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  女人  命运

　　大太太：你们就不能放尊重些，当着上下几十口子人？让懿佳听着你们怎么当长辈，难怪人家小瞧你们。（冲着赵养清）你装什么货，尽由着她们闹……
　　赵养清无奈地摇摇头。
　　大太太对赵养清不满意地嘟囔着。
　　大太太：昨儿捎的信，女婿那边只是问问安，怎么不提嫁娶的日子？
　　四姨太太：大姐呀，急什么呀。懿佳这么一出阁，我们又偏都是些骒骡子，一个籽都崩不出，这么大的家业怎么办？
　　赵养清：闭上你的嘴。
　　三姨太太：说你自个吧，别一口一个我们我们的，再好的演员，没有好本子它也出不了戏呀。
　　四姨太太大笑道。
　　四姨太太：你就说你是块好地，缺好种子呗！
　　大太太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
　　二姨太太：四妹说的也是。老的老啦，不老不小的又玩腻啦，就一个杨贵妃还是个骒骡子。
　　四姨太太反唇相讥。
　　四姨太太：二姐呀，你当然不是骒骡子啦。不过呢，这多年也没见你蹦出个一羔半崽呀？你就不想他是个骡子球……
　　赵养清：你……
　　大太太：行啦行啦，越说越离辙啦。（说完扭身就走）看你找的……（站住脚）四妹，你陪懿佳到赵先生家去一趟，给她挑些绣品吧。
　　四姨太太（高兴地）：行啊行啊。
　　懿佳（画外音）：谁要你陪？
　　懿佳站在廊下，一脸的不高兴。
　　众人看着懿佳，神情各异。
　　大太太：懿佳，哪……
　　懿佳边往房里走边说道。
　　懿佳：我宁愿要一条狗陪着，也不愿要她们。
　　三、四姨太太生气地喊着，但懿佳已进了房内。
　　三、四姨太太：你……
　　二姨太太：瞧见没有？咱们还不如赵家的一条狗上眼。
　　
　　内景 赵先生家东房 午
　　赵氏母女，一个绣并蒂莲，一个绣鸳鸯。
　　大太太、懿佳挑拣现成的绣品。
　　懿佳拿起李清照的绣像，称赏不已。
　　懿佳：这个我要啦，把个李清照传神极啦。
　　大太太：嫁装里要这个干什么？
　　懿佳：你懂什么。
　　大太太：好好，由你。（向着赵氏）这个多少钱？
　　燕子（瞄了一眼）：我想自己留着。
　　懿佳：什么？
　　燕子：不卖。
　　懿佳：你可以再绣一幅嘛。
　　燕子（低着头干自己的活）：不行的。
　　懿佳：娘，你看！
　　大太太（蛮横地）：不就是想抠几个钱嘛，你出个价。
　　燕子：没商量。
　　大太太（瞪了一眼）：吔！你这样的家庭，还嫌钱扎手？（对赵氏）劝劝你女儿！
　　赵氏：大太太，我……
　　大太太（极不高兴，对女儿）：走吧，狗肉上不得桌。
　　说着，拉着懿佳的手向外走。
　　
　　外景 赵先生门楼前
　　一辆匹马拉的轿车，大太太、懿佳坐进车里，一个年近四十岁的女仆坐在驭座上。
　　赵氏（满面歉意）：大太太、大小姐，得罪啦，对不起。
　　大太太并不理会赵氏的道歉，对车夫叫道。
　　大太太：还不走？
　　
　　内景 炮楼内 白天
　　画外传来苦工修工事发出的各种声音和日军监工的呵斥声、狼狗的吠声。
　　各村的保长哈着腰，站在木村面前。他们中间，有的已经满头白发，多数人的年龄都在四十岁以上。
　　木村用日语说了一阵，翻译官就跟着翻译道。
　　翻译官：太君说，你们回去安排吧。如果哪个村不能按照皇军的命令办，首先拿你们这些保长问罪。与皇军作对，绝没有好下场。
　　保长们（连连点头哈腰）：是是是，一定一定……
　　木村不屑一顾地挥挥手。
　　翻译官：走吧走吧。
　　
　　外景 村街 早
　　老百姓身着破破烂烂的棉衣，头戴破棉帽或耳套，低着头，袖着手，瑟缩着身子，纷纷向自家的门楼走去。一些人不停地摁着清涕，一些人则嘟嘟囔囔地不知所云地自语着。
　　画外音：由各村公所负责，按规定向炮楼送女人，每天一人，服侍皇军，或根据皇军需要派送，具体安排如左，如有违抗，即以抗日分子论处……
　　
　　内景 赵养清家大客厅 晚
　　天花板上吊着两盏大汽灯，屋内坐满了全村有头有脸的人物，吵吵声不绝于耳。因为这些爷们不停地抽烟，房内烟雾缭绕，咳嗽声此起彼伏。
　　画外传来公鸡的啼声。
　　保长（对赵养清）：养清叔，你看，这鸡都叫了三遍啦，眼看就要天亮啦，吵了一夜也没啥结果呀，这，这可咋办呀？
　　赵养清：我有啥法子？我出钱就是啦，你是保长，你看着办吧。
　　老者甲：我也出钱！
　　几个人附和道：我也出钱！
　　中年人甲：谁愿让自个的女人去谁去，我就是卖牲口、卖地、卖房子，也丢不起这个人不是。
　　中年人乙：谁、谁、谁说不是是是呢！
　　老者乙：我出个主意，咱们大伙出钱，把丽人楼包他一个月，送到炮楼不就得啦。
　　保长：事情这么简单还用得着招呼大家吗？在日本人面前我就这么说的，可人家木村队长硬是不愿意，还给了我一巴掌。
　　老者甲：不都是女人，日本人想咋的嘛，非让咱们没脸没皮的？
　　老者丁：不明摆着！前不久，让咱们往关爷、孔夫子身上尿尿，今个又让咱们送自己的女人，就是要让咱们没脸没皮的，好让它小日本摆布呗……
　　保长：四叔，你不要命啦，敢叫人家小（急捂住嘴）……你也太放肆啦吧？
　　老者丁鼻子里哼了一声，昂起头。
　　
　　内景 赵养清小客厅
　　大太太和三房姨太太们打麻将，汽灯照得屋内雪亮。
　　四姨太太：哎吆吆，我太背啦，再这样下去，连裤衩都要输给你们啦。
　　三姨太太：谁要你那骚玩意儿。（见四姨太太起身）你要干嘛？
　　二姨太太：哎，既然四妹输不起，咱们就收摊吧。
　　三姨太太：二姐，你五关也过啦，六将也斩啦，让我走了这一夜的麦城，凭什么拍拍屁股走人呀？
　　四姨太太：二姐，你别占了便宜卖乖。你明明是拿着骑马布搽脸，骚人嘛，谁输不起啦？
　　二姨太太：好好，算我没说，算我没说。
　　四姨太太把牌一推，转身就走。
　　三姨太太：四妹……
　　四姨太太：我要钱去，谁怕谁。
　　说着，扭着屁股走啦。
　　二、三姨太太会心地看了一眼，笑啦。
　　大太太：鸡都叫啦。
　　三姨太太：大姐，我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金你可鸣不得……
　　大太太看了二姨太太一眼，似笑非笑。
　　大太太：你俩和着一股绳儿整她……
　　二姨太太笑而不答。
　　三姨太太：大姐，哪儿的话。
　　
　　内景 大客厅
　　四姨太太：哎吆哎，这不都是龙头村的爷们嘛！啥事这么烧心，天都亮啦还不散摊子呀？
　　赵养清：你来干什么？
　　四姨太太：我都快当裤衩啦，自然是要钱呗！
　　人们难得地哄然一笑。
　　保长：四姨太太，你见多识广，你出出主意。
　　四姨太太：哟，保长呵，你好抬举我啦，啥事呀？
　　赵养清一边塞钱给她一边说。
　　赵养清：走走走，别打岔。
　　保长：养清叔，也许四姨太太真有主意呢。
　　四姨太太：说。
　　保长：炮楼里要各村送女人，咱们村排在腊月……
　　四姨太太：奥，这么点事，我当什么大不了的。
　　众人：四姨太太有高招？
　　赵养清将头扭向一边。
　　赵养清（忙忙的给她塞钱）：你走走走，大家谈正事呢……
　　四姨太太：就这一点点，你打发讨饭的你。（手仍然伸着，对众人）你们出钱不？
　　众人都精神起来。
　　众人：出钱呀！
　　四姨太太：这还不容易。只要给钱，我去，不就几个小日本嘛！
　　赵养清抓着一把钱狠狠地打在四姨太太的掌心里。
　　赵养清：你！
　　老者丁（小声嘟囔）：真不要脸的货！
　　四姨太太：哟，你说什么来着？不要脸。呵，呵，不要脸。你敢给我讲脸！一个小日本，把个中国打得鸡飞狗上墙，你们的脸在哪儿？现在人家要上你们的女人啦，你们的脸又在哪儿？我在你们眼里，就是穿的再好，就是做了太太，还是个不要脸的婊子。我问问，小日本占了咱们村，你们敢不敢把他赶出去？小日本今个儿要上你们的女人，你们敢不敢跟他拼个你死我活？瞧你们那瘪松样，在我这婊子眼里，你们比我这婊子还婊子，还敢说脸！真是的，啧啧……
　　众人静静的。
　　四姨太太把手里的钱一抓，屁股一扭，鄙夷地哼了一声，走出客厅，把身后的房门摔得“砰”的一声。
　　客厅静静的，只有两只汽灯的嘶嘶声，人们连个气都不敢大出。
　　
　　内景 赵先生家的东房 早
　　女邻居：他赵婶，日本人向各村要女人呢。
　　赵氏惊讶地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着邻居。
　　赵氏：你说什么？
　　正在整理绣品的燕子，也不由得停住手，睁大眼睛，张口结舌。
　　女邻居：这样大的事你还蒙在鼓里呢。咱们龙头村就排在腊月，一天送一个女人去炮楼，礼拜天还要多送。这些货，真不是人养的，多缺德呀。
　　赵氏母女张口结舌，像一尊塑像。
　　
　　内景 大客厅
　　老者甲（打着哈欠）：日本人，咱们惹不起，又躲不开，要公平，那就抓阄吧。
　　众皆默然不语，只有吸旱烟袋发出的嘶嘶声。
　　保长：养清叔，你先说。
　　赵养清：还那意见，不管你们怎么办，我是出钱的……
　　中年人：这俩钱谁出不起？
　　不少人应道：就是嘛。
　　赵养清：我出一百两！
　　中年人：吓唬谁呢，我出！
　　许多嘈杂的声音应道：就是嘛！
　　保长：谁去呀？这钱给谁这？
　　众复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