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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名称：《无尽悲歌朝天阙》（暂定）
　　作品类型：长篇都市言情小说
　　创作进度：已完结，总字数272千字
　　作品风格：悲情虐心；
　　虽然情节虚构，但贯穿全文的气质是真实，总有现实的影子。
　　读者定位：女性读者为主，主要是年龄层在以18岁-25岁的大学生和都市女性。
　　本文情节亦适合改编为都市情感电视剧集。

　　这是第一次，在朱孝佳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满是忿恨凄美，却坚定强势。这一句话之下，是另一片沉默，直到林睐音冲撞着去到其他房间，不久后，捧着一袋装收整齐的新钞，放在众人面前。
　　“这是我们家里收着的，一部分是人民币，一部分是美金。你先拿去，我想各家都凑一下，总还有可能，实在不行，缺的部分再用支票吧。”
　　朱孝佳向林睐音投去感激的目光，而俞承雅也向女儿点了点头。
　　金爷带着张婷仪和俞承志搭乘直升飞机回煌岛去取钱，林峻帮着朱孝佳开始清点钱款。俞泽明和俞承志赶去集团金库取备用金，而在林睐音的提议下，余下的各人开始分头找ATM机，一张张卡，能取多少就是多少。
　　一个小时，一亿。
　　所有人都在跟时间赛跑，然后气喘吁吁地看着朱孝佳清点出最后的数字。两堆纸张，一堆红色，一堆黄色。
　　“一共是人民币两千一百万，美元五百万。”林峻向大家宣告着数字，“如果按照目前的中间汇率，还差四千八百万。要不，我有些拍电影的道具钱币，拿来垫上？”
　　“不。”金立挥了挥手，“剩下的部分先开支票，小亮先拿去给绑匪。何律师已经给银行打电话了，只是需要等到天亮才能调钱出来。如果绑匪不愿意拿支票，就让他等一下。”
　　俞泽亮点了点头，看黑子匆忙地把堆成山的钱装进28寸的行李箱，捏着手机屏幕的手指生生发疼。已经快一小时了，绑匪只是发给他短信，写着地点。他在心中计算着时间，然后开始拨打这个陌生号码。
　　“人呢！怎么还没来？”一接通就是疯狂的声音，这并不是惯常的绑匪，没有一丝冷静。
　　“你总要给我时间筹钱吧！一亿啊！不是一百万！”俞泽亮对着手机嘶吼，像两头猛兽互博，叫嚣着试探着彼此的气势，“我现在出发了，再给我半个小时！”
　　“好！如果再不到，你就见不到你儿子了！”通话被摔断，朱孝佳红着眼睛和黑子拖着箱子往外走。
　　“开我的车去！”俞泽明把钥匙抛给弟弟，四个28寸的行李箱，还有两个手提袋，他的玛莎拉蒂是怎么都装不下的。
　　
　　一道银色的闪电划破黎明的暴雨，CLS上没有对话。这是半年之后，朱孝佳和俞泽亮才第一次单独相处，但这密闭的空间只有冰冷，比外面那慢慢惨白的清晨更冰凉。可朱孝佳只想着能快一点，再快一点。那猎装的CLS，在此刻，就算爆表，也还是不够快。
　　手机的声音参杂进雨声和马达声。朱孝佳的身体微微发抖，清晨六点半，她知道谁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电话，她有些害怕，可还是在铃声的结尾接通了电话。
　　“妈……”
　　“孝孝，怎么，还没睡醒吗？”
　　“嗯……今天有点感冒，所以……还没有起床。” 她努力咬紧牙关，用来控制颤抖着不听话的声带。
　　“哦，好的。”电话那头的朱妈妈并没有听出异样，“那你要好好休息，当心别传染给小忆啊。对了，你们都好久没回家了，既然俞泽亮都回来了，你们什么时候一起回家看看吧。我和你爸，还有奶奶都挺想小忆的。”
　　朱孝佳看了一眼身边那全神贯注地开着车的男子，悲伤只能用眉眼的纠结来发泄。她努力地咽了一口口水，生生压下涌动的情绪，轻轻嗯了一声。
　　“妈，我……我还想睡一会儿，先挂了。”
　　朱孝佳挂了电话，死命地用右手握住自己的左手，身体的颤抖让紧咬的牙齿疼痛不已，被生生克制的泪水找了其他出口，变成清水从鼻尖流出。她再也顾不得形象，开始用手擦抹着脸，而悲伤却被压抑成“咕咕”的声音，只在气管呜咽。
　　一个紧急刹车把CLS停在破旧的货运码头。朱孝佳跟在俞泽亮身后，拖着两个行李箱，跑向废弃的货仓。这是最老的码头，也是在俞东煌那个年代曾经辉煌过。如今早就弃用，被新建的大吞吐量的现代化码头所替代，只有些小货船在这里进出往来于周边城市。而仓库也是一片漆黑，没有维护，没有照明，只是借着海面上刚刚升起的日光，隐约看清破败的空间。
　　“我说了让你一个人来！你为什么来两个人！”
　　黑暗中传来愤怒的声音，朱孝佳和俞泽亮停住了脚步。看不清前面的角落，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
　　“一亿现金，我装了四个箱子都不够，一个人怎么拿得了？她就是个女的，女人你也怕？”俞泽亮忽然冷静下来，“要是你怕，我就让她出去？”
　　“呸！我怕？哈哈哈！我有什么好怕的。只可惜啊，竟然不是唐家大小姐！”
　　“你想干什么？你到底是谁？”唐家大小姐这五个字拎起了俞泽亮敏锐的神经，他也想过自己好像从来没得罪过什么人，甚至有一瞬间他怀疑是朱孝佳自编自导的戏码想要抢走昊昊罢了。可是此刻，他却怀疑这个人就是冲自己来的。
　　“呵呵，把钱给我推过来！”
　　“你先把小忆还给我！”朱孝佳抢先叫了出来，她只想听听儿子的声音。
　　“咦？呵呵，看来传闻果然是真的。不过……小东西不在这里，你把钱给我，我就告诉你去哪里找他。”
　　朱孝佳再也等待不了，把箱子往前推去。俞泽亮想去阻止的时候，却被这个发了疯的女人奋力甩开，从没有过的力量，竟然让个男人都无法阻止。
　　黑暗中传来开箱的声音，仿佛在检查。而俞泽亮的心在“噗噗”跳动。他抱有侥幸的心理，要短时间算清楚根本不可能，要是他能以为这就是一亿的话就好……
　　“妈的，姓俞的，你耍我？一亿？这里哪里有一亿？”粗暴的声音又再次传来，“别说真假你有没有动手脚，这里最多也就五千万！你还敢耍花样！”
　　“我没耍你！只是大晚上的哪里能拿到这么多现金？余额我开了支票，在我这里，你要我给你，如果你一定要现金，那就等等，天亮了银行里就可以调钱出来！”
　　“天亮？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玩花样！”黑暗中的人影仿佛纠结犹豫了一下，“你，给我把支票拿过来！”
　　朱孝佳一把抓住俞泽亮的手，浑身颤抖的力量还是牵回了那一眼对望。她看到了一丝安抚，一丝毅然，一次冷峻……却没有了那鄙夷和怨恨。
　　她松开俞泽亮的手，看着这个身影一步一步地向里面走去——
　　“砰！”
　　突如其来的枪声和来不及叫喊的疼痛，朱孝佳只听到“咚”的一声，十步之遥的身影应声倒地。
　　“亮——”
　　
　　
　　4·别离不可待
　　朱孝佳冲到黑暗中，顾不上那枪声的危险，终于趴在俞泽亮摔倒的身体旁。他的头撞在地上残破地砖块上，朱孝佳托着他后脑勺的手上满是鲜血。她哭喊着抱着沉重得合上眼去的脑袋，却看见颤颤悠悠的手指从胸前往前指去。朱孝佳的目光顺着手指看去，停留在俞泽亮倒地的位置不远。
　　“小忆！”
　　俞泽亮的手摔落在地，合上了眼睛。朱孝佳无措地看着怀里的男人，哭出了声来。她放声哭泣着，却还是放下了俞泽亮，越过他的身体向前爬去。当她的手指触摸到那个熟悉的柔嫩的脸蛋，只剩冰冷击破了她最后的侥幸。
　　“不——”
　　她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把那小小的身子搂紧怀里，紧紧地抱着。
　　一个身影从她的背后跳跃出来向外跑去。
　　一声枪响打碎了一只腿的膝盖。
　　一群嘈杂带走了凶手。
　　可是，朱孝佳都不知道了。
　　当俞泽明再次看到她的时候，她抱着朱忆泽昏倒在地上，旁边是流着血的昏死过去的弟弟。当林睐音赶来哥哥身边的时候，她捂住了嘴，还来不及哭，就看着担架进来抬起地上的一家三口。
　　
　　多年之后，这座码头附近的人们，还记得那一天清晨，被依稀听见的两声枪响和一大群警声呼啸吵醒。他们想着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可是没人有胆子，又或者实在太早了，连去阳台张望都不乐意。他们想着，反正明天的报纸会登出来的，说不定等一觉睡醒，网络新闻就会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呢。
　　可是他们终究没能如愿，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最终成为了一个谜。
　　因为涉及东煌集团，也因为凶犯是外籍华人……最终变成了一场按下不表的秘案。
　　俞泽亮在醒来后，去看过凶手。是何家霖推着他坐着轮椅去和凶手谈谈，而那个时候，家霖才认出，坐在对面的凶手是那次美国的收购案中圣沃德的总裁。原本艰难的谈判，因为俞泽亮飞机失事一度中断。可是当他生还后，在唐氏集团的协助下，收购异常顺利。
　　然而，俞泽亮在开心之余，并没有意识到，唐欣有多爱他，而那么爱他的唐欣又为了他在背后做了什么。
　　此刻，俞泽亮听到何家霖的提示，才明白了这一切，原来都是因为自己。他是在向自己报仇，不……或许是在向自己和唐氏集团报仇。如果那天，唐欣没有离开，或许她也会成为受害者。
　　他本想问问凶手为什么？可是当他看到凶手嘴角那抹凄惨而得意的笑容，他什么都不想问了。
　　在回医院的路上，家霖把案件的调查结果向俞泽亮汇报了一遍。
　　已经一无所有的人，揣着枪偷渡到了中国。他是怎么知道俞泽亮和唐欣的订婚仪式，没人知道。只是在那天，他混进了酒店，他等待着机会，等俞泽亮和唐欣，还有唐欣远道而来的父母出现，他要一次性找他们清算。一把抢里有十颗子弹，这四个人随便哪一个打死了都是赚到的。
　　他想过自己是美国国籍，多少还有些政治关系，就算在这里杀人了又怎样，还是可以回到美国，然后住进监狱享受国家提供的衣食住行还有医疗。
　　这样，挺好。
　　可是让他失望的是，唐欣走了，她的父母也没有来。打好的算盘落空了，他在气恼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玩耍的小男孩。他想起俞泽亮和这个孩子一起的场景，也联想到了传说中的私生子。他想博一下，所以，骗走了小男孩。
　　他甚至还没想好计划，但是不受控制的孩子突然开始吵闹不停。他开始慌张，匆忙间捂住孩子的嘴巴想让他别吵。渐渐的小男孩的确不吵了……却也没了呼吸。
　　那瞬间，他后悔过，他扯着自己的头发，却说服自己这是报仇。他把小小的身体弄到了码头的仓库，看着身体逐渐冷下去，才拨通了俞泽亮的电话。
　　从一开始，他想要的就不是钱，只是要机会报复。但如果运气好，能拿上钱跳上船逃走也是好的。他打中了俞泽亮的右胸，应声到地的躯体就横在自己儿子尸体的跟前。他心里有报仇的快感，看着那个不碍事的女人撕心裂肺，他想正好逃走。却没料到，金立和何文昌终究不会如此轻易草率，暗暗联系了警方随后达到了码头。
　　
　　俞泽亮轻蔑地笑着。当他听完整个故事，他没有愤怒，甚至已经不关心凶手最后会怎么样，只是从心里憎恨着自己。
　　“我想去看看孝佳。”一到医院，俞泽亮就用暗哑的嗓音向何家霖命令道。
　　他坐着轮椅来到朱孝佳的病房门口。那洁白的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人，头发杂乱地散落，而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护士说，刚刚给朱孝佳打了镇静剂，所以现在她睡着了，如果要醒来的话，大概要过两个小时。”何家霖压低了声音跟俞泽亮说着，他瞥见被安排在病房照顾朱孝佳的东嫂正坐在椅子上暗暗抹着眼泪。
　　“嗯……”俞泽亮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许久之后才让何家霖推自己回病房。
　　他是被手术缝合的伤口痛醒的。当麻药从身上退却后，他痛得恢复了意识，然后是大脑如天崩地裂般撕扯，最后才拼凑出了记忆。他记起了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那曾经让自己不由自主亲昵的男孩，就那样躺在自己跟前。他记得自己是怎么倒地的，他也记起了唐欣和朱孝佳。医生只是从他的胸口取出子弹，而苏醒的记忆却把俞泽亮整个掏空了。
　　他看到母亲心痛担忧的神情，看到了俞家人还有金爷他们围着自己，但他流着眼泪说的第一句话是：孝佳呢？
　　朱孝佳在另一个病房，反复着昏厥和噩梦，反复着幻觉和疼痛。透支的体力和精力，还有连番的打击，已经不是她的身体可以负荷。全身抽搐和无法入睡成为她的病痛，而医生说了，这不是靠药物能治好的。他们能做的无非是调理身体和……注射镇定剂。
　　俞泽亮打电话给了朱父朱母，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回国后的俞泽亮是怎样地忘记了他们的女儿，也不知道因为他，他们全家付出一切所养育的外孙就这样夭亡了。
　　当他们赶到医院，俞泽亮不顾胸口的疼痛向他们跪了下来。他并不期望他们的谅解，看着朱母哭得死去活来的样子，俞泽亮说不出任何话，甚至说不出要求朱孝佳留下来的话。他只是想着，或许这个时候，只有孝佳自己的亲人，才能陪伴她走出阴影。
　　可是最后，让俞泽亮意外的是，朱父不顾妻子的反对，还是将朱孝佳交给了俞泽亮。
　　他吸着烟，看着天空，叹出深深的烟圈。
　　孝孝用尽了一切选择了你，所以我不会强行带她走。如果哪天她跟我说，爸爸我要回家了，那么，到时候我再来带她回家。
　　于是，俞泽亮带着朱孝佳回到了煌岛，回到俞园，回到了桥邸。
　　张婷仪苍老了很多，她已经心力憔悴，再也想不起那些争权夺利。东嫂被安排来桥邸照顾起居，而程铎也抛开了手上的事，常驻在煌岛，每天来照顾俞泽亮和朱孝佳的情况。
　　仿佛是朱忆泽用他的小生命换来了东煌的安宁，渐渐恢复的朱孝佳也开始变得安静。安静地住在桥邸，安静地任由俞泽亮的陪伴，每天每天围绕在她身边。可是不论俞泽亮用多少力气搂住朱孝佳，都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冰凉而瘦弱的身子，就好像被抽空了，连存在感都几乎没有了。
　　俞泽亮的痛苦，比身中的子弹还有痛。他只能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朱孝佳，可那不吵、不闹，那样的乖和安静却让俞泽亮不知所措。
　　俞泽明也有来看望朱孝佳，陪她说说话……虽然都不会有反应。他并不多去打扰弟弟和孝佳，只是默默地把丁小纯和李琛接来了煌岛，终于在俞家死气沉沉的氛围中，让朱孝佳恢复了一些灵气。
　　直到有一天，俞泽亮把朱孝佳整个身体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轻轻说着，金立在安排着朱忆泽的葬礼，要把朱忆泽安葬在煌岛的陵园，安葬在他曾祖父的身边。朱孝佳才跳了起来，嘶吼和哭喊，叫嚣着不可以，叫嚣着一定要带小忆回家，回自己的家。
　　俞泽亮用尽全力去安抚挥舞着的手臂和撕心裂肺的表情，可却无济于事。最后，还是程医生的一剂镇定剂安稳了朱孝佳的情绪。
　　俞泽亮和程铎四目相对，当金爷闻声赶来的时候，俞泽亮坚决地说，让孝佳把小忆带回家安葬吧。
　　
　　
　　5·无尽悲歌
　　俞泽亮把朱孝佳和小忆带回了家。
　　N市，在头部重创后，俞泽亮终于记起了这个城市里所发生的一切。那一幕幕，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却又好像就在昨天。这是他和朱孝佳相识的开始，却又是悲剧的源头。
　　当他搂着苍白无力的朱孝佳时，朱孝佳却只是紧紧搂着怀里的骨灰盒。小小的，被黑布包裹着的盒子，装着朱忆泽小小的身体在这个世间仅存的遗骸。
　　而当俞泽亮敲开朱家老房子的门，当朱母看到自己的女儿平静地抱着小小的骨灰，她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企图要把那悲痛吞进肚子里。可那呜咽的声音在喉管里打滚，这中年妇女终于控制不住，掩面冲回了房间，随着撕心裂肺的哭声重重地关了上门。
　　那悲怆的哭声隔着门板传出，一针针扎在俞泽亮的心头，疼痛而无奈。他看向身边的朱孝佳，那苍白的脸色和空洞的眼神竟然没有一丝波澜。
　　这一晚，朱家被哀伤所缠绕。当年给俞泽亮开小灶的老太太陈老师，在知道自己的曾外孙夭亡后就住进了医院。朱母把自己关在房间，一关就是整整一个晚上，她不想见俞泽亮。
　　俞泽亮心里是明白的。所以他很感激，朱父在这个时候默默地承担起一切，照料着家里。他很感激，朱父还愿意和他平和地相处，然后整整一晚上，就在他们曾经进行男人的对话的阳台，抽着烟互不做声看着天空发白。
　　其实俞家很多人都是反对的，他们觉得，这是俞家的孩子，是俞远昊，所以应该睡在自己的家园里。甚至连金爷，也曾强烈反对过。在他心里，这孩子应该陪着喜爱他的曾祖父才算安息。
　　但俞泽亮顾不了那么多。他看着朱孝佳发疯似地说着，这是朱忆泽，是她的儿子，跟他们俞家没关系。他看着她声泪俱下几乎哀求地说着，我要回家，我要带儿子回家。他受不了这样的画面，在那一瞬间忽然明白了，朱孝佳，还有忆泽，从来，永远就不是属于煌岛，属于俞家的。
　　他开始不顾一切地对抗家人的意见，而最后，出乎意料的，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自己的竟然是……母亲。
　　在俞泽亮恢复记忆后，他曾以为自己会恨母亲。但朱孝佳的情况打得他措手不及，他没有时间去理会自己的那些情绪，也没有心思去看母亲的面孔。他用尽了全部精力去呵护朱孝佳，期盼着她的复原。而直到那一刻，当张婷仪说，让朱孝佳带着昊昊回去吧，俞泽亮才重新望向了母亲。所有的怨恨和气愤，在那一刻化作了虚无。
　　这一夜，或许是回到了家，朱孝佳睡得极好，自那次事件后，从没有这样安稳地一觉到天亮。在清晨，朱孝佳醒来，轻轻地换上了一身纯白的连衣裙，然后梳洗干净，安静地坐在桌边。
　　一夜没睡的家人，围坐在一起，朱父下楼买的早餐，在静默无声中，勉强落肚。当阳光爬上了天空，照亮了大地的时候，朱家的人们站在了公墓的山顶。全身黑色的衣服，衬得朱孝佳的白裙分外刺眼。
　　她一路抱着黑色的盒子，亲手将儿子的骨灰盒放入了墓穴。然后静静地看着俞泽亮和父亲，为朱忆泽盖上石盖，用水泥将缝隙砌上。
　　朱母的眼泪打湿了一张张纸巾，也还是压抑不住已经沙哑的哭声。那撕心裂肺和不甘，让蹲着身子为儿子砌墓的俞泽亮忍不住地流出了泪水。
　　墓碑是新立的，朱孝佳反复触摸着墓碑上的字刻。许久后，朱孝佳忽然笑着看向父母说，小忆好孤单的，别人都是双墓，不管多久，总有个盼想，总有个陪伴。可是小忆只有一个人，我好想一直陪着他。
　　朱母放声大哭起来，那凄凉的哭声穿透了清冷的墓园，回荡在荒山树林间，久久不去。俞泽亮一把搂住朱孝佳，紧紧地把她往怀里塞去，就好像害怕她在下一秒就会飞走再也不回来。
　　许久之后，朱父说，我们回家吧。
　　但朱孝佳摇了摇头，然后注视着俞泽亮，微微扬起的嘴角好不容易挤出腮帮，那似乎是笑，却比不笑更为残忍。
　　亮——
　　她说，我想回去看看。
　　朱父阻止了朱母，俞泽亮带走了朱孝佳。
　　终于在林立的新楼盘间找到了开往回忆的车站。804，那辆承载这座城市许多人年少回忆的公交车，依旧穿梭在往日的路线上，年复一年，直到现在，可周围的景色却再也不是他们所熟悉的了。
　　双人的座位，俞泽亮看着朱孝佳注视窗外的侧脸，想起年少时，每天在公车站等待朱孝佳的夏天。那时候，自己一个人是如此无聊，每每只有朱孝佳的出现才可以让自己活蹦乱跳。他就是喜欢看到她在自己面前，装出来的趾高气昂，装出来的骄傲。明明内心柔软得脆弱，却还要努力扯起自己的脸面逞强，俞泽亮总觉得特别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