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舍不得放手,因为当你揪扯的时候,你的尊严在一点点被扼杀。当一个没有尊严的你站在他的面前,他会更加肆无忌惮地践踏你卑微的爱情。
所以,张皑书没有闹,没有挽留,这是阿雨自己的选择,她尊重。
虽然她期盼,强烈的期盼阿雨能够联系她,哪怕只是一条问候的短信,但是她绝不会让自己去主动联系他,因为现在他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女人。
“你把他抢回来,再把他抛弃,让他也尝尝这种痛苦的滋味。”光禾气愤的说。
张皑书知道自己不会那么做,她太清楚失去的痛楚,太痛,她不想再让别人去体尝,即使那是她憎恨的人。
爱情,在她心里,仍然是圣洁的。她不会去拿爱情以牙还牙,那是在玷污自己,自己对不起自己。不被爱而已,那不是爱情的错,它还是干净的,只是抵挡不了人心所向。
如果流泪可以赢得他的爱情,我就流一片汪洋大海。可是张皑书发现,她想痛哭一场,却哭不出来。
再深的伤,再痛的痛,最终都只会剩下疤痕。而那疤痕,任你用力戳碰都不会再刺痛,因为那已不是伤口,它只是比普通的皮肤多了几条丑陋的纹路而已,甚至比普通皮肤更能承受疼痛。
失去杨过之后,再失去阿雨,张皑书发现,一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再痛也抵不过第一次。
或许我的眼泪早就为杨过流干了,我的伤心早就为杨过伤完了。我以为我再无法承受失去,我以为再有这么一次我会死,她对自己微笑了一下,可见人是不会轻易死去的,何况只是因为爱情的痛苦,人生中还有比这痛很多的痛苦,等着我去承受,人生苦短,不是吗。
幸福,我们都想要,但当那幸福,我们要不起的时候,放它一条生路,也是放自己一条生路。
张皑书让自己想开。她没想到,被阿雨抛弃,她可以这么理性,劝自己解脱。
“好漂亮啊!”晓夕兴奋的说。
“是啊,真好。来,咱们俩自拍一个。”张皑书的心也被这一片蓝色灯海照亮了。
“一二三,OK。”
“走,咱们去那边看看,那里更漂亮。”两个人欢快的跑向前面欧式的建筑。
张皑书的肩膀碰到了一个行人。
“哎呀,对不起。”她停下来扭头一看,北京确实不够大。
“小书,你也出来玩啊。”阿雨看到张皑书,也吃了一惊。
“呵呵,是啊。”她的笑容在脸上僵硬,她看到阿雨身边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妖娆淑女,正亲热的挽着他的胳膊。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此时很理解诗经里这句著名的话。
“大书,我去那边等你。”晓夕说。
“别。”张皑书拉住晓夕。“我先走了,再见。”呵呵,没什么好说的。
她拉着晓夕快速离开,离开是非之地。爱情如变脸,前一秒还缠绵痴醉,后一秒就形同陌路,只是因为他换了另一个女人。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她想起李清照那首《声声慢》,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走出去一大截,张皑书回头,茫茫人海。怎一个愁字了得。
“还好吗?”晓夕看见张皑书呆滞的眼神,问她。
“呵,很好,走,咱们去那个商场里逛逛。”张皑书摆出一个微笑,用两只手拍拍脸。
晚上到家以后,张皑书收到阿雨的一条短信。“小书,你好吗?”她没有回,她不会回的,没意思,没意义。
电话震动,她看,是阿雨。呵呵,这人太搞笑了,他就不怕他女朋友吃醋。出于礼貌,她接了电话。
“小书。”张皑书不说话,阿雨先开口了。
“你好吗?”阿雨问,语气温柔。
“呵呵,不要对我这么温柔,你已经离开我了。”张皑书笑。
“对不起,小书,真的,你好吗?”
“很好啊,好的不得了,今天晚上你没看到吗?”
“小书,你别这样逞能,我知道你不开心。”
“呵!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像你说的,我并不需要你,我完全离得开你,所以,现在我很好,好的无以复加。说起来还真得感谢你呢,感谢你对我的绝情,才让我没为了你难以自拔,寻死觅活!”
“小书,照顾好自己。”
“你可以很放心,我不会因为你的绝情而去毁灭自己!”
“你又找男朋友了吗?”
“哈哈,你太搞笑了,我找没找管你屁事啊!你也太无聊了吧!”
“我要睡觉了,就这样吧。拜拜。”张皑书狠狠的摁下挂断键。
她发现自己正急促的喘着粗气,眼睛模糊,溢满眼泪。她将头高高抬起,等着让眼泪自己流回去。
阿雨,和你分开,我听天由命。我不会为了留你,假装可怜兮兮。
爱情失利,没关系,我还有理想。
张皑书重拾课本,复习研究生考试。她把租的房子退了,又搬回宿舍去住,她要让一切都回到一年前。可是,时间说,回不去了,心也说,回不去了,关上门的一瞬间,她扫视了一眼曾经与阿雨一起生活过的地方,不论是否留下痕迹,也不论这些痕迹是否会永远存在,她都将关上这扇门,与它们永不再见。
晚上在办公室里,静坐在橙黄的灯光里,看着书本,上面有她上次复习时留下的笔记,心情也好像回到了那时候。这一年,很短,却又很长,谈了一场恋爱,丰富,却又虚无。我真的以为我会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她想,这样看来,一辈子真的好长。
她想起杨过,其实不能说想起,杨过本就一直在她的心里,只是和阿雨在一起的时候,她把他埋了起来。
那三年的点点滴滴,又在张皑书的脑海里活起来,与杨过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她都想得起来。大脑是人类进化中最神奇的造物,它可以帮人把最珍贵的记忆封存,然后只需要一个关联的场景,想念的心境,便可以把陈年往事一齐细细揪连出来,缠绕淹没。
可是,就算我再不幸福,也不会去打扰你的生活。
杨过,对不起,承诺给你的事情现在才来完成。我会努力的,我知道你相信我,我会成为你最值得骄傲的一个学生。
由于距离考试时间已经很近了,张皑书连续日夜艰苦奋战,再加上以前复习的功底,她经历初试,复试,最终拿到了北京一所重点大学的研究生录取通知。
她回老家,想与父亲坦诚自己的想法。
“爸爸,你一直希望我能在学业上更上一层楼,以有助在单位里的提升,只是我没有选择您建议的在职研究生,我考了全日制的。”
“爸爸知道,没让你出国确实给你的人生留下一个很大的遗憾,我现在也挺后悔当初对你出国这件事的强烈反对。我们老一辈的人,思想是比较保守的,爸爸想让你一个女孩子有个安稳的生活,其实现在想想,人生嘛,还是活出自己的精彩更好,爸爸这次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想辞职,我不再反对。”
“嗯,爸爸,我会努力不让你失望的。”
“爸爸永远不会对你失望的,只要你努力,爸爸永远支持你,包括金钱上的。”爸爸笑着说。
“不用,爸爸,我这一年也攒了一笔小钱,够交学费了,生活费我自会想办法的。”那笔钱是她为阿雨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她本想交给他,可是她伤透了心,她的心不愿意那么做,那就留给自己用吧。
“阿雨考了没,你应该也鼓励他考研究生,继续深造。”张远说。
张皑书沉默了一秒,说:“爸爸,我们早不在一起了。”
“哦。”张远没有再问。
“你怎么不跟我们说?”秦萍问了。
“嘿嘿,我这不是怕您老人家又给我安排相亲嘛,我这又上班又复习的,没有时间应付。”她朝妈妈坏笑。
“我才懒得管你呢,你爱找不找。”
“哎呀,真的不管了呀,你可要说话算数呀,老妈同志。”
“想的美,明天给你安排,正好前两天有个阿姨跟我说他儿子。”
“老爸,救命啊!”
“找谁救命都没用,我必须把你嫁出去!”
“老妈,你可以先把希望寄托在小南身上,他大学也考上了,长得又那么帅,马上就会有女朋友了,你指望他比较靠谱。”
“不行,姐姐不嫁,弟弟不许谈恋爱。”
“国家还有这条规定,我怎么没听说?”
“不是国家规定,这是家规!小南,听见没,以后找不着对象就怪你姐姐。”
“小南,姐姐对不起你啊。走,跟姐进去商量大计,怎么击破这门家规。”张皑书和小南溜进了卧室。
“姐,你和你男朋友为什么分手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他要是欺负你,我去找他算账。”小南心疼姐姐。
“没事,是姐姐看他不爽,把他给踢了。”
“姐,你在我心里是最优秀的,无人可比,以后你肯定能找到幸福。”从小,小南就敬佩姐姐,他觉得姐姐什么都能做好。姐姐的心思很深,别看表面嘻嘻哈哈的,心里还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事情,这是爸爸跟他说过的,你姐姐是大智若愚。
可惜,再大智的女人,最终也会败给爱情。如果张远和秦萍知道,女儿为了那个男人做了人流手术,一定会心疼死。所以,张皑书在手术结束后就决定让它石沉大海,绝对不会让爸妈察觉到丝毫。
“小南,以后找了女朋友,一定要好好对她,女人什么都不图,只要求男人能全心全意爱她,只要这一点,她就能死心塌地跟你一辈子,无论会跟你吃多少苦。”
“嗯,姐,我知道。”
“你去天津上大学,咱们就离的进了,放假就来北京找姐姐,姐姐带你去玩,要是有什么困难,就给姐姐打电话,我一溜烟就去了。”
“姐,以前都是你保护我,现在我长大了,我要保护你了。爸爸跟我说,别以为那是你姐姐,你就可以随便使唤,你是男人,以后要保护你姐姐呢。来,快叫哥哥。”
“去!小屁孩。”家,永远是温暖的避风港湾,家人,永远是最爱你的人,无论你怎么伤害过他们。
亲情是无私的,爱情是自私的。
回到北京,张皑书去公司辞职,和平常要好的同事们一一告别。
“大书,你太有魄力了,竟然舍得辞掉这么好的国企工作,去上研究生,佩服!”
其实他们中很多都想迈出这一步,再为自己的青春奋斗一次,去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可是,谁能保证成功,如果失败了,付出的代价太大。国企工作的稳定性牵绊住他们那颗本还有激情的心,最后在时间的消磨里,慢慢安定,平庸。
却不知成功者都是没有后路或者断了自己的后路,才成功的。成功,是被逼出来的。可成功的,又有几人。而到底怎样才算是真正的成功?不得而知。
等待开学的几个月空白时间,张皑书继续去酒吧唱歌,赚生活费。她还发现了一个新大陆,和驴友们结伴出行。
面对大自然,打开封闭的心灵。
几乎每周,她都会选一个活动参加。初步锻炼,她开始选定的都是北京郊区活动的组织。
连着三周的时间,都撞见了同一个男的。在第三次,又相遇的时候,那个男人主动过来与她打招呼。
张皑书正独自坐在百草畔的山坡上,望着远方,前方几步便是万丈悬崖。风很大,吹乱她的头发,白云稀薄,与她平齐,似乎伸手可触。
“倚遍栏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她默念李清照《点绛唇》的最后一句。
“你喜欢李清照的诗?”那个男人不经允许就在她的身旁坐下来。
张皑书拨开飞挡在眼睛上的头发,向右边看了一眼,又转回来看向远方。
“嗯,挺喜欢的。”
“你好,我叫钟缘,钟表的钟,缘分的缘。”
“嗯,你好。”张皑书侧头向他微笑。
“你叫什么名字?”
“我想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告诉你也没什么意义。”张皑书知道自己这样冷淡很没礼貌,可是她确实没心情与陌生人攀谈。
“我们都遇见三次了,你肯定也注意到了吧,以后很可能还会相遇的,朋友都是从陌生开始的,你说呢。”
“你就叫我snowy吧,我的英文名。”
“好的,snowy。”钟缘笑着叫她。
张皑书看他,黝黑的皮肤,洁白的牙齿,阳光里灿烂的笑容,也被他感染的笑了。
“那我们就算认识了,以后见面不能装作不认识哦。”
“好的。”
果然,没两个星期,他们又见面了。这次他们互留了手机号。
第二天晚上,钟缘给张皑书打电话,张皑书正在酒吧准备唱第二首歌曲。
“我可以去那里找你吗?听你唱歌。”张皑书本想拒绝,可觉得那样似乎太小气,就答应了。
“还是害怕夜深人静时总想起你,还是害怕不经意听见你的消息,然而当爱已经沉淀得太清晰,当拥有已经是失去,就勇敢的放弃。还是害怕一个人时就很难忘记,还是害怕突然宁愿当初没有决定,然而当爱最后的出口是分离,我会这么相信,走下去。”
钟缘在台下幽暗的灯光里,用心听着张皑书唱歌。他看着她中分倾斜而下的长发,充满忧伤的眼神,这是一个带着情伤的女孩,他能听得出她内心的疼痛。
“唱的不错哦。”钟缘向走过来的张皑书说。
“呵呵,瞎唱,为了赚生活费。”张皑书递给他一杯鸡尾酒,“请你。”
“谢谢哦,像落日的颜色。”
“我也觉得,所以我就私自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落日的忧伤’。”
“我觉得你比落日忧伤。”
“哪有,我挺开心的。有歌唱,有钱赚,有研究生可以上,有亲情,有友情,生活丰富多彩。”
“就是缺少爱情。”
“我不需要爱情,爱情对我来说是奢侈品。”
“可是你还是为它伤心难过。”
“换个话题。你做什么工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