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  爱情

　　正在我犹豫着该不该进去的时候盒子就忽然出现在眼前。这似乎很巧是不是？
　　“米诺，你……是来找他吗？”盒子看到我便大声的喊。
　　我说不是，只是回来看看。——这听起来像是一个愚蠢的借口。
　　盒子然后微笑着说别装了，走吧我带你去见他。我也只能跟着盒子走，好像被人家牵着去见主人的小狗。
　　再一次见面令我觉得更加茫然。我本以为场面会轻松一些，以为自己会知道说些什么，可当我看到他却又变得迟钝。脑海里闪现的每一句话都似乎不合时宜，似乎说什么都缺少一点分量。
　　我坐在铭赫的音乐教室，那还有一个人在那弹着钢琴。我们相对而坐似乎都不能正视彼此的眼睛。
　　“过得好吗？最近。”
　　“嗯，还行。”……我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指。
　　“你瘦了！”隔了良久，他望着我这样说。
　　我心里不禁一颤，但只能转过头默默无语。不晓得又过了多久，我们开始说些什么。但都说了什么？总之什么也与感情无关。我却还在为他刚才那句话而心跳，尽管他也许是不经意才说的。
　　“出去走走吧！这屋里太闷了。”
　　“好。”
　　他在左，我在右，我们中间有一米的距离。
　　就这样和他漫无目的的走着，心情很乱。他问我怎么不说话，我黯然的笑，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没有边际的沉默。似乎我跟他之间就只有沉默。
　　直到盒子迎面朝我们走来，我觉得是时候该走了。盒子捅捅铭赫的胳膊说，“还不去送送！”
　　“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我立刻说，也不知为何我竟然拒绝了。我转身的时候以为铭赫也许会跟来，我的确希望是这样，但他没有，我再回头时只看见他的背影。
　　我怀带着一种失落独自回来，一路上只感到全身冰凉。
　　夜里躺在床上，听午夜的钟声回响。仿佛耳边还停留着那个人的声音，熟悉的声音扰乱夜的安宁。夜幕中闪烁的仿佛都是伤痛，不知名的伤痛。
　　
　　『你知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喝一杯冰冷的水，
　　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一颗一颗流成热泪。
　　你知不知道痛苦的滋味，痛苦是因为想忘记谁。
　　你知不知道忘记一个人的滋味，就像欣赏一种残酷的美，
　　然后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告诉自己坚强的面对。』
　　
　　5月19日
　　好像有一段日子不再那么陷入回忆跟想念了，我压抑着内心袭来的一阵伤感，希望有朝一日能有所改变。
　　然后有一天盒子突然告诉我铭赫离开一中的消息，我问怎么了？他为何要离开。盒子说他不了解。只说或许他不会再来……
　　我心里乱了，似乎觉得从此就真的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怎么会突然离开。
　　盒子建议我给他打电话，而我说算了。是的，我只能这么说。我完全不清楚状况 ，也不能确定讲要和他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铭赫离开的真正原因，想到这一点就整夜无法安睡。在子夜过后的某个时刻，所以思绪都涌上心头。就这样，我被一个影子层层包围，不知不觉眼里又存满了泪水。
　　我竟不知道怎样来止住眼泪。
　　隐忍着内心的某一种担忧，我不知该做些什么。只想尽快知道关于他的消息。每当走到街上，我会不由自主的走向电话厅，可是，每次拿起话筒又总是放下。
　　幻想如花，寂寞地开在温暖地夏日。一段不曾说出地感情，只在岁月的风雨朦胧
　　是什么？这样充满了我的内心世界，是迷茫？不知所措，还是沮丧……
　　不，那不是。那是一种深深的压抑人的牵挂。
　　
　　5月26日
　　我一直在担心着同样的一个问题，那就是铭赫他过得怎么样？他是否快乐？
　　不能够放下这种担心，所以今天去见了盒子。我想他也许知道什么。我跟盒子谈了很多，这一次我不再继续以往的闪躲。从盒子口中我才了解，原来铭赫的心情一直不好，他过得并不愉快。然而那是因为什么？我一无所知。
　　“我从来不知道他的心情如此沉重，盒子，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他为什么这样？”
　　盒子望着我摇摇头，之后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米诺，你知道……有时候，我跟你在一起时会有一种负罪感。”
　　“为……为什么这样说？”我感到莫名其妙。
　　“难道你不知道吗？铭赫他喜欢你，他曾对我说你是唯一令他心动过的女孩儿……”
　　这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盒子的话令我感到手足无措。仿佛一阵暴风雨掠过挣扎了许久的想象，然后，后面盒子说了什么似乎都再没听清。
　　正是从那一刻起，才意识到这份感情已经不能自已。恍惚间，我觉得又回到了几年前的某一天，又有了那种久违的心跳。我感到所有的梦幻似乎仍然可以变为现实。
　　于是，所有的一切，更加剪不断，理还乱。
　　
　　
　　
　　6月13日
　　中午在街上遇到了高远，我知道这不是碰巧，我知道他总是会这样不期而遇地出现在我面前。
　　对于高远，我一直都在躲避他，我想他也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可是他还是不想放弃，纵使现在我对他面无表情。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选择在我最痛苦无助的时候出现。
　　然而，一颗心的容量有多大，也许大得可以装进整个世界；一颗心的容量有多小，也许小得只能走进一个人。对于我，铭赫仿佛是一棵树，扎根在心底就难以拔去。“铭赫”这个名字，就像一把锁，牢牢地把我锁进一个绚丽的雨季，同时也锁进孤独。
　　我知道，除了他，我无法想象去向另一个人倾诉我的梦幻。
　　尽管，尽管，高远的坚持也许足以令人感动，但，感动和感情终归使两回事。
　　……很奇怪，不知道为何，除了铭赫之外和其他男孩在一起走路的感觉都是一样的。我可以很自然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会觉得双手无措。——这是为什么呢？
　　与高远从来就是如此，面对他我心里从不紧张。我可以心里怎么想就坦白地告诉他——
　　“高远，听我说，我明白你对我的心意。可是……，我们是朋友。到什么时候也只能是朋友。所以，请求你。高远，别再继续这样了好吗？你知道这让我很不安，很为难。”
　　高远的表情立刻变得僵硬。我知道自己说的话太直接又是那么的坚决，然而我又能怎么办呢！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竟一下抓住我的手：“米诺，你……你可不可以在心里留有一个我的空间，哪怕只有一点。”
　　“高远你干什么！放手！”我立刻像被什么刺到一样抽回手来。我几乎有些恼怒，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那一刻，我的脑袋里立即蹦出了铭赫。
　　“对不起，米诺。我……我不知道，你会如此气恼，我只是……只是情不自禁。”高远的脸色更加苍白。
　　我知道也许我的反应伤到他的自尊，然而我必须那么做。我不会接受其他的人这样对我，除了铭赫。是的，我不会把手交给除铭赫以为的任何人。
　　我试图用一种原谅的表情和平和的方式告诉高远：我永远不会成为你想象中的那个女孩，因为有另一个人一直在我的想象里……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又一个回忆的画面，每一个画面都刻着“铭赫”两个字。
　　那些飘散着熟悉味道的记忆如今仍历历在目，可是，铭赫你现在在哪？为什么不写信？不打电话？不来看我……
　　为什么？我没有你的任何消息。
　　
　　
　　6月20
　　这天，小冰告诉我她在镇上见到铭赫，我终于有了他的消息。于是，决定立刻回到镇上。
　　我感到庆幸的是，一年前因为父亲的工作而来到了A镇，这算是缘分吗？为何不是别处而偏偏是这里——铭赫住的地方。
　　傍晚时，小冰替我打电话把铭赫叫出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连和他通话的勇气都没有，说真的我对自己很失望。
　　我和他又见面了，那个我每天都想过好多次的人。而这次的见面和从前并没有任何改变。
　　沉默，似乎是我和他之间的习惯。我们就这么沉默着走过灯光，走入一片迷朦的夜色。月光底下，我瞥见他的手上缠着白色的纱布，“那是什么？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儿，不小心用刀划到。”他把手伸过来给我看。
　　看见他手上的白色纱布上的星星血渍，我不禁有种心疼。很想握住那只手轻轻地问他疼不疼。可是没有……
　　同一时间看到他的手腕还有一处伤痕，那是很明显的烫伤，是烟头留下的疤痕。我装作平淡的问那又是什么？也是不小心吗？
　　他低着头，说是帮妈妈做饭时弄的。
　　“真的吗？你在骗人！”我尽量使语气显得轻松而自然，其实心里时无边的沉重。我已经想象到了他是怎样用那种方式来发泄心中的痛苦，一定是这样。
　　“什么也瞒不过你的眼睛。是抽烟时……唉！当时心里难受所以什么感觉都没有。”
　　果然是这样，这在我看来如果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可能会难以理解，可是我觉得我能理解铭赫。
　　他拿出烟，看看我又装了回去。但后来还是又拿了出来。
　　我说，为什么非要吸烟呢？对身体不好。——我希望自己这样说不算是过分的关心。
　　他没再说话，只是紧锁双眉。我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忽然伸过手去捏住那正在燃烧的烟头：“算了吧！你不知道你抽烟的样子难看死了。”我笑着说，似乎烟火触到了手心都没有感觉。
　　“米诺！你……，给我看看烫到没有？”他立刻扔掉烟说好好，我不抽了还不行吗。
　　我背过手去说没关系这不算什么，他看着我，目光深邃。欲言又止。
　　一阵晚风吹过，我不由得抱住双肩，想阻止丝丝凉意。
　　“冷吗？”他轻声问我，之后脱下外套叫我穿上。但是我拒绝了，因为看到他里面也只穿了一件背心，我在想他也会冷。
　　“铭赫，你，为什么离开学校？怎么了？”
　　酝酿了很久我才终于这样问他，并一再说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不该对我隐瞒什么。我以为自己这样说是精明的，理智的，其实是愚蠢至极。
　　“不知道，我也不清楚自己。怎么说呢？”
　　“那么，我能帮你什么？”
　　“我不知道……也许吧！”
　　到这里似乎就结束了，没有问题，也没有答案。连夜风也不晓得我和他都说了什么，到底说了什么。总之，什么也是与情无关的。不知道自己这样一次次地见他却又总是无从表达这是为什么？难道只能这样吗？
　　整个过程就像一场没有背景的话剧，我在想。我和他是否像两只需要相互安慰的刺猬，想靠近又害怕刺着对方，想依偎又怕走不过这段距离，所以选择这样的远离。
　　也许这只是我的想象，也许真实的未必如此。我知道，这次见面又将是没有结局的假设。真的开始后悔，为何刚才没有穿上他的外套。
　　
　　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但家里人并没有问我去了哪里作些什么，也没追问为何回来这么晚。他们对我很放心，从小就是这样，他们一直叫我很独立。
　　之后，我和父亲有一段谈话，一直以来都没有过像今晚这样的谈话。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直到现在，我就习惯了自我封闭，似乎觉得和父亲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而且觉得他一点都不了解我。可是今天才知道自己是错的。
　　——我正躺在床上想着铭赫的样子，然后父亲走进我的房间。
　　“小诺，跟爸爸谈谈好吗？”
　　我坐起来望着父亲，有点不大相信他脸上和蔼的表情。他不是一向对我很冷漠的吗？
　　“小诺，你心里是不是挺恨爸爸？是不是一直在怪我？”
　　我说不，没有。因为你是我的爸爸……
　　我看到父亲的眼睛突然红了：“对不起，小诺。是爸不好，我一直对你太严厉了是吗？其实，爸心里不是不疼你，你能理解吗？因为对你的期望最大所以给了你很大压力……”
　　听着父亲的话我的鼻子不觉酸了，原来他并不是真的那么冷漠。
　　这是第一次意识到，其实自己也不曾真正了解自己的父亲。
　　我和父亲谈起许多，之后就谈到一个最敏感的话题——感情。父亲让我答应他在走出校园之前不谈恋爱。我知道，做长辈的也许都会有这种担心，他们怕因为感情而影响学业 。大概大人们的思想都是这样，而我……
　　看着父亲的眼光似乎有点心虚，我的脑海里出现了铭赫的影子。我和他？我们算是恋爱吗？不，我想我们不是那样的关心。
　　我的内心有些混乱，我和铭赫从来没有对彼此说过有关爱的话语，那怎能是恋爱呢？我们连手都没有牵过不是吗？可是，我为什么总是会想他，为什么千方百计都忘不掉他。
　　是的，我不得不向自己的感觉承认，那如果不是爱又是什么！
　　然而，我却告诉父亲我可以做到，我说自己不会陷入感情的困境。看到父亲放心地笑了，我的思绪却乱作一团。只是，我只是努力地使自己显得很平静。
　　父亲于是讲了一些听起来满有道理的话，他说如果你一无所有，你身边的朋友会渐渐远离，甚至你根本得不到真正的友情，但是如果有了成功的事业，有辉煌的成绩，那么陌生人也会向往来到你的身边。爱情也是如此……
　　也许，父亲说的是对的，也许这的确有点道理。然而，我并不那么认为，也从不相信这样的道理。我说爸难道你也这么世俗吗？
　　“世俗？你还小，小诺。任何事都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单纯。是，这种道理不一定值得我们相信，但这是事实，更是一种现实。你必须知道，目前最重要的只有学习，你一定要懂得，先学会建立一个优秀的自我才能去依靠他人，因为只有你自己才可以托付终身。”
　　父亲的话我听懂了，是的，他说的一点也没错儿，任何人都理解这种现实。可是，可是，这些和人的感情有什么关系呢？就好像鸟儿要落在树枝上，这跟地球的公转自转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