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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46224
成片时长:约154分钟
阅读:11063
发表:2016/3/18
主旋律
电影剧本
阴差阳错
- 故事梗概
- 作品卖点
- 作品正文
29货轮,外,夜。
起重机吊着集装箱上一艘巨轮,几个工人牵着水管冲洗甲板。
巨轮启航,甲板上的一个工人,取下鸭舌帽,秀发被海风吹得飘拂,她挥动着手里的帽子:陆祖尧,再见了,我们在中国见!
30马赛,外,日。
蒙蒙雾霭,停滞在这座海滨城市的上空,那些高架的纵横交错的货物传送长廊,那些高扬的起重塔,那些如积木般堆砌起来的建筑,此时看去,恰如装在一个庞大的乳白色玻璃容器中。
胡齐娅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到公共汽车站。她上了106路车,在偏离市中心的一个站下车。她沿街走去,进了一家小旅舍。
31小旅社,内,日。
狭窄的过道旁有一个柜台,柜台后的一位中年女士向胡齐娅问好:您要一个房间?
胡齐娅放下行李箱:要一个便宜的单间。
女士:最便宜的顶上层阁楼间,十五欧元一夜。
胡齐娅:好,我要一间。
她接过钥匙,问:您这里能订到巴黎的机票吗?
女士:不能。到巴黎的飞机多,你用不着预定,直接到机场去买就行。
她提着行李箱,上六楼。她找到604号房间,打开门,见巴掌大的房间,刚好容下一张单人床。室内一股霉味,她忙推开一米见方的窗户。再摸床单和盖的毛毯,感觉潮乎乎的。她喊了一声门口路过的服务生:先生,能换一套铺盖吗?
服务生:铺盖怎么了?
胡齐娅:有点潮湿。
服务生:对不起,海边潮气大。您要睡得舒服,住楼下房间,三十欧元一夜。
胡齐娅:那就算了,我只住一个晚上就会走。
她连衣服躺下,很快入睡了。镜头推向梦境:眼前是走的那夜的情景。爸爸给她收拾衣服,虽是满面笑容地说:我们胡家的一株独苗从此要移栽到自己的土地上去了。说完他转过身去拭泪。
她宽慰爸爸:我一定会接你和爷爷回中国。
爷爷坐在床头的椅子上,催促道:娅子,收拾好了没有,天要亮了吧?
胡齐娅:爷爷,才两点钟,你去睡一会儿。
爷爷到她身旁,一只干瘦的手顺她肩摸到她的手,将一个精致紫檀木匣塞到她手里,说话声音低沉而颤动:娅子,这是你祖母留下的首饰,有几件值钱的东西,足够你回国花费的了。
她扑到爷爷怀里,抽泣着说:爷爷,我走后,你多保重。
爷爷用巴掌擦了她脸上的泪说:娅子,爷爷祝愿你一路顺风。
32海滨,外,日。
胡齐娅到海边,远远看见海面上一座闪耀银光的小岛。它也就足球场那么大的面积,因岛上一层石英岩才会在阳光照射下光彩熠熠,便有了钻石岛之称。
岛的南端,十五米高的希望柱面临大海。柱上层层贴满的纸条上,记录了千千万万游子的心愿。她随意看到一张纸条上用英法文写道:底格里斯河啊,我的母亲,我渴望回到你的身旁。署名为无家可归的伊拉克姑娘。一位巴勒斯坦战士写道:耶路撒冷,愿你生活在一片和平的净土上,为此我随时准备献出自己的生命。胡齐娅花两欧元买了一张防潮不干胶纸,用中文在上面写道:不到长城非好汉。落款是一名漂流海外的炎黄子孙。写毕,登梯贴到石柱顶上部分。然后她站在石柱前,面向大海,默默地祈祷。她冥冥之中感觉到,这石柱像发射塔,通过这无际的波涛,载去了千万个希望。她的目光追随着波浪,延伸到遥远的东方。她祈祷希望柱保佑她到中国能与陆祖尧永结同心。
天色渐渐暗了,游人纷纷离去,她意识到自己也该走了。这时她注意到一个与她年龄一般的姑娘仍坐在柱前没动。
她上前与姑娘搭讪:天快黑了,您还不走?
姑娘目光暗淡,看了她一眼:我在希望柱旁度过了两个晚上。
胡齐娅:您为什么不回家?
姑娘:我是伊拉克人,叫宾桑花。我哪还有家?父母和兄弟在战争中丧生。前年乘一艘法国营救难民的船到了这儿,介绍到一个化肥厂工作,不久工厂倒闭,从此失业,找些临时活干,勉强维持生计,不料得乳腺癌。
胡齐娅见她面容憔悴,身体羸弱,神色凄怆,说:乳腺癌并非不治之症,你还年轻,你还可以为自己的祖国做很多事。
宾桑花晃着头说:医院不是我去的地方。
胡齐娅扶起她:我送你进医院,费用由我负担。
33医院,内,夜。
在肿瘤医院。胡齐娅将宾桑花带进一间病房,说:你安心住在这里,我替你办好了住院手续。
宾桑花感动得泪流满面:您救了我的命,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胡齐娅:不要说报答的话。中国有句古话,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宾桑花:您不像是中国人。
胡齐娅:我就是中国人。
34旅社,内,夜。
胡齐亚回旅社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她到六楼通道尽头的公共卫生间,拿着毛巾,打开瓷盆上的水龙头,呲地一声,没流出水,她便用干毛巾擦了擦脸。她回自己的房间,拿出三明治来吃。吃完,又喝了一口留下的小半瓶矿泉水,然后重新拧紧盖。她从行李箱里拿出那本唐诗垫在膝上,铺开一张纸,给陆祖尧写信,随着画外音:亲爱的祖尧。
随后她停了笔,嘴里重复着亲爱这两个字的同时,耳畔又响起那天电话里杨会计的声音。接着画外音:他是外交官,你不合适他。我还配称呼他亲爱的吗?
她的手触到了挂在胸前的玉兔,她没再犹豫,继续往下写。
她写了一段,又停了笔。随着她的思绪,画外音:宾桑花动手术住院治疗,要花一大笔钱,我得变卖首饰,这样我回国的费用很可能就不够了。我得推迟回国。还没准确的回国时间,我就没必要给他写这封信了。
35病房,内,日。
胡齐娅进病房,宾桑花高兴地对她说:我恢复了健康,可以马上出院了。
胡齐娅说:你要听医生意见,病没好就要继续治疗。
宾桑花说:我住了一个月院,花了你不少钱,你就是摇钱树,也被我摇得差不多了。
胡齐娅俨然大姐,责怪道:你怎么又提钱?
36旅社阁楼房,内,日。
第二天早晨,胡齐娅还躺在床上,宾桑花大大咧咧地闯进:姐,我来看你了。
胡齐娅从床上轱辘起来:你怎么来了?
宾桑花:你每天去看我,我也该来看看你呀。
看了眼前的情景,宾桑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胡齐娅见她脸色变了,仍扮出笑脸问:医生同意你出院了?
宾桑花鼻酸,含着热泪说:姐,你不该送我进医院,我把你的钱都用光了。
胡齐娅:钱用光了还可去挣,可生命只属人一次。
宾桑花又说:你治好了我肉体,可无法治愈我心灵的创伤,我没有了亲人,回不了祖国,活着有什么意义?
胡齐娅:妹妹,你要坚强,不能失去生活的勇气,有一天你还可以回到祖国的怀抱。我的爷爷和父亲都没可能回到祖国,可他们并没失去这个信心,我长大了,他们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了。
37医院,内,日。
胡齐娅到医院。宾桑花的主治医生告诉她:宾桑花小姐病情突然恶化,经诊断,她身上的癌细胞开始扩散,必须立即动第二次手术,可病人不顾医生劝阻,坚持要出院。
胡齐娅:她已经走了吗?
医生:她已经离开了医院。
38海滨,外,日。
天色越来越暗了,乌云如巨大的铅块堆砌在人们头顶,像是随时都要倒塌,将大地砸碎。空气窒息,她额头沁出一层汗来,感到像闷在密封的罐里一样难受。
胡齐娅拦住一辆出租车。
司机指着黑沉沉的天说:暴风雨就要来了,去海边有危险。
胡齐娅:我出加倍的车费。
胡齐娅上了车。走不远,几声霹雳震耳欲聋,将铅块炸碎,被飓风卷着,砸在高速公路的路面上、建筑物上、撒开的棕榈树叶上、地毯一样铺开的绿茵茵的草地上,发出的不同敲打声汇成一体,气势磅礴地回荡在天地之间。
汽车减速驶向大海。胡齐娅心急如燎,恨不得立即扑到钻石岛上。大海汹涌澎湃,钻石岛如一盏被吹灭的航灯,被雨雾裹着在波涛中摇晃。她下车,迎着扑面而来的暴风骤雨,抓住浮桥的铁链栏杆,屏住气,俯身一步步靠近小岛。汹涌的波涛如面目狰狞的怪兽,狂笑着,推得浮桥如秋千板一样晃荡。
希望柱岿然不动。她嘶喊:宾妹。
回答她的只有狂风擦过石柱的呼啸声、惊涛撞击岩岸的崩裂声。她背靠石柱避风的一面,望着波涛怒吼的海面。她忽然听到了抽泣声,转过身,见一个人正在把心愿贴到石柱上。她抹开额上的湿发,见上面写的字转为画:亲爱的胡齐娅姐姐,我回去了,回到我梦中的祖国,我的亲人在那里等我。对于你的无私帮助和深情厚意,我只能用我的忠心祝愿来报答你,这就是祝愿你早日回到长城的怀抱。永别了!你的妹宾桑花。
胡齐娅扑过去,抱住了她,声泪俱下:宾妹,你答应过我,要好好活下去呀。
宾桑花:可是,我这病……
胡齐娅:医生说了,再开一次刀就没事了。
宾桑花:我不愿再连累你了。
胡齐娅:你这样走了又叫我怎么想?我花些钱,花得所值呀。
39飞机上,内,日。
波音737在马赛起飞,胡齐娅俯视窗口外的机场,摆了摆手。画外音:再见了,宾桑花!
她感到神智有些恍惚,思绪紊乱,接着画外音:我在拯救一个比我更弱小的生命时,那样慷慨,几乎没考虑这将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现在爷爷给我做回国旅费的首饰大部分变卖,用到了宾桑花身上,我得到巴黎打工筹积旅费。
40巴黎,外,日。
飞机在戴高乐机场降落。她随人流走出机场大楼,面前铁青的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偌大一个巴黎,此时她心情迷惘,真有如漂泊在大海中的小舟,不知何方是彼岸。
她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坐到后排位,望着窗外,显出与她年龄不相称的严肃。巴黎上空阴云密布。寒冬临近,郊区原野上看不到绿色,公路两旁的灌木丛却翠绿欲滴,枝叶间点缀着碎小的红花,显得生机盎然。
她手贴在胸前的玉兔上,她感到自己镇定多了。
临近市区,车窗外出现了古香古色的建筑、姿态各异的雕塑、直刺云霄的尖塔。巴黎像一个大花园,更像一座大的历史博物馆。车速明显地降低了。胡齐娅在意大利广场下车。春天超市橱窗里陈列的商品琳琅满目。她赶紧乘五路地铁,至巴士底站改乘八路,到帝得罗街出站。
天色渐暗,寒风猎猎,道旁梧桐宽大的叶儿飘飘落下。她仍穿一身法兰尼套装,感到又冷又饿。街上除从她身旁飞驰而过的汽车外,几乎行人绝迹。她穿过一条主要街道,进一条小巷。她有些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她想问路,可两边的房子都关闭了门窗。好不容易看到前面一辆雷诺小车里下来人,忙上前向他打听:夫人,请问唐人饭庄在附近吗?
夫人打量了她一眼:对。您进前面小巷,到交叉的一条大街,向东走不走不到两百米就到了。
胡齐娅:Merci beaucoup(非常感谢)。
41唐人饭庄,内,夜。
胡齐娅在门前,放下手提箱,用手巾擦了脸,整理了衣服,然后昂首走了进去。宽敞的接待大厅里,灰色和白色相间的方块大理石地面上铺红色地毯。她走近服务台,穿红色西装上衣,白衬衣打黑色领结的侍应生过来,彬彬有理地说:小姐,您好,很高兴为您服务。
胡齐娅:我想见饭店老板。
侍应生是法国人,打量着胡齐娅问:您是马世昌老板的亲戚?
胡齐娅不置可否:马老板在吗?
从电梯里出来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打扮得丰彩熠熠,雍容华贵。
侍应生:田管家,这位小姐要见马老板,他们是亲戚。
田管家与胡齐娅握手,还未待胡齐娅说明来意,便转过身去,与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人说话。那里话还没说完,侍应生又喊有电话要她。
胡齐娅就地站着,足足呆了半个小时,这位田管家才重新来到她跟前,说:对不起,让你等了。
她叫侍应生提手提箱,领到布置讲究的会客室。她没征求客人意见,叫人送来一杯咖啡,并莞尔一笑,说:我想您太累了,要喝杯咖啡提提神。
胡齐娅不想让别人误会她是马老板亲戚,便如实相告:我不是马老板的亲戚,我小时,父母带我来过这里,住了一些日子,对马老板还有印象。我想在这里打工,挣点路费钱去中国。
田管家脸皮立即绷紧了,冷冷地说:店里不缺人手。
胡齐娅:我只是想找个临时活干,脏点累点都没什么。
田管家认真地上下打量过她后,说:待老板来再定吧。
她说完关门走了。胡齐娅支持不住,靠在沙发上睡过去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人叫醒,睁开酸涩的眼睛,见田管家陪着一个五十开外的男人进来。他大腹便便,留一撮鼻须。
田管家向她介绍:这是马世昌老板。
这与她依稀还记得他的模样大不相同了。她说:因一个朋友得病住院,我身上的钱花光了。我请您照顾,给我一个临时活儿,脏活累活我都能干,只想挣点去中国的路费钱。
起重机吊着集装箱上一艘巨轮,几个工人牵着水管冲洗甲板。
巨轮启航,甲板上的一个工人,取下鸭舌帽,秀发被海风吹得飘拂,她挥动着手里的帽子:陆祖尧,再见了,我们在中国见!
30马赛,外,日。
蒙蒙雾霭,停滞在这座海滨城市的上空,那些高架的纵横交错的货物传送长廊,那些高扬的起重塔,那些如积木般堆砌起来的建筑,此时看去,恰如装在一个庞大的乳白色玻璃容器中。
胡齐娅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到公共汽车站。她上了106路车,在偏离市中心的一个站下车。她沿街走去,进了一家小旅舍。
31小旅社,内,日。
狭窄的过道旁有一个柜台,柜台后的一位中年女士向胡齐娅问好:您要一个房间?
胡齐娅放下行李箱:要一个便宜的单间。
女士:最便宜的顶上层阁楼间,十五欧元一夜。
胡齐娅:好,我要一间。
她接过钥匙,问:您这里能订到巴黎的机票吗?
女士:不能。到巴黎的飞机多,你用不着预定,直接到机场去买就行。
她提着行李箱,上六楼。她找到604号房间,打开门,见巴掌大的房间,刚好容下一张单人床。室内一股霉味,她忙推开一米见方的窗户。再摸床单和盖的毛毯,感觉潮乎乎的。她喊了一声门口路过的服务生:先生,能换一套铺盖吗?
服务生:铺盖怎么了?
胡齐娅:有点潮湿。
服务生:对不起,海边潮气大。您要睡得舒服,住楼下房间,三十欧元一夜。
胡齐娅:那就算了,我只住一个晚上就会走。
她连衣服躺下,很快入睡了。镜头推向梦境:眼前是走的那夜的情景。爸爸给她收拾衣服,虽是满面笑容地说:我们胡家的一株独苗从此要移栽到自己的土地上去了。说完他转过身去拭泪。
她宽慰爸爸:我一定会接你和爷爷回中国。
爷爷坐在床头的椅子上,催促道:娅子,收拾好了没有,天要亮了吧?
胡齐娅:爷爷,才两点钟,你去睡一会儿。
爷爷到她身旁,一只干瘦的手顺她肩摸到她的手,将一个精致紫檀木匣塞到她手里,说话声音低沉而颤动:娅子,这是你祖母留下的首饰,有几件值钱的东西,足够你回国花费的了。
她扑到爷爷怀里,抽泣着说:爷爷,我走后,你多保重。
爷爷用巴掌擦了她脸上的泪说:娅子,爷爷祝愿你一路顺风。
32海滨,外,日。
胡齐娅到海边,远远看见海面上一座闪耀银光的小岛。它也就足球场那么大的面积,因岛上一层石英岩才会在阳光照射下光彩熠熠,便有了钻石岛之称。
岛的南端,十五米高的希望柱面临大海。柱上层层贴满的纸条上,记录了千千万万游子的心愿。她随意看到一张纸条上用英法文写道:底格里斯河啊,我的母亲,我渴望回到你的身旁。署名为无家可归的伊拉克姑娘。一位巴勒斯坦战士写道:耶路撒冷,愿你生活在一片和平的净土上,为此我随时准备献出自己的生命。胡齐娅花两欧元买了一张防潮不干胶纸,用中文在上面写道:不到长城非好汉。落款是一名漂流海外的炎黄子孙。写毕,登梯贴到石柱顶上部分。然后她站在石柱前,面向大海,默默地祈祷。她冥冥之中感觉到,这石柱像发射塔,通过这无际的波涛,载去了千万个希望。她的目光追随着波浪,延伸到遥远的东方。她祈祷希望柱保佑她到中国能与陆祖尧永结同心。
天色渐渐暗了,游人纷纷离去,她意识到自己也该走了。这时她注意到一个与她年龄一般的姑娘仍坐在柱前没动。
她上前与姑娘搭讪:天快黑了,您还不走?
姑娘目光暗淡,看了她一眼:我在希望柱旁度过了两个晚上。
胡齐娅:您为什么不回家?
姑娘:我是伊拉克人,叫宾桑花。我哪还有家?父母和兄弟在战争中丧生。前年乘一艘法国营救难民的船到了这儿,介绍到一个化肥厂工作,不久工厂倒闭,从此失业,找些临时活干,勉强维持生计,不料得乳腺癌。
胡齐娅见她面容憔悴,身体羸弱,神色凄怆,说:乳腺癌并非不治之症,你还年轻,你还可以为自己的祖国做很多事。
宾桑花晃着头说:医院不是我去的地方。
胡齐娅扶起她:我送你进医院,费用由我负担。
33医院,内,夜。
在肿瘤医院。胡齐娅将宾桑花带进一间病房,说:你安心住在这里,我替你办好了住院手续。
宾桑花感动得泪流满面:您救了我的命,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胡齐娅:不要说报答的话。中国有句古话,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宾桑花:您不像是中国人。
胡齐娅:我就是中国人。
34旅社,内,夜。
胡齐亚回旅社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她到六楼通道尽头的公共卫生间,拿着毛巾,打开瓷盆上的水龙头,呲地一声,没流出水,她便用干毛巾擦了擦脸。她回自己的房间,拿出三明治来吃。吃完,又喝了一口留下的小半瓶矿泉水,然后重新拧紧盖。她从行李箱里拿出那本唐诗垫在膝上,铺开一张纸,给陆祖尧写信,随着画外音:亲爱的祖尧。
随后她停了笔,嘴里重复着亲爱这两个字的同时,耳畔又响起那天电话里杨会计的声音。接着画外音:他是外交官,你不合适他。我还配称呼他亲爱的吗?
她的手触到了挂在胸前的玉兔,她没再犹豫,继续往下写。
她写了一段,又停了笔。随着她的思绪,画外音:宾桑花动手术住院治疗,要花一大笔钱,我得变卖首饰,这样我回国的费用很可能就不够了。我得推迟回国。还没准确的回国时间,我就没必要给他写这封信了。
35病房,内,日。
胡齐娅进病房,宾桑花高兴地对她说:我恢复了健康,可以马上出院了。
胡齐娅说:你要听医生意见,病没好就要继续治疗。
宾桑花说:我住了一个月院,花了你不少钱,你就是摇钱树,也被我摇得差不多了。
胡齐娅俨然大姐,责怪道:你怎么又提钱?
36旅社阁楼房,内,日。
第二天早晨,胡齐娅还躺在床上,宾桑花大大咧咧地闯进:姐,我来看你了。
胡齐娅从床上轱辘起来:你怎么来了?
宾桑花:你每天去看我,我也该来看看你呀。
看了眼前的情景,宾桑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胡齐娅见她脸色变了,仍扮出笑脸问:医生同意你出院了?
宾桑花鼻酸,含着热泪说:姐,你不该送我进医院,我把你的钱都用光了。
胡齐娅:钱用光了还可去挣,可生命只属人一次。
宾桑花又说:你治好了我肉体,可无法治愈我心灵的创伤,我没有了亲人,回不了祖国,活着有什么意义?
胡齐娅:妹妹,你要坚强,不能失去生活的勇气,有一天你还可以回到祖国的怀抱。我的爷爷和父亲都没可能回到祖国,可他们并没失去这个信心,我长大了,他们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了。
37医院,内,日。
胡齐娅到医院。宾桑花的主治医生告诉她:宾桑花小姐病情突然恶化,经诊断,她身上的癌细胞开始扩散,必须立即动第二次手术,可病人不顾医生劝阻,坚持要出院。
胡齐娅:她已经走了吗?
医生:她已经离开了医院。
38海滨,外,日。
天色越来越暗了,乌云如巨大的铅块堆砌在人们头顶,像是随时都要倒塌,将大地砸碎。空气窒息,她额头沁出一层汗来,感到像闷在密封的罐里一样难受。
胡齐娅拦住一辆出租车。
司机指着黑沉沉的天说:暴风雨就要来了,去海边有危险。
胡齐娅:我出加倍的车费。
胡齐娅上了车。走不远,几声霹雳震耳欲聋,将铅块炸碎,被飓风卷着,砸在高速公路的路面上、建筑物上、撒开的棕榈树叶上、地毯一样铺开的绿茵茵的草地上,发出的不同敲打声汇成一体,气势磅礴地回荡在天地之间。
汽车减速驶向大海。胡齐娅心急如燎,恨不得立即扑到钻石岛上。大海汹涌澎湃,钻石岛如一盏被吹灭的航灯,被雨雾裹着在波涛中摇晃。她下车,迎着扑面而来的暴风骤雨,抓住浮桥的铁链栏杆,屏住气,俯身一步步靠近小岛。汹涌的波涛如面目狰狞的怪兽,狂笑着,推得浮桥如秋千板一样晃荡。
希望柱岿然不动。她嘶喊:宾妹。
回答她的只有狂风擦过石柱的呼啸声、惊涛撞击岩岸的崩裂声。她背靠石柱避风的一面,望着波涛怒吼的海面。她忽然听到了抽泣声,转过身,见一个人正在把心愿贴到石柱上。她抹开额上的湿发,见上面写的字转为画:亲爱的胡齐娅姐姐,我回去了,回到我梦中的祖国,我的亲人在那里等我。对于你的无私帮助和深情厚意,我只能用我的忠心祝愿来报答你,这就是祝愿你早日回到长城的怀抱。永别了!你的妹宾桑花。
胡齐娅扑过去,抱住了她,声泪俱下:宾妹,你答应过我,要好好活下去呀。
宾桑花:可是,我这病……
胡齐娅:医生说了,再开一次刀就没事了。
宾桑花:我不愿再连累你了。
胡齐娅:你这样走了又叫我怎么想?我花些钱,花得所值呀。
39飞机上,内,日。
波音737在马赛起飞,胡齐娅俯视窗口外的机场,摆了摆手。画外音:再见了,宾桑花!
她感到神智有些恍惚,思绪紊乱,接着画外音:我在拯救一个比我更弱小的生命时,那样慷慨,几乎没考虑这将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现在爷爷给我做回国旅费的首饰大部分变卖,用到了宾桑花身上,我得到巴黎打工筹积旅费。
40巴黎,外,日。
飞机在戴高乐机场降落。她随人流走出机场大楼,面前铁青的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偌大一个巴黎,此时她心情迷惘,真有如漂泊在大海中的小舟,不知何方是彼岸。
她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坐到后排位,望着窗外,显出与她年龄不相称的严肃。巴黎上空阴云密布。寒冬临近,郊区原野上看不到绿色,公路两旁的灌木丛却翠绿欲滴,枝叶间点缀着碎小的红花,显得生机盎然。
她手贴在胸前的玉兔上,她感到自己镇定多了。
临近市区,车窗外出现了古香古色的建筑、姿态各异的雕塑、直刺云霄的尖塔。巴黎像一个大花园,更像一座大的历史博物馆。车速明显地降低了。胡齐娅在意大利广场下车。春天超市橱窗里陈列的商品琳琅满目。她赶紧乘五路地铁,至巴士底站改乘八路,到帝得罗街出站。
天色渐暗,寒风猎猎,道旁梧桐宽大的叶儿飘飘落下。她仍穿一身法兰尼套装,感到又冷又饿。街上除从她身旁飞驰而过的汽车外,几乎行人绝迹。她穿过一条主要街道,进一条小巷。她有些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她想问路,可两边的房子都关闭了门窗。好不容易看到前面一辆雷诺小车里下来人,忙上前向他打听:夫人,请问唐人饭庄在附近吗?
夫人打量了她一眼:对。您进前面小巷,到交叉的一条大街,向东走不走不到两百米就到了。
胡齐娅:Merci beaucoup(非常感谢)。
41唐人饭庄,内,夜。
胡齐娅在门前,放下手提箱,用手巾擦了脸,整理了衣服,然后昂首走了进去。宽敞的接待大厅里,灰色和白色相间的方块大理石地面上铺红色地毯。她走近服务台,穿红色西装上衣,白衬衣打黑色领结的侍应生过来,彬彬有理地说:小姐,您好,很高兴为您服务。
胡齐娅:我想见饭店老板。
侍应生是法国人,打量着胡齐娅问:您是马世昌老板的亲戚?
胡齐娅不置可否:马老板在吗?
从电梯里出来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打扮得丰彩熠熠,雍容华贵。
侍应生:田管家,这位小姐要见马老板,他们是亲戚。
田管家与胡齐娅握手,还未待胡齐娅说明来意,便转过身去,与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人说话。那里话还没说完,侍应生又喊有电话要她。
胡齐娅就地站着,足足呆了半个小时,这位田管家才重新来到她跟前,说:对不起,让你等了。
她叫侍应生提手提箱,领到布置讲究的会客室。她没征求客人意见,叫人送来一杯咖啡,并莞尔一笑,说:我想您太累了,要喝杯咖啡提提神。
胡齐娅不想让别人误会她是马老板亲戚,便如实相告:我不是马老板的亲戚,我小时,父母带我来过这里,住了一些日子,对马老板还有印象。我想在这里打工,挣点路费钱去中国。
田管家脸皮立即绷紧了,冷冷地说:店里不缺人手。
胡齐娅:我只是想找个临时活干,脏点累点都没什么。
田管家认真地上下打量过她后,说:待老板来再定吧。
她说完关门走了。胡齐娅支持不住,靠在沙发上睡过去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人叫醒,睁开酸涩的眼睛,见田管家陪着一个五十开外的男人进来。他大腹便便,留一撮鼻须。
田管家向她介绍:这是马世昌老板。
这与她依稀还记得他的模样大不相同了。她说:因一个朋友得病住院,我身上的钱花光了。我请您照顾,给我一个临时活儿,脏活累活我都能干,只想挣点去中国的路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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