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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20/2/1
25章 商战 小说
《医院风云》第16-20章
0-5
6-10
11-15
16-20
21-24
25
- 故事梗概
- 作品卖点
- 作品正文
【本作品已在华语剧本网版权保护中心进行版权登记,登记2020-B-00550】
早知道关一翎不能发挥作用,干了他孙女又何妨。
飞机在蓝天白云间穿行,窗外风光无限,可他却闭起浮肿带有黑眼圈的眼睛,连睁都不愿睁,仿佛连睁的力气都没有了,任由飞机摇晃他软弱无力的身体。啊,这回上朝凶多吉少凶多吉少呵!
一朵朵白云从窗前飘过,一座座城市从机翼下后滑。空姐推来食品问他要什么,他也没心情要。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后,上海市浦东机场出现在机翼下。啊,到了,到了,决定命运的一刻终于来到了……肖长安内心翻江倒海,想象着见面时的情景,和说些什么和不该说些什么。
这是二○一二年四月的一天上午,天上蓝天白云,阳光灿烂,地下阴霾笼罩,情况不明。
上海市浦东区,美国半球跨国医疗集团驻中国地区总部沐浴在上午十点的阳光下。
美国半球跨国医疗集团驻中国地区总部位于浦东区最繁华的商业中心,与东方明珠在同一个街区,是一座楼高六十八层、占地一万五千平方米的建筑,外墙全用不锈钢、铝合金、钢化玻璃做成,虽已有十年的历史,但仍给人一种时尚超前、坚固耐用、财气逼人的感觉。
美国半球跨国医疗集团虽冠以“半球”名称,可它实际上是个全球性的企业。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它还仅限于做西半球的生意,自从八十年代开始,西半球生意已经不能满足它的胃口,于是它向东扩张,到目前为止已发展成为一个规模宏大的全球性集团,在美国十大跨国医疗集团中排行第六,在全球一百三十五个国家和地区设有办事处,采取收购、兼并、重组、租赁、托管等形式,拥有医疗机构二百七十八家,每年盈利超过一千二百亿美元。
美国半球跨国医疗集团是在上世纪三十年代美国金融危机暴发后,美国资金为寻找出路而建立起来的,当初投资区域主要限于美国本土和欧洲发达国家,以及亚洲的日本、大西洋的澳大利亚和中国的台湾,但随着中国大陆改革开放的开始和进程的加快,经济的掘起,行医政策的日渐宽松,它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开始进入中国大陆。
但是中国大陆医疗卫生市场开放较晚,加上受计划经济体制影响和部门政策的种种限制,使美国半球跨国医疗集团一直未能在中国大陆大展拳脚,虽进入中国大陆已有二十年,但所营业务基本上还是处于托管、租赁、培训、策划等“初级阶段”。在中国大陆收购、兼并、重组一家或多家公立或民营医院,把它们纳入本跨国医疗集团体系,一直是美国半球跨国医疗集团几代领导人的梦想。
要使医院生存、发展、壮大,就必须不断加大技术、人才、设备、基础建设和宣传等方面的投入,只有这样才能做大做强,甚至做成医疗卫生行业的航空母舰——跨国医疗集团,以削弱竞争对手实力甚至吃掉对方,垄断市场。“强肉强食”、“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等自然界生存法则在医界同样适用,因为医疗也是生意,是一种实实在在容易圈钱且圈的是现金的生意,是一种基本上什么都是由医方说了算的生意,患方只有同意、签字、交钱的份。
在中国大陆,美国半球跨国医疗集团一直落后于亚洲的日本、欧洲的英国等其它国家,美国半球跨国医疗集团总部早已意识到这点,所以在早几年就换掉集团原驻中国地区总裁兼董事会主席,派医院管理专家、医院资本运营的行家里手马克•唐接任,继续以上海作为实施资本扩张的基地;而马克•唐被从中层一下提拔到高层,早已摩拳擦掌,一上任就瞄上中国改革开放的试验田之一、现为新一轮医改“领头羊”的广南省南州市,想通过揭开南州市这个“盖子”,作为进军中国大陆医疗卫生市场的“跳板”。
然而中国医界壁垒森严,卫生行政主管部门和医院干部职工思想保守,视外资为洪水猛兽,故马克•唐一直没能逮着下手的机会。有发展前景的医院人家不肯放,肯放的没发展前景,现实就是这么矛盾、尴尬啊!前几年好不容易碰上南州市升平区社区医院因经营不善,濒临倒闭,他打算降低要求收购这家小医院,可却被以新任院长李泽南为首的一伙人给搞碰了。如今,新生脑科医院被东方时代医院收归门下,于是他就瞄上东方时代医院这块肥肉了,他知道这块肥肉外强中干,内耗不断,正好吞拼,想通过吞掉这家医院打开进军中国大陆医疗市场的“缺口”。
在这之前,他抓住中国大陆民营医院缺乏政策强有力支持、资金严重短缺之机,采取借贷、入股、明里暗里买入股票等方式成为现代综合医院的第一大股东,掌控了董事会,而有关部门也因民营医院不属医疗卫生阵地的“主力军”,而仅把它们视为公立医院的“补充”,故未加以重视。之后他暗中指示肖长安与东方时代医院竞争新生脑科医院,没想到竞争失利后肖长安狗急跳墙,擅自利诱威逼下属借“会诊”之机制造医疗事故,借患者家属之手把张明轩致于死地,可没想到华佗张死里逃生,患者家属不中“医闹”的计,脱离他们申请医疗事故原因分析,加上张明轩的密友孙小坚介入,终归使他们陷于失败。虽然失败来得有些突然,有些不可思议,出乎于他们意料之外,可终归还是失败了,失败得有“中国特色”。于是,马克•唐和肖长安见面的日子就不可避免地来到了。
上午十点的阳光毫无阻碍地照射着这幢铜墙铁壁般的大楼,照射着大门上一只威风凛凛的铜制兀鹰。兀鹰张开翅膀,身子前倾,引颈企首,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街上的一切,又仿佛在眺望街道上方的天空和天空下的远方,随时准备展翅高飞去捕捉什么猎物似的。
大楼前的草坪上竖立着两根旗杆,其中一根比另一根高出一两米的旗杆上挂着一面美国国旗——星条旗;另一根较矮的挂着一面美国半球跨国医疗集团团旗。团旗是白布上画着一个绿色地球图案,图案上是四个心形图案向心排列形成一个代表医疗卫生的“十”字。两旗在疾风中飘扬,飘扬,并发出“飒飒飒”的响声。
一只兀鹰在大楼上空翰翔,它缓缓地上下摆动外麻内灰的翅膀,在两旗上方、大楼上空和蓝天之间盘旋,盘旋……街上大厦的外墙不时出现它匆匆掠过的身影……
在主楼顶层总裁兼董事会主席办公室外间秘书室的接待室里,广南省南州市现代综合医院总院院长兼董事长肖长安正如坐针毡,等候美国半球跨国医疗集团驻中国地区总裁兼董事会主席马克•唐接见。
接待室与秘书室、秘书室与里间总裁兼主席办公室之间用单向中空玻璃幕墙分隔,可马克•唐的声音还是隐约传来,不是隔音不好,而是马克•唐中气十足,声若洪钟,此刻,他正用半生不熟但还算流利的普通话说道:“……中国公立医院办不好的原因有体制、经营、内耗三方面原因,正因为这些原因的存在使医疗投资管理集团的介入成为可能。事实上已有越来越多的大机构盯上医疗这块差不多是最后的国有领地,一个专门从事收购、兼并医院的产业已经悄然形成。据情报部门报告,目前中国大陆医疗投资管理集团和医院组合集团凤毛麟角,在为数不多的几家中民营的占三家,国有的占两家,混合的一家,外资的一家也没有!这些机构通过收购、兼并、重组、租赁、托管等方式运作的医疗机构大部分办成投资相对较少的专科医院如风湿病医院、妇产科医院、性病医院、皮肤病医院、美容医院、牙科诊所等……我们要跳出这个巢臼,加大投入,办成旗舰般的现代化综合性大医院……”
声音虽然不大,但肖长安听来却像如雷贯耳,身心震憾,心跳呼吸加快:多么敏锐的头脑!多么深刻的见解!!多么远大的目光啊……不愧是个来自美国的大人物,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会有这样的胸襟、这样的雄才伟略……真是站得高、望得远哇!肖长安不禁对马克•唐肃然起敬,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秘书室和里间办公室肃立,好似朝圣一般。
马克•唐的声音继续隐约传来:“……到目前为止中国大陆共有各类医疗机构二万多家,其中大中型医院一千五百多家,乡镇卫生院、社区医院六千多家,私人诊所、厂矿和学校医务室六千三百多家,妇幼保健院二千七百多家,专科防治站或所二千一百多家,卫生防疫机构五千多家,医学科研机构六百多家——然而绝大多数医疗卫生资源都集中在大中城市,而在大中城市中又集中在三甲以上医院,所以,嗷,从现在开始,我们要把收购对象锁定大中城市的大中医院……”
肖长安心跳呼吸变得更快了,两腿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好似筛糠一般,接下来马克•唐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他迷迷糊糊的好像接受了催眠一般,神思恍惚,如梦如幻,魂游太空。“医疗、竞争、性命,还有生死存亡……”他梦呓一般地喃喃自语道。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马克•唐的声音停止了,从里面传出开门声,一阵脚步声走过秘书室,紧接着秘书室的门也开了,三个西装革履、文质彬彬但表情冷峻看得出是亚裔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出来,肖长安立即感受到一股杀气,也不敢多看他们一眼,只看自已鼻尖和地面。等这三个人走出接待室后,又从里面走出两个牛高马大、金发碧眼的一男一女两个西方中年人,他们也同样满脸杀气,这下肖长安禁不住身不由已地朝他们频频点头、鞠躬致意了,目送他们走出室外。厚厚的墨绿色地毯吸收了两批人的脚步声。
“下一位:广南省南州市现代综合医院总院院长兼董事长肖长安先生……”从身后传来一个听得出是洋女人的声音。肖长安回头一看,但见一个身材婀娜、红发绿眼、身穿枣红色西服套裙的年轻女人从秘书室走出来,朝自已喊,于是,他像战士听到命令一般说了声:“到!”就急忙朝秘书室走去。女秘书让开,等肖长安进去后跟着进去,超越肖长安,推开里间办公室的门,走进去,走到差不多有半个蓝球场大的办公室中央停住脚步,朝尽头背景墙前的一张大办公桌后的一个小山般的人影把腰一弯:“广南省南州市现代综合医院总院院长兼董事长肖长安到——”说完转身,往回走,走出室外,把门关上。室内留下她的暗香。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肖长安继续朝前走,同时用眼角的余光扫描周围,但见正面尽头是一个占满一整面墙的壁柜,柜里摆满各种展示集团辉煌历史的奖品、奖杯、图片和其它实物。壁柜左边插着一面美国国旗,右边插着一面集团旗。左右两边墙上挂着历任集团驻中国地区总裁兼董事会主席的大幅彩照。室内正中摆着一个大大的地球仪,上面用集团旗标注着每一个被集团“占领”的国家或地区。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且是面见决定自已生死荣辱的后台老板,肖长安不禁感到忐忑不安底气全无了。他继续步履跚蹒地朝前走,渐渐地走到马克•唐那张巨大的银灰色金属办公桌前。这张办公桌远远看上去有一铺床大,走近才发现有两铺床大,呈“︹”形,右边还有一张副桌。主桌前是五张同样材质做支架的浅灰色真皮扶手椅。在桌后,同样材质做支架差不多有半铺床大的深灰色高背椅上,端坐着一个身材高大、身穿泛光黑色西服、白衬衫、打深色领带的仿佛雕塑一般巍然不动的美国人,不用说,他就是美国半球跨国医疗集团驻中国地区总部总裁兼董事会主席马克•唐了。办公桌两侧每隔几步远放着一张与马克•唐那张同样材质、但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肖长安那张高背椅大的沙发,不用说刚才开会的人就坐在这些沙发上。
肖长安站在马克•唐办公桌前的五张扶手椅的后面,朝他望去,但见他长着一张狮子脸,头发浓密往后梳,脸膛红红的,头发白白的,就连眉毛胡子都是白的,看上去像个圣诞老人,但却没有圣诞老人那种和蔼可亲的神情,而是目光锐利、表情凶狠而又坚定,仿佛一只随时准备扑上前去捕杀猎物的狮子,肖长安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不敢再看他的脸,而是低头看他面前那张经特殊工艺处理、泛着哑光的银灰色金属办公桌桌面上的某一点,声音颤抖地说:“总裁……主席……广南省南州市现代综合医院总院院长兼董事长肖长安向您报到……”
“嗷,”马克•唐从喉咙发出一声闷响,声音低沉,却有种大人物所特有的自信、从容、字字千钧的威力,之后再没有说话,令肖长安不知所措,手脚不知往何处放。看到肖长安这副尴尬样,马克•唐朝前面五张扶手椅努了努下巴。肖长安虽没看马克•唐,却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动作,走到五张扶手椅与办公桌形成的夹道上,坐在侧边的其中一张椅子上——他不敢坐正中一张正对马克•唐。坐下之后,他又想起忘了向马克•唐致谢,于是又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朝马克•唐鞠了一躬,再坐下,没敢靠椅背。这种动作,他从来没做过,弄得一身大汗。虽然坐下,可他两腿却哆嗦起来,好像筛糠似的,于是他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已:别紧张,沉住气,稳住神!他深呼吸,再深呼吸,呼吸心跳渐渐地慢了下来,人也慢慢地变得镇静了。他抬头望马克•唐一眼,但见马克•唐目无表情,一声不吭,看上去城府很深,于是心一慌,收回视线,重新把头低下,呐呐地说:“主席……总裁……”
“开始吧,”马克•唐身子往椅背一靠,高深莫测地说。
“是!”肖长安终于松了口气,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下,令他感到不适,但又不敢掏纸巾擦,他不敢出现时间上的空隙,赶紧汇报:“最近广南省南州市医疗市场……”一说到自已熟悉的领域,肖长安就变得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了,心情渐渐地放松下来,虽然如此,平时对下属盛气凌人、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肖长安,此刻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卑躬屈膝,点头哈腰,像个奴才走狗,说话更是斟词酌句,生怕说错一个字、一句话招来一顿训斥,甚至被降职、下台、赐死!他从与东方时代医院竞争新生脑科医院说起,一直说到新生脑科医院被东方时代医院吞拼;说到设计陷害张明轩;说到医疗纠纷、患者家属申请医疗事故分析、联合调查组介入……说得口干舌燥,咽喉疼痛,声音嘶哑。虽然如此,他还是不敢把声音说得过大,细声细气的,表面上看上去很从容,可内心却紧张得几乎精神崩溃、虚脱、昏厥。说完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之后,他抿抿干燥的嘴唇:“……于是南州市新生脑科医院落入东方时代医院之手,我们陷入经营困境和信任危机——说到底都是东方时代医院惹的祸和我院投入不足所致,所以必须加大投入,与东方时代医院一决雄雌……”
“嗷——”马克•唐又发出声音了,声音虽然不大,但却不怒而威。肖长安以他作为医生兼院长的悟性,早知道自已该说的都说完了,甚至有些过头了,怕冷场,所以才说个不停。听了马克•唐发出的“嗷”后,他嘎然而止,恭恭敬敬俯首贴耳地说了声:“喳!”
“当初我们对新生脑科医院操之过急,没给他们思想缓冲的余地,导致收购失利,现在回想起来也是我们大大的失策咧!至于东方时代医院,虽大,但我们没引起注意,只注意公立医院,特别是大中医院,大中医院不行,就关注小医院如新生脑科医院之类,认为这些医院有‘国有’这块招牌,容易取得民众信任,收购之后生意一定好,故没向东方时代医院和其它医院注资……可是咧,嗷,没想到被大日本东洋跨国医疗集团收入囊中……由于有了张明轩和他的神经导航术,南州市东方时代医院成了医疗卫生市场的后起之秀……”
飞机在蓝天白云间穿行,窗外风光无限,可他却闭起浮肿带有黑眼圈的眼睛,连睁都不愿睁,仿佛连睁的力气都没有了,任由飞机摇晃他软弱无力的身体。啊,这回上朝凶多吉少凶多吉少呵!
一朵朵白云从窗前飘过,一座座城市从机翼下后滑。空姐推来食品问他要什么,他也没心情要。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后,上海市浦东机场出现在机翼下。啊,到了,到了,决定命运的一刻终于来到了……肖长安内心翻江倒海,想象着见面时的情景,和说些什么和不该说些什么。
这是二○一二年四月的一天上午,天上蓝天白云,阳光灿烂,地下阴霾笼罩,情况不明。
上海市浦东区,美国半球跨国医疗集团驻中国地区总部沐浴在上午十点的阳光下。
美国半球跨国医疗集团驻中国地区总部位于浦东区最繁华的商业中心,与东方明珠在同一个街区,是一座楼高六十八层、占地一万五千平方米的建筑,外墙全用不锈钢、铝合金、钢化玻璃做成,虽已有十年的历史,但仍给人一种时尚超前、坚固耐用、财气逼人的感觉。
美国半球跨国医疗集团虽冠以“半球”名称,可它实际上是个全球性的企业。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它还仅限于做西半球的生意,自从八十年代开始,西半球生意已经不能满足它的胃口,于是它向东扩张,到目前为止已发展成为一个规模宏大的全球性集团,在美国十大跨国医疗集团中排行第六,在全球一百三十五个国家和地区设有办事处,采取收购、兼并、重组、租赁、托管等形式,拥有医疗机构二百七十八家,每年盈利超过一千二百亿美元。
美国半球跨国医疗集团是在上世纪三十年代美国金融危机暴发后,美国资金为寻找出路而建立起来的,当初投资区域主要限于美国本土和欧洲发达国家,以及亚洲的日本、大西洋的澳大利亚和中国的台湾,但随着中国大陆改革开放的开始和进程的加快,经济的掘起,行医政策的日渐宽松,它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开始进入中国大陆。
但是中国大陆医疗卫生市场开放较晚,加上受计划经济体制影响和部门政策的种种限制,使美国半球跨国医疗集团一直未能在中国大陆大展拳脚,虽进入中国大陆已有二十年,但所营业务基本上还是处于托管、租赁、培训、策划等“初级阶段”。在中国大陆收购、兼并、重组一家或多家公立或民营医院,把它们纳入本跨国医疗集团体系,一直是美国半球跨国医疗集团几代领导人的梦想。
要使医院生存、发展、壮大,就必须不断加大技术、人才、设备、基础建设和宣传等方面的投入,只有这样才能做大做强,甚至做成医疗卫生行业的航空母舰——跨国医疗集团,以削弱竞争对手实力甚至吃掉对方,垄断市场。“强肉强食”、“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等自然界生存法则在医界同样适用,因为医疗也是生意,是一种实实在在容易圈钱且圈的是现金的生意,是一种基本上什么都是由医方说了算的生意,患方只有同意、签字、交钱的份。
在中国大陆,美国半球跨国医疗集团一直落后于亚洲的日本、欧洲的英国等其它国家,美国半球跨国医疗集团总部早已意识到这点,所以在早几年就换掉集团原驻中国地区总裁兼董事会主席,派医院管理专家、医院资本运营的行家里手马克•唐接任,继续以上海作为实施资本扩张的基地;而马克•唐被从中层一下提拔到高层,早已摩拳擦掌,一上任就瞄上中国改革开放的试验田之一、现为新一轮医改“领头羊”的广南省南州市,想通过揭开南州市这个“盖子”,作为进军中国大陆医疗卫生市场的“跳板”。
然而中国医界壁垒森严,卫生行政主管部门和医院干部职工思想保守,视外资为洪水猛兽,故马克•唐一直没能逮着下手的机会。有发展前景的医院人家不肯放,肯放的没发展前景,现实就是这么矛盾、尴尬啊!前几年好不容易碰上南州市升平区社区医院因经营不善,濒临倒闭,他打算降低要求收购这家小医院,可却被以新任院长李泽南为首的一伙人给搞碰了。如今,新生脑科医院被东方时代医院收归门下,于是他就瞄上东方时代医院这块肥肉了,他知道这块肥肉外强中干,内耗不断,正好吞拼,想通过吞掉这家医院打开进军中国大陆医疗市场的“缺口”。
在这之前,他抓住中国大陆民营医院缺乏政策强有力支持、资金严重短缺之机,采取借贷、入股、明里暗里买入股票等方式成为现代综合医院的第一大股东,掌控了董事会,而有关部门也因民营医院不属医疗卫生阵地的“主力军”,而仅把它们视为公立医院的“补充”,故未加以重视。之后他暗中指示肖长安与东方时代医院竞争新生脑科医院,没想到竞争失利后肖长安狗急跳墙,擅自利诱威逼下属借“会诊”之机制造医疗事故,借患者家属之手把张明轩致于死地,可没想到华佗张死里逃生,患者家属不中“医闹”的计,脱离他们申请医疗事故原因分析,加上张明轩的密友孙小坚介入,终归使他们陷于失败。虽然失败来得有些突然,有些不可思议,出乎于他们意料之外,可终归还是失败了,失败得有“中国特色”。于是,马克•唐和肖长安见面的日子就不可避免地来到了。
上午十点的阳光毫无阻碍地照射着这幢铜墙铁壁般的大楼,照射着大门上一只威风凛凛的铜制兀鹰。兀鹰张开翅膀,身子前倾,引颈企首,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街上的一切,又仿佛在眺望街道上方的天空和天空下的远方,随时准备展翅高飞去捕捉什么猎物似的。
大楼前的草坪上竖立着两根旗杆,其中一根比另一根高出一两米的旗杆上挂着一面美国国旗——星条旗;另一根较矮的挂着一面美国半球跨国医疗集团团旗。团旗是白布上画着一个绿色地球图案,图案上是四个心形图案向心排列形成一个代表医疗卫生的“十”字。两旗在疾风中飘扬,飘扬,并发出“飒飒飒”的响声。
一只兀鹰在大楼上空翰翔,它缓缓地上下摆动外麻内灰的翅膀,在两旗上方、大楼上空和蓝天之间盘旋,盘旋……街上大厦的外墙不时出现它匆匆掠过的身影……
在主楼顶层总裁兼董事会主席办公室外间秘书室的接待室里,广南省南州市现代综合医院总院院长兼董事长肖长安正如坐针毡,等候美国半球跨国医疗集团驻中国地区总裁兼董事会主席马克•唐接见。
接待室与秘书室、秘书室与里间总裁兼主席办公室之间用单向中空玻璃幕墙分隔,可马克•唐的声音还是隐约传来,不是隔音不好,而是马克•唐中气十足,声若洪钟,此刻,他正用半生不熟但还算流利的普通话说道:“……中国公立医院办不好的原因有体制、经营、内耗三方面原因,正因为这些原因的存在使医疗投资管理集团的介入成为可能。事实上已有越来越多的大机构盯上医疗这块差不多是最后的国有领地,一个专门从事收购、兼并医院的产业已经悄然形成。据情报部门报告,目前中国大陆医疗投资管理集团和医院组合集团凤毛麟角,在为数不多的几家中民营的占三家,国有的占两家,混合的一家,外资的一家也没有!这些机构通过收购、兼并、重组、租赁、托管等方式运作的医疗机构大部分办成投资相对较少的专科医院如风湿病医院、妇产科医院、性病医院、皮肤病医院、美容医院、牙科诊所等……我们要跳出这个巢臼,加大投入,办成旗舰般的现代化综合性大医院……”
声音虽然不大,但肖长安听来却像如雷贯耳,身心震憾,心跳呼吸加快:多么敏锐的头脑!多么深刻的见解!!多么远大的目光啊……不愧是个来自美国的大人物,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会有这样的胸襟、这样的雄才伟略……真是站得高、望得远哇!肖长安不禁对马克•唐肃然起敬,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秘书室和里间办公室肃立,好似朝圣一般。
马克•唐的声音继续隐约传来:“……到目前为止中国大陆共有各类医疗机构二万多家,其中大中型医院一千五百多家,乡镇卫生院、社区医院六千多家,私人诊所、厂矿和学校医务室六千三百多家,妇幼保健院二千七百多家,专科防治站或所二千一百多家,卫生防疫机构五千多家,医学科研机构六百多家——然而绝大多数医疗卫生资源都集中在大中城市,而在大中城市中又集中在三甲以上医院,所以,嗷,从现在开始,我们要把收购对象锁定大中城市的大中医院……”
肖长安心跳呼吸变得更快了,两腿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好似筛糠一般,接下来马克•唐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他迷迷糊糊的好像接受了催眠一般,神思恍惚,如梦如幻,魂游太空。“医疗、竞争、性命,还有生死存亡……”他梦呓一般地喃喃自语道。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马克•唐的声音停止了,从里面传出开门声,一阵脚步声走过秘书室,紧接着秘书室的门也开了,三个西装革履、文质彬彬但表情冷峻看得出是亚裔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出来,肖长安立即感受到一股杀气,也不敢多看他们一眼,只看自已鼻尖和地面。等这三个人走出接待室后,又从里面走出两个牛高马大、金发碧眼的一男一女两个西方中年人,他们也同样满脸杀气,这下肖长安禁不住身不由已地朝他们频频点头、鞠躬致意了,目送他们走出室外。厚厚的墨绿色地毯吸收了两批人的脚步声。
“下一位:广南省南州市现代综合医院总院院长兼董事长肖长安先生……”从身后传来一个听得出是洋女人的声音。肖长安回头一看,但见一个身材婀娜、红发绿眼、身穿枣红色西服套裙的年轻女人从秘书室走出来,朝自已喊,于是,他像战士听到命令一般说了声:“到!”就急忙朝秘书室走去。女秘书让开,等肖长安进去后跟着进去,超越肖长安,推开里间办公室的门,走进去,走到差不多有半个蓝球场大的办公室中央停住脚步,朝尽头背景墙前的一张大办公桌后的一个小山般的人影把腰一弯:“广南省南州市现代综合医院总院院长兼董事长肖长安到——”说完转身,往回走,走出室外,把门关上。室内留下她的暗香。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肖长安继续朝前走,同时用眼角的余光扫描周围,但见正面尽头是一个占满一整面墙的壁柜,柜里摆满各种展示集团辉煌历史的奖品、奖杯、图片和其它实物。壁柜左边插着一面美国国旗,右边插着一面集团旗。左右两边墙上挂着历任集团驻中国地区总裁兼董事会主席的大幅彩照。室内正中摆着一个大大的地球仪,上面用集团旗标注着每一个被集团“占领”的国家或地区。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且是面见决定自已生死荣辱的后台老板,肖长安不禁感到忐忑不安底气全无了。他继续步履跚蹒地朝前走,渐渐地走到马克•唐那张巨大的银灰色金属办公桌前。这张办公桌远远看上去有一铺床大,走近才发现有两铺床大,呈“︹”形,右边还有一张副桌。主桌前是五张同样材质做支架的浅灰色真皮扶手椅。在桌后,同样材质做支架差不多有半铺床大的深灰色高背椅上,端坐着一个身材高大、身穿泛光黑色西服、白衬衫、打深色领带的仿佛雕塑一般巍然不动的美国人,不用说,他就是美国半球跨国医疗集团驻中国地区总部总裁兼董事会主席马克•唐了。办公桌两侧每隔几步远放着一张与马克•唐那张同样材质、但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肖长安那张高背椅大的沙发,不用说刚才开会的人就坐在这些沙发上。
肖长安站在马克•唐办公桌前的五张扶手椅的后面,朝他望去,但见他长着一张狮子脸,头发浓密往后梳,脸膛红红的,头发白白的,就连眉毛胡子都是白的,看上去像个圣诞老人,但却没有圣诞老人那种和蔼可亲的神情,而是目光锐利、表情凶狠而又坚定,仿佛一只随时准备扑上前去捕杀猎物的狮子,肖长安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不敢再看他的脸,而是低头看他面前那张经特殊工艺处理、泛着哑光的银灰色金属办公桌桌面上的某一点,声音颤抖地说:“总裁……主席……广南省南州市现代综合医院总院院长兼董事长肖长安向您报到……”
“嗷,”马克•唐从喉咙发出一声闷响,声音低沉,却有种大人物所特有的自信、从容、字字千钧的威力,之后再没有说话,令肖长安不知所措,手脚不知往何处放。看到肖长安这副尴尬样,马克•唐朝前面五张扶手椅努了努下巴。肖长安虽没看马克•唐,却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动作,走到五张扶手椅与办公桌形成的夹道上,坐在侧边的其中一张椅子上——他不敢坐正中一张正对马克•唐。坐下之后,他又想起忘了向马克•唐致谢,于是又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朝马克•唐鞠了一躬,再坐下,没敢靠椅背。这种动作,他从来没做过,弄得一身大汗。虽然坐下,可他两腿却哆嗦起来,好像筛糠似的,于是他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已:别紧张,沉住气,稳住神!他深呼吸,再深呼吸,呼吸心跳渐渐地慢了下来,人也慢慢地变得镇静了。他抬头望马克•唐一眼,但见马克•唐目无表情,一声不吭,看上去城府很深,于是心一慌,收回视线,重新把头低下,呐呐地说:“主席……总裁……”
“开始吧,”马克•唐身子往椅背一靠,高深莫测地说。
“是!”肖长安终于松了口气,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下,令他感到不适,但又不敢掏纸巾擦,他不敢出现时间上的空隙,赶紧汇报:“最近广南省南州市医疗市场……”一说到自已熟悉的领域,肖长安就变得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了,心情渐渐地放松下来,虽然如此,平时对下属盛气凌人、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肖长安,此刻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卑躬屈膝,点头哈腰,像个奴才走狗,说话更是斟词酌句,生怕说错一个字、一句话招来一顿训斥,甚至被降职、下台、赐死!他从与东方时代医院竞争新生脑科医院说起,一直说到新生脑科医院被东方时代医院吞拼;说到设计陷害张明轩;说到医疗纠纷、患者家属申请医疗事故分析、联合调查组介入……说得口干舌燥,咽喉疼痛,声音嘶哑。虽然如此,他还是不敢把声音说得过大,细声细气的,表面上看上去很从容,可内心却紧张得几乎精神崩溃、虚脱、昏厥。说完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之后,他抿抿干燥的嘴唇:“……于是南州市新生脑科医院落入东方时代医院之手,我们陷入经营困境和信任危机——说到底都是东方时代医院惹的祸和我院投入不足所致,所以必须加大投入,与东方时代医院一决雄雌……”
“嗷——”马克•唐又发出声音了,声音虽然不大,但却不怒而威。肖长安以他作为医生兼院长的悟性,早知道自已该说的都说完了,甚至有些过头了,怕冷场,所以才说个不停。听了马克•唐发出的“嗷”后,他嘎然而止,恭恭敬敬俯首贴耳地说了声:“喳!”
“当初我们对新生脑科医院操之过急,没给他们思想缓冲的余地,导致收购失利,现在回想起来也是我们大大的失策咧!至于东方时代医院,虽大,但我们没引起注意,只注意公立医院,特别是大中医院,大中医院不行,就关注小医院如新生脑科医院之类,认为这些医院有‘国有’这块招牌,容易取得民众信任,收购之后生意一定好,故没向东方时代医院和其它医院注资……可是咧,嗷,没想到被大日本东洋跨国医疗集团收入囊中……由于有了张明轩和他的神经导航术,南州市东方时代医院成了医疗卫生市场的后起之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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