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事梗概
- 作品正文
120、白鹿原大路 日-外 (夏天)
饿死伏倒在路旁的动物尸骨。
农人抬走路途饿浮。
白孝文拿着一根打狗棍,敲打一只冲他嗷嗷直叫野狗。
白孝文:狗日的,看我不把你吃了去!
白孝文赶走了野狗,也被狗咬了腿,他跌坐在路旁。
鹿三拉着一板车土经过。
白孝文:三叔!
鹿 三:孝文?你,你咋混成这个光景咧。
白孝文:啥光景不光景地,这光景嫽的很,你要还是我叔,你就快麻利给我撇俩馍吓。
鹿三下车来到跟前,心碎地端详了白孝文半天。
鹿 三:你这儿把人都活成狗了,除了嘴硬你还剩个啥么?
白孝文:你个长工,有啥本钱来教训我么?
鹿 三::我个长工,眼窝里也把你这号败家子拾不进去,我要是把人活到你这步光景,我早拔一根逑毛把自己勒死咧……
白孝文:你再甭逑长逼短的,你到底有馍给没有?
鹿三气得泪都快出来了,他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窝头,扔给白孝文,就往板车走去。
鹿 三:给!你死去,你要是没有狠劲把自己勒死,就到白鹿仓混舍饭吃去。
鹿三拉着车走了。
白孝文看了半天手里的窝头,还是把窝头宝贝似的装到自己的衣襟里。
121、祠堂-招兵处 日-外 (夏天)
祠堂前的空地上,万头攒动,喧哗如雷,站着的躺着的坐着的躜动着的男人女人老人和娃娃,一片褴褛的衣裤构成污浊的人群。
白孝文混在饥民中,好不容易挤到盛着滚烫米汤的大锅前,却发现旁边人的手里都攒着碗或瓦盆,自己空着双手根本没法儿盛米汤,就又挤出人群,打算找个碗或者什么器具,却看见不远处买卖壮丁摊子。
看着招兵的把一把白花花的银洋搁到卖身当兵的人手里,白孝文魂儿象是被人拿走了。
白孝文慢慢走到买卖壮丁的摊子前问征兵的人。
白孝文:多少钱,一个丁?
当兵的:十五个大洋。
白孝文:卖了!
白孝文签字画押拿起桌子上的一摞子银圆,又有些不安起来,问征兵的人。
白孝文:我回去一躺,给我婆姨和娃把钱送去?
当兵的:不行,马上就开拔了。
白孝文:我卖命,就是为了我婆姨和娃么。
当兵的:你死了,你婆姨跟娃就是别人的了,再甭便宜娃他后大了。
队伍吹哨传令开拔了,兵丁们纷纷起身聚成一堆。
一个老兵油子吃着窝头给白孝文说。
老 兵:这会儿不是跑的时候,你不怕,我把自己卖了多少回咧。两军交仗的时候最好跑。实在跑不开,就投降共产党的军队,不想干了人家还发给你路费,你就又回来了。你要想干大事,你就留下,军队我见得多咧,将来的天下必定是人家共产党的……
白孝文似乎把这些话都听进去了。
122、白鹿原大路 日-外 (夏天-风)
风声呼啸,卷起团团尘土,鹿三背着一口袋粮食急跑在路上。
远远地看见一队土兵押着壮丁向前走着,壮丁们被缚绑在长长的绳索上面。
鹿三:孝文!孝文!
白孝文扭头看见鹿三,很是惊喜。
白孝文:干大!
鹿三赶到壮丁队伍跟前,霎时泪湿。
鹿 三:你大叫我给你送粮,接济你来咧。你咋把你卖了兵咧?
白孝文眼里跳过一丝喜悦,很快就有暗淡了,有些犹豫地从兜里掏出十四个银元,和那个窝头。
白孝文:你把这钱和我大给我的粮,都交给小娥,算我求你了,干大!
鹿三吃惊地看着白孝文,就象是在看一个从来都不认识的人。
鹿 三:你都到这会儿咧,还不知道回头,你……你你不能再执迷不悟,再伤人心咧,你……你跟我回去!
白孝文把银圆和窝头硬塞给鹿三,乞求着说。
白孝文:干大,我求你就应了我吧!这是救命的钱呀。
鹿三死死拉住白孝文的手。
士兵过来要掰开两人,鹿三急切地说出一长串乞求的话。
鹿 三:你等等,你等等,这个人我不卖咧,他拿了你多少钱,我都还给你,他这人怂,根本杀不了人,尽剩下叫人杀咧,你把他买去,也是给你自己添累赘……
白孝文把银圆留在鹿三手里,就挣开了鹿三的手。
白孝文:我能活下回来,就给你养老送终,你万万把东西给我传到小娥手里,小娥肚里怀着我的娃呢。
鹿三抢上前去,却被士兵拦住,鹿三狂燥地和士兵扭打起来。
鹿 三:我日你妈的!
鹿三扭倒了一个兵,另外几个士兵赶过来围打鹿三,鹿三咆哮一声,象一只困兽,抡圆了面袋和士兵不顾死活的撕打起来,一个士兵用刺刀戳开了面袋,里面的玉米撒了一地,另一个兵拉开枪栓,子弹上膛的对准了鹿三的脑袋,鹿三这才被制住,被一枪托砸倒在地上,接着,是一顿雨点一样的暴打。
风声凄厉黄尘漫扬。
鹿三的脸戳在洒了一地的玉米粒上,他缓缓转过脸来,他的脸已经被打得青紫肿涨尘血不分,全然没了人样。鹿三抹着口齿间的血沫,僵然地望着漫天的尘土,剧烈地喘着粗气。
123、白家牲口圈 夜-内 (夏天)
圈里拴的老母牛眼睁得溜儿圆,不停扑扇着鼻孔喘着。
鹿三坐在一只木凳上,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房梁,他肿涨变形的脸看上去十分可怕,寂静的牲口圈里,只能听到他跟母牛一样剧烈不安的喘息声。
鹿三站起身,踩在凳子上,把手伸向房梁。
‘当啷’那把梭镖从房梁上掉在了地上。
远处传来隐约的雷声。
124、田小娥窑洞 夜-内-外 (夏天)
田小娥欠起身,端着白孝文倒给她的那碗水,一气喝下半碗,就躺下,解开衣服的扣子,露出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用手轻轻地抚摩着,小鸡娃跳到田小娥的肚子上,把小娥逗笑了。
忽听得窑门咯咯直响。小鸡娃受到惊吓,扑腾着翅膀跳逃了。
田小娥恐惧地拉过自己的衣服,把肚子盖住。
田小娥:谁!孝文?
一个身影推门进来,一声不吭地看着田小娥。
田小娥认出了鹿三。
田小娥:大?
鹿三象一截木头一样沉默,只能听到他的喘息声。
田小娥在鹿三的逼视下,声音微弱而颤抖地又叫了声。
田小娥:大。
鹿三神情僵滞地说。
鹿 三:咋咧?
田小娥:我饿咧
鹿三犹豫了一下,松开伸在怀里攥着梭镖的手,掏出白孝文给的那个窝头,微微颤抖着放到炕桌上。
田小娥抓起窝头大口吞咽起来,窝头太干,呛得咳嗽起来,就伸手去端那半碗水,喝着喝着就伏在炕桌上,象个孩子一样‘呜呜’哭了起来。
鹿三强逼着自己的气息冷冷地说。
鹿 三:咋咧?哭得要啥?
田小娥:大,我对不住黑娃呀……
田小娥的话反而叫鹿三的呼吸骤然紧迫起来。
田小娥抽泣抖动的身体,肩上披着的衣服滑落下来,露出雪白的胳膊和充满肉感的脊背。这正是叫鹿三深深惧怕和憎恶的东西,他屏住了呼吸,又把手伸到了怀里,攥住了梭镖。
一个闪电,伴随着一声霹雷。
鹿三条件反射似的把手里的梭镖朝田小娥雪白的脊背上扎去。
田小娥的全身都猛地一下颤抖!慢慢回过头来, 她惊讶地直视着鹿三,眼睛射出灼亮的光茫,凄婉地叫了声。
田小娥:……大呀……
鹿三避开的目光拔出梭標,低垂着眼皮,等着田小娥慢慢倒伏在炕沿儿上下。
鹿三慌乱地扯下田小娥脖子上的银锁,又用一根木棒,把白孝文竖的那根顶窑洞裂缝的木桩敲塌。
闪电照亮了踉踉跄跄奔跑着的鹿三。
闪电照亮了田小娥。
那只小鸡跳到小娥面前又跳走了。
田小娥苍白但仍然好看的面孔渐渐化成雨点蓬蓬滴落下来。
窑洞轰然坍塌。
125、白鹿原(定位空镜-雨后) 日-外 (夏天)
被雨水滋润过的土地庄稼茂盛生机盎然。
126、祠堂 夜-外-内 (秋天)
祠堂外,到处是点燃的艾火。有人开始哇哇呕吐起来。
有人从一辆大车上,铲下白色的石灰,铺撒的到处都是。
祠堂的地上撒了白色的石灰,火把前有不少蛾子在飞舞。
族人们黑压压地站满了厅里院外。
白嘉轩坐在靠椅上。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出身示意大家安静。
老 者:大旱刚完,瘟疫又起来咧。人死的一片一片的。人都说是田小娥的鬼魂走不利索,引发邪气闹得。
鹿三头上冒出了虚汗。
鹿子霖站起身来大声说。
鹿子霖:嘉轩!大家请你这个老族长出面持头,把小娥装殓厚葬,给她修庙塑身敬香,祛灾免祸。要不瘟疫就敢叫白鹿原的人都死光灭绝了去。
白嘉轩沉静片刻,冷冷地说。
白嘉轩:你们要给田小娥修庙,是白鹿原的人都糊涂了,还是都中了邪咧?
鹿子霖:不是中邪了,是中了瘟疫了。给鬼修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鬼太凶咧,斗不过,人总得保住活命吧?
众人纷纷称对。
白嘉轩:打祖上起,白鹿原的乡规族约里,就找不着一条,说可以给鬼修庙的话,白鹿原的人也从来没有做过给鬼塑身烧香的事。依我说,不是鬼太凶,是人太怂,
老 者:嘉轩!你是族长,你硬,你话说的都对!这会儿白鹿原的人死成一片一片的咧,那不是一句话对不对的事情,那是人能不能活命的事情呀。
鹿子霖:我要是族长,只要能免除瘟疫不死人,你叫我从田小娥的胯裆底下钻过去,我都会领头钻的。
鹿子霖说罢就双膝一并跪在地上。鹿子霖的这一举动引起一片称赞声。
老 者:嘉轩!你是族长,你要想法救大家才对呀……
老者跪下来,哗啦啦地跟着跪下来许多人。
白嘉轩:这个胯裆你要钻,那是你的事,我不钻。这个庙,我也不修。
老 者:你庙也不为大家修,胯也不为大家钻,那还要你这个族长做啥么?
祠堂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白嘉轩眼睛放射出坚定而威严的光亮,一字一顿地说。
白嘉轩:我要给这个鬼造一座塔,一座青砖六角塔,再把她烧成灰,封死罐,镇压到塔底下,叫她永远不得翻身出世。
大厅里寂然无声。
火把前飞舞的蛾子越来越多,发出嗡嗡的叫声越来越刺耳。
127、白鹿原青塔 日-外 (秋天)
造塔的坡脊临河靠原气势峻拔,族人聚集着举办封基造塔仪式。
砖木堆放齐全,鞭炮附杆高挂,已经初具规模。
人们沉默不语,在迟疑中观看着刚走过来的老族长。
白嘉轩问主事的工头。
白嘉轩:时辰都过咧,咋还不放炮封基呢?
主事的工头满面万分作难的地对白嘉轩悄声耳语。
工 头:老族长,我有个话想给你单说。
二人走到装着田小娥骨灰的陶罐旁,工头握拳砸掌窘惶不堪地说。
工 头:老族长,这罐罐里装的是两个人!
白嘉轩:两个人?
工头凑近压着声说。
工 头:架火烧人咧,才发现小娥尸首肚子里还装着一个娃子哩!
白嘉轩:你麻利把话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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