点不舍离去的样子。林志懋又走过来说:“张县长,您是管农业的,我们今年还试种了薄荷草。”张道然重复地问:“种薄荷?”林志懋解释说:“就是那清凉味的薄荷,药里有饮料里有的。”他怕张道然还没有理解明白,又说:“那电视广告的西瓜霜喉片里的那种味。对了,牙膏里也有那种味。”张道然拦住他的话,说:“我知道。”便问:“种在哪里?”林志懋不再快嘴快语了,缓缓地说:“就在对河不远,您去看看吧?”张道然立即表态说:“看看去。”其他人便紧随其后。一路上,贾春生对张道然说:“供销社的工作名不虚传,对农业的扶持引导起了示范带头作用。”张道然意味深长地说:“为你们乡的工作也撑了面子。”贾春生自然不知道张道然的话指的是过去供销社为乡里垫付农业税的事,再说那时张道然在南桥工作,贾春生却不在程冯工作。张道然又用居高临下的口气说:“我们不能为农业仅抓农业,对相关的工作也很重要,整个工作就象一个系统工程。”贾春生认真倾听着张县长的话,似乎明白了他要“顺便”看供销社的真正意义。
  这是一块农家的菜地,紧处农家的后门,用柴杆围着的篱杷。那农家的老婆子见是林主任带来的人,知道一定是来看稀奇物的,而且都是干部的穿着。她没有言语,便机械地打开菜地的篱杷门。张道然等顺着田沟走进去,大晴天田沟是干燥的,这块田不过就是两厢小菜地,那长着宽叶,叶上有线条,才尺把高的稀疏的薄荷草,看不出有什么了不得的。林志懋站在对面的田沟里,笑着介绍说:“张县长,您是第一次来,这薄荷是吊过头刀油割后才发起来的,长了个把月,割头刀前的七月份贾乡长来看过,近一米高,都封着行,绿油油的,老远就一股薄荷香味。”张道然望了下林志懋示意听进了他的介绍,便蹲下来,摘了片叶子,经手指捻过,然后放到鼻子底下闻闻,果然奇香扑鼻,沁人心肺。他站起来后,望着林志懋说:“种薄荷有什么优越?”林志懋正津津乐道地讲述薄荷的来历,张道然的手机响了,他按了绿色键接通。电话是曾国超打来的,他过去的南桥镇党办主任,现任龙场镇常务副镇长,管财经。对方大着声说:“老领导,我有个工作要向您汇报,想得到您的指示,看您什么时候有空,我就上县来。”张道然回话说:“这有不有空就很不好说,你有什么事非要找我不可呢?”对方说:“是的,是的,要么我今晚就上县来。”张道然最后说:“那就这么说,我现在还在程冯。”对方又说:“那我改在明天晚上上县。”张道然就说:“那你看着定。”随后便关了手机。
  农业结构调整的出路在哪里,一直是这个农业大县探讨的难题。张道然看了听了,觉得到程冯真可谓不虚此行。他回到县里,郑重其事地对县委农工部的同志们说:“人家供销社都在想农民之所想,急农业之所急。我们农业部门更应该当担起这分责任,我昨天在程冯供销社,看了他们引种的薄荷,和吊出的晶亮透明的乳白色薄荷油,据说市场潜力很大,我们县靠粮棉作支柱的历史是应该进行历史性的调整了。”大家觉得很新奇,也听得很认真。他最后说:“我们最好是组织部分乡镇去安徽太和进行实地考察,形成共识,抢在十一月份播种前落实面积和资金,调回簿荷种。明年力争种植一万亩。你们先拿出个方案,还可和县供销社结合一下,等县委决定了,我们就出去。”
  农工部根据张道然的意见接受任务后,迅速决定由副部长欧阳平负责对薄荷的考察、引种和发展工作。欧阳平一时摸不着头脑,觉得无法动手制方案。他就在部里的档案柜里和自家的书柜里,查找了有关农业书籍,书中仅记载了薄荷属多年生草本植物,其种植方法略有介绍,叶和茎有清凉香味,可入药,而涉及到的加工成薄荷脑,特别是销售市场一概无从查找。他觉得张县长的头脑似乎有点发热,看来非得去安徽太和实地考察后,一个完整的有说服力的方案才能拟出来。他便委婉地说:“这次引种薄荷,在我县农业史上可以说是件具有历史和现实意见的大事。我觉得您说的组织部分乡镇出去看一下,确实很有必要,只有这样,我有了感性认识,方案才能满意地拿出来。否则,实是闭门造车,无处动笔。”张道然听明白了欧阳副部长的话,便说:“你说去哪些乡镇合适,也还得有个意见。”欧阳平得意地笑了下说:“我和县供销社的严主任商量过,选择程冯、闵集、横沟、周老、龙场、北市、观城、上河、三盘、老江河、外洲等十一个乡镇,要求管农业的副书记去,他们已经有人提意见了,说管农业的最苦,脸朝黄土背朝天,终日出没江湖边,而农业在大县税收中又是举足轻重的,县里的政绩中举足轻重的,要求部里组织他们出去走走,还说别的战线都走南闯北下深圳上北京,组织出去过。我想,借这次机会了了他们的心愿,以堵住他们的嘴巴。”张道然想了想说:“可要注意影响,我还得请示赵书记,看他看么说。”欧阳平想出上策说:“干脆,您请赵书记带队去,每个乡镇带三千块钱,县供销社的严主任去,他们多出点钱带一万,由程冯的周主任引着,他和太和县供销社的主任很熟,都在北京开过会,下星期就动身,赶在国庆前回来。”
  张道然装着欧阳平的建议离开农工部,就直上三楼,敲赵书记办公室的门。县委办公室秘书科的小湛听到敲门声,忙出来对张道然说:“哦,是张县长,您找赵书记,刚才赵书记在找王书记,可能他们是有事出去了。”张道然的办公室在政府大院那边,因为需要经常来到县委大院,主要是到农工部处理农业方面的公事,很少到县委办公室,似乎对县委办公室并不那么神圣,毕竟他是从县委办公室走出来的。小湛忙邀张道然到办公室坐坐,张道然才进了县委办公室秘书科。当然时下的县委办公室和他过去的大不相同了,小巧的老板桌,时新的电脑,县领导的信件袋也是专门的封闭柜,每人一格,都锁着,不象过去的布袋子。小湛用印有税收宣传的一次性茶杯,从饮水机里接了杯凉茶递给张道然,然后挤眉笑眼地说:“张县长,您还是我们的老前辈呢!”张道然转而认真地说:“县委办公室不同于其他办公室,它是县委的传声筒。因此,工作压力也很大。当然,现在不象过去了,传达精神不过夜,工作也是不过夜的。小湛,县委办公室是最能锻炼人的地方,你做的工作,领导们都会暗暗地记在那里,只要时机成熟,就会关心到你的头上来。”小湛也乖巧地说:“我愿给领导当一辈子跑腿的。”张道然便肯定地说:“应该有这种境界,不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小湛又说:“谁不想进步,只怕是只想着进步,会带着情绪工作,赶起材料来还会发心绞痛呢。”小湛听到楼梯的脚步声,接着精神地说:“可能是赵书记来了,”小湛满头蓬发起身迎出门外。张道然听到小湛喊王书记赵书记的声音,也站起来走到门边,见了俩位书记,便说:“我正有事向你们汇报,”王书记很平常地说:“到我办公室去。”
  大县头号人物县委书记王振坤的办公室在三楼县委办公室里头的第一间。王书记的办公室是两套间,外间大一点的是会客议事厅,围壁摆着红木条椅,中间是玻璃茶几。内间虽然小一点,也摆有两张文件柜,一张大老板桌和转椅,桌旁是电脑,对着老板桌是两把单人红木椅,中间夹着玻璃茶几,进门处是台饮水机。白净的墙壁和鲜嫩色的窗帘,把书记办公室映衬得颇具时代感。王振坤拿起税法宣传的一次性茶杯,并说:“怎么,赵书记没来。道然,你去把赵书记也请来。”然后又问他:“你是有么事?”张道然说:“为薄荷考察的事,您听赵书记说了吧。”王振坤没回他的话,而是说:“你去叫赵书记过来。”张道然按照王书记的意见去请来了赵书记,他们并坐在王振坤的办公桌前。赵书记是县委分管农业的副书记,叫赵清华。他接过王振坤手中的茶,张道然忙起身说:“您坐,我自己来。”张道然清楚地记得这是第二次进王书记的办公室,第一次是他当选副县长后不久,王书记招见他,让他谈任职体会,实际是告诉他为官的要诀。因为他管线的领导是赵清华,他自然很是清楚工作只能直接向管线的书记请示,否则打了跳级是会遭人非议的。但也不能对一把手王书记视而不见,而是无视胜有视,这也算是他张道然二十多年从政的体会吧。张道然给自己接了茶,又去拿过王振坤的茶杯,替他接了茶。王振坤待张道然坐下后,便说:“道然同志,有什么事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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