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  女人  命运

　　燕子（急得直哭）：快些快些……
　　画外传来马蹄声、马的喘气声和人的震耳的喊声。
　　赵氏站在桥上，向满福伸出手。
　　满福抬脚跨土埂，两次没有跨上去。他猛一用力，刚跨上去，抓住赵氏的手，因为失去了平衡，三人一同跌下埂来，等他们爬起来时，保长和家丁已将他们围了起来。
　　
　　内景 赵先生家庭院
　　满福绑在一棵柿子树上，几个家丁用马鞭抽打他。
　　保长、赵养清站在旁边。
　　赵氏（画外音）：别打啦、别打啦！求你们啦。
　　满福：婶子，别求他们！打打打，打死我！
　　保长：你值几个钱？
　　赵养清向家丁们点点头。
　　家丁们更加疯狂地抽打满福。
　　满福痛苦地惨叫着。
　　燕子抽泣着，嘶喊道。
　　燕子：我去我去，你们、你们别打他啦……
　　赵养清：这就对啦嘛。他可是为了你们母女呀。
　　满福（声音嘶哑地）：燕子……
　　家丁们停住了抽打。
　　赵养清向保长打了一个手势。
　　保长提着沉甸甸的钱袋，走到燕子跟前，抓起她的手，将钱袋放在她的手心。
　　赵氏无奈地低头哭着。
　　满福（喊道）：燕子，不要！不要！
　　家丁们的马鞭又猛烈抽打在满福的脸上和身上。
　　满福惨叫。
　　燕子抓住钱袋。
　　赵氏（凄惨）：燕！
　　满福（喊道）：燕子！
　　赵氏母女挣脱家丁们的手，抱在一起。
　　钱袋在地上滚动。
　　保长：养清叔，满福送回府上？
　　赵养清：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算我家的差，送到炮楼去。
　　保长（对家丁）：把他送到炮楼顶差去。
　　满福：老天有眼，你们早晚要得报应的！
　　赵养清（冷冷一笑）：用不着你操心，你还是想想日本人的赏赐吧！
　　燕子（突然转过身）：放了他！
　　保长：吔？
　　燕子：我死给你们看！放不放？
　　赵养清：好好好，放，放！（对家丁）送回我家去。
　　赵氏母女走到满福跟前。
　　赵氏：对不起，让你受累啦！
　　满福：婶子，你们保重！
　　燕子：满福哥！
　　满福低下头。
　　满福：保重……
　　
　　外景 村路
　　几个家丁背着大砍刀，押着五花大绑的满福。
　　
　　外景 日本据点
　　炮楼上，太阳旗下，晃动着日本哨兵。
　　家丁们押着满福走向日本据点。
　　据点门前，沙包做的掩体上，几个日本兵架着几挺机枪守在那里。
　　据点里，一群苦工正在给日本人修建新炮楼。
　　
　　内景 赵先生北房外 傍晚
　　紧闭的门窗，泄露出一线光亮，传出古筝的声音。
　　几个家丁守在房前，地上燃起一堆篝火。
　　家丁甲：还有这心情，哼！
　　家丁乙打了一个寒颤。
　　家丁甲：这么大火，你还冷啊？
　　家丁乙：我听着这声音，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几个家丁附和道：就是啊。
　　家丁甲：哪能不难受？嗨，管他呢，看《窦娥冤》掉泪，替古人操心。
　　画外突然传来鸱枭的叫声。
　　篝火边顿时鸦雀无声。
　　家丁们战战兢兢，相顾失色。
　　家丁甲：咱们上东房屋里吧……
　　家丁们争先恐后地跑向东房。
　　
　　内景 东房
　　家丁们关上门，喘着气。
　　一家丁（咕哝道）：俗话说，不怕鸱枭叫，就怕鸱枭笑。呀呀，龙头村要遭殃啦。
　　家丁们连连吐唾沫。
　　家丁甲：闭上你的臭嘴！净说些臊气话……
　　家丁乙：别说话，你们听，这女人，别不是要发疯吧？
　　画外传来急风暴雨一样的古筝声。
　　一家丁：唉，疯了好，总比去炮楼强。
　　家丁们默然，听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声音。
　　
　　内景 赵先生北房 夜
　　赵氏弹古筝的朦胧剪影。
　　油灯下，燕子飞针走线。
　　那是李清照的肖像绣品。
　　燕子正在刺绣落款。
　　此时，古筝传出平静的旋律。
　　
　　内景 小客厅 白天
　　大太太正和三房姨太太们打麻将，有说有笑，唧唧喳喳个不休，旁边站着使唤丫头。
　　赵养清背着手，紧锁眉头，缓步踱了进来。
　　四姨太太（嗲声嗲气）：吆，老爷子，（打三姨太太的手）别急，挨我呢。（对赵养清）谁又动你的银子啦，这么锁着眉头？要不，摸两圈？
　　赵养清：我哪有你们这心情！天塌下来都不急。
　　二姨太太：老爷，你这说着掖着，啥事这？
　　四姨太太：龙头村能有啥狗屁大事，用得着你摇羽毛扇子，装大头？
　　赵养清：你呀，成天没个正经。
　　四姨太太正要说话，二姨太太拍她手止住。
　　二姨太太：老爷，你说，是不是送女人那档事？
　　赵养清（叹口气）：唉。
　　太太们：不有赵先生俩女的嘛。
　　四姨太太：不会是你看上人家母女啦吧？
　　赵养清：扯淡不是！
　　赵养清在房里转着圈子。
　　三姨太太：你倒象失街亭的诸葛……
　　四姨太太：我看象热锅里的螃蟹……
　　二姨太太：是蚂蚁，没听说过螃蟹……
　　众人大笑。
　　二姨太太伸手摸自己的牌。
　　赵养清并不看妻妾们的脸。
　　赵养清：笑，笑，我怕你们哭都找不到地方。
　　二姨太太：有这么严重吗？
　　大太太：有话就说，别在这儿卖关子啦。转转转，怪瘆人的。
　　赵养清：我想让你们随懿佳去省城住，有女婿罩着……
　　三姨太太：懿佳还没出嫁，就去打秋风……
　　四姨太太：皇帝不急太监急，再说，那小日本还能把我们吃了不成？让我去站人家的房檐下，我弯不下腰，大不了回丽人楼去！
　　赵养清皱皱眉头。
　　大太太：丽人楼不是金銮殿，用得着老挂在嘴上吗？难怪懿佳老烦你。
　　众人：就是嘛。
　　四姨太太：别假正经。老爷子少去一晚上，你们哪个不是翻了醋瓶打了醋缸的！
　　赵养清：行啦行啦。古人说，没有远虑，必有近忧。咱们在龙头村积怨不少，万一那天让日本人盯上，可不是玩的。
　　四姨太太：我不怕，谁怕谁去。
　　大太太：别闹啦，四妹，说正经的。这不还不到腊月嘛，要不让老赵去趟省城，见见女婿，看看他的意思。
　　三姨太太：好歹还是省府要员呢，他小日本就是色胆包天，也不至于动咱们家女眷吧。
　　大太太：说的也是。不看金面看佛面，他小日本……谁知道呢？赵先生那样的人他们都敢残害，哪有什么人性儿。唉。只是咱一个独生女儿，这么一辆车子不声不响地结了终身大事，别说咱们脸上没光，女儿一生不更委屈得慌。
　　二姨太太：依我看，还是先去省城探一探女婿的口气，把咱们这儿的情况给他讲讲。再说，省城到咱这儿也不过三二天的路程，转眼就是个来回。现在，不是赵先生家顶着嘛，即是有个万一，那它一时半会也轮不到咱家。退一步讲，就是轮到咱家，也不就是花几个钱的不是，到城里弄他几个女的送去，他日本人未必为这找上门来。
　　大太太：二妹说的是。
　　赵养清：那我就安排老赵去趟省城。
　　大太太：行。
　　赵养清向外走去。
　　二姨太太：哎我说，赵先生家可要看紧点，别临了临了出个意外。
　　赵养清点点头。
　　
　　内景 北房 白天
　　赵氏把钱袋放在燕子手上，小声叮嘱。
　　赵氏：到了集市上，眼睛放灵活些，只要脱了身，他们就没法子啦。
　　燕子：娘，哪你呢？
　　赵氏：我有办法。记住，别忘了你爹是怎样死的。
　　燕子点点头，流着泪，两手紧攥着母亲的手。
　　赵氏：别哭。以后要靠自己，学硬朗点。（燕子点点头）要做个样子，别让那些家丁看破了。来，给你爹磕个头。
　　燕子走到赵先生的牌位前，跪下。
　　赵氏打开房门，母女俩走出屋子。
　　
　　外景 庭院
　　家丁见母女出来，忙拦在前面。
　　家丁甲：干什么？
　　赵氏（笑着）：请你们行行好，让我女儿去集上买点东西。
　　家丁甲：买东西？买什么？
　　赵氏：都是些女人们用的东西呗。
　　家丁甲：这，不好办呀。
　　赵氏：乡里乡亲的，这么点事你都不帮？
　　家丁甲：不是我不帮，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