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

　　
　　鄂克春阵地
　　雨还在下个不停。
　　士兵们在挖工事。
　　王克业：每到一个地方我们整天就这样不停地挖呀挖呀，每个人都搞得精疲力尽。睁大眼睛看呀：这不是好像自己在给自己挖一条坟墓一样吗。这是不是我们的葬身之地啊。
　　常宝安：你怎么有这么多话呢
　　王克业：我们刚刚到达，休息都没休息一会就开始挖。又是下雨，又臭又热，虫子又多。还有山蚂蝗，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见的，我以前只知道水田里才有这个东西的。这个地方干脆留给日本人算了。
　　常宝安：你以为你是来旅游的啊。
　　王克业：你好，我是中国人（缅甸语）！你好，我是中国人。你好，小姐（缅甸语）！你好，小姐！我们人还没到他们却逃得无影无踪，到现在我们连老百姓都见不到一个。真是国将不国了呀。
　　常宝安：这个地方好歹也是个国家呢。
　　王克业：国家个屁。这个破地方。
　　常宝安：你说话注意点。
　　黄副从远处走过来，他拿着一根棍子，看得出，他是在检查工事过来的。
　　王克业：我说得不对吗？这样我们就得回家了呀。在国内比在国外什么都强。我宁愿死在家里也不愿活在外面。
　　常宝安：你就不怕别人说你反动吗？
　　王克业：我才不会像某些人那样低三下四没骨气呢。我现在就巴不得有人说我反动送我回国。这是我梦寐以求的头等大事。
　　黄副走近。
　　黄副：常宝安！
　　常宝安：你好，长官！
　　黄副：刚才你们嘟囔什么？
　　常宝安：他说，只要打败了日本人，我们就可以安心回家了。
　　黄副：他真的是这样说的吗
　　常宝安：是的长官，他确实这么说的。
　　黄副：真是个好士兵。
　　黄副到别处去检查了。
　　常宝安：祸从口出，看到了吧。要不是我帮你说话，这回你可惨了。
　　
　　村庄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突然战车隆隆的剌耳声由远及近传来。战车群出现了。它们是长长的队伍。一辆战车的上盖打开，露出了两个日本人的头。
　　一个手拿望远镜观察前方：检查一下部队！
　　另一个：是！
　　
　　雨中
　　排着长长的队，显然士兵们正开饭。
　　炊事员不停地吆喝：下一个！下一个！
　　终于排到张文学了，他把饭盒递过去。
　　张文学：英国人跑了，知道吗？
　　炊事员不耐烦：我又不是笨蛋！
　　张文学：我以为今天能吃上好饭了，上头不是说要改善生活吗？昨晚会上说的。可今天还是这种饭？这简直不是人吃的，你看看尽是石头。看见就反胃。这叫我们怎么安心打仗呢。美国人吃的都是罐头，还有奶油。
　　炊事员：想吃罐头和奶油，那你就去认美国人做爹吧。我只负责烧饭。吃不吃由你。让开。下一个！
　　张文学：好吧，给我打吧！
　　炊事员没好气地把饭菜打给张文学。
　　张文学站直：同盟军万岁！蒋委员长万岁！
　　炊事员:下一个!
　　
　　遮雨棚下
　　凌进科正闷闷不乐地站在下面。他手里也拿着饭盒。嘴巴没动。
　　张文学用身子遮住饭盒冲过来。
　　张文学安慰凌进科。
　　张文学：你看看那家伙，让我看得一点也不舒服，真想找个地方好好修理他一顿。这种人渣……。怎么了？你还是这样子吗？这样有什么好？我希望你现在还是想得开点。我们在一起打过的仗还算少吗？你回头想想，和共产党，和日本人，大大小小不亚于一百次吧？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上次的昆仑关战役，你也不是这样的。你当时很棒，你当时还俘虏一个大官，我很替你高兴。日本人也没什么可怕的。现在我们有美国人帮助，你倒是有点胆小怕事的？你说点话行吗？
　　凌进科：你叫我说什么话呢？
　　张文学：随便说说吧，只要能不像现在这个样子就行了？
　　凌进科：我没有多少文化，我说不出道理来，总之你如果让我说的话，我可以这样告诉你，我从来不相信英国人，也从不相信美国人。你想他们是怎么样的一个国家？你能相信强盗吗？我想我们来这就是错。
　　张文学：别这样。好吗？我说别这样，这样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凌进科：好吧，你如果认为让我能好受一点的话以后我的事你少管点。
　　
　　另一角
　　王克业和常宝安也在谈论他们的话题。
　　王克业：好了好了。我们谈到哪了？闹大家总得闹一闹的。你说是吗？
　　常保安：我们那可不是这样的。是的，我们的风俗远比你们的复杂得多。我想，我们有很多东西你是从来，也许是一辈子也想不到的。
　　王克业：是吗？
　　常保安：是的。
　　王克业：可以说说吗？
　　常保安：可以的，可现在没有时间了。说来话长。
　　王克业：好吧，那就不说吧，现在感觉怎么样？
　　常保安：什么？
　　王克业：来这里习惯吗？
　　常保安：都一样，军人到哪都是出生入死的。你呢。
　　王克业：还好。自从来到这里，我还没睡好一次觉呢。你想我们来这合适吗？
　　常保安：谁知道？或许是合适或许是不合适，都是上面说了算。我们能说什么？
　　王克业：说的也是。我们只有卖命。我们的命本来就不值钱。罪都是我们受的。别人赶不上的我们都赶上了，我们都代人受了这些罪过。
　　常宝安：还是说点开心的吧。
　　王克业：好的，我老婆生小孩了，刚才我才收到的信。
　　常宝安：是吗。那应该恭喜你了。
　　王克业：不过又是个男的。
　　常宝安：男的不好吗？
　　王克业：哎。
　　常宝安：怎么了？有些人想要个男的都难呢？比如……
　　王克业：是的，可我已经有四个男孩了呢，这个就是第五个，你知道吗，我想要个女的。
　　常宝安：呀，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了，你说是吗。
　　王克业：是的。人算不如天算。
　　炊事员的画外音：小心。让一让！
　　王克业和常宝安同时回头看时。只见炊事员把大盆里的剩饭刮到小盆里。
　　
　　收发处
　　王克业：有我的邮件吗？
　　收发员：叫什么名来？
　　王克业：王克业！反正有王克宁，马宝山的都行。
　　收发员找了找。
　　收发员：这是你的。
　　收发员把一只大信封替给王克业。
　　王克业拿了大信封从收发处走出来。他一面走一面打开，信封里是三张他们在大观楼拍的相片。
　　他看了一眼后装回了信封。
　　凌进科来到收发处把一封信递过去。
　　凌进科：这封寄到河北。
　　收发员：只有货物回国内时才能寄信出去，你不是又不知道。
　　凌进科：可我有信要寄回去呢。
　　收发员：寄给老婆的吧
　　凌进科：少说废话
　　收发员：那我帮你个忙吧，我来帮你看看你的信会不会被扣住。
　　凌进科：你要干什么？
　　收发员：我没有来这里之前我在过审查部门干过。
　　凌进科：你是不是犯错误才来这里的？
　　收发员打开信封看了一下。
　　收发员：是的，就因为一个小小的事情。（念）……。我们吃的是猪狗食，干的是牛马活，起得比鸡早、跑得比马快、睡得比贼晚……这句话绝对通不过审查的，我来帮你改吧。
　　凌进科：给我。我不寄了。
　　收发员在信上涂去了念过的字。
　　收发员：这样改就行了。（念）可能是水土不服原因，来到这里后我肚子一直都不太舒服，晚上经常睡不着觉。看来不用等到日本人来，我们都要死一大半了，前几天我身边的就死了几个人呢，我很想家……这句也不要，不然你可能还会上军事法庭的。好了，就这样。以后你会感谢我的。
　　
　　雨中
　　一个身穿缅甸民族服装，伙夫打扮的人在雨中出现。
　　画外音：宝山！
　　来人回头时，只见不远处王克业在喊他。他便走了过去。
　　马宝山：嘿！我以为是谁在叫我。原来是你。你们还好吗？克宁呢？
　　王克业：他还没回，也许晚点吧，据说他们在皮尤河和日本人干上了。现在也许已经撤回同古了。这几天你都去哪了？
　　马宝山：没去哪，我回到同古后就直接赶来鄂克春。我现在也有急事，得先忙一下。回头我们再说吧。好吗？
　　王克业：别忙走，你的相片。我们在昆明照的相片刚才收到了。
　　马宝山：好吧。快点给我吧？
　　王克业：你的样子很可笑，我都快要笑一天了，你看看就知道了，给你。
　　马宝山接过相片看了一眼，这是一张三人照。马玉山站在中间，两边是王克业两兄弟。背后是雄伟的大观楼。
　　马宝山：我得走了。再见！
　　王克业：再见！
　　马宝山走远。
　　王克业：这家伙这段时间有点不太正常啊。
　　
　　滇缅公路
　　大量的军用的卡车川流不息。一辆吉普车冒着雨与卡车反方向开来。吉普车开着开着终于驶入一条乡村小路。
　　
　　乡村公路
　　吉普车拐到一个转弯处，一根涂有红白相间两色条纹的横杆挡住了去路。
　　
　　哨所
　　一个士兵走上前，他一声不吭，只是弯腰对车内看。
　　一只手从车里伸出来，递过证件。
　　士兵核对证件后突然敬个礼。
　　于此同时，红白横杆升了起来。
　　
　　营房里
　　郑团长和黄副正做准备。
　　门外集合声和吆喝声随处可见。
　　郑团长：让我来吧，是的，不会错的，我也是这么想。
　　郑团长把防毒面罩放进行包。
　　黄副：这玩具真的有用吗？
　　郑团长：是的，也许，你得去问日本人吧。他们什么都会干得出来。
　　黄副：这天气，老天爷总该替我们想一想。
　　郑团长：现在我们没有时间去怨天忧人了，如果我们能早点来。或许会更好一些，我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黄副：是的，怎么说呢。世界上永远不存在或许。现在坐失仰光，我想，这个仗不好打啊。主动权掌握在日本人手里。天啊！我有时候甚至怀疑老天在帮日本人。
　　郑团长：是吗？我可没那么想。我很想听你的看法呢。
　　黄副：我只是在担心。也许这担心是没必要的。对吧，也可以这么说，但不管怎么说，这个问题也值得我们去考虑考虑。
　　郑团长：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