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并不可怕

　　有意制造一种将要发生什么的时空感觉。
　　【远处一阵警报的铃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呼喊声……
　　【“大夫，三号病室的的呼吸停止了。”
　　【“几号床？”
　　〔“五号”
　　【“快，紧急救护，一定要把她抢救过来！
　　【各种抢救工具的声音在舞台上空回响……
　　【舞台灯突然炸亮，欧阳猛地惊醒。
　　欧 阳：小刘，小刘。
　　女护士：（急忙上台）副院长，藏春华不行了！
　　欧 阳: 快，马上抢救！
　　女护士：不是这个藏春花！
　　欧 阳：什么？（他突然反应过来，快速地冲下舞台。女护士此时拉着天堂门下，舞台又一次空无一人。）
　　【少卿。家属甲推着手术车上场，车是空的。家属甲把车推到舞台前正中央。
　　家属甲：媳妇，醒醒吧，俺们收拾东西就要坐飞机了，你是第一次坐飞机，俺跟着你也沾光了！（突然）傻媳妇你笑了？俺就爱看你笑，多好看！来，我给你梳梳头。
　　（愣住了，明白了，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趴在床边，悲痛的悸哭，（音乐）大幕徐徐的合上。幕布上的那句话再次映入
　　观众的眼帘：“死亡有一万扇门，就看你在哪扇门前谢幕？”）
　　〔舞台前台口一侧，欧阳一身黑西装，胸前别艺术白色的小花，在追光的伴随下上场。
　　主持人：此刻我不知道该跟你们说些什么，我想大家的心情和我一样，我们只能感叹：世事无常！
　　这让我想起一句名言：“凡是能够说的，都能说清楚，对于不能说的，我们保持沉默。”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出生于奥地利，后入英国籍。哲学家、数理逻辑学家、语言哲学的奠基人，20世纪最有影响的哲学家之一。生于1889，死于1951年。1949年11月25日，维特根斯坦被诊断为前列腺癌，医生告诉他还有六年的生命，可他却说：“这样不自然的半生状态六个月就够了。”倒计时的死亡是一种永恒的回归，从童年一直到弥留，对于贪恋永生的人是一种折磨，但对于正视了死亡的人却是一种解脱。在生命的最后的日子里，他找了一位完全不懂哲学的牧师，他只想探寻灵魂、上帝、宗教意义。1951年4月27日，医生告诉他，他只剩下几天了。维特根斯坦大声笑道：“好极了！”
　　两天后，这位上个世纪最具传奇经历的哲学家魂归天国。这位曾和阿道夫希特勒是同班同学，被大哲学家罗素称为：“天才人物的最完美范例”的人，给我们留下了最珍贵的遗言：“告诉他们，我渡过了最美好的一生。”
　　请记住这位最牛逼的哲人！
　　（音乐起）“生如夏花之灿烂，死若秋叶之静美。”这个世界上拥挤着太多的生命，以至于死亡不再那么令人动容。浮躁飞扬、欲望横行，有几个人真正看得见水秀山清！
　　〔一首小提琴独奏曲如痴如醉的飘扬在剧场的上空。欧阳缓缓的拉开大幕，舞台上恢复天堂病房的景，女护士抱着医疗盒上场。
　　女护士：欧阳副院长您早！
　　欧 阳：早！每天记得把窗帘拉起来，照照阳光，透透空气。病人咋样？
　　女护士：很平稳，没有异常反应。
　　欧 阳：这世上的事真是让人难以理解，这有钱的想扒命，就是不走；
　　没钱的也想扒命，却走得那么快！“死亡是一种伟大的平等”哼，我到不觉得了，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绝对的平等！
　　女护士：副院长，有时候我又觉得您是个思想家，您许多的话语耐人寻味。
　　欧 阳：在这个年代，就没有思想家！那些所谓的思想家们，不过是精神的暴发户。我能做的也只是在病人床前送一个微笑，我知道，有时它会胜过一片安定！
　　女护士：自从年轻的藏春花走后，我越来越具怕死亡，甚至大白天我都不敢走近太平间。
　　欧 阳：这说明潜意识里你在思考了。死亡让人恐惧，那是人们对生的贪恋；死亡让人感到暗淡，那是人们对生命还看得不透彻！
　　你说我像个思想家，那是因为我的情绪带给你一种暗淡的感觉，这也说明，我这个在你眼里被看成是专家的人，对生命的理解也只是雾里看花！
　　女护士：院长大人，我只是随便一说，您可别把我的话归到哲学里去，以后谁还敢和你说事。（话音落，家属乙上场）
　　家属乙：有什么不敢说的？欧阳院长有那么可怕吗？我来就是和欧阳院长说事的。
　　欧 阳：有啥事你尽管说。
　　家属乙：您知道我从哪来吗？
　　女护士：从煤井里来，从银行里来，还能从哪里来！
　　家属乙：你这丫头就会数落我！刚从机场回来，就奔您这儿啦。
　　女护士：从机场来也值得显摆？
　　家属乙：你听我说啊，我刚把藏春花的老公送上飞机。
　　欧 阳：（急忙地）坐飞机去哪里？
　　家属乙：三亚。
　　女护士：他上三亚干啥去？
　　欧 阳：还他媳妇一个心愿，去看大海！
　　女护士：哦……真让人感动！
　　欧 阳：遗憾呐，如果早一天出院，就不会……
　　家属乙：也没啥遗憾的，不过是一具活着的死尸换成了一把骨灰，洒在大海还方便些！
　　女护士：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怪怪的。
　　家属乙：没啥奇怪的，如果他早听我和欧阳院长的话，就不会留下遗憾。欧阳院长，上次跟您说的那件合作的事，要马上提到议事日程上来。
　　欧 阳：这么着急？
　　家属乙：我的大院长，世事无常啊！早一点定下来，我这心里就踏实了。送走了藏春花，这些日子心里就堵得慌，这个世界每天不知要死多少人，可一笔写出两个藏春花的又住在同一家医院的实在不多。要不是我母亲得了这该死的癌，我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善心往外发，这都是真心话！佛祖在暗示我多多行善，我也想明白了，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就像我的母亲，一但躺在病床上，别说想吃一个梨，就是想喝口梨汁，也只能靠胃食管。想开了，想开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吆，怎么来个警察？（欧阳儿上）
　　欧阳儿：别怕，我不是找你的，我找欧阳副院长。
　　欧 阳：我儿子。
　　家属乙：咳，早说呀！
　　欧阳儿：怕警察的都是坏人，你是好人，我听家父大人说起过你。
　　家属乙：惭愧，惭愧！不值一提。你爷俩先聊，我进病房看看我妈去。
　　（小刘跟着家属乙从侧幕下。）
　　欧阳儿：我昨天给您打电话，小刘说您去参加一个病人的葬礼，是个老朋友？
　　欧 阳：不是，是个住院的病友，哦，你认识的，就是我让你关照过的那对河南来的夫妇。
　　欧阳儿：是他，这么快，说走就走了？我前些日子还劝过人家，这不扯吗！
　　欧 阳：（从抽屉里拿出两百元）这是他让我转交你的。
　　欧阳儿：啥钱？（不明白的）
　　欧 阳：说是你那天替他们垫的住店钱。
　　欧阳儿：爸，这钱你怎么能收下呢！
　　欧 阳：人家坚持吗。
　　欧阳儿：您也真是的！行行，您就装着吧。
　　欧 阳：你快拿着吧，开销那么大，装什么大方。
　　欧阳儿：（不客气地把钱装兜里）爸，我想看看爷爷的病例。
　　欧 阳：病例有啥看的，我是他儿子，你还信不过我。
　　欧阳儿：那我也是你儿子，你咋信不过我？
　　欧 阳：臭小子，我怎么信不过你？
　　欧阳儿：那您跟我说实话，爷爷得的是啥病。
　　欧 阳：慢性肠炎，老毛病了，你还不知道！
　　欧阳儿：欧阳副院长，医院守则里是不是应该有这样一条：对病人的
　　直系亲属，不能隐瞒病人的真实病情。
　　欧 阳：不错。
　　欧阳儿：那我算不算是直系亲属？
　　欧 阳：当然算！
　　欧阳儿：那就告诉我爷爷的真实病情。（家属乙和小刘出现在门旁）
　　欧 阳：是肠癌。
　　欧阳儿：能活多久？
　　欧 阳：一年半载。
　　欧阳儿：爸！这么重要的事，你……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呢？
　　欧 阳：是你爷爷的意思。
　　欧阳儿：爸！您还没老糊涂吧，我爷爷那是抗美援朝的功臣，有国家养着呢！您怎么能忍心把他一个人放在大山里。
　　家属乙：别别，爷俩有话慢慢说！
　　欧 阳：（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你爷爷和医院签署的生前预嘱。
　　（儿子生气的没有理睬，家属乙赶忙从欧阳手里接过文件，边念边给欧阳儿送过去）
　　家属乙：生前预嘱，我的五个愿望，我自愿放弃治疗……
　　（家属乙看欧阳儿转过头来，把文件递给他，在欧阳儿看文件的过程中，家属乙问欧阳。）
　　家属乙：欧阳院长，除了我们是这种医患关系外，我们是不是朋友？
　　欧 阳：当然是朋友。
　　家属乙：您没把我当朋友！朋友是啥？朋友是拿来用的！除了医学上的事我没法帮您，其他的事我还有些能力，最起码我能让老爷子也享受到像我母亲一样的待遇。
　　欧 阳：我先谢谢你！人各有命，生死不同。死亡的旅途有千万条，大家不可能挤在同一条道上，天堂的路永远也不会是平坦的！
　　欧阳儿：爸，我爷爷签的这个决定我并不是不能接受，起码你得告诉我，我也是当爹的人了！就算是为你的医学做实验，全家人拉着手共同面对死亡，不也是一股爱的力量吗？
　　女护士：就是，欧阳副院长，您别有啥事一个人挺着，我们大家都可以帮您分担。
　　欧 阳：谢谢，我谢谢大家！我提议：由我做东，大老板买单，我们大家去撮一顿，咋样？
　　家属乙：我的大院长，可等到您给我这个机会了，山珍海味的由你选。
　　欧 阳：别，就吃个火锅吧。
　　〔光渐暗。音乐起，选有海浪的一段。
　　〔光起。电子大屏显示大海，海鸥、鱼鹰在大海边欢快的嬉戏。家属甲从后台侧方高台出现，他手里抱着骨灰盒，胳膊挽着黑纱。
　　画外音：（家属甲的媳妇）孩他爹，你再快点，俺听到大海在叫。
　　（家属甲急忙下台阶有个趔趄……）慢些，你摔着吗？
　　家属甲：你个傻媳妇，你让俺一会快一会慢，俺都不知咋好咧。
　　画外音：你听，那是海鸥吧？
　　家属甲：你还知道个海鸥！
　　画外音：耶，俺比你有文化，那高尔基的海鸥，最后一句话可有名了！
　　家属甲：说啥，你给俺念念。
　　画外音：（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媳妇羞涩的笑声）俺的普通话说得不好，不许笑俺！
　　家属甲：耶，这回你又知道羞臊了，你忘记了，当年，在石榴树下，俺要亲你，你罚俺念诗，俺就念了顺口溜：“我是石榴树，你是石榴裙，我在树上招手，掀动你飘舞的裙皱。”你骂俺是流氓。俺说流氓咋会有文化呢，你还记得不？
　　画外音：（咯咯的笑个不停）记得，记得！俺也想不通，咋就嫁给你这个有文化的流氓了！（又笑……）孩他爹，你那会恁有才，给我写了那么多情诗，咋不写了？
　　（家属甲沉默）孩他爹，咋不说话？
　　家属甲：哎！写啥呢，天天忙着挣钱养儿，哪有恁些闲工夫！
　　画外音：孩他爹，俺也学着城里人叫你一声“老公”。
　　家属甲：啥老公老母的，还是“孩他爹“叫着舒服
　　画外音：老公，俺谢谢你！带俺来看大海。
　　（音乐起。饰演媳妇的演员出现在高台上，随着音乐跳起
　　蹈，白色的长裙随风飘舞。家属甲把骨灰一把把洒在大海。）
　　家属甲：（边撒边说）孩他娘，你走好啊！明年俺带上咱的孩回来看你，（边说边下）俺还继续写诗念给你听：“大海啊，你带走俺的情，俺的爱……
　　〔光渐暗。少顷，光起。舞台上，七彩树又发出斑斓的光芒。天堂病房隐去……舞台上洒满了鲜花，电子屏播放山清水秀的自然风光，一派春机盎然！
　　〔画外音：“妈妈，我要见太爷爷”
　　〔画外音：“太爷爷去了天堂”。
　　〔画外音：“我也去天堂”。
　　〔画外音：“宝贝，等你长老了才能去。”
　　〔欧阳在儿子的搀扶下走上舞台，欧阳儿手里还拿着一把铁锹。
　　欧 阳：（欧阳用手锤锤腰）我怎么突然感到自己老了！
　　欧阳儿：爸，不会，你比我挖的土还多。
　　（给父亲拍身上的尘土）爸，坐这歇会。
　　欧 阳：你爷爷走的可真漂亮！
　　欧阳儿：爸，这个词能用到这吗？
　　欧 阳：城市把死亡都“藏”起来了！我看到太多的死，他们在生命的尽头不能安详的离开，而要随时忍受心脏按摩、气管插管、心脏点击以及心内注射等等惊心动魄的急救措施。即使成
　　功，这些生命之火已经燃尽的临终之人，并不能真正起死回生，往往只是维持毫无质量的植物状态。他们不仅不能享受阳光、空气和食物，不能与人交流，甚至连做人的尊严都不能维持。
　　欧阳儿：你这么说还真是的！刚给爷爷过完大寿，他就倒在奶奶的坟前！
　　欧 阳：这叫寿终正寝！而不是我们听惯了的：“因病抢救无效，”这样的讣闻。
　　欧阳儿：爸，你搞的“生前预嘱”里那五个愿望，我觉得挺好！我也想签一份。
　　欧 阳：规范的叫法应该是“我的五个愿望”，它不是我一个人搞的。国内目前有一批有识之士在做这个项目的推广，发起人是你罗点点阿姨，我们有个网站叫：“选择与尊严”。我觉得你应该及早的签署一份这样的文件，凡年满18岁的公民都有权签署“生前预嘱”。如果真到了这一天，咱们的国家就可以造十艘航母，不得了！你爷爷在天堂一定笑得合不拢嘴。
　　欧阳儿：爸，爷爷给你留了本日记，我看了几篇，感触很深！
　　欧 阳：我知道，这是老人家留给我的一笔最大财富，试想：两亿多的中国老人，如果都能像你爷爷这样豁达、明智，那会给千千万万个家庭带来多大的幸福！我准备把这些日记贴到网站上，让更多的人了解，一个八十岁老人最后的生死历程。
　　【画外音：（形式一）：电子大屏播放欧阳老父在大自然耕种劳作的场景（春季可做到外景拍摄，此表现手法据有纪实效果，与舞台实景相互照应，更能把观众带入剧情，产生遐想。合理运用多媒体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让形式更好的服务于内容。
　　（形式二）：舞台灯光减弱，此时出现太阳雨的舞台效果。欧阳儿拉着父亲躲到七彩树下避雨。欧阳父头戴斗篷身穿蓑衣出现在七彩虹下。
　　欧阳父：（呵呵大笑）欧阳家的子孙们，辛苦你们了！一年之计在于春，这太阳雨下的好啊，赶明个，这漫山遍野的就会更加葱翠！收拾东西起程吧，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工作。儿孙们，老欧阳爱你们，再见唠！（欧阳父隐去。此时音效起：各种鸟声，水声，吆喝声，音乐起……）
　　【大幕徐徐合上。“死亡有一万扇门，你在哪扇门前谢幕？”再一次映入观众眼帘。
　　剧终
　　2012年12月21日初稿
　　2012年12月27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