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秧的媳妇，象点水雀一样插秧，插过的大田，象姑娘织出的花布一样好看。
　　栽秧过后的日子，祭山的日子就来到了！
　　寨子里的老老小小，诚心诚意地跪求山神的恩典。
　　求山脚的三个山包，不要象蜂蜡一样化掉。山脚的山包是寨子的歇脚，找不着歇脚的地方，寨子就要倒掉。
　　求寨头的三个山包，不要象稀饭一样化掉。寨头的三个山包，是寨子离不开的依靠，找不着依靠，寨子也会倒掉。
　　求寨边的两座山包，不要滑坡。两边的山包，是寨子离不开的扶手，没有扶手的寨子，根基也不会牢。
　　祭山的日子，是老人们走拢的日子，人人尊敬的十个老人走来，十张嘴一起说出祭献山神依靠山神，治理寨子的规矩：各家各户的牛马，各家各户关好，不要给贪嘴的牛马，闯进去大田里打闹。
　　寨头浓密的寨神林，是寨神居住的地方，各家的鸡和猪不要去刨去拱，拿住的要罚三斗谷子。
　　不论你有多么紧急的事情，也不许动用寨神林里的一草一木，动着了就是冒犯天神。
　　寨子里的哈尼人是一娘生，相敬如宾互帮互助是做人的本份，事情天大地大，也不要象公鸡一样斗架。
　　老人说出一句话，十个哈尼人都要弯腰；老人句句都在理，十个哈尼人都说好！
　　八、五月的礼
　　栽秧雀欢溜溜地飞走了，最硬的四月跟着走了，五月是四月的兄弟，一个出了门，一个进了门。
　　五月的好节是什么呢？
　　五月的好节是牛纳纳。
　　哈尼人牵回来苦瘦了的水牛，给它悠闲地吃草。
　　忙过一年的春季，大田里的秧苗已经返青。
　　哈尼人嫁秧姑娘的最有功的是金子银子一样的水牛。
　　忙过一年的春季，大田里的秧苗已经返青。
　　该歇歇手脚的哈尼人一下不得歇，拔来箐沟里的紫泽兰，染出紫亮的糯米饭，敬贡先祖。
　　三蓬紫草煮出三筒紫水，哈尼人用来洗手洗脚。
　　头筒洗去春天的劳累，二筒洗掉栽秧的狂气和野气，三筒洗走一年的烦恼。
　　五月是好月，好月里有端午节来到，可不要忘记了插菖蒲草。
　　端午过节的规矩是谁定的？
　　是哈尼人的先祖德摩诗匹。
　　五月端午这一天，先祖德摩诗匹制服了龙王的儿子，给满坝等水的大田，降下来哗哗哗的甜水。
　　在那远古的时候，五月是干旱的一个月，栽好的秧苗无精打采地低下了头，大田里的秧苗慢慢枯焦。
　　哈尼人请巧嘴的先祖德摩诗匹，去向大神烟沙讨情，在五月的干天里，降下泡田的雨水。
　　高能的先祖德摩诗匹，走进烟沙的家门，请求的好歌唱过九天，唱尽了哈尼人的苦楚，唱的烟沙答应下雨。
　　下雨的神是哪个？
　　是龙王欧罗的儿子。
　　听见先祖德摩诗匹说的话，龙王的儿子先就不喜欢。
　　五月是赶街的日子，爱热闹的年轻人那会不去。
　　龙王的儿子变成赶街的哈尼人，走到先祖德摩诗匹的面前，说出奇怪的话来：高能的德摩诗匹，认得你是通神通鬼的人，认得你是九死九生的人，认得你是会掐会算的人！
　　走过三天的长路，走过三夜的长路，今天在这里会你。
　　哈尼人的大田干成粑粑，栽下的秧苗一棵不活。
　　请问高能的先祖德摩诗匹，五月的雨下在哪天？
　　请问高能的先祖德摩诗匹，五月的雨下在哪里？
　　先祖德摩诗匹睁开眼睛，看见来了一个奇怪的人，脑门上粘着泥巴，一坨泥巴有鸽子的蛋那么大。
　　先祖德摩诗匹笑笑说：兄弟，难道你不是五月的雨神，难道你不是龙王欧罗的儿子？
　　五月下雨，是天神烟沙说定的端午！下在哪里，也是天神烟沙说定的大田。天神的话，我是记的呢，天神的话一句是一句，一声是一声，何消你来问我？
　　龙王的儿子说：不是不是，我不是五月的雨神，我不是龙王的儿子，我是栽田种地的哈尼人，只想听听你说说下雨的去处？
　　德摩诗匹笑笑说：五月是天神下雨的好月，最大的日子是不足七天，端午这天不下雨，田坝的秧苗不会返青。
　　五月是哈尼人歇气的月，下雨不要冲着寨房里的人；雨水是秧苗的肥料，下雨要透透地下在大田里面。
　　龙王的儿子听不进德摩诗匹的话，干旱的大田，只下了老鹰眼泪一样的小雨，连秧苗的脚背都没有打湿，人在的寨子里却下了铺天盖地的大雨，哈尼人的寨房冲进了远远的山箐。
　　到了下回赶集的一天，龙王的儿子找到了德摩诗匹说：通神通鬼的人，哈尼尊敬的德摩诗匹，你的话没有人信，你的话没有人听！
　　你说大田里透透地下雨，秧苗连脚背也没有打湿；你说下雨不给冲毁寨子，哈尼人的寨房被雨水冲了个平！
　　德摩诗匹老实火起，拉着龙王的儿子上三层高天去评理。
　　德摩诗匹把徒弟叫来，拿出自己扇凉的扇子说：我和雨神上天去评理。见我打瞌睡，你就扇扇子，扇扇子要像刮风一样扇，扇扇子一下下也不要停！
　　诗匹和龙王的儿子，来到了三层高天，进了高天的烟罗宫殿，要天神烟沙评评道理。
　　龙王的儿子生了气，象麂子一样跳起来，要把德摩诗匹打死。
　　哈尼人最怕不讲道理，龙王的儿子要打自己，爆发了哈尼人的老实脾气。
　　两个象公鸡斗架一样，你打过来，我打过去；两个象牯子一样发狠，你顶过来我顶过去。
　　德摩诗匹徒弟眼尖，看见师傅的眼皮掉落下来，刮风一样地扇起了扇子，把眼皮子扇了回去，师傅又有了打仗的勇气。
　　德摩诗匹看见时机到了，急忙拿出带来的粽子，丢尽龙王的儿子的喉咙里，三尖三角的粽子卡住了龙王儿子的嗓子眼，龙王的儿子成了掉进灰尘里的泥鳅，乱跳乱蹦。
　　德摩诗匹拿出藏好的菖蒲，戳进了十排的龙肚，制服了不讲理的恶龙。
　　高能的大神王烟沙生了龙王儿子的气，就把他变成了一条挂在天上的乌云，再不给他做下雨的神龙。
　　原来标直身躯的神龙，被德摩诗匹用菖蒲刺弯了腰杆，只能弯着腰杆，看着下雨的神龙呼风唤雨，脸上急出了七彩颜色，于是就成了彩虹。这个彩虹嘛，好看嘛是好看，可是却永远也直不起腰杆来了。
　　从此以后，在每年干旱的五月，烟沙派出了新的雨神，新的雨神再不敢作弄哈尼人了。
　　哈尼人永远记得德摩诗匹，每年五月端午节，家家要包出三升米的粽子，户户挂起杀龙的菖蒲，感谢德摩诗匹的恩情。
　　
　　第5章 每月风情（4）
　　
　　九、六月的礼
　　属羊的六月，是吉祥的月份，吉祥的月份里有吉祥的礼，属羊的羊月有羊月的古礼。
　　每年羊月来到的时候，住在半山的哈窝的火把烧起来了，六月二十六日，是彝人最欢乐的火把节。
　　哈尼人和彝人是亲兄弟，彝人阿弟过火把节，哈尼人阿哥不眼气，因为哈尼人的寨子里已经立起了高秋和磨秋，哈尼人要过的是苦扎扎，热热闹闹的“六月年”。
　　秋房盖在寨脚，盖秋房选在属龙的日子。秋房是天神地神的在处，每年的六月，他们都要来和哈尼人一起过六月年。
　　祭献天神地神的肥牛，早已养足了肥膘，在蛇日来到的时候，提刀杀翻就是。
　　磨秋再属马的日子立起来，用粗壮的栗木立好磨秋；再用十排的长杆搭起高高的荡秋。旋转的磨秋，是天神爱耍的地方；高高的荡秋，是天神开心的地方。
　　哈尼人的威严的头人，一层一层地出来了。大大小小的头人，都是天神安排的，一个头人有七个能人的主意，一个头人生着七个能人的心眼。
　　哈尼人的智慧的贝玛，一层一层地处来了。最大的贝玛走在前头，他是十个恶鬼害怕的人；小贝玛跟在后面，他们是拿鸡骨头退鬼的人。
　　哈尼人的万能的工匠，一层一层地处来了。排前头的是师傅，是会打百样工具的人，排朝后的是徒弟，他们是拉风箱的人。
　　哈尼人的米谷，一层一层地出来了。走在前面的是祭主大米谷，是通神通鬼的人；走在后面的是助祭艾徒，他是帮米谷办事的人。
　　在属马的这一天，摆起了哈尼人编制的团簚桌，摆出了汉人师傅做的土碗，哈尼人敬天神敬地神。
　　冬月栽下的花豆，尖尖地炒出一碗；四月发的辣子，满满地炒出一碗；腌下三年的腊肉，大大地炒出一碗；刚刚摘下的猪肝，嫩嫩的炒出一碗；还有阿妈腌好的酸菜，也多多的抓出一碗。
　　天神大神啊，吃饱喝足就去玩耍去吧，快快去杀牛的秋房，骑上飞马一样的磨秋。朝前转三转，许给哈尼人数不清的人种；朝后转三转，保佑哈尼人谷子牲畜年年增添。
　　哈尼人年年过苦扎扎，这是哪个定下来的？
　　哈尼人年年过六月年，这个是大神阿匹梅烟定下来的。
　　啊，在那远古的时候，哈尼先祖去烧山开田，早上烧出的山是九架，晚上开出的田是九块儿。烧山烧黑了九十九架大山，开田开出了九十九个山坡。
　　烧山开田的哈尼人，得罪了九山九岭的野物。所有的野物一起去到三层高天，状告哈尼人害苦了它们。
　　天上的判官是聋耳朵的乌麾，上了天的野物又哭又喊，各说各的艰难。
　　住在洞里的老熊和野鼠说：乌麾天神，哈尼人为了养活自己的儿孙，天天上山烧山开田。不烧的山一架也没有了，不开的田一块儿也没有了。烧山烧倒了岩洞，老熊没有了在处；开田挖塌了地洞，野鼠没有了在处……
　　阿波啊，我们就要断子绝孙了，快叫哈尼人歇手吧，快叫哈尼人不要上山了！
　　住在老林里的野猪狐狸说：天神啊，我们那里也来了数不清的哈尼人，老林被烧倒烧平了，熏得野猪全家去跳崖子，大火烧死了狐狸阿妈七个儿子……
　　阿波啊，我们就要断子绝孙了，快叫哈尼人歇手吧，快叫哈尼人不要上山了！
　　住在土里的蚂蚁蚯蚓也来说：不得了了，乌麾阿波！哈尼人开田，挖倒了蚂蚁七代的老窝，蚂蚁阿哥天天搬家挪窝；哈尼人开田，挖断了蚯蚓阿弟的脖子，你看看他的脖子嘛，还留着白白的印子；麻蛇兄弟的手脚都没有了，只能一扭一扭的爬来爬去……
　　聋子神乌麾，瞧见野物断手的断手，看见野物断脚的断脚，身上也被烧得花里胡哨，实实在在是生气了。耳朵聋声音大的乌麾，问也不问就把判决说出来了：听着！哈尼人烧山开田，祸害了九山野物。每年谷子杨花的时候，要叫他们杀一个男人，来祭献烧山开田死去的野物！
　　听着!我，聋子乌麾批准你们，一年四季可以进出哈尼人的大田，拱通了田埂不要赔，踩倒了庄稼不要还！
　　聋子乌麾的判决，坑害了九山九寨的哈尼人；每年的苦扎扎节的时候，每年哈尼人过六月年的时候，六月年祭献天神地神的时候，哈尼人要杀一个男人，砍下的头供在中央，祭献烧山开田死去的野物！
　　哈尼人欢欢喜喜的六月年，变成了砍哈尼人男人头的六月年，变成了哈尼人哭天喊地的六月年。每年六月年的笑声，变成了惊天动地的哭声，震动了最高的天神阿匹梅烟。
　　细心的天神梅烟，来到世上查看原因，才知道光长嘴巴不长耳朵的乌麾有失公允。精明的天神梅烟，叫拢山上的野物说：一个哈尼人，杀死十个你们，而你们一年只要一个哈尼男人的命，吃亏的是你们，每年的哈尼人还会来烧山开田！
　　你们，阿匹梅烟给你们定下新的规矩，每年六月来到的时候，要重重的惩罚哈尼人！不分老人小娃子，不分男人女人，都要轮流吊在半空中，活活地饿死哈尼人！
　　野物听见了这样的好话，跳脚跳手地欢喜，到了六月的时候，就来看看怎么样吊起哈尼人，怎么样把它们饿死在空中。
　　安顿好野物，阿匹梅烟来教哈尼人说：哈尼人，我的儿孙！你们以后不要再杀自家的人，把哈尼人放在祭桌上，你们就忍心？
　　哈尼人可可怜怜的说：阿匹梅烟，是天神乌麾宣布的判决，你说我们该咋个整？
　　万能的梅烟笑道：憨人啊，我的哈尼人！
　　阿匹梅烟就教会哈尼人，立起高高的荡秋和旋转的磨秋；在杀人供祭的秋场上，杀翻最壮的一条牛，砍下牛头顶人头，一来供献了天神，二来也叫那些野物开心！
　　哈尼人听了不放心，梅烟大神叫来巧嘴德摩诗匹说：半夜三更去寨子里喊，人肉苦，牛肉甜，人肉不要拿来祭献神，牛肉献神神才会高兴！
　　哈尼先祖德摩诗匹喊叫去了，夜半三更声音大，聋子乌麾也听见了，于是同意了哈尼人不杀人杀牛，用牛头代替人头，野物也欢欢喜喜地庆贺去了。
　　从此以后嘛，每年的苦扎扎节，哈尼人就架起了高高的荡秋和旋转的磨秋，这是大神阿匹梅烟的好主意，是最高的天神救了哈尼人！
　　每年苦扎扎节的时候，九山的野物就来到哈尼人的寨子边边，看见了哈尼人的老老小小，一个一个吊到了天上；看见了哈尼人的男男女女，被拴上了木头；一个一个哈尼人发出“嗬嗬嗬”的痛苦的叫声，野物高兴起来了！
　　老熊笑的哼哼哼------
　　狐狸笑的吉吉吉------
　　野猪笑的噜噜噜------
　　蚯蚓扭起身上跳舞，蚂蚁爬来爬去……
　　野物满意了，笑笑地回去了，从此再也不上三层高天告人的状了！
　　阿匹梅烟喜欢老实勤劳的哈尼人，每年的苦扎扎节，都要来和哈尼人一起过年，后边跟着千百个天神，骑着的大马象云彩一样好看。
　　知好知坏的哈尼人，早已备下敬神的吃食。就连天神的大马，也是好接好待，各家的房顶上，放着九捆虫虫没有咬过的青草；各户的炕芭上，放好一升金黄的金谷。
　　大神得到了众神的赞许，又给哈尼人许下了大愿：哈尼人过六月年的时候，是伙子和姑娘谈情说爱的时候！
　　哎呀呀，哈尼人真正的高兴的不得了了！
　　寨子里的姑娘们不用说，就连邻寨子里的姑娘们也来了！寨子里的伙子们不用说，就连邻寨子里的伙子们也来了！
　　荡秋荡的实在高，荡到了三层高天天宫的门口；磨秋旋转的老实快，快脚的风神也撵不上！
　　撵磨秋啊，就像蜻蜓点水；荡高秋嘛，就像骑着龙马上天。
　　快快荡啊，荡走一身的苦和累；快快荡啊，撵走一脸的忧和愁。荡秋荡的三窝鸟雀带着小儿飞到了天边，撵得天上的红云落到了伙子的脸上。
　　姑娘和伙子荡秋千，眼睛瞧着眼睛，笑脸对着笑脸，有情的对上了有情的，有意的对上了有意的……
　　在哈尼人谈情说爱的六月年，是谁头一个定情的呢？
　　是天神烟沙的姑娘莪姒，是哈尼人的伙子威惹。他们在高高的荡秋上，两个结成了相爱的情人！
　　在那远古的时候，六月年谈情说爱的好名声传上了三层高天，大神烟沙的姑娘莪姒，骑着心爱的桃花马来到了人间。
　　和莪姒荡秋的是哪个？